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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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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 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样?”    步微行敛眸,语调温沉,“他已经知道了。”    “啊……”    文帝收到鸿雁传书, 一股怒火从胸腹之间直蹿上天灵盖, 将那纸团揉皱了一把拍在龙桌上,内侍官大惊失色, 文帝咬牙暗恨,这兔崽子长大了愈发不知所谓, 成婚这种大事, 竟敢不通报朕一声便自己决定了。    他不是不喜欢霍蘩祁, 但以她的身份,即便是要入主东宫也还需辗转盘桓,需有个名目, 文帝为了他那档子破事急得头发都白了一撮,这兔崽子还背地里给他递刀子。如今这事一旦传开,那世家定不休饶——他皇室娶进门一个贫门孤女,是看不起各大家族?    “陛下, 这——出了何事?”    内侍官询问了一声,佝偻着腰来添了烛火,文帝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怅然道:“传步辇来。”    “诺。”    内侍官也自知不必问了,这些年陛下一有烦心事便去坤仪宫同皇后喝茶散心,他跟在皇帝是身旁二十余年,有些事还是清楚的。    皇后哄着小阿朗入眠, 已经两个月大的小婴儿眉眼逐渐长开,肌肤白嫩如雪,皇后握着他的小手,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上一次带这么大的娃娃是二十年前了,步微行从奶娃娃时候起就不大爱说话,有时候睁开眼睛,会使劲儿盯着一个人、或者一扇屏风、一件古画瞧上半日,只要人不来抱走他,他便一直看,一直看。    连陛下都说,这是天赐的太子,他将来做事必然专注。    不过……皇后有些害怕,怕这个小儿子在启蒙时,遇上些不对的人,走上了邪路,重蹈他长兄的覆辙。    但皇后一面怕,却也在心中忏悔,平心而论,她待步微行,的确不如民间母亲那般爱护和宠溺。    因着陛下日日会警醒她,膝下唯独此子,将来必堪大用,慈母多败儿,她不能予他宠溺、温情、疼爱,甚至连面也鲜少见到,在孩童该躲在母亲膝下戏耍时,他在南书房读书、习字,在九月肃杀时,母亲该为孩子预备冬衣时,她缝了,却不敢送。    如今即便她想将欠了他的爱全付诸于阿朗身上,可难免他见了不会寒心。    皇后沉默地一叹,暖帐里,幽微的烛光曳过,她一绺垂散的青丝滑过小阿朗的额头,带起酥酥麻麻的痒,小婴儿甜甜地一笑,小手指动了动。    她看得满心酸楚和怜爱,也正在此时,风袭过窗棂,卷了一袭星光的中年男人拎着一截揉皱了的书信大刀阔斧而来,皇后也蹙了蹙眉,放下帘帐,径直走了出去。    文帝也不愿惊醒小儿子,挥袖唤道:“同朕到内院来说。”    他又是一脸怒火,皇后不必问也知晓,定是太子在又犯了什么事,外头触了他的逆鳞。    但皇后没想到这次太子确实胆大包天,上回皇后召他们俩前来,步微行已做了承诺,这辈子非霍蘩祁不娶,她便给了自己的令牌作为承诺,一是为了教两个小儿女放心,二来也是让步微行收敛些,她就怕着出现如今这局面,可没想到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    见几名侍女在,文帝抬手挥退了她们,“下去,朕与皇后单独说些话。”    “诺。”大宫女春音唤人离去。    内院纷繁红硕的花,浮着一层如火烫的红,缓慢地潋滟开一地春生草色。    帝后二人穿过回廊,到了僻静处,二人坐于廊前围栏之后,几簇旁逸斜出的槐花树,坠着苍白的露水,被檐下六角的长信宫灯拽出疏淡的纤影。    皇后沉默了良久,脑中缓缓地掠过这二十年来,为了尽一个严父的责任,文帝从未抱过她的孩子,也从未说过一句好话,半句夸赞,甚至年节的时候,他来坤仪宫用膳,也要将太子赶到书房读书。明明初一是他的生辰,但皇帝不许人张扬,后来孩子逆反,每逢年节便独自外出,到了初四以后才能归来。    每次他回来,便如同一个没事人一样,但他来坤仪宫却一年比一年少。    这个孩子自幼敏感,又固执,他不要的,他便踩在脚底教旁人都知道,他不稀罕。    可皇后稀罕。    这些她看在眼底,但因着陛下教子,教的是储君,她不敢干预,怕他察觉,故此始终咽泪装欢,但到了今日,皇后也不能再藏着了。“陛下,这要怪你。”    文帝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反诘:“怪朕?他还有理?”    皇后瞥过凤眸,玉手扶着红栏,澹澹地眯眼道:“当初是陛下要教子,不让臣妾干涉半点,陛下素来爱重臣妾,唯独在儿子的事,却专横霸道得很。是你说你能教好他,可他自幼不觉着你那套是对的,如今你又来威压,他若是不竖起一身刺扎得你心里千百个透明窟窿,他还不算是有脾气。”    “……”    见皇后似乎动了火气,皇帝两头不是人,却也只能来哄她,语调不自觉温柔下来,“朕哪知他是这么个臭脾气!要早知道,朕便算是打折了他的腿,也不放他离开银陵城!还有那个丫头,确实——”    皇后扬眉,“确实怎么了?”    他倒不是不喜欢霍蘩祁,而且看皇后似乎对这个丫头格外满意,文帝在她面前是半点火也没有,被数落了几句,皇后翻起旧账来,“当初先帝为了钦选了阁老的孙女为妃,是你要与我私奔,我不过说了几句顾虑,你扛着我便要上马。你自己就这个副尊荣了,倒好大的口气怪孩子。”    文帝:“……”    是,当初文帝打马路过郊外一间山庄,路渴,入庄求水喝,谁知见一美人。皇后当年在银陵城郊隐居养病。二人倾盖如故,少年血气方刚,从此春心萌动,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那会父皇为他赐了婚事,他不乐意,便想拐带美人私奔,皇后心有挂碍,他便卷着她就跑,成婚数月才回来。后来,先帝是不答应也应了,数落了他一顿,将他禁足了两年。    这桩事绝对是密辛,按理说步微行是绝不该知道的。    皇后嗔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文帝长吐出一口气,懊恼道:“朕好的他不学,歪门邪路他倒全会。”    皇后握住他的手,温婉地挑眉,“若你不逼着他,他自然不会忤逆你,这么大的烂摊子给你收拾,也是你二十年从来没关心过他,否则何至于到了今日,你们闹成现在这局面。”    文帝皱眉,“朕何尝亏待他。只是……有时拉不下这脸来。”    皇后推了他一把,轻声道:“你对我倒是没脸没皮的,怎的对他就不行?难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    “这……”文帝欲言又止,一番话在喉咙里滚了二十年没敢同她说。    当年皇后诞下死婴,身子骨一直不好,太医都说难以再受孕,他不敢冒险让她怀孕,一直瞒着她,以珍稀灵药,诱哄她喝了养身子,这一胎都是意外之险,幸得母子平安了。那二十年,他咬紧牙关,便是怕她为了无子而遗憾伤心。    可这事早兜不住了,太子知道了,黄氏一门也知道了,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独将她一个人蒙在鼓里,皇帝终究心有不忍,几番要说话,却终又忍回去。    皇后又推了他一下,“有话说便说,四下无人,我不会笑话你。”    不过就是对儿子放不下身段,皇后知道他好面子,以为也只是此事。    但文帝又将腹稿拿出在喉咙口滚了几遭,说出的话,却让皇后狠狠地一颤,“皇后,太子他……其实非你亲生。”    皇后的身子不稳,险些后仰下去,文帝忙探手将她的腰肢搂住,两人贴在红柱上急急地喘息,皇后错愕地望着他,震惊道:“你、陛下……你在骗我?这时候你同我玩笑?”    “不、不是。”文帝用力抱住她的腰,附唇过她的右耳,怀里的娇躯僵硬如寒石,他心疼,只能极尽温柔地哄着她,“想想阿朗,想想小阿朗……”    皇后一把推开他,“你同我说清楚!”    宫灯之下,皇后腮边含泪,憎恶地推开他。    是了,二十年前,这宫里头不止她一个女人。因着太医诊脉,说她身子虚弱,不易受孕,即便怀孕了也极有可能滑掉,她虽心中爱他,却不忍社稷江山无人托付,尽管他纳了几宫妃嫔,她也从无置喙。    皇后恍惚了一下,那会儿、那会儿有个婕妤与她同日生产,可惜后来母子俱未保住,她苏醒后得知时可惜了许久,可竟从未怀疑过,她的儿子不是自己所生,而是婕妤的孩子!    被隐瞒被欺骗了二十年,皇后怎能不恨?    尽管文帝再三要上前解释,皇后只挥袖挣断,将他拼尽全力地推开,“不许靠近!”    皇后聪慧,如今既得知真相,那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可串起来,没等文帝开口,她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冯婕妤是你杀的?”    她震惊而失望的眼神彻彻底底刺痛了他,瞒得越久,给她的伤害便越大,文帝自知真相大白那一日,她兴许便与自己决裂,永不原谅了,若不是小阿朗出世,也许这个秘密他会瞒着她一辈子。    文帝要上前,她却满眼恐惧地瞪着他,踉跄着后退,文帝只听她颤巍巍的声音,如风中丝竹般喑哑,“所以,如愿他早就知道?”    从晕厥之中醒来,她得知自己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有多欢喜和骄傲啊,她为他们的孩子起了乳名“如愿”,如愿以偿,她盼着给他一个儿子三年,终是如愿。    可事实,却是如此龌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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