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贪嗔痴 (中)
楚棠还未歇下,屋子里灯火通明,比以往要亮了好几倍,是那种透亮的白。 墨随儿去开了门,敲门的人正是楚云慕。 楚棠正想知道他身子怎么样了,恰逢他自己来了,便在隔壁侧厅见了他。 屋子里烧了炭火,并不怎么冷,楚棠又让墨随儿抱了汤婆子过来,“二哥,你身子一贯就消瘦,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她亲自将汤婆子递了过去。 楚云慕虽是消瘦,但身形高大,他看楚棠一个姑娘家,粉颜酡红,分毫不觉冷,自己一个男子更是不能惧寒,尤其是……在她面前。 “我不冷。”楚云慕将汤婆子推开,动作有些快,楚棠始料未及,但也没在意,对自己关心的人,她不会计较。 其实,楚棠听闻过有关楚云慕的事,他之前在张氏的前夫家中就不受待见,那头的人也怀疑他并非亲生,到了楚家大房,还是一样的待遇。他走到哪里,都是不被认可的。 他终究是个可怜人,这几年,饶是如何怎么滋补,还是清瘦如竹。 楚棠面色赧然,自己抱着汤婆子捂暖,“二哥风寒可好了?”楚云慕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垂着眼眸,她只能先问出口。 屋子里异常的明亮,比其他院子里的寝房都亮,楚云慕在问那句话之前,想缓和一下气氛:“棠儿,你屋子里用的是什么灯,怎么这般亮?” 楚棠这间屋子,内室和偏厅是连在一起的,光线互通。 楚棠突然莞尔一笑,明媚却不自知,“二哥是说这个呀!前几天霍四爷命人送了几盏琉璃灯过来,外面还涂了白漆,这白漆不像寻常的漆,我也不知道如何就能这么亮。” 楚云慕看她笑容开怀,心里积攒的话突然变得不再重要了。 霍重华送的灯,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他也送过她花灯,却没见她用过。 霍重华又是个有本事的男子,自是能护着她,所以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楚云慕无声的浅笑,抬眼时,正对上楚棠好奇的眼神,听她问:“二哥你也笑话我?楚湛还说我没出息,霍四爷几盏华灯就把我收买了,你们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 他哪里是笑这个…… 气氛缓和了起来,楚云慕没有在楚棠脸上看到任何不情不愿的神色,甚至她比几天前还要欢愉了不少,只是她自己不曾发现罢了,其实霍重华对她的影响何止是这阵子才开始的?这几年,有太多次,他一句话就能把她气的一顿饭也吃不下。 楚云慕渐渐收了忧心的神色,问她:“棠儿,嫁给霍重华,你可愿意?”他只是不想看着她一生不悦,他已经看够了自己的娘半辈子都在愁容满目,他的棠儿妹妹这样好,值得被所有男子珍视。 明知霍重华有那个实力,是同辈男子中数一数二的出众,楚云慕还是问了一句,不管是不是多余,起码他要确定这件事,不然没法安心看着她出嫁。 楚棠已经不再想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帝王赐婚,霍重华又似乎……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算她抗旨了,她总觉得霍重华还会有旁的法子,他这人一贯出其不意,让旁人意想不到。 楚棠笑了笑,头顶的暖光温和了她清媚到了骨子里的眉眼,早已不再是那个婴儿肥的小姑娘了,她道“总比是别人要好。” 是了,今天楚云慕这一问,她才发现,不管她对霍重华是什么情义,嫁他总好比过嫁旁人。 这个认知令楚棠暗地里吃了一惊。 楚云慕大概看出了什么,到了这一步,便什么也不问了,无声的笑了几下:“我知道了。棠儿你早些歇下,我这里,你无需挂念。这几个月安心筹嫁,二哥……会一直在你身后,不管到什么时候。” 霍重华那样占有欲的人,将来想要靠近楚棠怕是不容易了。楚云慕知道他能和楚棠这样面对面谈心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楚棠送了楚云慕到门廊,楚云慕却道:“进去,外头冷,我去看看今晚的梅花。” 这个时令,海棠宅的梅花已经快谢了,正是开到靡荼的时候,却是经不住夜风一吹,刹那就归为尘土了。 美好总是如此耗不起。 横桥胡同,是两重天的景象。 霍宅宾客盈门,酒香四溢;而素来奢靡的楚家大房就显得孤冷凄楚的多了。 楚居盛贪墨倒台,大房是免不了抄家的。仿佛一日之间,楚家大房从人上人跌落在了尘埃里,就连寻常百姓家中也不及了。 小厮丫鬟,没有卖身契的都打发走了,有卖身契的,更是下场不良。吴氏为了生存,除了变卖所剩无几的家当,几个有姿色的丫头也遭了横霉,大过年的被转手卖了。 卖到风尘之地,肯定比卖给大户大人要得钱的多。 剩下的几个烧水的老婆子和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是终日忧心忡忡,生怕下一个就是她们了。这个世道,像她们这些没有娘家的下人,除了跟着家主之外,根本就没有出路。 楚娇抱着包裹投奔吴氏时,还遭了楚莺一顿臭骂,“你们二房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以为你拿了这些东西出来,我和我母亲就能留下你了?” 大房也只剩下一栋宅子了,楚莺是娇生惯养大的嫡小姐,心高气傲,吃穿用度一时改不过来。 而吴氏因着吴越的死,吴家人也与她断了来往,想要去娘家求助,几乎是没有可能。 吴氏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 楚娇从玉树胡同里逃出来的时候,将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值钱物件也都带了出来,“大夫人,我是真心要离开祖宅的,楚棠她太过毒辣了,将我姨娘毒打不说,呜呜呜……我听管事说,楚棠还让霍四爷将我姨娘送去做了官//妓。我姨娘这些年在二房任她欺压,到头来就落了这样的下场,我要是再不逃,也免不了断送在她手上。” 楚娇的话,无疑让本就一点就燃的楚莺为之震惊,“什么!楚棠那个贱蹄子做出这种事!她对得起我二叔么!我二叔若还在世,祖宅还有她指手画脚的份?一个没嫁人的女子竟这般狠毒,亏得霍重华求娶了她。我真不知她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霍重华高中之后,是所有京中女子的梦寐想嫁的良配,二十几岁就坐在了正五品官员的位置上,这等雄才大略怎叫女儿家不为之芳心乱许。 楚莺原是朝中大员的女儿,早就将自己摆在一个高人一等的位置,她根本就没有将二房的嫡小姐放在心上。谁料就是楚棠将霍重华给抢了,而且还抢着如此光彩,由陛下赐了婚! 吴氏一听到楚棠的名字,就跟割了她的肉似的,按理说老太太的东西,应该两家分,却是楚棠一人独吞,那些东西哪怕只给大房一半,也能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她现在都不敢出门,看见曾经相熟的贵妇们,看着别人依旧光鲜亮丽,穿金戴银,吴氏再看自己如今灰头土脸的落魄样,自是抬不起头来。 楚娇见吴氏和楚莺如她预料的一样,对楚棠深恶痛觉,遂添油加醋道:“大夫人,五妹妹,咱们如今这般凄惨,楚棠却是一人独占金山银山,这口气我若能忍下,你们如何能忍?我不求旁的,只想给我姨娘讨个说法!” 楚娇长的平庸,却是最擅卑微祈怜,一番哭诉抹泪之后,抱着吴氏的大腿,又道:“大夫人,我实在不知道找谁说这些才好,我姨娘此刻怕是生不如死,不知道趁现在还能不能将人给救回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和我姨娘啊。楚棠她……她还想将我也卖了呢。” 卖下人尚可理解,楚家的女儿也卖? 吴氏突然觉得,她自己并不够狠毒,真正狠毒的是楚棠,比起楚棠来,她还略逊了一筹。 “你哭也没用,那小蹄子已经扬言和大房断清关系,我连祖宅大门都进不去,谈何救你姨娘!”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没有任何好处的事,吴氏是绝对不会做的。 楚娇这时抽泣了几下,眸色猛然间阴狠了下来:“大夫人,我倒是有一主意,只是事成之后,还需要您做主,重新拿回楚家的掌家大权,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姨娘!”还有她那个爹的仇,也一并要报了!楚棠,都是你这次太狠了,别怪我也下手歹毒! 楚娇觉得她做这一切是天经地义,有仇报仇。 吴氏来了兴趣:“哦?你说说看,是什么主意?”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的,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难以承受如此大的落差。 楚莺也凑过来听着,能让楚棠被驱逐出楚家,她才能高兴,最好是能让霍重华悔婚!她到现在还幻想着,霍重华能念着两家靠得近,她又容色清丽的份上,或许能看上她,只要能嫁得良婿,她还可以重新回到彼时的雍容惬意的生活。 人到了一定程度,总是爱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信了。 自欺欺人者,免不了自以为是。 楚娇咽了咽口水,道:“大年初五祭财神,各处的管事庄头都会来祖宅观礼,到时候楚棠这个当家人一定会喝下众管事敬的酒,她自持娇贵,每年只是象征性浅尝一杯。不过仅此一杯足够,要想让她身败名裂,再也无言待在楚家的最好法子是什么?还不是毁了她的清白?如此霍四爷也不会娶她。否则就算将她驱逐出府,她背后还有一个霍四爷撑腰。只要她清白没了,霍四爷还会要她么!那么她楚棠就什么也不是了!” 楚娇说的连自己都激动了。 吴氏和楚莺对视了一眼,这个计谋,不是没有实施过,却是失败了。 再试一次!? 楚莺有些迫不及待,“你是说下药?这个注意好。”要是上回也下了药,楚棠岂会有机会逃脱?真是愚蠢,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 吴氏这一次不得不谨慎小心:“你说得容易,可就连楚家大门都进不了,你还想如何能动得了手?” 这一点,楚娇当然是有备而来,“大夫人有所不知,楚棠占着自己是二房的当家人,这几年做了不少违心的事,下面庄子和铺子里的管事早就对分红不满,想除掉她的人可不止咱们。去年顺义的庄子遭天雷起火,麦子全烧尽了,楚棠非但没有补偿庄头,还加了租金,早就闹得人心不稳,我姨娘与那庄头认识,不过这件事还得大夫人您亲自跑一趟,否则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一定会照办。由您出面许他几年免租的承诺,他一定会帮着咱们办了这件事。” 吴氏听完这番话,觉得十分有理,而且可行性很高,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娇姐儿……你和你姨娘是不是早就策划了这件事?而且根本就没想到楚棠会提前对你们下手,所以你才找到了我这里对?如果你姨娘还在府上,这等好事恐怕还轮不到我!” 只要楚棠不再插手楚家的事,她们才能好过,傅姨娘和楚娇当然不会等着坐吃山空。 楚娇心虚,转移了话题:“大夫人,这一次如若成功了,楚棠恐怕活在世上的脸面都没了。她一死,楚家还不都是您做主。楚湛年纪还小,一门心思都学堂里读书,他管不了那么多!” 吴氏笑了两声,也不再纠结楚娇和傅氏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只道:“娇姐儿,没想到你平常不声不响的,到了关键时候数你最机灵。” 楚娇知道吴氏是在揶揄,卖乖道:“大夫人,我和我姨娘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楚棠咄咄逼人,谁又想当这个恶人。” 吴氏摆了摆手:“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自己去找个屋子歇下。明日就带我去见见那个庄头。” 楚家大房已经没什么下人了,吴氏却另外指派了一个自己身边的丫鬟跟着楚娇,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伺候她,而是监视。 吴氏和楚莺睡一屋,楚家大房这阵子死了太多人,萧媛被吴氏勒死之前还扬言要回来报复,故此,每天晚上楚莺都不敢一个人睡。这种日子,她也早就受够了。能搬回祖宅,或是有银子另外置办宅子才是她期盼的。 “母亲,您说娇姐儿的话可信么?”楚莺问。 吴氏仿佛看到了希望:“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诓骗于我!莺儿啊,这半年你受苦了。只要咱们夺回祖宅的家产,母亲会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了你。你父亲和你大哥虽不在了,好歹宫里头还有一个皇贵妃。到时候楚棠失德,母亲就想法子将你顶替她!” 楚莺闻此言,也仿佛看到了希望,状元夫人的称号,走到哪里,都是让人艳羡的,更何况霍重华还是那般仙人之姿。 三日后,大年初五。 这一日,门庭冷落的楚家祖宅总算是来了生机,陆续从大兴,保定等地赶来的管事一早就从驿站出发,另有城郊的庄头等人。楚棠现如今所操持的庶务之中,除了楚老太太的嫁妆,楚家的祖业,另有楚棠自己的商号铺子,真要计较起来,她也算是个小富甲了。 楚湛与楚云慕着锦衣陪在楚棠左右,她一个姑娘家本不该抛头露面的,但东家不出场,下面人多半会另有想发,楚家已经经不起任何波动了。 这些人也听说了楚棠的婚事,态度远比前几年要好,楚棠刚开始接手时,不服她的人比比皆是。 楚棠也不喜欢废话,对这些人,只用两招,一是用银子,二是用武力。几年下来,众人也摸透了楚棠的心性,只要老实做事,大小姐是不会亏待了他们,但如果投机取巧,暗中牟利,抓到了就不是罚银子那么简单了。 祭财神的仪式安排在楚家大院,一个过场走下来,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管事们一一持杯敬酒,不管他们敬多少,楚棠仅此一杯。 祭祀结束,楚家祖宅另备有酒馈,由楚湛和沈管家主持,以往楚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楚来太太会稳坐首席,但楚棠是个姑娘家,众人也不好勉强,再者东家不在席上,他们反倒更加自在一些。 有人朝着楚棠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奸笑了一声,欲要跟上去,这本来不在计划范围内,可谁见到如此殊色还能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而且小美人已经喝下了失魂散,这东西青/楼里常见,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烈女的。只要服下此物,再贞/洁的意念也成了烟云,而且除了男女敦伦之外,无药可医。 男子唇角有颗黑痣,长相极为阴损。几杯下肚之后,愈发浮想联翩。 楚云慕见楚棠面色不太好,跟上去想去看看她,正好见此人欲要往后院走,挡住了他:“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也是你这种人能踏入的!” 莫来和莫去闻声,前来将醉汉架了出去。待二人回来时,寻思到哪里不对,就对楚云慕道:“二公子,此人实在古怪,说什么他是来解救咱们家小姐的,而且我看他相貌粗鄙,谈吐无理,像是去年小姐处置过一个庄头,这人犯过前科,玷污了庄子里的老汉的守寡儿媳,要不是小姐拿了银子赔偿了老汉,这事还得闹上衙门里去。” 楚云慕一听这种事就觉得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把他的名帖拿过来,我稍后会跟沈管事商议一下,也该换了庄头了。” 楚云慕言罢,还是不放心楚棠,她很少有走路轻飘的时候,方才小脸都红成柿子了。 他很快去了海棠宅,楚棠立在院墙,歪着头看着天际,样子有点傻,莫不是真喝醉了? 楚云慕笑了笑,走了过去:“你呀,让你别喝,你非说这不合规矩,好在明年有霍四爷替你挡着了。”说出这话,总有几分违心。 他一语毕,楚棠转过脸看着他,楚云慕当即一愣。 此时此刻,楚棠面色桃红,双目迷离,游神一样的看着他,喃喃道:“二哥,你热不热?今日实在是热的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说着,就开始拉扯自己的脖颈出的狐毛围脖。 楚云慕当即察觉到了什么,这颜冬腊月怎会热?昨夜凝结的霜还在日头下隐隐发光,正是极寒的时候。 他面色骤然阴冷,警觉性的退了一步,对墨巧儿和墨随儿喝道:“你们两个看好棠儿,别让她出院子半步,寸步也别离开她,我去去就来!” 是谁吃了豹子胆了! 待楚云慕气势慎人到前院寻人,方才那男子却是栽倒在地,当场一片混乱。 这人……口中吐血,竟是死了!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谁?这人恐怕只是替死鬼! 楚云慕心系楚棠,前院的事,他一时间管不了,交代了楚湛几句,就让管事去报官,之后是一路跑着再度返回海棠宅。 墨随儿和墨巧儿已经是招架不住,见楚云慕过来,墨巧儿忙问:“二公子,小姐这是怎么了?老是喊着热,要不是奴婢制止,外裳都脱了。” 楚云慕基本上可以确定楚棠到底是怎么了? 对方实在是歹毒的心,这不是等于杀了她么? 楚云慕来不及思量,一切都想着如何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忙吩咐道:“快去拿条毯子过来!” 他怕她冻着,这种事他也没有经验,严严实实将楚棠包裹好,直至无人能看到她的脸才放心,而且此事一定不能传出去,否则不亚于要了一个女子的命!他抱着楚棠就往外走,吓得墨巧儿和墨随儿目瞪口呆,立即追上去。 “二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楚云慕没有时间解释:“找霍重华!”那个人总会有法子的。 避开了前院纷扰,楚云慕不出半刻就顺利进了霍府大门,他与楚湛时常过来,守门的护院早就认得他,见他不要命的往里走,忙道:“楚二公子,我家大人不在府上!” 不在? 他怎么能这个时候不在! 怀里人像是无力的挣扎,这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煎熬。 楚云慕素来温文有礼,急到这个时候,突然谩骂:“霍重华,你他/妈/的/死哪儿去了!” 霍重华刚行至石阶,就听到有人在骂他,三步并成两步走了过来,“楚云慕?”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条白色的绒毯上,这东西他很眼熟,多少次潜入楚棠的寝房见到过,他甚至还盖过一次,突然凝眉,眼神冷的吓人:“怎么回事!” 楚云慕见到霍重华的这一刻,放松占半,心痛占半,像是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要拱手相让了,明知是迟早的事,明知也只能这样…… “你一定要救她……不管用什么方式!”楚云慕像是在暗示什么,“楚家出了点事,人就交给你了,剩下的我会查清楚!” 他双目微红,双臂上陡然一轻时,心也跟着猛颤了一下,放手……早晚的事。 楚云慕来得匆忙,走时几乎是狂跑而去。 墨随儿和墨巧儿尚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重华却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什么,再看怀里的人,那张红艳的脸已经露了出来,正一门心思往他怀里拱动。 霍重华脸色难看的可怕,幽眸如冰,“来人!备马车!” 霍重华寻常时候多半也是眉目森冷的,但今日的气势着实不太一样,下人很快就套好马,霍重华抱着人就上了马车,连墨随儿和墨巧儿也没来得及叫上,就命马夫驱车,往城郊小筑而去。 奎老学识博广,同时对药理尤为擅长,鲜少会有他解不了的毒。 霍重华的愤怒让他心肺灼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他才离开多久而已!要让他知道是谁,定不会轻易放过! 马车从青石路面一路狂奔至黄土道上。霍重华已经不知道几次将楚棠从他怀里拉开。没过一会,她就像奶猫一样不由自主的寻了过来,专门往他怀里钻,那双小手虽已无力,却是缠人的很,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如找到了好吃的东西,朝着衣缝就将脸凑了进去,得了机会便一点一点往里凑,似乎只能贴近,她懊恼的吱唔了两声。 霍重华仰面倒吸了一口凉气,捏起她到处作祟的双手,下巴抵着她细嫩的额头道:“乖,一会就到了,要不我给你唱曲儿?” 他哪里会唱曲儿?给楚棠念了几句诗经,效果并不好,又给她念了金刚经。 楚棠意识已经模糊,她甚至不知道她在什么,只见眼前之人朦朦胧胧,他身上的气味特别好闻,他在说话,她看着他的唇,只想着更家靠近他,嗅了一嗅,是沁人的菊香,感觉到味道不错,接着又想要更靠近,霍重华被她逼的没办法,眸中都是即将迸发的怒火!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霍重华越禁锢楚棠的双手,她越是扭捏反抗。莺莺碎碎的嗓音能把人给逼疯。 “你喜欢这样是?好,正好我也喜欢!”霍重华几年来夜夜念着她,早就盼着娶她,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女孩儿家最在意的便是名节,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让她稀里糊涂就嫁了自己。 但亲吻……他非常乐意。 胸口挤压的怒火,因为楚棠的懵懂挑衅消散了一些,惩戒那些魑魅魍魉可稍后再议,此刻,他只存了一个念头…… 霍重华吻了上去,不像上一次在书房,她的生涩和反抗非常明显,此刻却是主动和他对戏,她似乎学的极快,他怎么对待她,她就怎么回复,还乐在其中。是个天赋极高的弟子。 小楚棠身子灵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毯子里彻底解脱,很快已经就势缠着他,抱着他不肯放开手。那处重量一压,霍重华猛然惊觉,从忘我的亲吻中里清醒,握着她的肩头,摇了摇头,严肃的看似警告她:“小楚棠,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他呼吸沉重,楚棠每一个看过来的眼神,都成了他的负担。 霍重华鼻头溢出了细汗,楚棠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她只是看着那光亮很耀眼,又想靠近他。霍重华摁着她不让她动,这无疑让人很苦恼。 马车颠簸异常,一个转弯之际,楚棠就栽进了霍重华胸口,张嘴就凑到了他的下巴上,轻咬他,恨不能吃下一块肉。 这对霍重华而言,是一种难以抵抗的刺激和无奈。 他还在和自己的意志力抗争,把楚棠反过来抱着,让她背对着自己,下巴抵在她肩头,一声接着一声,低低的哄她,“小楚棠,你听话,一会就好了,我保证。” 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从未怀疑过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却如即将决堤的黄河之坝,似乎一个不留神,就是狂狼覆灭之灾。 好不容易挨到小筑,楚棠身上的衣襟已经被她自己扯开大半,微微露出那片胜雪的美景,白的晃人眼。 “好了,好了,这就到了,你听话。”霍重华沉吸一口气,像哄着自己的孩子,十指麻利的给她重新穿上。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也只能默念几句心经,以消除魔念。 楚棠方才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这下又被绒毯层层包裹住,这令的她难受至极,心口如万蚁啃食,哼哼唧唧的都快哭出声了。霍重华喜欢极了她这把小嗓门,换做寻常,他倒是乐意逗她哭两声,现在却只是一种煎熬,打横抱着她就跳下马车,疾步往小筑而去。 奎老正在煮茶,见到这个样子的霍重华也是吃了一惊。霍重华没等他问出口,直接就道:“老师,您快给她看看,赶紧解毒!” 奎老跟着霍重华,疾步入了室内,楚棠的小脸露出来时,他猜测:“这是你未婚妻?”除了楚家姑娘之外,他想不到旁人,霍重华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子来过小筑。也从未提及过哪家的姑娘。 霍重华点头:“老师,学生拜托您了!”他鞠了一礼,口吻急促。 奎老有点不太适应,霍重华这小子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正经过,这一要娶妻,就性情大变了? 疑惑归疑惑,救人要紧,这人还是自己学生的未婚妻,奎老爱屋及乌,当即就持针放血。 “你是说,她可能中了毒?”魁老问。 霍重华不仅仅是可能,他是肯定!至于楚棠中的是哪一种媚//药,他就不可而知了。 霍重华神色凝重的点头,却见奎老眼眸瞪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霍重华忙问:“老师,到底怎么样?您倒是快说话。” 奎老摇头啧了两句:“天乐啊,这不像是你的行为,这位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为师还听康王说,婚期就在六月,你说你还把人送到我这里解什么毒?你自己不能解么?” 霍重华:“……老师,我……我不能那样对她!” 奎老眼神更加飘忽了,两条一字眉挑了挑,又啧道:“天乐啊,不是为师故意存了心想让你早日圆房,这姑娘的毒,为师解不了。” 霍重华:“……老师,你我都是遵从孔孟之道的人,你说话做事可要凭着良心。”霍重华喉结滚动了几下。对奎老的诊断结果,已经不知作何感想。 奎老用银针试过几次楚棠的血,又用以融入其他药粉之后,再度确定:“天乐,为师早就盼着你成婚,王小姐你看不上。这楚家姑娘既然是你自己挑的,那你就好好对人家。为师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看着办。”奎老拍了拍比自己高过半个头的学生,哼着小曲儿,手朝背,一路逍遥的下了小筑。但愿他特意把小筑腾出来,明年能有一个小天乐出来。 霍重华站在那里,目光移到楚棠身上,她躺在榻上,身下铺得是白棉纱的垫被,她一身粉裳,墨发早已松散,泄满香枕,她贪恋的看着自己,亦如他时常偷偷看着她那样。 这间屋子是他时常过来小憩所用,里面的陈设皆是干净无尘,霍重华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渐渐靠近,大掌拂去她脸颊上的几根发丝。小楚棠这便寻着他掌心的温度,脸在上面蹭了蹭,乖巧的不像样子。 楚棠双眸朦胧的看着霍重华,抓着他那只手不肯放,像是沙漠里的孤雁,终于遇见了一泽甘泉,霍重华任由她在自己掌心徘徊,俯身慢慢又靠近了些:“小乖,真是没办法了,不然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提前遭这份罪。” 楚棠也不管他在说什么,小脸朝着他凑了过来,身子软糯绵柔,一手已经揪着他的衣领,不老实的探来探去,天生就是来勾/引他的。 “小楚棠,别怕,一会就没事了。”他起身,手掌放在了腰封上,很快就卸了下来,那俊挺的额头溢出大滴的汗珠子,落了一颗在楚棠脸上,霍重华俯身,轻轻吻去。 这之后的事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只是他还没进行到一半,小楚棠已经哭哭泣泣的求饶了,这让他很苦恼。待他彻底结束时,身下的人不知何时昏厥了过去,小脸酡红,雪景之上,寸寸迷人。霍重华觉得自己又要疯了。他趁着还尚存了一丝理智,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 备好温水,将她抱入浴桶,此刻的小楚棠倒是安静乖巧了,方才又是怎么缠着他的?霍重华发现自这次之后,他的自制力愈发经不住刺激,这厢随意擦拭一番,火急火燎的将楚棠抱回榻上,就用被褥将她从头到脚盖住。所有的感官刺激瞬间又袭了上来,他甚至记得每一个致命的细节。只着中衣站在半开的窗棂下吹了一会寒风,让脑子里的旖旎场景尽快掩盖,这才敢回头。 但仅仅是瞥见那粉色衣带,又让他腾起了要命的念头。 这件事肯定不能让她知道的,女子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么? 霍重华吹了半晌的凉风,才去竹柜里取了药膏,细细给楚棠擦拭,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克制到他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却还是留下了醒目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难怪到了后面,她就只会哭了,半点欣喜和热情也不剩,他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对。 涂好药膏,他又不知以何种心态给她一件件穿戴好衣物,小筑不是没有婢女,他只是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这种娇/媚的样子。 落日西沉时,奎老才从外面回来,却见爱徒独赏夕阳,挺拔的背影形单影只。 奎老算了算,他走了有两个时辰。 “咳咳……天乐,事已至此,你要好生安慰人家姑娘,好歹也是快进门了,规矩能放下,且放下。” 霍重华鬓角的墨发还没干,他也刚洗过,想让小楚棠察觉不到,他还得用点心思。 “老师,这件事您不要在她面前透露半个字,学生不想让她知道。”霍重华认真道。 奎老瞥了他一眼,这个学生,几年来,哪日来他这里态度好过?一有心上人了,就是不一样了,“行了,时候不在了,让楚姑娘下来用饭,这种事她自己会不知道?” 自己的学生一向精明,却也有糊涂的时候。 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小筑的婢女已经开始布膳,霍重华悄然上楼,站在床榻边看了良久,终于俯身去轻唤楚棠:“小乖,起来吃饭了。” 榻上的人此刻衣裳整齐,却是毫无反应,白皙的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红/潮还没淡下去,样子有些可怜。 “小楚棠?”霍重华又唤了一声,大掌抚着她的小脸,却是猛然一惊。 奎老几乎是被霍重华提上来的,“天乐啊,你大惊小怪什么?” 霍重华嗓音沙哑:“老师,棠儿似乎哪里不对劲,您快给她把脉看看!” 女子初/次肯定有不适应的地方,霍重华想起下午那一幕幕,不确定他到底是克制了?还是放纵了? 几息后,奎老的手从楚棠细腕上移开,那上面盖着细纱,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度探了一次,看着霍重华,如同看着禽/兽:“天乐啊,你让为师怎么说你好!这解毒之事,一次就好,你还到底知不知道怜惜人家姑娘?又是初次,更是不宜频繁!楚姑娘需要静养了,我会吩咐下去煎药,养几日应该能退热。” 霍重华:“……”频繁?他连一次也无法忍心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够粗长,so……下一本-----九重锦如何?(好,我果然是个善变的女人~~)求鞭策!求收藏!求意见! 推荐基友文:穿越之农家女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