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惩治常礼
今日里陌琪梳着飞仙髻, 插着如意纹白玉簪、嵌宝石蝶恋花金簪并配以珍珠耳饰，身穿银纹绣百蝶恋花裙 披着镂空银丝绣折枝花云纱斗篷。她生的明眸皓齿、粉腮翘鼻、唇色饱满润泽, 不妖不媚不艳却清丽明朗。本是清雅秀丽的模样，如今冷下了眉眼反而衬得她愈发的清贵冷然。 齐晔看着那眉眼倏然冷凌的陌琪, 无端觉得有些冷，他不禁蹙着眉问陌琪：“陌琪姑娘如今天气越发的凉了, 你可是要穿得厚实些, 莫要着凉了。” 陌琪愣了楞，方展眉浅笑道：“陌琪多谢四爷挂念, 陌琪今儿个披着的斗篷看着觉得薄些但还算紧实, 且南嬷嬷可不许我任意折腾，四爷放心。” 常福不动声色的偷偷看了眼齐晔，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齐晔看着陌琪头上温雅大方的白玉簪眼神微动, 继而移开了视线。 轩儿牵着陌琪的手，眉眼中藏着暗涌，安静的等着风雨将至。 陌琪看着前方步履蹒跚被人架着而来的常礼，眼色暗沉，她幽幽开口：“不知四爷想要如何处置常礼？” 齐晔漫不经心：“我对后宅之事却是不知，不晓得陌琪姑娘以为如何？” 陌琪轻笑开口：“四爷是一家之主, 如何能被后宅之事绊住手脚, 不知也是应当的, 一会子就交由常总管处理便最是稳妥了。” 齐晔侧头看了陌琪一眼，随口应答：“那便听陌琪姑娘的。” 立于轩儿身后的常德见到浑身无力跪趴在地的常礼被吓得脸色煞白。 常礼气息不稳：“奴才叩见主子，主子万福。” 常福跨出一步喝问：“常礼, 你可知罪？” 常礼神情憔悴，疲乏不堪：“奴才知罪，奴才不该逾距挑唆小少爷窥视长辈，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陌琪冷眼盯着常礼面色平静，冷声道：“可是有人教唆于你，欲对轩儿不轨？不然如何能挑唆轩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自毁前程之事。” 常礼向常福爬了两步，哀声求饶：“小姐，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奴才自小便是跟着师傅长大，奴才平日里虽行事不妥，却最是忠心。师傅您是知道的，您跟小姐说说，我只是想为小少爷分忧，绝无二心。” 陌琪恨声斥道：“好一个为小少爷分忧啊。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如今你就敢如此糊弄主子，待到日后是不是要纵着轩儿去杀人放火，你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砰”的一声，惊得众人纷纷跪下：“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轩儿急得抬起陌琪的拍在桌上的手问道：“姑姑可是有伤着，姑姑莫要吓轩儿，姑姑，是轩儿错了，您可要好好顾着些身体。” 齐晔眉头跳了跳，看了眼陌琪，他目色深沉的向常福点点头。 常福看了眼几乎被陌琪吓瘫了的常礼，回身轻声诉请：“四爷、小姐，常礼是奴才打小看大的，他性子跳脱，但绝不会背叛小少爷，也绝不敢乱了尊卑次序，请四爷、小姐安心。” 陌琪缓了几口气冷冷的看着常福，忽而淡淡道：“常总管的话，我自是信的，刚刚我与四爷商议过了，你是家中总管，想来最是清楚规矩，这常礼又是你的徒弟，不若就交给你处置好了。” 常福心中一沉，他侧头看了看齐晔与陌琪，两人面色平静，无波无澜，他回头看向满怀期盼的常礼，眉眼阴沉：“常礼你胆敢戏弄主子，罪不可怒，就罚你杖毙，当众受刑。府里上下的所有下人一个都不能少，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都给我刻在心里，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 常礼闻言瞳孔瞬间扩大，身体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常德浑身发颤跪在了齐晔与陌琪面前，哀声哭求：“四爷、小姐，求您饶了常礼，他如今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他是无心的，求四爷、小姐饶了他，奴才求主子了。” 轩儿被常福森冷的面容给吓到了，他见常德求饶才回过神来，也扑到了陌琪面前疾声求情：“姑姑，姑姑，您饶了常礼，我在云京府里的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常礼与常德了，其他人都死了。你饶了他，你好好罚罚他就是，你别让他死了。” 陌琪看着常福，心中震动，这个常总管真是不得了，竟然来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开始就以最狠的刑罚给了常礼一个狠狠地教训，让他日后行事警醒，又敲打了所有的下人，整肃规矩；逼得轩儿求情，不仅给了轩儿一个收拢人心的机会，又给了自己一个回寰的台阶下。真真是了不得啊，难怪四爷能稳坐钓鱼台，不闻不问，怕是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 陌琪气恼的狠狠瞪了齐晔一眼，齐晔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心里却好似被羽毛轻轻划过一般，有些微痒，齐晔被自己的感觉给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陌琪扶起轩儿，掏出锦帕给轩儿擦眼泪，轻声问：“我们轩儿可是舍不得常礼，就算是他做了这么大的错事？” 轩儿边哭边点头：“嗯，常礼平日里虽说很不稳重，但很是活泼，也能给我解闷，我身边还有稳重的常德，这样就好了。姑姑，您能饶了常礼吗？他也还小，日后让常总管狠狠地调|教|调|教就是了，可好？” 陌琪故作沉思，停了片刻才问：“即然轩儿如此说，那此次就罢了。但姑姑可是与你说好了，若再有下次，那就绝无回旋的余地，轩儿可是同意。” 轩儿闻言松了一大口气，点着头保证：“嗯，轩儿晓得了，若有下次，轩儿也绝不再为他求情，谢谢姑姑。” 陌琪环视跪倒一片的众人一眼，沉声道：“小少爷宽仁为常礼求情，我便饶了他这一回，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及他年岁还小就给我抽十鞭子，即刻就罚，给我拖下去。” 常福大大的松了口气，常德更是摊在了常礼身边大口的喘气。 待一众人等都退下去后，陌琪抱着轩儿，贴着他的额头温声道：“轩儿可是吓着啦，这回了家中自然与外边不一样。你是主子，可不能随意让下人牵着鼻子走，这回也是给你个教训，你可要记牢了。” 轩儿刚刚哭过，情绪还有些闷，他蹭了蹭陌琪的脸颊，吸着气委屈着说：“轩儿会牢牢记住的，姑姑，一会儿我要去看看常礼，可以吗？” 齐晔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们，眼中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陌琪点点头，抱紧了轩儿，笑着安慰道：“姑姑是个大坏人，轩儿可莫要讨厌我啊。” 轩儿摇摇头：“这世上就姑姑最好，轩儿不会讨厌姑姑的。” 陌琪得意的侧头看着静静陪着她们的齐晔。 齐晔被她那狡黠明媚的小模样给逗得哭笑不得，心情却是更愉悦了些。 陌琪微微松开轩儿，歪着头向齐晔眨了眨眼睛，她轻声向低着头的轩儿撒娇：“轩儿啊，你最近可是长肉了，姑姑抱了这一会都有些累了，不如让你父亲抱着你，可好？” 齐晔与轩都愣了愣，齐晔这才知道她为何要向自己眨眼，他伸手将轩儿从陌琪怀里接过来，温和对轩儿道：“来，让为父看看，轩儿是不是真沉了。” 轩儿开始还有些紧张，不过当他将头趴在父亲那宽厚踏实的肩膀上时，突然就觉得安全舒心，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身体。 陌琪起身邀请齐晔：“四爷，不如带轩儿走走散散心，说起来，在这住了月余，我还没好好的欣赏过这庄园里的风景呢。” 齐晔虽知她是要安抚轩儿，心中却还是很慰贴。 齐晔抱着轩儿慢慢走着，陌琪为轩儿顺了顺头发，动作亲昵自然。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虽没有过多言语，却温馨美好。 陌琪看着满园风雅秀美的景致，颇为感慨：“四爷，这庄园里有许多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很是雅致，当时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齐晔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嗯，这是我还未成亲时就备好了的，本想着轩儿母亲的故乡是江州，日后有了闲暇就能带着妻儿来这里度假，只到底是事与愿违，造化弄人。” 陌琪看着熟睡着的轩儿，轻声安慰齐晔：“四爷又何以如此伤怀，如今轩儿不是住进来了吗，这也不算是白费。待日后轩儿若是思念娘亲了，也可以过来住些时日。轩儿会感激四爷的。” 齐晔侧头看着陌琪，怅然一笑：“到底是我连累他受难，又没能护他安好，我本就亏欠她们母子，又哪里能奢求其他。”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拿轩儿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这未免也太卑鄙了。四爷，你不会是混黑道的？” “黑道？何解？” “就是什么黑鹰教啊……黑蛇帮之类的。” “呵呵，真是”因着轩儿睡着了，齐晔忍着笑睨了眼脑洞大开的陌琪：“陌琪姑娘，你向来如此率直吗？若我真是……混黑道的，那你就这么说出来，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杀人灭口啊。” “嘿嘿”陌琪尴尬的笑着，心虚道：“我好歹也是轩儿的姑姑，你不至于挥刀向亲人。” “亲人？”齐晔顿住了，他回头看着陌琪。 “是啊，怎么啦，我哪说错啦。”陌琪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没有”齐晔摇头失笑：“我总算是知道轩儿为何如此喜欢你了。” “那是，轩儿可喜欢我了”陌琪很是得意，只是：“我与轩儿最是亲近，这是自然而然的感情，哪还有什么为什么喜欢的。” “陌琪姑娘说的有理。”齐晔笑着附和，不再多言。 南嬷嬷与常福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主子在繁花似锦中言笑晏晏、温和平静。他们松了一口气，急急的前去伺候着。 陌琪让南嬷嬷接过轩儿：“四爷，您去忙着，轩儿我来照看就好。” 齐晔确实有许多事要忙着，也就不矫情推辞了：“那就有劳陌琪姑娘了。” 陌琪福身送齐晔：“四爷万福金安。” 齐晔走了好一段路回头仍看见陌琪笑意盈盈站在原处目送着自己，齐晔弯起唇角向陌琪点了点头后大踏步地向前走了。 陌琪等完全看不见齐晔后，才慢慢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轩儿”陌琪轻轻摸着轩儿的头：“你父亲走远了，醒来。” 轩儿睁开清亮的眼睛，迷蒙着问道：“姑姑怎的知道我已经醒了？” “你身上有哪点是我不知道的？”陌琪无奈的看着轩儿：“你在父亲怀里睡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为何还如此矫情。” 轩儿低头狡辩：“我哪有矫情，就是刚刚才醒的而已。” 陌琪斜眼睨他：“你就会在我面前横，你真以为四爷不知道吗？” 轩儿尴尬的撇开视线，低声抗议：“我也就是在南嬷嬷过来时才醒的，哪里就矫情了。” 陌琪宠溺着温声附和轩儿：“好了好了，我信轩儿，我们回院子。” 轩儿挣着下了地，抬头躬身向陌琪告退：“姑姑，轩儿先去看看常礼，回头再过来陪姑姑用晚膳，姑姑万福。” “行，你去便是，明安可要好好伺候着少爷。”陌琪将轩儿身上的花瓣拂去，随口嘱咐着明安。 “是，明安遵命。” 陌琪等轩儿走远后，才慢慢往回走，忽而笑着低语：“这大的小的，都忙。” “小姐”南嬷嬷轻声说：“常礼回去躺着了，许是饿了两天再受的刑，看起来伤得挺重。” 陌琪挑了挑眉，漠然道：“大家伙可是都看清了。” 白梨白着脸回话：“是，奴婢们都看清了，也都记在心里了。” 许是风有些大，陌琪微眯起眼，漫不经心道：“嗯，日后你们不管是伺候着谁，都莫要忘了。” 白梨急着道：“奴婢们的主子是小姐，日后自当都是伺候着小姐的。” 陌琪眼中透着丝看不清的迷雾，她轻声笑着：“嗯，我晓得了。” 入夜，等齐晔赶到玉华院时，便看见在清冷夜色下，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外罩如意云纹云锦斗篷的陌琪轻声哼着温婉软糯的江南小曲抱着轩儿缓缓的来回踱着步子，那清雅朦胧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映照出了一层温柔的光华。齐晔原本有些杂乱焦急的心绪在这一刻却神奇的平静下来，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院门外，看着轩儿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的安然入睡。 陌琪见轩儿终于展开了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紧拽着自己的小手，呼吸均匀绵长，这才极轻的呼出口气，稍稍放松了自己还紧绷着的神经，却在抬头时看见了院门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齐晔。 一身金银丝绣祥云纹藏青色锦袍的齐晔，那俊美无双的容颜在清冷的月色下多了份似有若无的孤独，这种感觉无端的就让陌琪心中有些不喜，她不自禁的就皱起了眉头。 齐晔放轻脚步，慢慢走到陌琪面前，见她拧着眉头，以为她是累了，便伸手要接过轩儿。陌琪对齐晔轻轻摇摇头，又朝着轩儿处点了点头。齐晔便是懂了，收回手等着轩儿再睡熟些。 齐晔陪着陌琪来回走着，万籁俱静的夜里，偶尔传来些虫鸣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可这些都抵不过一轻一重的细微脚步声给他带来的舒心。 齐晔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轩儿，陌琪看着动作笨拙的男人，绷紧的心弦松了些，她伸手将齐晔的左手轻轻放到轩儿腰|臀处托着，将他的右手放到轩儿肩背处抱稳轩儿。齐晔认真的记着，有些尴尬的冲陌琪笑了笑。 陌琪轻声调侃齐晔：“白日里还见你抱着，还以为你会呢。” 齐晔有些羞涩，看了眼熟睡的轩儿，低声对陌琪解释：“白日里就是随手托着轩儿便是，实在是未曾如此哄抱过孩子睡觉。” 陌琪蹙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当是白日里去看过常礼后被吓到了。我本想着轩儿如今隔年回来，身边的人总要稳妥些才好，这样回到云京本家，总能多些底气，到底能多些人护着。再者我看着轩儿对常礼也是不满，想着总归是要替轩儿好好规整规整的，却不想吓着轩儿了。恐怕是令他想起了之前遇袭的事，就一并发出来了。轩儿再是聪慧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是我太过心急了。” 齐晔缓步走着，轻声安慰陌琪：“如何能是陌琪姑娘的错，你莫要多想。轩儿如今多经些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弊，早些吃教训总比日后遇事要好。再者，如今是在我跟前，总有我护着，日后总是要靠他自己的。” 陌琪幽幽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结，齐晔问她：“伺候的下人呢，你可是累着了。” 陌琪摇摇头，跟着齐晔并肩走着：“轩儿刚刚受了惊吓，受不得吵，就都让她们避开了，这与当时在大云山时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轩儿都放下了，看来是成了心结藏在心底了。” 齐晔温声安抚着陌琪：“无妨，如今发出来了才好，回头让王大夫好好给他调养，我们也都日日陪着他，总能好的。更何况，他堂堂齐家儿郎，又如何是这点小事就能打倒的。” 陌琪看齐晔这傲然的模样忍俊不禁，她缓下心思笑言：“齐家儿郎，真是，搞得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似的，你们齐家到底是有多了不得了。” “啊”齐晔低头在夜色的掩映下舒展眉头笑得开心，有些孩子气的炫耀：“我们齐家是挺了不得的。” 陌琪原本因着担心轩儿，心情很是焦灼，可是跟齐晔这么一通聊下来，却又安了心，好似有再大的事都不用担心了。她由衷的感慨：“我原本以为四爷会是个寡言高冷之人，没想到四爷却很是健谈，我之前真是太过武断狭隘了。” 齐晔愣了下，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跟陌琪说了许多，这恐怕是自己有生以来头一回毫无设防的跟一个人尤其还是个女子，自自在在的说了许多随心之言，他不禁哑然失笑，对自己晚上的放松简直不可思议。 他笑看着陌琪回道：“古语有云：莫要以貌取人。” 陌琪闻言摇头忍笑，心中觉得这四爷真不愧是轩儿亲爹，父子俩人的反差萌都是一样样的。 陌琪抬头看了看月色，浅笑着伸手接过轩儿对齐晔柔声说着：“好了，看轩儿当是睡熟了，四爷明日里还要忙着生意上的事，就先回去歇息，这几日里轩儿就都在我这睡了。” 齐晔看着陌琪进了房门后，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被云层遮掩的月色，面色清冷。 陌琪抱着轩儿透过窗棱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俊朗身影，眸色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家名讳，平头百姓是绝不能提之于口的，再者轩儿的刻意避之，陌琪带着轩儿又要忙于隐匿踪迹，也就没有太过刻意去了解，所以，陌琪并不太清楚，齐为国姓。 明天继续，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