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月,苏锦的及笄礼是在闺房办的,虽然心里不满意,比她想象的那种仪式相比,有了遗憾,但老夫人,苏承芳夫妇很是重视,请了许多的宾客来,韩氏做正宾,苏沅做赞者,仍是办得热热闹闹。 看长辈们用心,苏锦到底也觉得舒服多了。 等到六月底,她也能下床来了,而这时候,从陆家传来消息,二房要与苏州的徐家结亲,那徐家老爷子徐方乃名扬天下的大儒,曾经做过帝师,后来致仕,便是在苏州开了一个学馆,传授知识。 他的儿子徐文殊子承父业,也在学馆做先生。 老夫人听了非常高兴,与阮珍道:“那徐文殊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举人,后来一直没有参加会试,不入仕途,但人人都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得中状元。静姝这孩子,嫁到徐家可真是太好了。” “听起来,徐家是个不重名利之家,在当世可是少见。”阮珍笑一笑,“二姑娘个性温厚,也确实合适。” “是啊,焕云夫妇真是有眼光,不过我想这桩婚事,多半是韩老爷子出面的。”那是韩氏的父亲,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学士,老夫人拢一拢衣袖,“而今他们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已经订了亲,马上就要出嫁,我看锦儿的终身大事也该抓抓紧了。” 阮珍道:“老爷也同儿媳提过,不过看老爷的意思,好似一时也没个看入眼的。” “是吗?”老夫人沉吟,“哪日我同我那老妹妹说说去,合计合计。”又看一眼阮珍,笑眯眯道,“听管事说,你最近把账本都看了遍儿,还问了许多问题?” “答应过母亲,自是要亲力亲为的,且慎儿,绣儿都很乖,儿媳也不用过多操心。” “好,好。”老夫人连连点头,“你有这份心,我也能好好享清福了!” “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儿媳会常带他们来您这里。”阮珍心知有这一天,除了苏承芳的体贴,也有老夫人的成全,故而对老夫人极为尊敬。 老夫人眉开眼笑。 倒是苏沅十分的惆怅,因陆静姝实在是个好姑娘,往前与苏锦不合,唯有陆静姝愿意包容她,她在陆静姝身上学到许多东西,然而她马上就要远嫁了。 替之欢喜之余,心里满满不舍。 马上要到七夕节,几个人都想着好好聚一聚,苏沅便与苏锦去陆家。 “我们可以白天投针,晚上再去放河灯,这样两样都不误……”苏锦跟苏沅道,“我躺了这两个月,着实是要疯了,一定要出门玩一玩。” 苏沅笑:“就怕祖母不允许,而今外面乱,不是才出了个杀手吗?叫那些官兵像无头苍蝇似的,一家家的胡乱搜寻,也不知道七夕节,会不会还有杀手。” 正当走到园子里,陆静姝和陆静妍迎面走来,陆静妍高声道:“那杀手已经死了,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苏沅吃了一惊,“哪天的事儿?是被官兵杀死的吗?” “就前天呀,我听爹爹说的,说那杀手死在河里,漂到水面上来了,仵作验过,就是那个女杀手,受伤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脸呢?”苏沅好奇。 “脸早就泡肿了,不过肯定还是想象的。” 听两个小姑娘说这些,陆静姝只觉得瘆人,哎呀一声:“别说这些了,你们啊,怎么不怕呢?” 陆静妍是性格直率,胆子大,至于苏沅,要是前世她肯定一点儿没兴趣,现在么,只要涉及到朝廷,衙门的事儿,她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关心。因为有些事情看着小,可也许就会关系到阮直,陆策,还有他们苏家的命运。 不过这女杀手,她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是来商量乞巧节怎么过。”苏沅笑道,“二姐说是,上午投针乞巧,晚上去河边放河灯,你们看如何?” “好啊,我们也这么想的,你们早上就来了,我们玩一整天。”陆静妍拉住陆静姝的袖子,眼睛微红,“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这样了。”她以前总不听姐姐的话,可姐姐竟然很快就要嫁人了,这时才深刻的尝到这种离别之苦,还有懊悔,要是时光倒流,她肯定会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苏沅心头也难过,勉强笑道:“我们一起床就来!” 倒是陆静姝好笑:“你们啊,怎么一个个突然哭丧着脸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散了才有重聚之日,别这样了,我们去赏花!”她一手拉一个。 四个人去逛园子。 刚刚走到亭子里,却见陆嵘从对面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剑,好像是刚刚练过功夫,面上满是汗水。 “大哥。”陆静姝与陆静妍叫了一声。 都知道陆嵘与陆静英闹得决裂了,他们反倒关系变得好一些。 “你们是来赏花吗?”陆嵘笑一笑,“我刚才看见,玉簪花都开了,你们去看看罢。”他说着,目光落到苏沅,苏锦的脸上,微微点一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这个人,往常是寻着机会就要来看她,但这次,只在最初送了一盒吃食,就没有露过面了,苏锦想到刚才的那一眼,少年眸色平静,竟是再没有那种热烈的目光,或者说,他浑身上下好像都少了一种东西,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这冷漠倒让他突然变得显眼了一些。 然而她也没有细看,陆嵘就消失在了远处。 “大表哥现在真的不同大表姐说话了吗?”苏沅问,她也是道听途说,一直没有求证过这件事情。 “岂止不说话,他都搬来我们这半边住了。”陆静妍有些幸灾乐祸,“大伯,大伯母是连儿子都没有了,而今大表哥只给祖母请安,二表哥,你们也知道,本来就与他们不合,我有天还看见他们两个说话,说不定大表哥跟二表哥和好了呢。” 苏沅诧异。 苏锦却是心头一动,因陆嵘从来都很喜欢陆静英,而今竟然会同她断绝关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难道陆嵘,是因为她吗?毕竟陆静英伤害过的,只有她,而且上回马车的事儿,很有可能也是出自陆静英之手,所以陆嵘才会如此。 可是,他却一点没有跟自己提过了。 想到那日在河里,他游在后面,拼命的追过来,她心里突然的五味纷杂。 她对韩如遇的那种痴,那种痛,陆嵘又何尝不是,只是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觉得陆嵘非得的令人厌恶。 可能韩如遇也是这么觉得罢? 苏锦微微叹了口气。 在耳边很清晰,苏沅侧头询问:“二姐,怎么了?” “没什么。”苏锦朝她一笑,“你上回收了画眉鸟,可曾谢过二表哥了?既然来此,不顺便见见吗?” 苏沅想假装没听见。 陆静妍却笑道:“二哥送了画眉给你吗?我都不知,不过二哥这阵子都不在家,连晚上都宿在宫里呢,也不知七夕节回不回来。” 苏沅大松了口气。 等到七夕节,老夫人吩咐下人买了许多的乞巧吉物,尤其是巧果,买上了一大堆,苏承芳跟阮珍早上用膳,便是端了一碟。 “不要吃太多,这种油炸的不可化。”苏承芳叮嘱阮珍,“晚上我早些回来,我们去放河灯。” 阮珍惊讶:“小姑娘们才去,我们也去吗?” “你不是没在京都放过河灯吗?没事,我带你去人少的地方。”苏承芳捏捏她的脸,“把慎儿,绣儿哄好了,我们早点去。” 男人眸中满是宠溺,她的脸由不得一红。 这样子跟小姑娘又有什么区别,苏承芳笑起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口,便是出门去了。 阮珍见他走了,连忙走到侧间看前几天种下的粟米种子,在七夕节这是一种习俗,曰种生,发出来便是巧芽。 “都长出来了。”蕙娘告诉她,“还有,奴婢给您买了娃娃了。”她拿出一个蜡制的小娃娃,给阮珍。 阮珍笑着放在旁边的银盆里,娃娃立时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这在乞巧节,称为“化生”,于妇人来说,有“宜子”之祥。当然小姑娘是不玩这个的,阮珍偷偷摸摸的,就是想给苏承芳再生个儿子。 “大吉大利!”蕙娘双手合十,“夫人一定会逞心如意的。” 阮珍抿嘴笑,问起苏沅。 “一大早就同二姑娘去陆府了,说今日都在陆府,要等放完河灯才回,老夫人也是准许的。” “难得玩一玩,也由得她们了。”阮珍想到自己是小姑娘时,漫山遍野的跑,何等欢快,而今苏沅是大家闺秀,原就束缚太多,故而每回她要出去,她总是纵容着,心里也清楚,这种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等到苏沅嫁人,生子,往后再没有这般的自在的。 就是不知,这女儿,会嫁给谁呢? 宫里,此时也是一派的热闹,太后娘娘因得知杀手死了,心里松了口气,一心过乞巧,还请了几位夫人入宫,祁徽躺在竹榻上与陆策道:“你这阵子都在宫里,难得过个节,便回去罢。”满脸揶揄,“我看你今日心思也不在这里。” “皇上,微臣不敢。” “不敢什么。”祁徽摸摸下颌,“我看你朝外面看了好几眼了,是不是想着谁呢?说来给朕听听,朕别的事儿做不到主,给你下旨娶妻还不是一句话?母后总不会拦着。” 陆策道:“这倒不用。” “哦,那姑娘,看你是很有把握了?”祁徽斜睨他一眼,“赶紧走,我也得跟我那皇后过节了。” 想到陈韫玉,祁徽就是一阵头疼,他是不想娶妻,一来身体不好,二来没有心情,结果吴太后非得指一个,怕是想要他早点死。若那陈韫玉惹人讨厌些就罢了,偏偏柔柔弱弱的,在面前晃着心烦。 他站起来,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 “走,我们一起走。”祁徽道,“你出宫,我去慈安殿。” 两人并肩而出。 陆策走出宫门,从陈新手里接过马,翻身坐上,便是朝陆家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