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家女眷是早就来了,老夫人同阮珍,领着两个孙女儿正作陪呢。 说起江家,也算是世代簪缨,不过这一代没出过显眼的俊才,显得稍许平庸,江老爷子而今在浙江任知府。 听说苏承芳正当为大舅子寻妻,江夫人就起了念头,因苏家根基扎实,不说苏承芳本人的能力,就是老夫人娘家,那周家也是蒸蒸日上,还有陆家,虽然分了家,可陆家二房,陆焕云为人忠义仁厚,韩氏又是名门世家出身,那一干子亲戚都是极为出挑的。 而且阮家家底丰厚,虽然阮直年纪大了一些,可胜在容貌周正,她是见过了的,可以接受,男人比女人大,也知道疼人。 故而江夫人怎么想怎么满意,临出门就叮嘱女儿,在苏家一定莫要失了礼数,那江姑娘也听话,言行举止十分大方,老夫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想阮直要能娶了这江姑娘,也算是好事一桩。 后来老太太来了一看,心里也颇欢喜,因江姑娘生得慈眉善目,瞧着就是性子敦厚的,唯一不足,个子小了点儿,阮直同她一比,显得非常高大。 可惜阮直瞧不上。 他也没有这种心情,眼见江夫人同他说话,嘴里客气,表情却是淡淡的,老太太瞧见他这模样,恨不得就要斥责,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 阮珍见状便要劝一劝阮直,借故道:“我前阵子得了一块冻石,哥哥你帮我看看。” 两个人走到外面。 亭子里四下无人,阮珍叫阮直一起过去,说道:“这江家,相公也是考虑了一阵子才邀你过来的,说家世清白,家风严谨,要严格说,你还是高攀的。今日这江姑娘你也看到了,十足的大家闺秀……你就莫要再玩世不恭,叫母亲担心了。” 妹妹是出于好意,阮直很清楚,只他实在没有办法勉强自己。 “哥哥!”阮珍见他不说话,由不得拉住他袖子,“哥哥,人总要有个伴儿的,你往前总担心我为妾,而今轮到我,你也该知道我的想法。” 对上她一双明眸,阮直心头一软,叹口气道:“容我考虑下,行吗?毕竟是关乎终身大事。” “那你觉得江姑娘如何?” “挺好。”其实阮直都没有细看,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会动心,不过是安抚下阮珍,“我会认真想一想。” 阮珍松了口气。 “等会儿我同江姑娘再说说话,也能更了解些。” “好,那你去。”阮直站在亭子里,“里面都是女眷,我也不方便再待着,一会儿我去见妹夫。” 阮珍点点头,转身去上房。 不想苏沅也借机溜了出来,眼见阮珍走了,轻手轻脚便走到亭子里。 “舅父!”她叫了一声。 听到这外甥女儿的声音,阮直就头疼。 苏沅瞧出来了,知道舅父被她差遣的次数多了,许是嫌烦,但这事儿应该是最后一次,她拉住阮直的袖子,低声道:“舅父,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除了祖母,爹娘,您排第四,但我最信任的却是您。” 呵,晓得说花言巧语了。 阮直斜睨她一眼:“到底有什么事儿?” “您知道张孙锡吗?”她问。 “曹国公的表亲?” “对!他们家要娶文惠姐,我就想请您帮我查一下,张孙锡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让那头可以退亲。” “你这孩子……”阮直瞧着她,“这世上有你管不到的事情吗?” “有啊。”苏沅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您跟三表哥的事儿,我就管不着,我而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舅父您不帮忙,我就只好去问问父亲了。” 越发胆子大了,还威胁他,阮直想到陆策的无奈,突然有点明白了,这外甥女儿是有点能耐,他装傻:“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 苏沅眼睛转了转,拿起阮直的手,在他掌心写了蔡庸,曹国公两个名字。 怕阮直还不清楚她的心思,她索性又写了一个吴太后。 阮直手一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到底是陆策跟她说得,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要是后者,也太邪乎了,一个小姑娘还能窥得这种翻天覆地,她打哪儿来的慧根?虽说他请了仙师给苏沅批命,说紫气东来云云,到底没当真。 见阮直惊诧,苏沅偷乐,她倒是不怕阮直想什么,反正在她心里,她早已经跟阮直,跟陆策是一伙儿的了。他们觉得她聪慧过人更好,也许以后有事儿,会想着要跟她商榷呢。 这也是她的目的。 “罢了,这件事我会替你留意一下。”阮直镇定下来,答应了苏沅。 苏沅还打趣:“舅父,这江姑娘不错,你早点娶了,好让我多个舅母!” “你……”阮直吹胡子瞪眼。 苏沅蹦蹦跳跳就走了。 从苏家回去,老太太耳提面命,跟阮直道:“我觉得江姑娘不错,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珍儿,也是一样的想法,我看要不便着手准备聘礼罢,江夫人为人热情,对你也称赞不已,还有比这更好的亲家吗?” 阮直无言。 母亲真是把他看成什么了,娶不到妻子的人吗? “娘,您不要这么急……” “怎么急了?”看儿子不愿意,老太太忍不住哭起来,“你难道还想拖下去吗?你知道我为你这事儿,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要早知道你这么不孝,我根本不会搬到京都来,还不如一个人死在晋县呢,眼不见为净!” 这话就有点重了。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阮直为难。 老太太不想听了,她觉得阮直就是诚心的,因为一个人真有成家的心,怎么可能这些年都遇不到合适的呢?她拂袖而去。 阮直看着母亲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阮大人,瞧你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背后传来殷络的声音,“有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太太可是真心疼你,你不在家,她是望眼欲穿,时时操心你衣食住行。” 阮直有个这样的母亲,该当好好珍惜,哪里像她,父母双亡,便是有这份心,也是枉然。 阮直沉默不语。 殷络走过来:“这到底是你家事儿,我不便多说,但是我也不好一直住在你家里,阮大人,你该放我走了罢?” 屋檐下,她摘去了面具,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要不,这人情你慢慢想?我可不想奉陪下去了。” “我想到了,还能找得到你吗?”阮直挑眉。 殷络嘲讽一笑:“凭你的本事,找不到吗?” “真难说。”阮直盯着她,缓缓道,“我倒是有一计,一箭双雕……”他伸手拉着她去书房,“既能除去曹国公,让你手刃仇人,又能解我烦忧。” “什么计策?”殷络听到能杀掉曹国公,一下就来了兴致。 阮直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殷络面色一僵。 “你好好想想,不答应,只怕你这辈子也杀不了曹国公,若答应了,你我可以共创太平盛世。” 阮直注视着她,语气淡淡:“我不拦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这些年在外漂泊,应该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也知道有多少人,同你一样,身负血仇,百姓们又过得什么日子,也许你可以想得更远一些。” 殷络没有说话,过得半响,戴上面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