第56章 万更(一)
祈天赦的话, 不知真假。 而祈日族的族长祈星不只一次的告诉他们,让他们千万别要接近红河。 他们的话完全不一样,林脩也弄不清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是假。 可是就像祈天赦说的, 这是唯一的道路, 也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希望。 林脩走在莫流舒的身后, 看着她锲而不舍的继续在河边喊着覃珺的名字。他突然有些感叹到,“你们的感情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一无所获,莫流舒的情绪也有些不太好,她听了林脩的话, 突然就有了和他说说话的心思。 “你知道的,我们狱火族的孩子, 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一个亲人的陨落。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这样的种族,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脩没说话,他的双亲虽然没有死, 但是整个母族除了他娘全都死了。 “娘亲走的时候我还小, 也从来没见过我爹长什么样子, 只有我哥哥抱起襁褓里的我, 一点一点的养大。” “那时候,他还不敢告诉我他是我哥, 他只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呆在我身边,在我撑不住的时候, 才会默默的伸出怀抱让我靠一靠。”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长大了,也知道了他是我亲哥,可那时候我不懂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理他。认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那里看我的笑话。” 莫流舒说到这里,神情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可他一直在包容着我。” 说到这里,莫流舒转头看向林脩,“说起来,要是你没有遇到你师父,被他带走的话,可能哥也会成为你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 林脩没有说话,‘可能’这种事情,只是一个人的想象而已。 而且,他毫不后悔自己遇到师尊,让他成为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莫流舒和覃珺的感情虽然深厚,他却并不觉得羡慕。 莫流舒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又沉默了很久,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在红河边呐喊:哥,你快回来! 林脩其实很想提醒一句,你都死了,用不着呼吸的!不过,这种人类的习惯,他还是不管她了。 林脩看着她越行越远,才静静地看向红河。 林脩摸了摸袖口的匕首,祈星说,万物皆有灵,这把匕首和他的感情深厚,所以灵体才会一直跟着他。 林脩的脚已经踩进了河水里,河水并不如他想象中冰凉,甚至会有一种温温的感觉,像是襁褓里的婴儿,正被母亲柔柔地呵护着。 可是,他低头,就能清晰的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大的错觉。 一双双可怖的白骨手正抓着他,哄着他,想要拽着他往河里拖。 林脩并没有阻止,这样的手在这河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想要顺利的从这河里走过,光靠阻止是不够的。 林脩闭目,不看不管不想。 祈星一直阻止他进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欲念太多。一个不慎就会坠入其中,万劫不复。 可是,如果他能一直保持本心,不受外界的干扰,他是不是就能从这里顺利的走出去? 当他什么也看不到,周围那恶心的场景也全然忘却,他好像真的又回到了小时候的襁褓里。 有谁在温柔的呼唤,“脩儿,脩儿,怎么还在睡啊?” 林脩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看到他醒了,脸上笑的眉眼弯弯,在他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瞌睡虫,终于醒了?” 林脩看着这张美人脸,总觉得哪里些不对,可是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喊了一句,“娘,娘亲?” “噗呲,瞅瞅,这小瞌睡虫已经睡迷糊了!”林倾城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冲一旁的丫头说到,“秦香,把暖炉上的粥端过来。小少爷睡了这么久,怕是饿着了。” “好的,小姐~”丫头欢快的转身,很快就手脚麻利的端过来了一碗粥,看着里面漂亮的色泽,显然没少添加东西,但是都炖的特别稠,很适合孩子入口。光是闻着就觉得特别香。 林脩咽了咽口水,可是在林倾城微笑着往他嘴里喂时,却紧紧的闭上了嘴。 “乖,来,脩儿吃饭饭~”林倾城怕他不懂,还张大了嘴做了个吃的口型。 可是林脩就是紧紧的闭着嘴,不愿意吃。哪怕那粥真的很香甜,哪怕他的肚子已经呼噜呼噜响个不停了。 “脩儿怎么了?”林倾城担心的凑了过来,又是摸头又是摸肚子,折腾了半天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秦香又哪里知道,两个女人围着孩子团团转,就是拿他没辙。 “这是怎么了?”估计是他们这边的动静闹的太大了,林脩的小姨也又了过来,听了林倾城的话,把他从摇篮里抱出来看了看,“没尿裤子啊?” 林脩:“……”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这孩子居然还露出羞射的表情太惊奇,小姨居然拍了拍他的屁股,“乖乖,居然还害羞了!” 顿时,一屋子的女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凑到了林脩身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戳了戳他的脸蛋儿,“小叔叔,快起来和我玩儿呀!” 这是大姨的孙女儿,他们林家的人口众多,大姨和小姨年岁相差了好几轮,以至于他的小侄女比他还大了好几岁。 可是别看这女娃娃自己也没多大的岁数,却偏偏喜欢一天到晚搂着他到处跑。当然,时不时就会把他给摔个鼻青脸肿,两人一起滚作一团。 林脩对她可谓是又爱又恨。 可是被这么多人哄着,林脩还是不肯吃饭。最后连外祖父外祖父都惊动了。 外祖父板着一张脸瞪着他,“不吃饭的孩子不是乖孩子!” 外祖母立刻心疼了,一把推开外祖父,“走开走开,我的乖乖外孙儿,没吓人?别怕你外祖父,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然后外祖父就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们。 林脩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眼眶发烫。 外祖母心疼的摸着他的脸,“乖乖外孙儿,别哭别哭,咱们把你外祖父撵走,别哭别哭啊!” 他哭了吗?林脩有些呆呆愣愣的,任由一群人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眼泪。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那碗粥,想要喂给他吃。 林脩闭着嘴,还是不肯吞咽。 众人都急得不得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询问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外祖母一拍大腿,“这,是不是我家外孙儿想爹爹了?好乖啊,知道爹爹做生意今天回来,居然特地在这里等着他!” 外祖母这么一说,众人都作恍然状,纷纷夸着林脩小小年纪就这么孝顺。 这边才刚刚念叨着,那边就已经有人通报了,“老爷,夫人,姑爷回来了!” 众人顿时都是大喜,林倾城摸了摸林脩的小脑袋瓜子,“你爹爹回来了。”开心之意溢于言表。 黎屾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怎么,听说脩儿想我想到连饭都不吃了?” 林倾城站起身想要迎接男人,却被男人握着双手按回了座位上,“夫人在家带孩子劳累了,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多礼。” 林倾城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两人伉俪情深的样子,让整个屋子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和夫人打完了招呼,黎屾的脸才转向摇篮里的孩子,“怎么,听说我们家脩儿想爹爹了,所以等着爹爹喂饭?” 林脩歪着头,看着黎屾那张比林倾城还美的脸,又一一望过屋子望着他微笑的亲人,心里微微一叹。 原来,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就是这样一副的场面吗? 可惜,林脩手一抬,手中的黑焰瞬间大盛,在眨眼间就焚烧掉了眼前的这一切。 可惜,他已经不做这个梦好多年了。 视线再次清晰,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想要把他吞吃殆尽。林脩想要再次往前,却觉得脚像是罐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跨上一步。 他只好再次闭上了眼,脚步微抬,再次往前。 “林仙尊,林仙尊,你跑那么快干嘛?” 身后突然传来的清脆女声,让林脩驻了足,看着踏云而来的紫衣女子,愣了很久,一个名字才在心里浮现了出来,“踏云仙子。” 紫衣女子被他叫出名字,眼睛霎时一亮,“难得仙尊居然记得小女的名字!” 林脩微微颔首,“仙子仙曲整个仙界无人能及,又怎能不识?” 踏云被他这么一夸,顿时脸颊绯红,“林仙尊要是想听,小女愿意为仙尊献上一曲。”踏云说这话的时候,睫眉轻颤,因为角度的关系,林脩正好能看到她水嫩的红唇和脖颈的锁骨以及往下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脩眉头微微蹙了蹙,踏云见他不说话,轻咬着薄唇又往前踏了一步,柔弱无骨的葱葱玉指,轻轻的攀上他的胸膛,“仙尊……” 林脩却在她碰到他的前一刻后退了几步,“仙子,请自重!” 踏云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满地跺了跺脚,哭着走开了! 旁边有人淬了一口,“什么玩意儿,竟然也妄想往仙尊身上扑!仙尊,咱们现在是回洞府还是去别的仙尊那里逛逛?” 林脩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是自己的随从。他想了想,虽然有好多人邀请他去品茶鉴赏,可是他现在对这些都不怎么敢兴趣。 “回洞府。”他这么说着。 根据记忆,他熟门熟路的回了洞府,只是才到门口,看着那飞在半空中磅礴而华丽建筑,就有些挪不动脚了。 鳞次节比的亭台楼阁,天空落下的万丈飞流,繁花似锦的空中花园,天空纷飞曼舞的宫女,无一不是美不胜收。 随从看这林脩停下的脚步,神情疑惑的看了半响,才恍然道,“怎么,仙尊是不是看腻了这样的景色?那我马上让人去换!” 林脩:“……不用。” 脚步一抬,人就凭空踏在半空,一步步踏入了大殿。 整个宫殿比外面还要奢华,林脩踏入其中,差点儿被各位奇珍异宝晃花了眼。 随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一边走一边给他说,什么什么又是哪里的珍品,什么什么又是谁谁贡献的宝贝。 待他们坐上大殿时,一群舞男舞女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向他下跪行。直到他点了点头,数百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奏曲的奏曲,跳舞的已经开始翩翩起舞。 随从凑到他的耳边,“仙尊,今晚看上谁了?” 林脩抬头,随从连忙说到,“要是都不喜欢,那我立刻去换一批来,肯定有您喜欢的!” 林脩转过头,看着下面的舞蹈,没有说话。 随从很乖巧的闭了嘴,然后拿过旁边的酒杯,笑到,“百万年的仙酿,喝一杯抵数万年的苦修,仙尊可要来一杯?” 王座的位置设计的很微妙,从上往下看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给人一种君临天下高高在上的感觉。 就这么想着,他觉得身下的王座越发的高了,一大群人匍匐在地,虔诚的喊着仙尊。偶尔抬起的眼神里满是狂热,像是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替他去征战天下一般。 这时,随从把手里的酒酿又往前凑了凑,诱惑到,“仙尊,只要您喝下这杯酒,整个天下就是您的了!” 林脩接过酒杯,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在随从由期待变成惊恐的眼神中,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 面前的画面再次碎裂,林脩再次闭上眼,继续往前。 剧烈的惨叫,凄厉的嘶吼,各种血腥的场面刺激着他的视觉和味蕾。 亲情,权力,恐惧……林脩从下了河开始,一个场景一个场景的不停的走过。偶尔会有迟疑,但他从不愿停下脚步。 直到,他走到一片熟悉的山林。 烈日当空,辽阔茂密的森林,因浓密的树叶遮盖而显得阴翳幽暗。林子深处,倏然传来一声兽鸣,其声痛苦哀切。那声音渐渐近了,一头个头庞大的麋鹿突然从一棵大树后蹿了出来,脖颈处一支箭矢深深地嵌入了肉中,血顺着它的脖颈一路往下,滴滴答答落的满地都是。 麋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它本能的想要逃跑,可脖颈上致命的疼痛已经毁掉了它所有的判断能力。太过疼痛的感觉让它不停的撞击着周围的巨木,想要止住这种感觉。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除了踩死了大片大片的闻觅着血腥味而来的虫蚁,就只是撞倒了几株小树而已。 “噗呲!”又一只羽箭不知道从哪棵巨树上激射下来,直直的插进了麋鹿痛苦嚎叫的嘴中。 麋鹿还想要嘶吼,还想要咆哮,可是它已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带着不甘痛苦的眼神,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森林里又恢复了寂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般。 下一瞬,麋鹿倒下的那棵大树上,突然跳下一个身影,像是确认麋鹿有没有诈死般,狠狠地在它伤口处踹了一脚。见麋鹿果真一动不动,显然是真死了,身影这才弯下腰,开始拽着麋鹿往外拖。 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少年郎,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个。看着也就和麋鹿差不多高,就体格来说,估计还不如麋鹿重。 少年一身脏兮兮的布衣,本该是衣袖的地方还空荡荡的,也不知是狩猎的时候弄坏了,还是他自己嫌碍事给撕了。 麋鹿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点儿,少年拖拽着很是吃力,可是少年显得很开心,嘴角眉间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林子里的树木长得很密集,期间各种荆棘密布,也不知道少年拖着这么大个猎物,是如何毫发无伤的穿梭其中的。 终于,在又拐了一个弯后,少年终于拐进了一个略为平坦的峡谷。谷内野花遍地,一条清溪蜿蜒其中,很有一番特别风味。特别是刚从那种压抑的密林中出来,整个人都会变得轻快起来。 少年把手中的猎物和背上的箭篓一丢,欢快地跳进了水里,洗掉了满身的汗味。又顺带洗掉了身上的脏衣服,拧干了水,随手晾置在旁边的小树苗上。 天这么热,又时不时有风吹着, 不用多久就能晒干,到时他又能接着穿了。 从水中起来,少年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了。这才继续拖着猎物,拖拽至阴凉处,拔出大腿上连洗澡都不愿意解下的匕首,飞快的处理起来。 别看他年纪不大,处理手法却极为老道,整张鹿皮被他剥下来,除了那两个箭眼儿,再没有其它伤口。光这一手,足可看出他处理的猎物就不知繁几了。 等到麋鹿大腿上了烤架,少年这才抹了把汗,把匕首在水里洗尽,小心的裹好,又插回大腿上。森林里生活总是充满各种危险,匕首已经成了他的必备之物。 挑了挑火堆,少年想了想,飞快的往密林里窜了进去,很快又窜了出来,就这么会儿,手中已经多了几个浆果。匕首在浆果上划了几下,双手用力一捏,浆果的果汁就尽数滴落在了鹿肉上,被火舌舔过,发出一阵滋滋声。 鹿肉已经开始发出阵阵香味,直冲 少年的鼻息。他咽了咽口水,忍住啃一口的**。因为他知道,现在熟的只是表皮而已,要是不想吃生的,就必须再烤一会儿。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少年的视线开始往山顶方向飘。心里琢磨着,估计师尊又坐那里看风景去了,也不知道那儿景色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也不会腻。 终于,架子上的鹿已经焦黄一片了,再等下去估计就该糊了。少年三两下把火堆给埋了,这才一手抓起烤肉,一手抓起衣衫,飞快的往山顶跑。 都不用他多找,很容易就在崖边的青松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青年,很随意的坐在青松下的巨石上,一身白衣和满头的长发被山风吹的飘飘荡荡,一副准备随时离他而去的样子。 少年把衣服一丢,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青年身旁。青年听到动静回头看他,少年献宝似的高举起烤肉,“师尊,我刚烤的肉,来尝尝!” 青年低头看他了一会儿,最后架不住他一直高举着的手和眼底亮晶晶的眼神,低头,轻咬了一口。 顿时,少年眼底似有星芒闪烁,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不再继续缠着青年吃东西,而是自己捧着烤肉大口大口的啃。 青年是不吃东西的,这点少年从懂事起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吃东西的感觉,所以每次吃东西他都会缠着青年吃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他高兴一整天了。比他自己狩到猎物还高兴! 吃饱喝足,少年又跑到池子里,把自己洗干净了,这才穿上衣服。拉着他自己以前狩猎的兽皮,铺到青年旁边,然后偎依在青年身边,准备入睡。 夕阳一点点的下沉,炫目的红霞染红的大片天空,师徒两静静看着这片美景,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旁边的呼吸声已经变的越来越轻缓,桑低下头,看着少年酣睡的面旁,垂下了眸子,轻轻的拉过宽大的兽皮,给少年盖在了身上,夜色寒凉,他自己没事,但人类的身子实在太弱了。 突然的动静估计是稍微惊扰到了他的睡眠,少年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习惯性的伸出手抓了抓,抓到那熟悉的大腿,一把搂住,然后继续心满意足的酣睡。 桑抬起眸子,看向太阳落山的方向,眉目柔和。 次日,林脩一觉醒来,跳到水里洗漱一遍后,自觉的从山洞里搬出了锅,开始在溪水边做饭。 两人在这里生活多年,生活必须品当然是有的!他们甚至还有个称之为家的小山洞,里面被林脩整理的还算干净整理,也很温馨。 水已经沸了很久,冲天的热浪带起了一阵阵米粥特有的香味,林脩拿着勺子,冲一旁不知道何时醒过来了白衣青年笑眯了眼,“师尊,快来吃早饭了!” 桑看着他,眼神柔和,像是要把人宠进心底最深处,接过林脩递过来的碗,一口一口的认真喝着。 林脩顿时笑弯了眉眼。 山里的日子,过得总是异常的快活,随着林脩一天天的长大,他能打到的猎物也越发的多了。每天最开心的就是领着猎物回来,桑迎接他的日子。 某一天,林脩打猎回来,并没有看到桑,他有些疑惑,放下猎物就去寻找他的师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正疑惑间,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林脩一愣,本来想要开口的动作,不知不觉就闭了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并没有惊动桑的想法,而是小心的往水声的地方而去。 熟悉的白裳随意的丢在了一边,而那个熟悉的人影,正靠在水池里,不紧不慢的舀起池水淋在身上。 这个池子的水一向清澈,滴落在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时,更显的晶莹剔透,林脩的目光随着那一颗颗珍珠一路往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水中沐浴美人却像是不知道多了一人般,晶莹的玉指在身上轻轻的搓揉,从绝美的脸一路往下,精致的锁骨,以及胸前若有若无的樱红。 林脩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不受控制般,脚步步往前,直到停到了池子面前。 水池里的美人终于发现了他,微微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徒儿,来,一起。” 林脩低头,眼神痴迷的看着面前这个大半个身体已经裸露在外的男人,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一颗颗滚落进水里,更添了几分诱惑之力。 男子似是不满他的一动不动,终于整个从水池里探了出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你说,我们两个一直住在这森林里,也腻味不是?要不,咱们来做点儿有意思的事?” 男子说完这话,见林脩还是没什么反应,轻轻一笑,一手继续勾住他的胳膊,一只手已经轻轻挑开了他的衣襟…… 终于,林脩一把捏住了男子作乱的手。这一个,他突然明白为何明明不会呼吸,莫流舒为何还要作出呼吸的动作。那是因为太紧张了! 林脩也深深吸了口气,他看着这个顶着他师尊脸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到,“我知道我已肖想师尊很久了。可是,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他的!” 林脩说到最后一句时,满脸的煞气,手中的黑焰几乎是眨眼间就冲着面前的男子而去。大概是清楚这黑焰的威力,男子嘴角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在黑焰碰触到他的一瞬间就划作一倒红光消失了。 林脩看着手里的火焰,嘴角出现了一丝苦笑,明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下不去手。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 原来,他一直对当初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生活的日子,念念不忘。 画面再次交替,只是从这以后,无论来的是刀山火海,还是美人天下,都再也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林脩不知道走了多久,等他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的终于不再只是一片红海,而是出现了一个宫殿。 宫殿的门紧紧地闭着,门口两个狰狞的兽头睁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瞪着他,像是在警告着不许他的靠近。周围的红河像是被阵法隔开了一般,远远的不敢靠近。 林脩有些发愣,祈天赦告诉他必须走过红河谷,可是却没说这红河谷里居然还有这建筑。 林脩想了想,还是在两个兽头灯笼大的眼睛里敲响了殿门。 其实他只是礼貌性的行为而已,他可没有指望这么个地方还住着人。 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放下,门咯吱一下开了。 林脩:“……” 还没等林脩犹豫着要不要躲开,里面就走出一个拿着灯笼的骷髅人,上下鄂合动着,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主…人…请…你…进…去…” 这下子是走不了了,既来之则安之,林脩客气的说到,“劳烦带路。” 骷髅看了他一眼,眼底的两团幽蓝的火焰跳了跳。然后转身,真的率先在前面带路。 没有了深深浅浅的红河水,整个宫殿显得黑漆漆的,哪怕过道两边的灯笼,也不能给房间里带来更多的光线。 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林脩踩在上面,按理说他一个鬼应该没有感觉了才是。可就像刚刚在红河里感觉到温暖一般,他在这地板上也感觉到了一阵透体的冰凉。 这么看来,这东西怕是对灵魄也有些影响才是。 林脩不由的再次提高了十二分警惕心。 林脩是没有脚步声的,倒是骷髅那脚底骨和地板接触,发出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道是宫殿太空旷,还是走廊太长,一路听着这样咔嚓咔嚓的声音,感觉时间也过得格外漫长。 终于,骷髅突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因为两人的光线只有骷髅手中那一点点的灯笼,所以林脩也无从知道他们到底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因为他一直高度集中着精神,所以在骷髅停下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请…进…”骷髅往后退了退,让出了身后的门。 林脩冲他微微点头,然后踏入了门内。 本来外面暗成这样,林脩以为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他错了,整个房间里亮若白昼,这让早已经习惯了昏暗地方的他,不适应的眯着眼很久才微微睁眼。 屋里的场景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想转头去找莫流舒,告诉她别喊了,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自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现在情况不明,他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为好。 屋子的布置其实还不算太出奇,甚至很简陋,都是些简单常见的木制家具。只是做工精致,而且因为使用的年岁久了,给人一种圆润而沉寂的岁月之感。 而让林脩想转头的,就是那两个在屋子里对弈的男人。 林脩抱着双拳,微微作礼,“见过两位…前辈。”本来想要称道友,又觉得不太适合,最后干脆睁眼说起了瞎话,直接喊前辈。 其中一个面目清俊的男子落下一子,然后抬头看他,“能走到这里的,倒是难得了。” 林脩谦虚回到,“前辈妙赞了。” 男子又加了一句,“就是够蠢的。” 林脩:“……” 这时候,另外一个男子也抬手,落下了一子,“安兄,该你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含笑,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让对面的人都晃了晃神。 安隻果然从棋盒里捻起一子,继续琢磨棋局。 覃珺这时候终于转过了,看像林脩,“你怎么来了?” 好,没有装作不认识。现在有个认识的人总比都是不认识的好,“我听人说,从这里能出去。” 安隻终于研究出了落子的地方,听到这话,冷笑了笑,“果然是个蠢的,这真是你弟弟?” 安隻说这话的时候头是看着覃珺的,林脩微微诧异,原来这人连他和覃珺的关系都是知晓的。 覃珺无奈,“他从小和我们家走散了,不是我养大的。” 林脩:“……”这是变着法的承认他蠢了! 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就把旁边的林脩给遗忘了。 直到一盘终了,两人收拾棋局的时候,覃珺才说了一句,“你走。” 林脩一愣,虽然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但是这地方真的能来去自如? 覃珺把旁边的棋盒往棋盘上一倒,然后把空空如也的棋盒丢到了林脩面前,“拿着这个,你们就能出去了。” 林脩接过棋盒,这才发现原来这东西做的就是小舟的样式,不过,他看着覃珺,“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覃珺好笑,“我连**都没有了还能去哪儿?倒是你的肉身,我想那人会替你保管好的。” 林脩:“……总会有办法的。” 覃珺摇头失笑,“你还真是天真,与其出去过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在这里逍遥天地岂不是自在?” 林脩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一时说不上来,只得拉出莫流舒,“莫流舒她在到处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覃珺的眼神一暖,“告诉那丫头,让她记住我们族的族训,别在瞎闹了。” 林脩深深的看着覃珺,见他打定主意不走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劝诫之词。毕竟他和覃珺不熟,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辞才能打动于他。反正现在知道人在这里,大不了到时候把莫流舒拽过来让她劝好了。 于是,他看了看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男子,“那晚辈就先告辞,不打扰前辈了。” 安隻微微笑着,“请便。” 林脩正准备离开,身后的覃珺突然提醒了他一句,“那个叫你过来的人,你小心一点儿。” 林脩心里一颤,冲覃珺点了点头。 直到人已经消失了,见覃珺还深深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安隻站在门口,明明脸上的笑意不减,却因为黑白两种光线的交替而显得晦暗不明,“你不后悔?” 覃珺嘴角含笑,“能与兄台一直呆在这里,覃珺荣幸之至,又哪里会有什么后悔之说?” 安隻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而他身后的门,缓缓的合在一起,最后咯吱一下,终于关上了。 走出了宫殿大门,本来林脩以为还要在走一次红河,谁知道那个骷髅人并没有率先离开,而是继续在前带路。 随着他一步步往前,周围两旁的河水自动往后退却,一条能容纳一人走过的道路就这么显现了出来。 林脩不再犹豫,跟在骷髅身后大步往前,原本他以为来的时候他都花了这么久的时候,回去肯定也要走上很久才是。 结果,骷髅带着他走了就百十来步的样子,一人骷髅就已经看到岸了。 骷髅微微侧过身,示意他自己过去。林脩冲他道了谢,这才继续往前,终于在几步路后,轻松的上了岸。 再次回头,身后的红河水已经恢复了原样,一张张痛苦的面孔和一只只白骨手高高的举着,想要把他再次拽下去。 林脩刚准备去找莫流舒,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衣襟,“你去哪里!!!” 莫流舒的声音恶狠狠的,简直是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林脩看着她泛红的双目,莫名的一暖,“我见到他了。” 莫流舒一愣,“谁?” “覃珺。” 莫流舒眼睛一亮,“真的吗?在哪里?”说着转头四顾。 林脩想了想,还是把河底的事情说了一遍,本来他以为听完他的话,莫流舒会迫不及待的下河找人,谁知道莫流舒突然问到,“他说,让我记住族训?” 林脩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挺好奇这族训到底是什么。 莫流舒突然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