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芽
晚上回到东暖阁睡觉时,丁小六的神色还是怏怏的,心里安慰自己不着急,慢慢来,但是她哪可能不着急,情绪是那么好控制的吗? 还有红绫,真是越来越不喜欢她了。原本以为她和王爷进展顺利,心里有底气才会如此膨胀,谁料王爷根本就不在乎她。 这种程度就敢膨胀,她的心得有多浮。 因着对红绫不满,丁小六打定主意,明天去教训教训她。这样下去可不行,别没改正殿下的性取向,反而因为她的行为把殿下往断袖的路上推得更远。 心里藏着事,第二天丁小六早早就起来,直接去找红绫。 站在门口一边敲门,一边盘算着怎么能在不伤害她自尊的情况下教她谦虚谨慎。 倒不是丁小六好心,顾忌着红绫的自尊,而是怕红绫日后得宠,心眼小记恨她。 不过是敲了三声,门就从里面打开,红绫披着睡袍立在门口。 “还没起来?”丁小六问了一句,然后想到现在的时间确实有点早,就有些不好意思,“你再睡一会,我待会过来。” “别。”红绫紧张地扯她袖子,语气是与往日不同的惶惑,“公公快进来,外面冷。”说着将丁小六拉到房间。 丁小六仔细打量了红绫几眼,发现她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皮发肿,唇色略白,全无往日的跋扈和嚣张,反而诚惶诚恐,像是一只被吓破胆子的小老鼠。 “你怎么了?”丁小六蹙眉,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怎么感觉红绫似乎受到了惊吓。 红绫眼神闪烁,躲避丁小六探究的目光,故意岔开话题:“公公这么早过来找奴婢,可是有事?” 奴婢!!! 丁小六震惊地瞪着红绫,简直怀疑眼前人被换了芯子,这丫头素来高傲,自从进了昭阳殿就没在她面前自称过奴婢,今天是怎么了,没睡醒,脑子发懵? 红绫也发现自己的转变太突兀,立刻解释起来:“公公别惊讶,还是昨日您点拨奴婢,奴婢才意识到自己行事不妥。昨夜,奴婢一直在反思自己,发现自己实在太过跋扈,居然敢不敲门就擅自闯入东暖阁,惊吓公公。这些日子,奴婢一直对公公不恭敬,公公却包容奴婢,如今想来,奴婢真是又羞又愧,对不起公公一番栽培。” 丁小六已然傻了,瞅着面前的红绫,只觉匪夷所思。 红绫还在那自责,将自己喷了个狗血喷头,猪狗不如,对不起天,对不起地,更对不起丁公公…… “停——”丁小六抬手,止住红绫的喋喋不休,狐疑地瞟她两眼,目光在她惊慌不安的脸庞上徘徊半晌,然后叹口气,道,“你休息。” 说完,起身向外走,红绫赶紧跟上来送她,并殷勤地为她开门。若不是外面实在太冷,丁小六不让她出门,红绫可能会出来送她。 回到东暖阁,丁小六还是懵懵哒。 她托着下巴,视线下意识往连通齐王卧房的门瞟去,一个刚刚冒头的想法在胸腔里飘来荡去,会不会……会不会是殿下惩罚了红绫~~呢? 瞎猜根本就什么都猜不出来,不如直接去问殿下。 可是这样直接去问,又觉得很羞耻,万一不是殿下,她傻乎乎去问,不是很丢脸吗? 踟躇半天,丁小六还是决定去问,羞耻就羞耻,丢脸就丢脸,反正她想知道真相。 丁小六行动利落,做下决定立刻就去找齐王。 卧房里,齐王已经换完衣服,正在内侍的服侍下梳头。丁小六进来,挥挥手示意其他内侍退下,自己接过发带,一圈一圈绑上。 头发梳完了,内室里也只剩下两个人,可丁小六的问话却堵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口。 王爷坐在凳子上,身上穿着白色的练功服,看起来比她还要矮,但是却气场强大,丁小六低着头,支吾半天,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李贞察觉到丁小六有话要说,转过身,面朝着她,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丁小六很紧张。 她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就是脑抽,有什么好问的啊,也许是红绫自己顿悟了也说不定,她这样贸贸然跑到齐王这里询问,感觉好自恋,好不要脸。 丁小六决定不问了。 可是齐王却开口了。 他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那样强烈带着探究的目光,丁小六根本忽视不了。 “有事?”他开口,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干燥。 丁小六其实不是很怕齐王,她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一些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大胆能够解释的,而是被纵容下的胆大包天。 因为隐约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纵容,所以她才敢胆大妄为。 可是,这世间没有无限度的纵容,所以她也不敢不限制的胆大。 王爷毕竟是王爷,他高高在上,掌控着她的生死。王爷的问话,她不敢不答。 可是答什么呢? 丁小六慢吞吞抬头看了齐王一眼,藏在袖口下的小手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她在给自己打气。 “殿下。”她开口,声音有点轻,因为音量不够响,所以有些少女的软糯,像是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您今天真英武。” 您今天真英武。 真英武。 英武…… 李贞仿佛一座雕像,平静无波地看了丁小六一眼,默默站起身,走到床边。 丁小六有些呆,不明白殿下怎么了。 “你出去。”李贞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撵人的急切。 丁小六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转身出门,出了门,还转过身将门关上。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室内突然传来一阵嘎嘎笑声,伴随着剧烈地捶床声。 声音大得连同丁小六在内,门口守着几个内侍全都面面相觑,心头俱是冒出一个疑团:殿下怎么了? 易鸽身份高一些,过来问丁小六:“公公,可要敲门问问?” 别人不明白殿下怎么了。 丁小六心中却隐约明白。 她轻咳了一声,压下心底冒出的小芽,极力镇定:“没事。”她摇摇头,“你们先出去。” 易鸽带着人都退出明厅,丁小六才慢慢捂着脸蹲下身,只露出两只红如朝霞的耳朵。 完了,完了,她的心脏怎么会跳这么快! 不要啊! 卧房的笑声还在嘎嘎,持续许久许久才停下。 丁小六鼓足勇气,抬手敲门。 “进来。” 丁小六进来时,李贞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端着茶杯喝茶。风度卓然贵气,仿佛之前的怪笑都是她的错觉。 是不是错觉,丁小六不想去探究,她现在只想问明白一件事,确定他的心,也确定自己的心。 “殿下。”丁小六垂着头,耳边有一缕碎发贴着白腻的脸蛋。 李贞望着那缕碎发出神,遏止住心底想要伸手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的冲动。 “奴才冒昧,有事情想问您。”丁小六捏着手指,忍着心口巨大的悸动问出这句话。 冬日太阳偷懒,起得晚,但是折腾到这会,阳光已经暖融融铺了满室。 阳光下,丁小六好看的面容越发清晰,李贞看着她,听到她问话,心尖忍不住一颤。 她是想要问他为何这般英武吗? 他要怎么答呢? 痴汉皇难得紧张了一瞬,心脏扑通扑通挑,可能是六儿喜欢他头上的发带,或者喜欢他的练功服,更或者是他今天长高了,变得更英挺了。 李贞在心里琢磨着自己今天英武的原因。 齐王没说话,丁小六咬着唇,又问了一遍:“殿下,奴才能问您一件事吗?” 这一次她提高音量,声音是大了,但声线却有些不稳,隐隐轻颤。 “问。”李贞转眸看她。 丁小六低着头,声音平静:“奴才今早去见红绫,发现她跟昨天不太一样,变的有些惶恐胆怯,而且一直跟奴才道歉,对奴才特别恭敬。奴才想问……” 她抬眸看了李贞一眼,又很快低头:“奴才想问,是您派人教训了她吗?” 被发现了? 李贞惊讶,但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点点头,算是回应。 得到准确答案,丁小六已经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殿下不是说要多关注女子吗?为何还要惩罚红绫? 她咬了咬唇,一鼓作气:“殿下何为要惩罚她?” “因为……”李贞突然站起身,迈步朝丁小六逼近,他比她高很多,这样压过去,迫使丁小六仰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心脏砰砰跳,思绪纷乱。 丁小六已经被逼到屏风处,身后靠着巨大的屏风,李贞才停下,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她欺负你。” 欺负我? 丁小六捏着手指,脑子已经全变成糨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