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千两
琛哥儿看着那老妇人吃下第三碟点心的时候, 咽了咽口水,终是忍不住担忧道:“老婆婆, 您喝口热茶,可仔细莫要噎着了。” 那老妇人大咧咧的端起茶杯, 猛灌了一气,总算是满意了, 随手抹了把嘴角, 对着琛哥儿笑得呲牙咧嘴的:“还是这娃儿心善啦,是个好孩子, 来, 婆婆我送你颗糖吃……嗝……” 那冲面而来的气息令陌琪与琛哥儿同时微微蹙眉,却是顾着礼数未曾显露分毫心思,那老妇人见了, 眸中微温,看来倒是极有教养的。她摸索着也不知从身上哪儿掏出粒糖来,递给琛哥儿时,眼中却是极快的划过一丝疑惑,她探着头故作打量琛哥儿,好似极为欢喜的模样。 琛哥儿侧头看了眼陌琪, 再回头看着那有些黑乎乎的糖仔, 很是纠结。陌琪疼爱的摸了摸琛哥儿的乌黑发顶, 看着那老妇人眉眼温和:“老人家疼爱琛哥儿,是琛哥儿的福气,只现下琛哥儿正是快换牙之时, 倒是不好多吃甜食,不若老人家留着哄家中孙儿便好。” 那老妇人挑了挑眉,伸手摸着肚子,随口应道:“我不过就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罢了,上哪找小孙儿去哦。哎呀,这回吃得是真过瘾,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 孤苦伶仃?如此看来真是打算讹上自己了。陌琪眼带深意看了眼餍足的老妇人,笑得亲切柔和:“老人家吃饱了?” 那老妇人斜了陌琪一眼,点着头很是满足:“是,吃饱了。” 陌琪面色平常的吩咐紧盯着那老妇人的白云:“琛哥儿也饿了,将温着的点心送上来。” 白云微顿随即笑着瞥了眼那老妇人,欢声应是:“是,小姐。” 老妇人看着陌琪摘下帷帽,与琛哥儿一人一盅银耳燕窝羹,吃得很是香甜,额角不禁跳了跳,舔了舔嘴角眼馋得很。 她斜靠着身子看了两眼陌琪腕上的羊脂玉佩珠,眉眼微动目色奇异,开始忍不住频频看向那温润祥和的佩珠,终是按耐不住微微倾身盯着那佩珠向陌琪好奇问道:“小姑娘,我看你这佩珠玉色纯粹、水头极好,定然极为名贵值钱?” 陌琪闻言却是心下一凛,心中大骇,瞬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是啊,这是当年皇太后赐予四爷的佩珠,是这天下间都独一无二的佩珠。自己戴着习惯竟是生生给忘了个干净,若是自己就这么明晃晃的戴着佩珠进了云京城,必当会给四爷与自己招来无法想象的祸端,若非这老妇人一句话点醒自己,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陌琪抬头眸色沉沉的看向那神情无辜的老妇人,她依然兴致盎然的看着那佩珠,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似乎真的对这佩珠极为感兴趣,而刚刚那句话好似真的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与贪婪才问的,并未有其他隐意,更不知佩珠有何来由。 陌琪隐下心中纷繁思绪,极其自然的微微动了动手腕用衣袖遮住了莹润佩珠,看着老妇人眼含深意一语双关:“亲人相赠,情意深重,于陌琪而言乃是世间最为珍贵之物,却如何能用银钱来衡量,老人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老妇人听闻“亲人相赠”时,眼角细纹愈深,扯着嘴角与陌琪笑哈哈道:“可不是嘛,看起来小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啊,老婆子可真是艳羡得很呐。” 陌琪迎着老妇人戏谑的眼神,浅笑言语:“老人家可是要去慧元庵进香?” 那老妇人撇撇嘴,话说的很是随意:“原本想着能去庙里进香的人定然多少有些善心,若是多躺会多碰几个人家,当是能多要些银钱才是。可是今儿我躺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才等到你,可把我给累坏了。小姑娘,我跟你说啊,这活计也是辛苦,你日后若是再碰到了,便多给人家些银子,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陌琪嘴角抽了抽:“……呵呵,我来晚了,让老人家辛苦,实在不该。” 那老妇人很是大度的摆摆手:“你莫要觉得愧疚,这不是让我给等着了吗,无妨无妨……” 白雪看着如此厚颜无耻的老妇人,眼角抽搐,她轻轻看了眼神色平和的陌琪一眼,心中有些不明,却也未显于色,只安静的跪坐于陌琪身侧护着便是。 琛哥儿乖巧的吃完了点心,陌琪轻轻为他擦拭着嘴角,边与老妇人温语闲谈:“今儿陌琪倒却是要进山上香的,现下老人家身子也暖和舒爽了,吃也吃饱了,那您看是想要多少银两合适,我着人准备就是。” 那老妇人眨眨眼看向陌琪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嗯?什么?” 陌琪看着摸不着头脑的老妇人,笑得狡黠灵动:“咱们即是在佛祖脚下碰见了,便是极好的缘分。今儿陌琪便当是与老人家结个善缘就是,此事总要有个章程了结才好,就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老妇人回过神来心中很是懊恼,自己可不就是来讹人的嘛,自然要开口要银子才对啊。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故作自然道:“这个嘛,我也是头回干,不太晓得行情,要不就……一千两。” 陌琪、琛哥儿:“……” 白云、白雪:“……” 那老妇人看着目瞪口呆静默着的一众人,略有些迟疑的问道:“少了?那要不再加点……” 陌琪好笑的看着孩子气模样的老妇人,笑意盈盈地与她玩笑着来回:“该是多了,要不您老考虑少要些可好?” “嘿嘿”老妇人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陌琪,乐呵呵道:“我向来要多不要少……”她眼珠流转,大刺刺的打量着陌琪的马车,嘴里念念有词:“你这马车上一应俱全的倒是舒服得紧呐,你可晓得,这外边的风啊真是跟刀子似的刮得人生疼啊,啧啧,小姑娘可是个会享福的人儿。” 陌琪目光微闪,颇为玩味的顺着接口笑道:“既然如此,不若老人家便暂且跟着陌琪上山就是,坐着马车避避风也是好的。” 老妇人双眼闪亮,极为欢喜的拍了两把几案:“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小姑娘是个心善的,如此正合我意,甚好甚好。” 陌琪看着欢天喜地的老妇人,笑得意味深长。 陌琪给琛哥儿掖了掖被角,嘱咐好在厢房伺候着的白梨白梅,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往外行去。 白云持着明角灯看着脚步轻缓的陌琪,很是欲言又止,陌琪在前头微微笑着,言语轻松:“好了,都憋了半日了,想问便问就是,不必如此扭捏。” 白雪闻言笑着恭谨回话:“奴婢们知晓小姐心善,只是到底为小姐不平,虽说当是要敬重长者,可这杨婆婆待小姐着实是太过无礼了,其厚颜之极奴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云抿了抿唇压下心中不甘恭顺接口道:“白雪说的是呢,若非小姐纯善,换作他人,莫说是收留她,能否安然脱身都还两说着呢。如此荒唐之人,如何能得小姐如此礼遇,她那等理所当然的模样实在是气人得紧。” 陌琪神色温和,语调平静:“你们啊,平素里稳重懂事,今儿因着她待我不虞,便被气得失了准数,实在不该。” 白云、白雪心中一惊,当即福身请罪:“小姐息怒,是奴婢们逾越了,请小姐责罚。” 陌琪令她们起了身,轻叹一声:“都说家有老小,便是有福之门,她乃长者,我们敬着些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白雪向那静悄悄的厢房看了眼,神色忧虑:“只是,她分明是故意要赖着小姐,也不知是何居心?” 陌琪睨了白雪一眼,面色清淡:“我便是问你,若是今儿让你去讹诈,你会要多少银子?” 白云、白雪闻言心中一惊,神色惊异:“小姐是说……” 陌琪看着夜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轻声开口:“我当初带着轩儿使诈狮子大开口也只是一百两而已。于平头百姓而言,便是一百两都是难以想象的了,何况一千两,就更是无法企及万万无法设想的了,又如何能如此随意提及。” 陌琪仰头看着夜空中那轮清冷弯月,神情安然:“她虽看起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可是眼神清明,身姿端正,潜藏在无礼之下的修养极好。更何况一眼就能看出佩珠玉色上乘、随口就要一千两,这可不是一个孤苦流浪的妇人该有的德行,她甚至都不屑在我面前过多掩饰自己,可见她出身不俗,见识不凡。” 白云闻言心中很是忧心:“小姐,若她真是出身不俗,却还有意牵扯小姐,是何用意?” 陌琪想起那杨婆婆的德行,好笑着安抚白云道:“她性情大咧随性,怕是哪个富贵人家童心未泯的长辈,跑出来解解闷也说不得呢,只是今儿却是正好碰上了我们,未见得就是对我别有居心,你们莫要太过担忧,只平日里多留心些就是。” 白云、白雪对视一眼俱都低垂眉眼福身应是:“奴婢谨遵小姐令。” 夜色下的慧元庵静谧安详,让人不自禁就能平缓浮动不安的心神,沉淀无处安放的心魂。 陌琪垂眸看着手腕上新换的紫檀佩珠,目色清幽,淡淡开口:“如何?” 陌一立于陌琪身后躬身回禀:“那杨氏整晚都在房中未曾出门,现下也尚未入睡。” 陌琪闻言轻轻笑了:“她倒是坦荡大方。这一路可是有人暗中跟着?” 陌一恭谨奏报:“未有。” 陌琪心中稍安,她温声吩咐道:“这几日盯紧着些,莫要松懈。” 陌一躬身领命:“是。” 陌琪顿了顿,又加了句:“若是查实她并无恶意……便随着她。” 陌一:“是,属下遵命。” 陌琪微微眯眼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光闪耀,清冷开口:“京中可是来信了?” 陌一语调平板恭谨呈报:“是,崔相接了林夫人的诉状与证据,已上呈天听,并与严相一并奏请重审林大人之案,现下圣上已责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只林夫人状告朝廷命官受了罪,挨了五十大板,只是虽伤的重却未危及根本,好生将养一些时日便能恢复了。林大人虽仍被关押在天牢,却是已经解了身上枷锁也未再受刑,一切都按步进行,主上来信请小姐安心,莫要太过忧虑。” 陌琪想着琛哥儿这几日神思不属的模样,现下总算是安心了些。她松了口气,神色柔和语调轻柔:“四爷与轩儿可好?” 陌一眼中一顿低头恭声回禀:“主上与小殿下都安好,小姐放心。” 陌琪迎着夜风展颜笑道:“好,我晓得了。” 而一角厢房中,杨婆婆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玩着茶杯,透过窗棱看向院子外方才进门的陌琪,嘴角微翘,心中很是感慨:啧啧啧,真是没想到老四儿竟是喜欢这样式的小姑娘。啧啧啧,那小心眼真真是多的嘞,也不怕累着自己。不过,老身也喜欢,比起京中的那些人倒是好玩多了,真是有趣得很呐…… 琛哥儿看着杨婆婆手中的竹叶,神色惊奇:“哇,婆婆您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啊。” 杨婆婆挑着眉很是得意:“怎么,小娃儿可是想学,那叫声曾祖母,我便教你了,来来,叫两声来听听。” 琛哥儿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看着杨婆婆很是无辜:“噢,那就不学了,琛哥儿听听就好。” 杨婆婆:“……” 陌琪看着不远处打得火热的一老一小,好笑摇头:“琛哥儿定是想学成之后,好吹与轩儿听呢。” 白云笑着附和:“小姐,自打知晓林大人之事顺利之后,琛小少爷倒是开怀了许多,这两日里便是用着素淡的斋饭都多吃了些,可算是安心了不少。” 白雪奉了暖茶与陌琪,跟着笑言:“奴婢眼见着琛小少爷个头都高了些许呢,精气神都好多了。” 陌琪慢慢喝着暖茶,微微出着神,闻言眉眼柔软:“也不知道我的轩儿是不是也长个了,都多久没见着了。” 白梨缓缓松了松已愈合的伤口,笑着回道:“小姐,分明不过月余,并未有多久呢。再者,这几日就能见着了,小姐莫要伤怀。” 陌琪揉了揉眉心,轻瞪了眼白梨,嗔怪道:“你何以见着我伤怀了,竟会胡说。” 白梨知晓陌琪并未真正生气,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挤眉弄眼的搞怪讨饶道:“是奴婢胡说,奴婢错了,求小姐息怒才是。” 一众人见着她那模样,都乐得笑出了声,琛哥儿向着陌琪小跑着过来,欢声问道:“姑姑,我想去前边那竹林看看,用饭前就会回来,可好?” 陌琪看了眼那笑得大咧咧的杨婆婆,问琛哥儿:“即是如此,那你当要小心着些,仔细着路,莫要伤着,早些回来就是。” 琛哥儿眼睛明亮,点着头应承着:“琛哥儿记着了,姑姑,我去了。” 陌琪令一众人跟紧了琛哥儿,看着他们走远了方才收回了视线,感慨了声:“这杨婆婆倒是潇洒得紧,能吹曲还会练剑,与一般妇人倒是不同。” 白雪将陌琪身上的绒毯往上提了提,柔声回话:“可不是嘛,她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很有些不羁,却是与众不同得很。” 只是没过一刻钟,琛哥儿就由着陌三一路抱着急匆匆的回了院子,陌琪见琛哥儿神情焦急不安,心中猛地一沉,急急起身,迎上前去,上下看着琛哥儿关切问着:“这是怎的啦,可是出了何事?” 琛哥儿眼眶通红,向着陌琪哽咽道:“姑姑,轩儿病了,琛哥儿要去看轩儿。” 陌琪手中一松,顾不得丢在地上的经书,扶着琛哥儿急问:“琛哥儿说什么,轩儿他……轩儿怎么啦,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琛哥儿带着哭腔回道:“刚刚在路上听人说起的,说是轩儿回了京中就很是不适,如今都好多天了,姑姑,姑姑,我们去找轩儿。 ” 杨婆婆眸中划过一丝趣味,砸砸嘴大刺刺接口道:“哎,陌琪小姐莫急,刚刚我们分明听到的是说福郡王小殿下回京不适,也不知道这小少爷怎的就着了急,许是听岔了也说不得呢……” 陌琪眸色森冷的盯了眼杨婆婆,沉冷开口:“我且不论你这般做有何用意,现下既是已让我得了消息,就给我消停点,陌四,看紧她。” 杨婆婆见陌琪神色巨变心中一顿讪讪的住了口,这好似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这可如何是好? 陌琪看向陌一,却是见他跪地请罪:“陌一有罪,请小姐责罚。” 陌琪见此,心口钝痛,几乎站立不稳,白云白雪扶着陌琪,焦急劝道:“小姐,小姐万莫着急啊。” 陌琪压下心慌,极力令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到底如何,四爷可曾提起?” 陌一恭谨回禀:“小少爷有些水土不适,如今太医已入府诊治,四爷让小姐放心。” 陌琪微微闭眼,再睁开眼时已冷静了许多,她抬手给琛哥儿擦着眼泪,柔声安抚着他:“琛哥儿可是听见了,轩儿并无大碍,姑姑现下就着人收拾起来,我们今儿就进京,琛哥儿莫急。” 琛哥儿用力抹了抹脸,与陌琪用力点点头:“嗯,我们快着些去看轩儿便是,琛哥儿没事的,姑姑不必担心。” 陌琪神情冷肃,沉稳发令:“即刻规整行礼启程进京。” “是,小姐。” 白雪给陌琪揉着肩,轻声劝着:“小姐,您这一急啊,身上该是更难受了,小姐可得松缓下来,才能少受些罪才是。” 杨婆婆见陌琪如此,却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身子这么弱,心中到底是有些愧意的,若是齐老四知道自己将这小姑娘吓着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她伸手挠了挠头,关切问道:“陌琪小姐身子如何了?” 陌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轻声回道:“无妨,你也莫要这番作态。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跟你打言语机锋了。原本我看你不过是孤身一人,又对我并无恶意,还想着好生与你相处,盼着能与你结个善缘也好。却不想你虽年长,处事却如此轻狂,我且问你,你今儿故意引琛哥儿得了这消息,是何目的?” 杨婆婆难得被人如此质问,面色变幻纷繁,又是气恼又很是新奇,她拧着眉与陌琪对视半响,见陌琪神色淡淡,好似没有什么情绪,倒是有些惊讶,心中却是明白了些许,她随意笑了一声实话实说:“我不过就是想看看热闹,才故意让消息透过来的,反正原本便有人在议论此事,要怪就怪老四给你们安排的人太能干,这都几日了,竟是能捂得严严实实的,让你们听不到任何风声,真是太无趣了。再者,你自己分明也很是挂念,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陌琪瞳孔一缩,双目微眯:“老四?你是何人?” 杨婆婆挑眉嬉笑问道:“若我是友如何?” 陌琪笑意浅淡:“自当是以礼相待。” 杨婆婆再问:“若我是敌又如何?” 陌琪笑意冰凉:“自当是杀了你。” 杨婆婆:“……”果然是老四看中的女子,我喜欢。 陌琪喉头发痒掩嘴咳了两声,眉头紧蹙侧头问白雪:“怎么慢下来了?” 白雪压下心中繁复低垂眉眼恭谨答道:“前面的车马走得慢,咱们也就跟着缓下来了。这段路程有些紧,倒是不好越过去,等下了山便能加快速度,定是能赶上入城的。” 陌琪一心挂念着轩儿,即便面上再是镇定,也难掩心中焦急,她缓了口气问道:“陌一,前面是何人的车马?” 陌一推门恭谨回禀:“小姐,是镇国公府的家眷?” 陌琪与杨婆婆目色一深同时开口:“薛家何人?” 陌一:“镇国公府嫡三夫人。” 杨婆婆眉头一紧:“可是那薛锦晖身怀六甲的嫡夫人薛王氏?” 陌一看向陌琪恭谨答道:“正是。” 陌琪眸色微凝,沉声吩咐:“减速前行,与她们拉开距离,莫要引起她们注目。” 陌一领命:“属下遵命。” 杨婆婆眼中划过一道赞许,见陌琪眉目沉凝,便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开口与陌琪解惑:“这薛夫人啊,今年已二十有七,与那薛将军成婚多年方才得了这头一胎,行事可是万般小心,今儿她实则早早就下了山,只是路上行的极慢罢了,恰巧我们又急着赶路,正好就在这给碰上了,如今便是急也急不得了,跟着她慢慢走着。” 陌琪觉得心口有些闷,抬手拍着心口为自己顺气,总觉得很是心神不宁,也无暇顾及那言语随意的杨婆婆,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扬声嘱咐陌一:“让陌三将琛哥儿带过来与我一起。” 白云见陌琪拧着眉头,急着给陌琪缓劲,很是忧心:“小姐,可是难受得紧,要不就停下来缓缓劲可好?” 琛哥儿由陌三带着进了门,陌琪伸手摸了摸琛哥儿的手,暖暖的,又见他各处都好,心中稍安,感觉马车彻底停了下来,微微蹙眉:“我只是一时心急闷着了而已,并无大碍,也不必就真的停下,只慢慢走着就是,莫要耽搁了后头下山的人了。” 杨婆婆看了眼天色,好笑道:“怕是没人会在这个时辰再下山了,现下快马加鞭赶回去还能赶着入城,可是跟着前头这尊宝走着,怕是要等到半夜去了,不若就慢些算了,赶着明儿早上开城门进城就是。” 琛哥儿惊道:“半夜?姑姑,这可如何是好?” 陌琪看了眼神情揶揄的杨婆婆,很是无奈:“哪里就那么夸张了,这薛夫人也是要进城的不是。” 杨婆婆哼哼两声:“镇国公府的人想进城还不容易,啧啧啧……” 陌琪:“……” 琛哥儿:“……” 陌二在车外呈报:“前边四方桥塌了断了路已无法前行。” 陌琪的眼皮跳了跳,伸手拢紧了琛哥儿:“桥是什么时候塌的,为何先前无人知晓?” 隐于暗处的暗卫闻风而动,开始隐匿而快速地向着陌琪的马车靠拢。 陌二眼中锋锐极速划过,低头恭声回话:“镇国公府的先遣护卫车马踏上桥中之时方才塌了的。” 杨婆婆眼角抽了抽:“我想看的热闹并不是这个……” 她话音未落伴着陌琪车队后方大石落下的轰然之声,前方镇国公府车队半空一枚青色信号灯被击落,天色似乎突然之间被阴影覆盖,森冷暗沉…… 杨婆婆看着面沉如水的陌琪,咽了咽口水,眼神真挚:“虽然这个真是挺热闹的……” 陌琪觉得自己是不是少求了几道平安符,这运气真是…… 车后乱石翻滚,马嘶鸣叫,陌一打开车门:“小姐,现下乱石危险,车马被困住了,还请先行下车避让方为稳妥。” 陌琪抱紧琛哥儿与他沉声说着:“琛哥儿,姑姑在,陌一他们会护着你的,琛哥儿不怕啊。” 琛哥儿搂着陌琪,乖巧坚强的答道:“琛哥儿与轩儿一般,也有经验了,琛哥儿不怕,姑姑莫要为我担心。” 陌琪回头看着后方翻滚而下的山石,又看着被前后困住的镇国公府与自己两队车马,心下凄然,她将琛哥儿交予陌三手中,又回头看了眼杨婆婆,神色沉静,语调沉稳:“现下敌情不明,恐怕是将我们一并算进了镇国公府,想将我们来个瓮中捉鳖了。只无论如何,你们就是拼死也要保下薛夫人,绝不能让她在我们跟前出事。” 陌琪眼中赤红,目色坚毅:“无论发生何事,定要不惜一切的保下薛夫人,无论如何你等都绝不可发出信号,今日之事绝不能牵扯上四爷,这些你们都要牢牢的刻在心里。” 陌一等护卫俱都神色坚定沉声领命:“是,属下谨遵小姐令。” 杨婆婆沉沉的看向心中已有决断沉稳冷静的陌琪,心中叹息。 护卫们将陌琪与琛哥儿、杨婆婆等人围拢在内,有序而迅速的朝着镇国公府车队方向前行。 在镇国公府第二枚信号灯被击落的同时,风声骤紧,伴着残阳血色一片黑影从天而降,利刃割断了萧萧寒风,直直地冲着那被团团护卫在内的薛夫人车马而去,陌琪看着紧随其后分头而来的黑影,眸色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轩儿,姑姑来啦,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马上就能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