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侍寝
侍寝的那一晚月满中庭, 霍蘩祁紧张地准备了许久。 听说宫里规矩繁多,她以前还不怎么信,直至她被人横着抬入了寝宫。 不着片缕地, 被裹成一颗粽子, 然后被并不温柔地送上龙榻。 “你们……” 霍蘩祁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拎着裙摆碎步飘走了。 她睁着眼无力望天。 当然此时她还不知道,作为中宫之主, 这种脱光了裹着被子上龙床其实是不需要的,这是后宫嫔妃和陛下玩的情趣。但是, 这很显然不是她自己要求的。 烛火幽幽, 风一阵吹来, 刮得桌上的宣纸窸窣作响。 霍蘩祁手脚不能动,望着窗帘发呆,然后便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修长的影, 由远及近,霍蘩祁屏息凝神,直至那身影徐徐走近,看了她一眼, 霍蘩祁梗着脖子,羞窘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个我好不习惯。” 数月不曾同床,霍蘩祁很期待,但是也很害怕。 这种情境下,她是完全被动的那个。她现在出不来, 只能一直被裹着,蜷缩在被子里。 步微行原本脸色淡然,被她这么楚楚可怜地一看,手指缓慢地一动,掩唇笑了一声。似有什么自眼底泅开,一波温柔似朗月照花。 霍蘩祁只觉得身子一轻,大红的被子一层一层地被拉开。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托出最姣柔白嫩的蕊。似亭亭舞动的花枝,被烛灯笼上蜜蜡般的光泽。 她羞得抱住了腿,缩到了里侧,一声不敢吭了。 但是他好像并未动容,起身走了开去,镇定地从桌上取了一盏清酒,从容地小酌。 殿内很安静,霍蘩祁等了许久没等到夫君过来扑倒她,忍不住困惑,只见他立在红烛微光之中,一袭清冷漆黑的袍,衬得人如修罗,俊美而阴森。那一盏酒下了肚,又是一盏。 酒碗溢出的水,沿着他光滑的脖颈,滚入胸膛。在半敞的衣襟之中消失无踪了。 喉结几次滚动,酒水沿着喉管落入腹中,将他的脸晕出了一分红。 这画面异常的……诡异。霍蘩祁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个吞咽,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平的,没有那种凸出,当然,也不能有那种滚动的魅惑感。 他都喝了七八杯了,还没有过来的意思,霍蘩祁问:“那个……那个是壮胆的么?” 步微行眉梢微挑,放下了酒盏,然后侧目道:“也许。” 壮胆? 没想到也就几个月未曾敦伦而已,她夫君的本领又倒退了,所以来事前还要喝喝酒,壮壮胆?可是那也没什么啊,她又不是不愿意,她保管十分配合。 大约喝出了三分薄醉,俊美的脸从素白之中玷染开妖冶的红,看着分外撩人,霍蘩祁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见他拎着酒壶便过来了。 她怔了一下,“怎么了?” 步微行斟了一杯酒,“喝了。” 霍蘩祁不大懂,怎么他喝完了自己又要喝,她酒量不大好,便推拒了,“不喝。喝醉了我会……” 步微行没有收。 他今晚好像对酒有种执念。 好在霍蘩祁虽然不喜欢饮酒,但也不是不能喝,小酌助兴还是可以的。 她就不矫情地顺手一抄,一饮而尽。 这种酒软绵绵的。 口感软绵绵的,喝了之后,身体、脑子好像都挺软绵绵的。从里到外,犹如一团封住口的棉絮,有力无处使,像泥牛入海似的,而且一碰上他,就有种要融化他的冲动。 霍蘩祁晕乎乎摇了摇头,“有点不对。” 步微行道:“怎么不对?” 霍蘩祁哈哈一笑,“你想灌醉我?没门!” 步微行摇头,“你醉了会撒酒疯。” 他不至于想不开,把她灌醉了粗暴行事。 霍蘩祁问:“那怎么……这酒这么有问题?” 步微行看了一眼酒盏,也有些疑惑,“这酒是宫中嫔妃侍寝时喝的。”他闻着酒香便觉得有几分不对,方才替她试了七八杯了,但喝下去,辣劲一般,后劲也一般,与一般的酒实在没有不同。 他也没挂在心上,没想到让霍蘩祁一喝,就喝出问题了。 霍蘩祁抱住了光溜溜的两条胳膊,“好冷,窗关了么?” 步微行目露讶然,他瞥了一眼,窗都已落下了。 但既然她说冷,他就起身去检查了一遍,窗确实已落闩了,他试着伸手在缝隙处遮了遮,眉心微微攒起来。 确实,有缝隙的地方还是漏风的。 但也应该不至于就吹到霍蘩祁身上了。 毕竟隔得这么近,手心舀的风只如羽毛轻微,稍稍惊动一些触觉而已。 霍蘩祁哼了一声,很难受,他从书桌上取了一方纸镇,暂且堵住了缝隙才回来看她,霍蘩祁又问,“床下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待他说话,霍蘩祁便拉上被子,轻轻挪了挪,然后,从数床被褥之下,挖出来一颗细小的小拇指大的珍珠。 步微行问:“怎么会有一颗珍珠?”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霍蘩祁感觉自己现在五感好像十分灵敏,尤其触觉。 她看了眼那杯酒,想到了什么,表情缓慢地开始纠结,纠结,再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床褥被她大力地绞着,撕破了一条小口,细微的羽毛飘了两根出来,落在她光裸的背脊上,顺着微弱的风滑落,激起霍蘩祁一阵战栗。她哭得发抖,怕得战战兢兢,步微行不明所以地要抱她,霍蘩祁说什么不愿,一把将他推开。 说实在话步微行很有点委屈,他并没有欺负她。 霍蘩祁非耍赖,“不行,今晚不行,今晚不许来了……” 她拉上被子要睡觉。 想借装睡将他不动声色地赶走。 可是一躺下来,满床似乎都是羽毛,挠得她浑身不舒服。霍蘩祁在被子里直打滚,一边滚一边哭。 只要他一伸手过来,霍蘩祁就躲,躲得越远越好,干脆滚到了里头。 还是很难受。 她的眼泪豆子似的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让步微行一时也无辙,看了眼那杯酒,疑惑地又喝了一杯。 还是没事。 他不禁问:“圆圆,到底怎么了?” 霍蘩祁咬着唇,勉强抑制嘴唇的颤抖,但连身子都在哆嗦,“那杯酒有问题,你喝了没事,我喝了就……” “怎么了?”步微行怕她真有个好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胡闹,跪坐上床,手指头碰了碰她的脸颊,替她擦泪。 肌肤相贴,霍蘩祁悸动起来,战栗不安,那熟悉的温柔和舒适感让她此时百倍千倍地留恋。她清楚,这杯酒没有催情的成分,但是她会放大人的所有感觉,她是因为爱他,才分外喜爱他的抚摸。 但是,但是她怕自己承受不来这种灭顶的洪潮。 她真的可能会疯掉。 被子里的小脸楚楚可怜地掉着泪,哀求他,“今晚不来了好不好,明天……明天我赔给你。” 她一直不说怎么了,步微行也担心,“到底怎么了?身体疼么?还没好?” 霍蘩祁咬着嘴唇不肯回答。 是她自己要求侍寝的,现在耍无赖要赶他走的也是她。 步微行也有点怒意了,这杯酒自然不是他准备的,是碧云。 他见霍蘩祁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冲出了宫门,拉开门,一地宫女跪在外头,步微行沉了脸色,冷淡地质问:“你们给皇后准备的什么酒?” 碧云耷拉着脑袋,无辜地回道:“是前朝太医留下来的秘方,唤作‘单相思’。”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物。 步微行脸色更冷,“什么单相思?” 碧云稽首道:“便是寻常一杯酒,男人喝了无碍,女人喝了,便会……五感灵敏,尤其……是夫妻敦伦时,会更……” 前朝时女人地位低,没有人权,也不敢在床笫之间迎合夫婿,有人弄了这种酒,专给后宫嫔妃用的。碧云连带着说了这酒的“前世今生”,步微行听完后黑着脸关了殿门。 霍蘩祁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回来,仰着脖子看了许久,直至他重新抱住她,肌肤交叠。 霍蘩祁哆嗦着,嘴唇轻颤,“阿行,我到底是……是不是中毒了?”她有点怕,这种症状从来没有过。 “不是。” 他吻住她的唇,衣带轻解之间,将前因后果都同她说了。 霍蘩祁十分担忧,“那、那我不要单相思……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 步微行失笑,吻住她的额头,将怀里的爱妻拉入红尘罪恶之中浪迹一遭。 霍蘩祁浮浮沉沉之中,只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犹如咒语似的,换她身心舒泰。 他说的是—— “那酒也有给男人准备的。我也喝了。” 霍蘩祁于是即刻平衡了,满足了。 这一晚简直由生到死走了一回。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没有给男人喝的酒。 皇后侍寝也不是这个礼法。 但从第一夜之后,食髓知味,她被他连诓带骗用这种酒和他好了几个月! 霍蘩祁也是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是从头到尾被坑得彻彻底底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