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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狐娘子(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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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门而出, 门外是一条全封闭的走廊, 走廊上绘满了壁画,人物的五官神情各异, 皆栩栩如生, 只是这满墙的小人都在做着同一种不堪入目的活计。    不知道小县令看到这副景象, 脸会红成什么样……    寇落苼无声地咧嘴一笑,径直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屋里屋外没有一扇窗, 墙壁内都是实心, 也就是说,除了走廊尽头还有一间房外, 这里再无出口。    寇落苼走到那间房门外, 抬脚一踹, 包着铁皮的门轰然倒下,里头一群光脑袋的秃驴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巨大的响动将他们全都震住,怔怔地看着倚在门框上的寇落苼。    寇落苼笑道:“别看我, 各位赶紧的再最后吃几口, 要不然没机会了。”    一个秃驴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怎么是你来了?我们娘娘呢?!”    “娘娘?”寇落苼耸了耸肩, “可能是死了。”    “放你娘的狗屁!”那秃驴破口大骂,操起刀子就朝寇落苼冲来。    “刚好我的刀不知道被丢去哪里了。”寇落苼淡淡地说着, 只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那雪白的刀刃已在眼前。    傅云书被拎回房间重新关了起来。    外头尽是灯红酒绿、声色犬马,这里却是死寂一片。傅云书静静地躺在床上, 侧头望着对面那张床,恍惚间,仿佛透过惨白的蚊帐,望见另一头红纱帐内糜烂的景象。他想起胡桃巷里老实巴交的刘秀才,想起春来班那个满面愁容的郑春来,又想起不久之前还在这里的一脸阴鸷的小春楼,他们的面容差别如此之大,映在眼前,却又是一般的愁苦。    而身为父母官的自己,非但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自己还身陷囹圄。    可笑。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边就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就在此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两个看守粗鲁地拖着小春楼,丢垃圾一般将他丢进了屋,“进去。”    傅云书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桌上点着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小半截了,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夜。    而小春楼却冷眼盯着傅云书。    他的目光太过不善,盯得傅云书浑身不自在,从床上坐起身,看了小春楼几眼,暗叹一声非礼勿视,又默默低下了头,轻声道:“你……你没事?”    小春楼原先一身完整的衣衫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隐约露出里头包裹的苍白的身躯,以及身躯上遮掩不住的青紫。他终于从傅云书的脸上把目光收回,双手撑着地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哑声道:“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的双腿不住地打颤,从门口到床边这短短的一段距离,竟折腾得满头大汗。    傅云书看见有血顺着他的腿流下来,流到了地上。    他静默地围观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走过去,将小春楼扶了起来。    小春楼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任由傅云书搀扶着自已在床边躺下。他淡声道:“你这是觉得我可怜?”    傅云书道:“我不是。”    小春楼道:“你可没资格觉得我可怜。”    傅云书道:“我没有。”    “明天,”小春楼道:“过了明天你就要死了,而我,至少还能活着。”    “……”沉默片刻,傅云书反问:“你觉得这样活着,会比死更好受吗?”    小春楼道:“但至少我还活着。我还能喘气、能喝水、能说话,即便痛苦,但这痛苦,就是我还活着的象征。”顿了顿,他反问:“你宁死不屈?”    傅云书道:“我并不怕死。”    “也对,”小春楼嗤笑一声,“你临死都拉来个陪葬的倒霉鬼,上刀山下火海都有人陪着,有什么可怕的?”    傅云书道:“她告诉你了?”    小春楼冷笑着说:“连自己哥哥都要拖下水,你这种人活着,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傅云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不会被我拖下水的,他会来带我出去。”    寇兄一定不会出事,他一定还在云间寺焦急地寻找自己。事出突然,自己没能给他留下任何线索,只好反过来利用这伙人,若他们真的不知死活主动去招惹了寇兄,一定会被寇兄识破并露出马脚,这样一来,也许他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儿。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心底的打算,世间风云变幻莫测,难保不出差错。    他总要竭力自救。    傅云书忽然抬头,唤道:“小春楼,你想好好活着吗?”    小春楼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傅云书道:“郑班主他一直在找你。”    小春楼脸上的惊慌渐渐褪去,他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傅云书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逃跑?”    手起,刀落。    温热的血溅到寇落苼脸上。    地上已躺了一地的尸体,他们无一例外,头上都没有半根毛。    寇落苼轻轻将刀身上沾染的血吹落。    他看到白日里见过的那个主持也倒在了地上,颈间是被他一刀斩开的血口。那张看起来慈悲和善的脸,此刻满是死气与血腥。    他忽然想起从哪个破庙云间寺出来后,遇到的那个乡下老汉对他们说的话——“……那主持独自打理了云间寺许多年,后来莫约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收了个徒弟,收徒没多久后,那主持就圆寂了。徒弟接任了主持之位,并奉师父遗命,想办法将云间寺迁去了州府……”    现在想来,究竟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收徒弟,还是因为收了徒弟,才死于非命?    只是往事已矣,又有谁能将真相一一道出?而鸳鸯馆与云间寺这条线又牵扯了多久?沾染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秃驴们吃喝玩乐的这间屋子除了寇落苼进来的这扇门,却也再无出口。    寇落苼也并不惊慌,负着手踩着满地的尸体的偌大的房间内晃了一圈,发现屋内摆着的有张桌子,跟别的桌子有些不一样——这张桌子的一条腿短了一截,是拿了块麻将垫上去的。寇落苼走到桌子旁,对着桌面轻轻一拍,桌面翻转,露出背后画着的一幅八门图。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分为八门。    而短了一截的桌子腿对应的,正是生门。    寇落苼试图把那块麻将从桌子底下扣出来,结果扣了半天,小小麻将纹丝不动,他灵机一动,将麻将顺着八门图的方向缓缓转去。    机括运转,生门豁然大开。    傅云书道:“我去如厕,引走一个看守,再将他制住,另一个看守见我们久久不回,必起疑心,他来查探时,你就可以偷溜出来,再与我一起将另一个看守也解决掉。”    “乍一听可行,只是……”小春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傅云书,“凭你这身板能一个人制住外面那个壮汉吗?”    傅云书淡定地道:“只对付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傅云书说这话其实底气也虚得不行,他缠着寇落苼学过两招,但是寇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拉拉扯扯有辱斯文,总之扯了一大堆理由来挡他,好像不太愿意展现自己威武刚猛的一面,不过最终也没能扛住傅云书的死缠烂打,勉强同意教了他两招,傅云书认认真真地跟着学了三天,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如今的本事上山徒手打虎也不在话下,就嚷嚷着要和寇落苼过招。    然后他就在床上躺了四天。    在床上躺的这四天里,傅云书痛定思痛,最终放弃了练武的想法。    小春楼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可以?”    “不,”傅云书道:“应该说,我一定要可以。”    “好!”小春楼一咬牙,“我就信你一回!”    傅云书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拉开门,坦然地道:“我要如厕。”    先前那个跟他去的看守嫌弃地道:“你怎么又要去?”    傅云书道:“之前那次都过去多久了?!”    “真是见过烦人的没见过你这么烦人的。”那个看守没好气地嘀咕着,“走走走,快点儿!”    傅云书回头冲小春楼使了个眼色,闷声不吭地跟着看守朝茅房走去。这里四面都是墙,密不透光,他都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他被抓已是晚上,房间里的蜡烛已烧光了大半,想来已经天亮。    他走进茅房,一边坦然地撩起衣摆解开裤腰带,一边状似无意地同那依旧守在门外的看守闲谈,“诶,大哥,你怎么有头发啊?”    “废话!”看守哼声道:“就许你有头发?!”    “我又不是云间寺的人,”傅云书道:“难道你也不是云间寺的人?”    看守“嗤”了一声,“咱们是待在地底下的人,用不着学地上的人装模作样。”说着说着,他也察觉自己多嘴了,掩饰地咳嗽一声,对着傅云书骂道:“他奶奶的,你是撒尿还是泄洪呢?水放光了没啊?!”    “好了好了。”傅云书仔细地系好裤腰带,朝门外走去,道:“我这不是待在屋子里没事做,多喝了点水嘛……”    看守阴测测地看着他道:“若再有下次,我干脆就将你头按进这料桶里溺死算了……”    “绝无下次!绝无下次!”傅云书赔着笑脸作伸手发誓状,待那看守翻着白眼扭回头去,尚未落下的手朝着看守的颈侧重重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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