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件事就是这样了。”蔡小满将白面一行人隐瞒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顾怀瑾。虽然理智上想得很明白,她不可能一直管着蛮牛帮小伙伴们的所有行为,尤其这种关于钱财的敏感话题,更是不好太多插手。 可情感上还是觉得很不舒坦,心底说不出来的不痛快。于是忍不住找那顾怀瑾说话,发泄一下内心的不爽。 “这些人真的太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是挺过分的?” 顾怀瑾并未直接回答,蔡小满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稍微附和她一下让她舒坦一下怎么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跟她提什么理智啊啥的。其实道理她都知道,就想让人跟她骂骂咧咧一下,心里就痛快了。 “你怎么不说话?”蔡小满推了推他。 顾怀瑾回过神,看她的小脸气鼓鼓的,顿时笑了起来:“别生气,我并不是觉得你在意有什么不对,这说明你是真心把他们当做朋友。” “那你在想些什么?”蔡小满听了这句话,心里舒坦了不少。 “上次看到白面,就明显发觉他和之前不同,变得急功近利许多。不过他依然是那个很仗义的人,他借钱会不会是觉得这一次肯定能发财,蛮牛帮的人投太少,就相当于亏了,所以才会借这个由头?” 蔡小满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顾怀瑾会想到这些。 “有区别吗?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虽然顾怀瑾这句话对于一些人来说,简直太过可笑。毕竟财帛动人心,有哪个人会这么圣母,奉献自己承担,可挣钱的时候却很大方的分给所有人。可蔡小满知道白面会如此,甚至于蛮牛帮的人在目前都可以。 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思还没有那么沉,更多是以义气为先。白面现在会这么急功近利,除了本身开始变得浮躁以外,家里的因素也非常大。 他一心想要做出成绩,让他爹刮目相看,让那后娘知道,自己对他家那点东西不屑一顾。 如今这年纪,正是少年冲动的时候,性子也比较反叛和中二,也就容易走歪了。 可顾怀瑾特意提起,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如此,那只会更加麻烦。说明他对这门生意非常有信心,所以想要带着兄弟发财。而他自己也会投入更多,他手里的钱是有限的,那他会往哪里要钱呢?” “借高利贷?!”蔡小满瞪大眼,“他,他不会这么糊涂!” 高利贷那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在后世法律健全的时代,高利贷都能把人活活逼死,更别提在这里几近于合法的存在,那后果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 “不好说,咱们还是问清楚最好。若只是自己的本钱,那倒是无妨,真要赚了最好,亏了也当是买个教训,可若是借钱投,那绝对不行。” 蔡小满一听这话,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也坐不住直接就要去逮人问个清楚。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蔡小满走到门口,这才发觉她竟是不知去哪里找白面那家伙。这两年大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早就已经更换了经常活动的地方。 所幸平时她经常找瘦猴,所以知道如何联系他。绕了一圈,终于让人把瘦猴给寻到了,瘦猴一听她要去找白面,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我就是去问他一点事,又不是去揍他,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瘦猴喃喃开口:“你要是找到他,肯定就会揍了。” “你说什么?” 瘦猴连忙摇头,道:“你们在老地方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 蔡小满正想应下,被顾怀瑾拦住了:“不用这么麻烦,你带着我们过去。” “这……”瘦猴的眼神有些躲闪,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 蔡小满这下也觉得不对劲了:“怎么?难道他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没,没有,我这就带你们去。”瘦猴连忙带路。 蔡小满和顾怀瑾对视一眼,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瘦猴领着他们去的地方竟是阳城里最好的酒楼之一——仙悦楼。这里挥金如土,而且还有美人相伴。二楼还时不时有那穿着颇为暴露的貌美女子在那晃悠,虽然不像某些场所那么明目张胆,可若隐若现的不仅让人明白是什么地方,又多了一种朦胧的美感,让人更加心里痒痒。 阳城有很多酒楼里面都是有姑娘作伴的,不过一般只是作伴,要解决某些生理问题的,则得是专门的青楼。不过也无绝对,带出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价格更高罢了。 蔡小满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是赚了一点钱,可绝对没到可以来这里消费的地步。这里一桌席面就可以上百两银子,别说白面,就是白面他老爹,都是不敢来的。 “白面一天就混迹在这种地方?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瘦猴看得出她的脸色很难看,不敢再隐瞒:“并不是他掏钱,他认识了一些朋友,都是阳城有钱的公子哥,商队的消息也是从那里来的。” 虽然未说清楚,蔡小满却也明白了什么。怪不得白面突然变得如此急功近利,从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他是想要争一口气,却也很清楚必须一步一步的走。原来享受到了奢靡的生活,就无法回去了。 “我们不好直接进去,一会等里头的人叫店小二了,我再让店小二递消息进去。”瘦猴带着两人在仙悦楼附近停住了,这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他们穿成这个样子,一旦进去肯定被人盘问。 蔡小满也知道这个理,找了个附近比较便宜的店子坐了下来。 “白面跟这些人在一起都干些什么?”顾怀瑾问道。 瘦猴有些犹豫,直接被蔡小满猛的拍了一脑袋:“到了这个时候还给我藏着掖着,还把不把我当老大了!” “是白面让我别说的。”瘦猴哭丧着脸道,可看到蔡小满那拳头顿时怂了,要知道最早他们会把蔡小满认老大,那都是因为被她打怕了。 “一般就是吃酒听曲儿、赌点小玩意。” 蔡小满皱紧眉头:“跟他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 瘦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来,虽然名字很多蔡小满有点记不清楚,可很肯定的就是这群人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真有本事的、能干大事的,不可能成天花天酒地,谁不是忙得团团转。看顾怀瑾不就是,别人只看他点拨几句,就让考生看到希望,哪里知道为了这几句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想到顾怀瑾,她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不少。 白面已经是他们几个最聪明的了,结果现在也这么拎不清楚。顾怀瑾之前家里发生巨大变故,他都没有垮下来,也没有愤世嫉俗,依然勤勤恳恳的努力走出自己一条路。 都是差不多年纪,相差也太大了! “他成天跟这些人在一起,你不仅没有跟我说,你也不拦着?难道你也觉得他这么下去没问题吗?”蔡小满怒瞪着瘦猴。 瘦猴明明之前还是个瞧明白的,怎么现在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我原本也觉得不妥,可白面跟我说了一堆,就,就被说服了。”瘦猴哭丧着脸道,他当然也觉得不妥当,可很多消息也确实是从那些二世祖那听来的,结果证明都是对的,这让他们也赚了不少钱。 而且跟那些人在一起,也都是他们付的钱,觉得白面没吃亏,又被白面说了一通,就不当回事了。 “你啊你,什么时候也信天上掉馅饼了!”蔡小满猛的戳他的脑袋,恨不得戳出一个窟窿来,“就算人家没啥心思,可人和人相处也讲个你来我往。就算对方不在意,无形中地位也会有有所不同,到时候就变成人家一条狗了!” 瘦猴缩成一团不敢吭气,唯唯诺诺的让他回想起他们一群人最初聚在一起的样子。那个时候蔡小满还是个傻子,被她打的时候,真的有一种会被打死的感觉。 后来蔡小满不傻了,也不常打人了,渐渐就忘记从前她的凶狠了。 “别生气,尝尝这个糕点,还挺不错的。”顾怀瑾将桌上的糕点推了过去。 蔡小满被这么一打岔也就没再发火,品尝起这贵死人的糕点来。这家店虽然是这一片比较便宜的,可这条街什么东西都贵,就这么一小盘,就点了那么一小点东西,就要三两多银子,简直把蔡小满心疼的。 糕点味道确实还不错,可要这么多钱就不值得了,完全就是来吃个气氛的。 等了一会,瘦猴终于找准时机,把消息递了进去。可白面并没有下来,茶都被冲得没味道了,依然不见踪影。 瘦猴中间也劝她回家等,白面跟这些人在一起,不好中途离开,每次都要闹很久。 可蔡小满就是不动,非要等他下来不可。 这并不是白面第一次这样消耗时间,几乎每天都如此。怪不得他们的糕点生意,如今都没有什么动静,她以为是市场已经饱和了,因为也有得赚,而且每天的体量也就是那么多,再增多就得扩大厨房了。如此一来各种成本也会增加,她管理起来也会比较吃力,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没有想到,真实的缘故竟然是因为这个! 从前白面每天虽然也无所事事,可那时候还小,而且也不至于这般沉浸在奢靡之中。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子,可以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还这般荒废时光,那么就非常不可取了。 必要的应酬是要有,蔡小满也不是那刻板之人,知道这种也是没有法子的。 可若是沉浸其中,那就是本末倒置,是走向堕落的开始了。 蔡小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至少等了两个时辰以后,白面终于从楼上下来了。一群人醉醺醺的混迹在一起,全都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白面喝得面色发红,走路七歪八扭,眯着眼笑得张扬。若是无意中在路上相见,蔡小满恐怕都反应不过来这是他认识的白面,明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花天酒地的二世祖! 也许他自己没有感觉,可蔡小满瞧着,他明显就是一群人地位比较低的,被人吆喝来吆喝去的。 她再也坐不下去,直接上前逮人,被顾怀瑾拦住了。 “我去叫他。” 说着也不管她如何反应,直接就去找那白面,不知道顾怀瑾跟他们说了什么,白面终于跟了过来。 “满姐,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边忙着呢。”白面语气里明显透着不高兴,觉得蔡小满打扰了他,还狠狠瞪了瘦猴一眼。 蔡小满见他醉醺醺的样子,百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先把他拉回去,这个样子像什么样啊!” 白面还想反抗:“你有话快说,那边还要续场呢。” 若是清醒的时候,白面不会如此,可现在醉了也就胆子大步多想了。 蔡小满直接一拳上去:“现在肯跟我走了吗?” 白面直接被打蒙了,酒醒了大半。 他刚才也是酒壮怂人胆,蔡小满的震慑力还是非常厉害的,虽然后面是兄弟,可刚开始绝对是童年时的阴影。 这里距离南三巷有一段距离,被灌了一壶茶,又被打了一下再吹了一阵凉风,到达老地方的时候,白面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满姐,我……我刚才并不是故意不下来的,实在是脱不开身。” 蔡小满懒得听他解释,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道:“白面,你这样下去会完蛋。” “满姐……” “我想你后娘肯定很高兴看到你这个样子,每次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特别的关心?还时不时跟你爹提起,让你玩可以,要多注意身体?” 听到这些话,白面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因为全都说中了。 “我也是为了做生意,这些人虽然不学无术,可消息却是很灵通的。” 蔡小满斜了他一眼:“是不是值得,你的心里绝对比我更加清楚,我只问你一句,你在外头是否借了外债,不算蛮牛帮的这些。” 白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还处于微醺状态,根本没法像平常那样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 蔡小满直接手一伸,将老树碗口粗的树枝折了下来,两只手跟拧衣服一样轻轻一拧,顿时折成了两半。 “别跟我说些虚的,我不耐烦听。” 白面吞了吞口水,老实开口:“我跟人借了点钱,别外头利息要少,而且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也,也就一千两……” “什么?!”蔡小满差点没给摔了个大跟头,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化身咆哮马:“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住了,一千两啊!拿手里你都不一定能提得动,你以为是一千文钱吗!” “我肯定会赚的,商队最迟不过大半年就回来了,利息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可我至少能赚好几千两,根本不足为虑。” 蔡小满眼晕,其他人也震惊不已,尤其是瘦猴,他还自称江湖百晓生,结果竟然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如果知晓,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白面家里确实不错,可这么大年纪花个几两银子也是要盘算的,现在倒好了,一千两说得轻轻松松。 “若是赔了呢?生意有风险,你就没有想到会赔吗?” 白面有些不耐烦:“你就是不愿意信我,我这些年一直在打探消息,很谨慎的办事。若没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况且现在一千两真不算什么,咱们在这小巷子里,眼界都变窄了,不知道外面世界多精彩。一千两银子,不过是别人几顿饭的事而已。” “白面,你这就过分了!这么多钱啊,别人有钱那是人家,咱们是什么人家,能比吗?”瘦猴懊恼不已,后悔当初怎么就听他胡扯了。现在明显走火入魔,让他也开始担心那生意起来。 顾怀瑾也变得严肃起来:“白面,这件事过了。” 白面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他并不是愚钝之人哪里不知道做生意是有很大风险的,虽然梗着一口气,却也知道如果万一有多可怕。 “我最后没有投进去,想着鸡蛋不能放一篮子里,正打算用这些钱分开投到别的地方。” 其他人这才舒了一口气,蔡小满直接道:“你花自己的钱去怎么折腾我管不着,这借的钱,你给我全都还回去。别跟我说什么生意经,你要是还把我当做帮主,把自己当做蛮牛帮的一员,你就去照做,否则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满姐……” “我说到做到,你自己回去想想,如果不同意以后都别来找我。还有,你还跟那些狐朋狗友这么厮混下去,也别来找我,咱们以后就不是一条道的。” 说完蔡小满直接转身离开,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 顾怀瑾默默的跟在蔡小满身后,并给瘦猴使了个眼神,让他去陪白面。 走到无人的巷子里,顾怀瑾递给他一根手绢。 “我才没有哭呢!”蔡小满哽咽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之后,眼眶莫名其妙红了。 顾怀瑾笑道:“我是让你擦擦汗。” 蔡小满这才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一脸,手帕淡淡的竹香让她平静了不少,有些委屈道:“这才多久啊,白面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长大了,以后就渐渐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吗?” 她想到上一世开同学会时候的感慨,看到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完全找不到青春时候的记忆,很多人变得市侩,总喜欢在有意无意之间炫耀着自己,变得非常的虚伪。 虽然不是全部,却也足够令人唏嘘。 “我不会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的。”顾怀瑾认真道。 蔡小满斜了他一眼:“说这话的人,最后都是做不到的。” “那以后由你监督,若是我走歪了,你就给我拍回来。你的劲那么大,即便脑袋歪到后面,你都能拧回来。” “噗嗤。”蔡小满破涕为笑,“你这安慰的话还真是血腥粗暴。” 顾怀瑾一脸认真:“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蔡小满更乐了,至于那些煞风景的实诚话也不说了,享受这一刻被人哄着的感觉,没有继续沉浸在阴霾里。 过了三日,白面主动找了蔡小满。 “满姐,我按照你的话,把钱都还了回去。”白面长得好,这小模样委屈兮兮的,瞧着让人很难生气。 蔡小满依然板着脸:“我可没逼你,你到时候别说是我拦了你的财路,我可承担不起。” “不,不,是我想通了,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只是以后要靠你们养着了,我最后那点钱都还了利息。”白面连忙道。 蔡小满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些:“放心,有我们蛮牛帮在,不会少大家一口饭吃的。” 白面笑着点点头。 再多的话蔡小满也没有多说,这件事就当这么过去了,大家依然还像从前一样相处。虽然不能当做完全没有发生一样,白面心底也不一定完全服气,却也没有影响太多。 毕竟如今还尚且年幼,不像成人要顾及太多的东西,关系颇为单纯,对于利益没有那么看重,所以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和平常那种矛盾一样,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至于之前投的钱,事成定局,周期长还要等大半年才知道结果。不管是赚钱还是亏钱,如今急也是无用的,大家也就渐渐不放在心上。 又是一年过去,春节过后,蔡家立马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状态。 每个人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那真是放个屁都要跑出去。响屁怕生噪音,不响怕熏人。过年时的热闹,和此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蔡小虎要准备县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 为爱鼓掌啪啪啪扔了1个地雷 尧羽扔了1个地雷 黑黑扔了1个地雷 (づ ̄3 ̄)づ╭?~ ☆、第 90 章 这是蔡小虎人生第一次大考, 蔡小虎本人还罢了, 虽然在蔡小满的激励下,变得比从前勤奋得多,可心理上却并没有太多变化。 每天依然会空出小半个时辰玩耍或者看闲书,只是整个人读书做事变得很有规律。每天呈家、私塾和顾家三点一线,什么时间干什么, 都安排得好好的。 私塾其实在孩子可以八股文完篇之后, 便是可以出师了。不过蔡小虎很被夫子看重, 依然愿意继续教导, 而蔡小虎确实也需要人管束着,否则在家中,他的注意力是没法集中这么长时间。 蔡家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而且夫子的学问好,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因此让他继续上私塾。 而顾怀瑾那边是和夫子完全不同的教学模式, 夫子重视基础的扎实,顾怀瑾则是技巧以及思维模式的开拓。做学问是没有非黑即白的,不同的立场和观点, 都有其道理。 所以蔡小满让蔡小虎当有不解时, 可以向两人同时询问,不同的观点中, 看到更多未注意的地方, 碰撞出新的东西来, 也就能看问题更加透彻。 自从蔡小虎开始真正的专心学习, 为县考做准备,不用人叫唤,每天就会跑两个地方。他是个脸皮厚的,别人请教总会担心太过麻烦对方,所以总会悠着些,往往只将对自己来说最难的问题拿出来询问,其他则慢慢摸索。蔡小虎却不然,不明白的就问,一天都缠着你都不觉得有愧。 这般固然太不懂人情世故,可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 不管是夫子还是顾怀瑾,都非常有耐心教导,不仅不会觉得烦,相反更喜欢。他们不会直接给其答案,只给一些指点,让他自己探索。在这个过程中又会翻阅各种书籍,增强了知识面。 不知不觉中,蔡小虎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阅读了很多书籍,而且都颇为透彻。 蔡家人平时都非常关注蔡小虎的学业,不过为了避免给他太大的压力,自从入冬开始,知道他要为县试做准备,反而不敢太多询问了。 这也是蔡小满提醒的,她从前也算是经历过数次考试的。虽然知道蔡小虎皮糙肉厚,可也不能给太多压力。虽然很希望蔡小虎真能高中,中个状元她都不嫌太闪耀,可也不想因此让这孩子心理承受压力太大,否则变成了类似范进这种被科举制度荼毒极深的人,那还不如不考呢。 高氏是平常最啰嗦的,被蔡小满这么一忽悠,又举了很多例子,顿时不敢再吭气了。每次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的时候,就硬生生把话题转为你最近想要吃什么。 蔡小虎也不是客气的,每次都很开心的点单。结果使得蔡小虎不但没有因为考试消瘦,反而还长胖了些。 家有考生总是紧张,尤其越临近,大家越难以平静,就连蔡小满都被这种诡异的气氛给带动,回到家的时候,说话声都放轻了。 这模样和那些有高考生的家庭,没啥太多的差别了。 她觉得这样也不是法子,虽然还有一个月,也开始为蔡小虎做考前准备,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省得蔡小虎还没啥,他们几个都要精神衰弱了。 科考的事当然得去找顾怀瑾,她一想好,就急哄哄的去询问,看科考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准备和注意的。 虽然科考的制度都差不多,可每个地方还是有些许差别。顾怀瑾这几年一直在辅导人科考,虽说一般都是辅导童生,县考这种小考基本用不上他去指点,可对于这里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 “我还想着过两日就让你们准备了呢,没有想到今天你就过来找我,倒是心有灵犀了。”顾怀瑾笑道。 蔡小满微怔:“啊,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准备得太早呢。” 县考只一天,并没有严格的交卷时间,只是不许点灯续战。她对县考细节虽不太明了,关于时间还是很清楚的。 “不早。”顾怀瑾走到书桌前,开始一边提笔书写一边开口道:“县考不同其他考试,需得自己准备桌椅。” “啊?!”蔡小满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还要自己准备桌椅?这衙门也忒抠了,连考生的桌椅都不给准备啊?那不是太不方便了。” 这要放在后世,教育局非被家长们拆了不可,自带桌椅那得多麻烦啊。 “县考虽是读书人第一次考试,却没有后面的考试那般认真对待。”顾怀瑾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笑着解释。 “咱们在城里还方便,从自家抬过去便好。若是从乡下来的,要不然就是大老远抬过来,要么就是要租借。等到县考前夕,你只要注意就会发现很多店家做这门生意。若是那些来的慢的,没了干净的桌椅,什么小饭馆的油桌、案板等到都会被借走。” 提起这个,顾怀瑾想到他一个学生从前县考发生的事。 那学生是乡下来的,聪慧过人,所以家里头虽然非常贫穷,也硬撑着供他上学。他县考的时候,因为没钱在城里租住房屋,所以考试当天天没亮,才从乡下赶来。桌子也是赶忙在街边摊好说歹说借了个桌子,那桌子油腻腻的,出来的时候,衣服上沾的都是油。 他倒是个乐观的,自我调侃,家里没钱吃油,吃的菜经常见不到一丝油光,这么闻闻也是过了一把瘾,肚子都不容易饿了。 这个学生也是顾怀瑾自掏腰包支助的学生之一,不仅看重他聪明又踏实,最重要的是非常乐观,并不以自家贫穷为耻,而是非常坦然的面对,别人说道也不会生气,只是会更加努力。平常也会接些活儿赚钱,不是只会从家里吸血,自己却五谷不分,这让顾怀瑾很是欣赏。 “怪不得普通人家供应不起读书人呢,光这种乱七八糟的开支就不少了。”蔡小满叹道。 “还要准备些吃食,县考虽查得不严,但最好还是按照院试标准,以免以后手忙脚乱。我一会会将注意事项一一写明,你照着做准备便好。” 考场里也有卖吃的,不过贵得心惊。外头卖泡茶的白开水顶天了一两文钱,可在考场里则需要四十文,其他东西的价格更是吓人。有的考生家里没什么钱,之前又没地方打听也就没有做好准备的,只能忍着饿考到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大部分人都没法好好发挥,结果名落孙山。 蔡小满连连点头:“嗯,嗯,这个我必须好好准备,小虎要是没好吃的,心情就不会好,会影响考试的。” “现在也开始把笔墨等准备好,临考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涨价。” 顾怀瑾讲了一堆,蔡小满最后的感觉便是,这科考真是又麻烦又花钱啊! 县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天还没亮,整个家所有人都起来了。就连秦氏都爬了起来,原本是不打算叫她的,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一个月就到了生产的时候,这孩子自打怀上就没个安生。秦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晚上都要起来几次,那时候真是补眠的时候。 可她依然忍不住要爬起来,今天对于他们蔡家来说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她哪会愿意错过。 蔡小虎跟没事人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也不是他心大不在意,只是看到大家都那么紧张,他就不由想笑,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 “娘,姐,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要去科考了。”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昨天我和你三姐照着顾秀才的单子对了好几次,保准没错!”高氏笃定道,可是没一会又紧张起来:“等等,我再查看查看,别一晚上过去被老鼠啥的畜生拖走了什么。” 这个时候没人觉得高氏小题大做,都纷纷表示出门前还是得查看一下,别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要呕死了。为了这种事耽误一年,那也太让人气恼了。 蔡小虎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娘,你们都检查多少遍了,再查我就迟到了。” “对对对,现在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过去再说。”就连平日最淡定的蔡老根都有些慌了手脚,脑子都是木的。 谁让这是他们整个蔡家,第一个科考的独苗苗呢,而且听顾怀瑾和夫子说,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他能不紧张吗! 要是真的能考上……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到未来那光景,蔡老根嘴角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上翘,都要魔怔了。 高氏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瞧我这脑袋,牛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一会在车上再检查好了。” 县试在县衙里考,距离这里有段距离,带着桌椅板凳的,还是得坐车更方便。虽然他们的力气挑着也不嫌重,可现在不差钱,当然还是牛车护送更稳妥。所以老早他们就租了两辆牛车,倒不是怕装不下,而是担心要是万一有一辆路途上坏了,另一辆可以备着。 再加上这么大的事,除了大肚子的秦氏,肯定是全体出动的,多一辆车正好能把所有人都捎上。 在牛车上高氏又跟蔡小满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边,发现确实什么都备齐了,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些准备的东西,都是准备了两份,因为高氏不知道哪里听的事。 说是以前有个书生,非常的有学问,可临考前被同住的读书人陷害,暗地里偷走了他的笔墨,害得他入了考场没笔墨书写。虽然里头有得卖,可花了一大笔钱不说,不是自己用惯的。最关键是遇到这种事,又气又急,大大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这种事虽然少,可凡事就怕万一。 于是乎高氏准备了两个考篮,一辆牛车一个,以免哪一个中途磕着碰着不能用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高氏一般做到这般程度,可谁也不觉得这样过分,反倒觉得她做得好,可见整个家为了蔡小虎这个考生,是有多紧张。 “娘,我进去了。”下了马车,蔡小虎提着考篮就要进入考场。 考场外头已经有专门的人在检查搜身,县考搜身也没有那么严格,只是大概搜查一下没有夹带即可,不会脱掉大半,里里外外查个遍,有辱斯文不说,寒风里把人能冻感冒了。 高氏还想说些什么,被蔡小满拉了拉衣角,高声嚷道:“加油,回家给你做酱肘子。” 蔡小虎顿时咧嘴一笑,原本被大家的紧张劲也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瞬间被香喷喷的肘子给驱散了。 他挥了挥手不再回头,昂首挺胸的步入考场。 “孩他爹,我想在这里守着,一直等小虎出来。”高氏道,虽然明知道只怕要从天未亮等到傍晚,也不想离开这里。 家里的活也不一定非今天都干完不可,除了吃饭,其他的等明天也不会耽误什么事。而且家里头还有秦氏,虽然她现在不方便,可也不是不能动了,顺手的活还是能做的。 让她回家焦急的等待,不如留在这里还好。 蔡老根并未拒绝,直接道:“想留的都留下,咱们找个最近的饭馆坐下。” 大家闻言顿时都乐了,今天这日子连勤勤恳恳的蔡大江都请了假,这一天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是非同一般。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和他们一样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所以附近的店铺全都给坐满了。哪怕这里的东西贵得离谱,大家伙也愿意出了。 “爹,娘,咱们要不去牛车上等着。反正全都是租了一天的,上面也宽敞舒服,倒不如那坐着,再准备点吃食和火炉,也就不怕冷了。”蔡小满开口道。 这牛车搭了简陋的棚子,还是能挡风的,而且今天天气好,一会肯定是会出太阳,在太阳底下也不会觉得冷。 阳城和北方不一样,冬天没有那么冷,只要有太阳,室外比室内还暖和。 大家并无异议,蔡小满就跟着牛车回家了一趟,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又赶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牛车里,炉子里搭着一个锅子,里面煮着吃食,既暖和又能有一口惹的吃。起初还很紧张的盯着考场大门,没一会就开始一起玩牌。 一进入游戏,什么紧张全都抛在脑后,完全沉浸在厮杀之中。 直到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才把他们唤过来,回想起来自己来着是干嘛的。 “小虎?”一到玩牌就只能围观的蔡小满第一个探出头去,看到有十个人从考场里走出来,一路还有乐队欢送,那十个人大摇大摆的,威风十足。 一听到这声,其他人纷纷丢了牌,从牛车上跳了下去,果然看到了蔡小虎! 现在不过刚过申时,蔡小虎怎么就出来了?! “姐,我要吃酱肘子!多多的酱肘子!”蔡小虎看到家人,不再耍威风,笑呵呵的扛着桌椅奔了过来。 桌椅都是特别准备的,方便好用又没有那么沉。蔡小虎力气又大,长得也牛高马大的,所以提着并不费劲。 高氏惊诧不已,又惊又慌:“你咋现在就出来了?不会是被赶出来的?” “娘,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因为做完了就出来啦,要不是非得凑够十个人,我还能更早点出来。”蔡小虎嘟囔道,还他白白在那等了半天,天气又冷又不好睡觉,那叫个无聊。 “你怎么不多检查一会啊。”蔡小满恼道,蔡小虎就跟名字一样,做事很容易马虎! 交卷交得这么快,所有人都觉得担心极了,觉得怕是这次考试要黄了。 “我都检查好几遍了,县试很简单,比起顾大哥和夫子出的题容易多了。而且我绝对有好好书写,我写字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蔡小虎那手速蔡小满自叹不如,而且他的字写的也还不错,刚劲有力,只是经常比较潦草。 “你不会又乱涂了……” “哎哟喂,我哪里有这么傻啊。这是考试,若是考官看不懂我的字写成花儿也没用啊。”蔡小虎有些不耐烦,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批出来,拿了出头牌,家里人会惊喜,哪里晓得叽叽歪歪半天不得安生。 大家伙见他这样也不好多问,终归都已经考完了,一切等成绩出来再说。现在责备,没什么用不说,还惹来厌烦。 可话是这般说,见蔡小虎这轻描淡写的态度,都觉得怕是考砸了。因为害怕他们唠叨,所以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之前他多努力大家也看在眼里,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个正形,能做成那个样子已经非常不易,也就不好再苛责。 于是大家没有再提起考试的事,一切照旧如常。尤其看蔡小虎并没有以为考完就万事大吉,狠狠的吃了一锅子酱肘子,又好好睡了一个大懒觉,出门晃了一圈回来之后,又像之前那样投入学习之中,就更不好说些什么。 县考成绩发榜很快,虽然早早就得到消息什么时间发榜,可蔡家人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考试那样恨不得头天晚上就在附近住下。还是如同平常那样,该干嘛干嘛,谁也不提去看榜的事。 不是不看,而是等着忙完手边的事再过去瞧。否则的话显得太急切,若是考得很差,岂不是让蔡小虎更加难过。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去看榜,就有人敲锣打鼓往家里来了。 “哎呀,你们家小虎真是太有出息了,考了县案首!”一早得到消息的曹婶儿在吹鼓手进门之前,就窜进了蔡家大院里,看到蔡家人还跟平常一样洗漱准备早饭,直接给愣住了。 看看当事人这么淡定,自己如此激动,怎么可看都觉得自己像是傻子一样。 “啥?!我,我们家小虎,考,考中了?”高氏直接惊呆了,手里的盆都咣当掉了下来也不自知。 曹婶儿见她这模样心底才舒坦一些:“可不是吗,还是案首啊!我可听我娘家大哥说了,考了案首那肯定就会是秀才了,否则知县的脸都没出搁。你们家要大不同啦!” “真,真的?”蔡家人这时候都在,听到这句话全都傻眼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没有听到这道贺的吹鼓手都来了,赶紧准备打赏钱,可不能怠慢了!” 蔡家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做各种准备,直到道贺的人全都走了,这才缓过劲来。 “小虎,你真的考上啦!”高氏直接抱住蔡小虎不放,嚎嚎大哭起来。 蔡小虎被搂得不知所措,他现在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腻歪。 “我老蔡家祖坟冒青烟了!”蔡老根也欣喜若狂,在原地走来走去,根本停不下来,嘴角快裂到耳根了。 蔡小满也高兴极了,刚才自掏腰包给一起道喜的街坊邻居撒了不少钱。 虽然只是个县试,可这可是个非常好的开端,尤其之前他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不但考上了,竟然还是案首! 考过的人不少,可案首只有一个啊! 基本上考上案首,后头的院试基本也能过,到时候就是秀才,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读书人带来的好处那可就多了,社会地位也完全不同。 “小虎,好样的!”蔡小满乐呵呵夸赞,心底一直在放着小烟花。“我一会出门买炮仗去。” 鞭炮非常昂贵,烧得又快,他们家里过年也就是烧竹筒过过干瘾。可这种大喜的日子,还是很值得买鞭炮使的。 “姐,别!”蔡小虎挣脱高氏的怀抱,连忙拦住。 蔡小满不解:“你不是最喜欢烧炮仗的吗,今天怎么跟姐客气了?” “我就过了个县试,根本不算什么,就算烧好歹考过了院试,再不济府试都好些。”蔡小虎嘟囔道,“花那冤枉钱,还不如做点好吃的呢。” 大家顿时笑了起来,秦氏挺着肚子道:“咱们家小虎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若是以前比不会这么说。” 蔡小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书看得越多,越发发现自己其实啥都不懂。而且不过区区一个县试,没啥好嘚瑟的,我才不是那轻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