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声
候车大厅人来人往的, 宽敞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妇人帮眼前的年轻人掖了掖围巾, 小声唠叨着；也有两人紧紧相拥，怀中的姑娘说话时带着哭声, 却又被男子三言两语哄笑了, 哭声夹杂着笑声；还有一家三口笑嘻嘻地说话, 向往即将出发的旅程...... 可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明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就是听不见, 像是在看哑剧。 她唯一能够听见的, 只有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她曾经在徐清之掐她脸的下一秒，帮他找了各种各样无厘头的理由—— 可能是我吃早餐时，沾上了酱； 说不定有蚊子在我脸上叮包； 又或者是他为他下一首歌取材、试梗, 看一下掐女生的脸是什么感觉, 还有对方的反应，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需要还他一巴掌？ 等等。 但是, 全都在下一秒，被她自己否决了—— 吃完早餐以后，我还特意照了镜子确定牙齿上没有沾上东西才敢下车, 这会儿脸上怎么可能沾上东西呢？ 如果有蚊子叮包, 怎么会用掐啊！！ 还有，人家开始写歌的时候，我还没上大学, 怎么会忽然间试梗呀。 ...... 到最后，闻初见放弃帮他找借口了。她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徐清之并不知道闻初见内心早已天人交战，他在反省。他从没有过那么冲动的时候，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确实是不符合他的风格。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鬼迷心窍了。或许是天气正好，或许是气氛正浓，一切的一切都在迷|惑着他。 良久，久到去往S市的车已经到达候车点，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他没解释，她也没问。 “那个......我要走了。”闻初见回头，视线与地面垂直，不敢看他。 徐清之噎了一下，说：“好，小心点。” “清哥你那个......”她小心翼翼地说着。 “什么？” 她向他伸手，“我的行李箱。” “哦，对对。”他松开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 随后，闻初见搭上去，她终于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徐清之的双眼，虽然不像荀逸生那双桃花眼有标志性，但他双眼清澈，一眼望去，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她朝他挥挥手，淡淡一笑。 “谢谢清哥，再见。” “再见。” 两人形成默契，无形中把那突兀的一幕，掀过去，谁也不提。 车上，闻初见把行李安放好，坐到座位上休息时，瞥见旁边放着的纸袋，里面装着一张小毯子以及保温杯，是来的路上徐清之给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到达车站后，徐清之从后座递给她一个纸袋。 平时他也会给她这个给她那个，所以闻初见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次她之所以影响深刻，是因为她忘不了徐清之把纸袋递给她后，那老妈子上身的样子。 她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毯子刚被她拿出来，露出一个半角，旁边的人就开始解释。 “回S市要坐几个小时的车，怕你在车上睡觉冷，买来给你披在身上暖点。” 接着她把毯子放下，转而拿起保温杯，还没问“这又是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始解释了。 “喝点热水，可以暖身子。” 闻初见：“......” 这细心程度，怕是我姑姑都比不上。 回想当初她下的定论，她又忍不住笑起来，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脑海的画面转接到刚才他掐她脸后的场景，两人缄默，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抬手，手指刚拂上脸颊，当时的感觉又出现了。如同电流般，通过手指传到心房，酥麻酥麻的。 在她家，有一个词形容这样的感觉，叫——过电。 可那是形容对对方产生好感的。 “......” “............” 当时她一头雾水，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到。可是经过她现在这么一推敲，似乎她对徐清之......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不会？”她小声嘟囔。 “女娃，什么不会？” 接话的是坐在闻初见旁边的大妈。 大妈刚坐下准备睡一会儿，就听见旁边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娃一脸沉重，还嘟囔。 大妈总是热情的，人在世吃了这么多年的米饭，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一眼就看出这女娃为情所困，便想要帮一帮她。 她看见闻初见没吭声，就觉得她害羞不敢说。大妈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感情的是？” 闻初见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点头，幅度之小，让人一不留意就看不见了。 大妈：“女娃，别害羞呀，这种事情早晚都得经历你说是？” 闻初见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特别是热情的人。可是她现在又迫切需要理清自己对徐清之的感情，究竟是一时的心动，还是只是单纯因为异性碰到自己的异样。 大妈看见闻初见依然害羞，也没扯开嗓门说话，凑到她旁边，小声问：“跟阿姨说怎么了，是遇上渣男了？” 她摇摇头，“不是，是有一位对我很好的朋友，他......刚才主动摸了我一下，我在想——” “等会，摸哪啦？这女孩子呀，可不能吃亏。” “......脸，就这样掐了一下。”她还示范给大妈看。 大妈的脸色这才缓和点，说：“那还好。” “他摸我的时候，有一种电流经过全身的感觉，我在想，我......是不是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男的......”闻初见的头越说越低，下巴都快搁到锁骨。大妈的身子也随着她越来越歪，最后受不了才坐回去。 “女娃，还没谈过恋爱？” “嗯。” “看出来了。” “......” “你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咋就没有谈恋爱了呢？现在连小学生都有老公老婆了，你居然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 “扯远了扯远了。”大妈把话题拉回来，“女娃，你可以对比一下和其他男生有身体接触时的感觉，这不就得了？” 闻言，闻初见眼前一亮，一下子，又暗下去。 她的身边异性朋友少得可怜。 进大学以后，她就开始画漫画，上课、饭堂、宿舍三点一线，社团、比赛一律没有参加，认识的人很少，更别说是认识的异性了。 另外，本来外语学院的男生就少，分到每一个班的就那么几个，而闻初见在班级里属于提起名字都想不起相貌的那种人。三年了，她连她们班男同学的微信都没加上，说过的话用两只手可以数出来，又怎么会有身体接触呢。 如果非要说一位关系好的异性朋友，除了徐清之，恐怕只有荀逸生了。 忽然，她想起第一次跟荀逸生逛校园的时候。他帮自己戴帽子、戴手套，可是荀逸生的年纪比她小，她很自然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待，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怎么，还没想到？” 大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没有回答。因为刚才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她正顺着线路追寻下去。 蓦然，她的手握成拳头，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和这不相符——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变得明亮，淡淡中有一种喜悦。 她当荀逸生是弟弟，所以才会对两人的身体接触并无异样。可半个小时之前，她可是当徐清之是长辈，即便他是自己的本命，但归根结底，闻初见看待他还是像看待一位长辈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对长辈忽如其来的身体接触感到异样呢？ 答案，呼之欲出。 闻初见脸上的表情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大妈的眼底，大妈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女娃，想明白了？” 她重重地点头，“谢谢阿姨。” “谢啥。刚才光想着给你处理问题，没留意你的声音。现在一听，觉得可好听呢！感觉可以去做那啥......对，配音演员！女娃，你是配音演员不？” 听见大妈一个劲夸自己，闻初见有点害羞，直摇头。 “这么好的料子，得去做配音演员才行啊！” 闻初见没有告诉她，自己唱歌的事，只是莞尔一笑，轻轻带过这个话题。 —— 车子启动，开始出发。 今天起得早，闻初见现在有点乏，于是把毯子拿出来盖上准备补觉。她还没闭上双眼，就听见旁边大妈的声音。 “这毯子是你喜欢的人买的？” 闻初见一听，怔了怔。半响才开口说：“您怎么知道？” “看这颜色就知道不是你这小女孩的玩意，暗沉沉的。” 听到这理由，她扑哧笑出来。 自从她明白自己的心以后，她连笑容都带着女生情窦初开时的羞涩，心窝不知道有谁倒翻了蜜糖罐，甜蜜蜜的。 她拿出手机，飞快把徐清之的微信置顶，刚想编辑信息就先看见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说话中......”。 她更乐了。 几秒后，一段新的语音出现在聊天界面中。她打开一听，那道熟悉的低沉干净的声音传入耳朵。 “忘了告诉你，纸袋里还有一瓶晕车药。如果晕车，记得吃。” 她按捺着内心的悸动，把明白自己心意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庄重地敲下来。 【Hatsumi：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看见一个评论，虽然说的话不太好，但把人物把握很准确——直男和直女。 好了，现在直女已经开窍了，直男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