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小叔叔X落魄女（十一）
深夜, 林家灯火通明。 佣人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屋子，客厅满地的碎片，动作轻轻的，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生怕把楼上一屋子的人给吵醒。 昨晚，没有任何吵闹声, 全是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声音, 一直到后半夜才消停。这客厅里的摆设和电器，几乎都报废不能用了。 佣人摇摇头，弯腰去捡拾碎片，放在垃圾桶里。 忽然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 林斯引穿着一件羊绒衫和休闲裤，神情慵懒，眼神有些无精打采，佣人连忙扯了嘴角, 客客气气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您现在要吃吗？” 林斯引扫了眼客厅，若是外人进来瞧见，怕是以为昨晚家里闹贼，把东西全偷走了。他揉了揉额头, 打着哈欠, 眼睫一垂, 再抬眼时, 已经变得与平常无异，眉梢眼角透着闲散。 开口说道：“别再添置东西，就先这样。” 佣人有些诧异，看了一遍客厅，这现在连台电视都没有，落地灯都碎了，除了沙发上的皮子没被划破，其他多少都有些磕碰。 这家里万一来个人，也太难看了些，佣人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答案。 林斯引的手骨节分明，修长但是掌心的纹路很乱，从小林家父母就说他是操心的命，可长大以后，属他逍遥快活。 所以每次调侃，掌纹乱大概是因为他的命只有天知道，不让人从掌纹里看出来。 捏了捏眉心。 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要不是怕没地方下脚，最好连这些都别收拾。砸东西就是为了发泄，看着物品毁坏后，心里能轻松些。 要是再把这些恢复成原样，恐怕他们会更难受。 早餐只有林斯引吃了一些，其他人都在房里不出来。林斯引就这么在家里待了一天，没敲门劝他们。 到了傍晚，他去厨房做了饭菜，挽起袖口，抓起一只螃蟹清洗。水流哗哗作响，把正在挣扎的螃蟹身上冲洗干净。 一顿饭做的极为丰盛。 到了饭点儿，一天没下楼的人都到了客厅，林斯引已经把饭菜做好，他坐在沙发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听见动静后，抬头看了一眼。 林家父母眼睛红肿，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眉间的愁苦郁结。林斯引把椅子拉开，让他们坐下，林大哥夫妻俩下来，神情也不太好，眼神直愣愣的。 动筷子吃饭，都有些食不知味。 林大哥抿了抿唇，夹了一筷子菜给身边的老婆，她只吃着一根青菜叶，还吃了半天。林大嫂垂眼看了看，眼睫一颤，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把筷子放下，盯着他。 她眼角泛红，声音还带着哭后的鼻音：“吃什么吃，儿子都不知道有没有饿肚子。” 起身离开，林大哥伸手去拉她，林大嫂猛地打了他手一巴掌，林大哥没说什么，她反应过来，眼神缓和一些：“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林斯引看着坐在餐桌旁边的一家子。 其实挺正常，理解他的做法，但是不能谅解。 他把碗刷了以后，往床上一躺，半天不想动，身上特别的累。可是脑子却异常清醒，碰了碰手机，划出来岑丝淼的手机号。 指尖在拨通键上摩挲。 过了会儿，把手机锁屏。 他打着哈欠睡去。 公司里，岑丝淼跟林斯引难免碰面，她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连冷淡都没有了，就跟俩人不熟悉一样。 林斯引漫不经心的应着，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反应，等岑丝淼走过去以后，看着她的背影，裙子包裹着身体，曲线尤为诱人。 他眯了眯眼睛。 脚步动了动，没有追上去，分明就该是她来哄，凭什么他要眼巴巴的凑上去。他还没那么下贱。 岑丝淼最近心如止水，除了设计稿什么也不想，孟家一大堆的事儿，太烦人。她摸出来手机，紧皱着眉头，林斯引还是没联系她。 开始哄不管用，后来冷着也不行。 下班的时候，她特意在公司楼下等了一会儿，躲在旁边，看见林斯引出来，拿着一杯咖啡，咬了咬牙。 试探着走过去，她打算服软。林斯引不经意间看见她，越来越近，他眉头挑了挑，站住不动。 岑丝淼眼睫一颤，勾着嘴角，唇边带着笑意，踩着的高跟鞋扣在地面发出声音，都变得好听起来。 两人只有五步的距离。 林斯引垂下头，摸了摸袖口，指尖摩挲着，下巴上略微有些胡茬，给这身禁欲气息的西装添了一抹野性。 他眯了眯眼睛，岑丝淼快要走到他身边时，林斯引忽然迈开脚步，看都不看她。岑丝淼抿唇，俩人擦肩而过，他去开车门。 林斯引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不由自主往身后瞟，身子有些僵硬，他坐上驾驶座，没有看岑丝淼，发动引擎的时候，抬眼看了看。 瞬间呼吸一窒。 岑丝淼背对着他，跟一个男人正聊得高兴，她似是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弯着嘴角，把耳朵凑过去。 男人微微弯着身子，眼神透出兴趣，还拿着岑丝淼刚才手里的那杯咖啡。 鸣笛声震耳欲聋。 岑丝淼更加听不清他说什么，两个人离得越发近了。 不就是作么，谁不会啊。 第二天林斯引又出现在公司走廊里，岑丝淼经过时，他抬头盯着，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他摸出烟，噙在嘴里往吸烟区走，活动下脖子，一身严肃的西装，被他眉宇间的痞气给破坏，把烟点燃。 吸了一口。 没劲。 下午的时候，岑丝淼正在画稿子，忽然听见门响，她眉头一跳，戒备地问：“谁？” 那边静默了半晌，没吭声。 她声音变得紧张起来：“谁在外面？” “我。”沉沉应了一声。 岑丝淼舒了口气。 门打开，林斯引垂着头走进来，经过岑丝淼身边，她的鼻尖全是浓重的烟草味。他一进来，就做到椅子上，没精打采的，半天不说话。 岑丝淼也没理他，继续拿着笔工作。 时间过去半晌，林斯引抬眼看着，眼神深邃，特别专注，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这些天隐藏起来的阴郁，慢慢显露。 他下颚收紧。 岑丝淼忽然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她把笔放下，碎发在指尖缠绕了一圈，又被别到耳后，露出被他含过许多次的耳垂。 红唇轻微一动：“有事儿？” 林斯引盯着她看，没有应声，岑丝淼也不动作，就这么坐着，他眉宇间的阴沉，一点点消散，在还没来得及换上不正经的神情前，整个人显得尤为柔软。 垂头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提醒你一声，注意安全，别遇到什么人就凑上去，给公司添麻烦。” 岑丝淼眉头一挑，答应的极为利索：“行。” 他站起身。 连着过去几天，岑丝淼看见林斯引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每天总能偶遇个七八次。可每次他都是没有丝毫和好的意思，岑丝淼试探着搭话，他玩傲娇玩得特别厉害。 孟家最近事儿也挺多，孟琳因为林戈天天在家里闹，不是说饭菜不合心意，就是说房间打扫的不干净，何嫂没少受气。 孟琳的床上放着件衣裳，何嫂进房间打扫，看见后，顺手给挂在衣柜里。结果孟琳回来横挑鼻子竖挑眼。 何嫂站在她房间门口，腰间系着围裙，听着孟琳的指责。一双手尤为粗糙，刚才正在洗碗，听见孟琳着急地喊她，匆匆洗了手，没来得及擦就过来了。 她低头拿着围裙擦了擦手。 孟琳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眼角一红：“你就是看我从小不在孟家，所以待我不亲，想着办法让我不顺心。” 何嫂眉头一皱，干活主家不满意，说两句当然可以，但一顶帽子扣下来，就不行了。 她抬眼：“我在孟家工作很久了，虽然我像对待自己家一样照顾这里，但我毕竟是个外人。孟家的家事，我该不该掺和，心里是有数的。” 孟琳没想到她会还嘴，脸上表情一怔，猛地走过去，厉声呵斥，可何嫂神情仍是平淡，说了句没事儿，她就先去忙。 没有理会孟琳的反应，就下楼去了。 孟琳身子一僵。 第二天早上就去把孟家父母折腾起来，一个劲儿地哭，她一晚上没睡，眼底下青黑，这会儿哭的又极为伤心，脸色特别难看。 她松散着头发，身上穿着睡衣，一身吊带裙，没穿外面的长袖，坐在沙发上拿着纸巾擦眼泪，哽咽好几次。 孟父坐在她身边，眉头紧锁着，一句话也不说。孟琳特别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胸前的白皙露出来，她嘴里抱怨：“能不能让何嫂走啊。” 孟父看了她一眼，孟琳眼睛哭得红肿，蒙着一层雾气，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太太开口：“琳琳你心里不高兴，别去找何嫂的麻烦，她在这家里十来年了，性子怎么样，我是清楚的。” 孟琳一怔，哭得更厉害。 她把头埋在孟父怀里，抽噎个不停。 太太叹了叹气，忽然岑丝淼的房门响动，她从楼梯上下来，瞟了客厅一眼，有些弄不懂情况。 太太眉头皱起来，她伸手把头发拢了拢，下巴微微抬起，神情露出高傲，瞥向岑丝淼的目光透着冷意：“怎么这会儿才起床？” 岑丝淼脖颈纤细，肤色极为白皙，眉间的几分神|韵还真跟太太有些相像，如果不是孟琳与她更像，倒真怀疑是不是真的抱错。 岑丝淼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拿着包包就出门了。 孟琳这才忽然想起要去公司，没心思哭闹了，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松开挽着孟父的胳膊，匆匆往楼上去换衣服。 孟父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咳了一声，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 太太垂着眼睫，脸色难看，心里知道孟琳的性子越来越娇惯，可心里就是特别烦岑丝淼，甚至孟琳越不争气，她就越不待见岑丝淼名。 一抬眼看见孟父板着一张脸，心里的火气顿时上来。 “你怎么当父亲的，女儿经历这么大的事儿，连管都不管。她现在使性子，还不都是因为平常对她关心不够。” 孟父蹙起眉头，没有反驳，太太提着皮包出去，冷着脸不想看他。等了一会儿孟父上楼去敲孟琳的房门。 孟琳去公司迟到了，上午九点多才来，岑丝淼正在休息间倒水，看见她走进来，抬眼看了看，她踩着高跟鞋拧开门把手，一声不吭的进去。 岑丝淼低头看了眼手机。 晚上回去，太太还没有回来，吃晚饭时，只有孟骏跟岑丝淼坐在餐桌上。孟父还在房间里，孟琳下班回来凑在孟骏身边，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尤为冷漠。 她眉头一皱，把皮包仍在沙发上，跑去找孟父。 这会儿俩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何嫂往餐桌上端菜，最后也一同坐下来吃。这是极为有默契的约定，只要这天桌上吃饭的人不多，何嫂就坐下来一起吃，连带着后来不是孟家人的岑丝淼，也跟着何嫂沾光。 孟骏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何嫂在他面前从不拘谨。 她夹了一筷子菜，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叹了一声气：“人年轻时候贪玩不顾家没事儿，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吵架。” 孟骏眉宇间神色冷淡，跟没听见似的。 他低头吃饭，岑丝淼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特别不对劲儿。 半夜的时候，岑丝淼突然醒来，觉得口渴，空调开的特别干燥，鼻子有些不舒服。起来把空调关了，拿水杯走到客厅，正要接水，她抬眼看了看楼上的房门。 都关着灯。 低下头去按饮水机开关，突然不经意间瞟见厨房的门没有关好，门缝里透出光亮。岑丝淼眉头一跳，脚步放轻，凑近。 里面开着最暗的灯，只能看见门缝正对着的水池，忽然一只手把水龙头打开，水流声作响，仔细清洗着五花肉片。 骨节分明，有些瘦，手指极为灵巧。 动作仔细又认真。 忽然那人微微弯腰，露出下巴，岑丝淼眯了眯眼睛，呼吸不由加重，身子紧绷。五花肉清洗干净，放在案板上，拿起刀，慢慢切下去。 深夜，屋子里一点声响都尤为明显。 肉片薄厚均匀，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极为有规律。 一共两块肉，岑丝淼听着声音，不自觉在心里数了一下，每块肉切成的肉片，数目都是一样的。 她抿紧唇，那人把刀放下，弯腰去拿开抽屉，露出侧脸，忽然扭过头，目光冷冰冰的，吓得岑丝淼心里一颤。 孟骏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岑丝淼一眼，随即挪开视线，去水龙头跟前洗手。开口说道：“进来。” 声音低沉，被水流声掩盖了七八分。 岑丝淼没听清，脚步没动。 他蹙起眉头，又看了岑丝淼一眼，把水龙头关上，水流声顿时停下，尤为安静。又说了一遍：“进来。” 过了一会儿，锅里倒上油，打开抽油烟机，桌上多了一道菜。 青椒炒肉片，卖相看起来挺好，闻着也很香。 这道菜半夜吃起来有些油腻，中午配上米饭吃正好，可孟骏却吃的津津有味。他刚才炒菜时，挽起来的袖子还没放下，手里拿着筷子，大口吃菜，又咬了一口馒头。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些凉。 岑丝淼坐在他的对面，面前也放着一双筷子和一个馒头。 他抬眼：“怎么不吃？” 岑丝淼摇摇头：“我不饿。” 孟骏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透着些许嘲讽：“我以为你会说吃腻了，小时候我可是经常给你做这道菜。” 她有些惊讶，这些事儿，系统给的记忆里可没有。 系统喊冤：“这个世界就是看你怎么玩了，说不定就会触发什么情景，我给你的只是基础设定。” 第二天早上，太太才从外面回来，果不其然，进到房里没一会儿，就跟孟父吵了一架，孟琳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瞟了一眼，就往楼下走。 孟骏正坐在那儿吃早餐。 她扬起笑脸打招呼：“哥，早啊。” 孟骏喝了一口牛奶，正吞咽着，没有应声。她也不在意，坐下来一同吃饭，抹面包的果酱在孟骏那边，她开口：“你帮我把果酱抹上去。” 孟骏看了她一眼，果酱瓶拿在手里，递到她面前，孟琳不乐意，没有接，软着声音：“你帮我抹啊。” 他收回胳膊，孟琳满意的弯了弯眼睛，却听见清脆声音，果酱瓶被他摔在地上，碎得七分五裂。 她怔住。 楼上还在吵，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声响，孟骏抬头看了看，又看向孟琳，她脸色难看，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的意思。 “哥。” 孟骏目光沉沉：“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只要你不去爸妈面前折腾，我怎么都由着你。” 外面太阳正好，可风却异常的冷，扑在身上让人缩手缩脚。 岑丝淼把车停好，抬眼看见林斯引站在公司大楼前面，他脚步匆匆，似是有急事儿，眉头紧皱着。打开车门坐上去，车钥匙一转，就开着车走了。 车速特别快。 她有些纳闷。 到下午的时候，林斯引也还没来公司，听见助理在跟别人说话。岑丝淼揉揉额头，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可只响了一声，以为是推销的。 手里正拿着笔在勾勒，就没有去看。 准备下班，她把东西收拾好，拎起来皮包，从桌子上拿起手机，顺势解锁看了一眼。 来电提醒，林斯引。 她皱了皱眉，边往外走，边低头看着手机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过去。 那边却没人接。 她再打过去，这次响了没五秒钟，那边直接给挂了。 岑丝淼眉头一跳，脾气也上来，把手机往包里一放，转身去公司旁边的超市买东西吃。 林斯引办公室的窗户打开，烟圈从窗口飘散，指尖掐着烟，微微用力。 在超市逛了半天，岑丝淼买了许多零食，结账时排的队特别长，她特别有耐心，低着头玩手机。 出超市的时候，拎着一大包东西，她眯了眯眼睛，心里痛快一些。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她，怔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没认出来。 男人身材高大，戴着一副眼镜，穿着高领羊绒毛衣，斯斯文文，唇角弯着：“是我，多谢你那天请的咖啡。” 岑丝淼有了些印象。 两人边说话边往外走，他特别热情，上次想要联系方式，结果被拒绝了，没想到这次又见面。他弯着眼睛，努力逗岑丝淼开心。 岑丝淼笑的特别敷衍，可她眉眼天生有一股媚气，即便是不笑，就那么看人看的时间久了，都会让人误以为她在暗示。 何况这会儿还笑了。 男人更加高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岑丝淼有点后悔自己没把车开到超市门口，还得再去公司楼下开车。 岑丝淼脚步放慢，客气地笑了笑，还没开口。 忽然听见后面的声音，特别大。 扭头看了看，没有异常。 她眉头皱了皱，继续跟人往前走，公司大楼跟超市之前有一个拐角，里面是小巷子，再往里面走就是另一条商业街。 但这条小巷子昏昏暗暗的，没有路灯，晚上没有人从那里经过。 她往前迈着步子，旁边的男人说着话，声音沉稳，岑丝淼漫不经心应了几声，忽然手臂一重，整个身子往昏暗的小巷子里倾斜。 刚要喊叫，浓烈的烟草味和一丝酒气飘散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