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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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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昭在出发前还是兑现了要和孔一棠去孔家的承诺。    应昭一次都没去过这个孔一棠提起始终带点灰色的家庭,没想到去的时候正逢晚高峰,还堵了挺长时间,还下了一场暴雨。最后到小区外面孔一棠像是看到什么人,在经过那个人的时候敲了敲车窗。    一个瘦高的男人,身材看上去很好,听见声音,看了一眼。    对方愣了愣,最后说了句你来了。    孔一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你怎么从外面走回来的,车坏了?」    还有点幸灾乐祸。    孔和光撑着伞,嗯了一声,「路上抛锚,加上堵车,干脆走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细,但没让人觉得娘,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人眼睛,眉毛都不是那种锋利的眉,一个男人,居然长了一对细眉。    看上去有点好欺负。    「上来,反正要去你家吃饭。」    孔一棠今天心情挺好的,她前两天就给理论上还是她爹的孔士华打了个电话,说周末要来蹭顿饭。    孔士华随便她,反正也从来没上心过。    孔一棠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徐宛诗的情况,孔士华回了句:「不就一直那样么,你周末来的话我让和光也回来。」    口气还不耐烦,估计徐宛诗不大好。    这两口子的关系也是奇奇怪怪的,孔一棠一想自己亲爹找过徐宛诗了,就觉得乐得不行,连带着看孔和光都顺眼了起来。    孔和光坐在副驾驶座上,司机对主家的事儿充耳不闻。    他上车就看到了和孔一棠一起坐在后排的应昭,冲对方笑了笑。    不笑的时候五官因为偏柔,总有点怪,笑起来反而让人觉得舒心不少。    孔一棠咳了一声。    小区外到孔家还有不少路,走过去还要挺长时间的,孔一棠想着今天是来看戏的,话也多了起来。    应昭一直低头玩手机,她知道自己不用熟悉这些人。    到的时候孔士华刚从楼上下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平整,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看到三个人进来,脸色倒是没那么不好了。    孔一棠倒是直接介绍了一下,「爸,这是我女朋友。」    孔士华哪能不知道应昭,他对孔一棠就没尽过爹的义务,听到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应昭,哦了一声。    落座的时候孔一棠问孔和光:「你妈呢?」    孔和光看了一眼楼梯,说:「她这两天心情不好。」    其实何止是心情不好,可以用疯了来形容。    他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砸在木板上钝钝的。    孔一棠心情很好地夹了一块肉递到应昭嘴边。    然后说:「生病?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孔和光:「……」    他长到现在这个岁数,跟自己亲妈也没多亲近,孔士华倒是对他很好。    要不是对方打电话过来,他也是不想回这个家的。    他觉得他妈怪怪的。    徐宛诗很美,开家长会的时候能压下所有同学的妈妈的容貌。    但她同样没什么内在,是一种空洞好看。    问她简单的题目她不知道,到后来甚至不允许问。    对孩子也没什么耐心,孔士华也不着家,他的生活里只有保姆和聂齐。    也就是刚上初中那年,他从聂齐那里得知孔士华在老家有妻有女,而自己亲妈要让聂齐去教训一下那个女孩。    聂齐他说不动,只能干着急。    最后问了对方的朋友,才知道那天聂齐去干什么了。    匆忙地打了个电话找了个借口叫他回去。    但没过多久,发现自己还是晚了。    孔一棠作为大他两岁的姐姐来到家里,腿就已经瘸了。    那时候家里的氛围很微妙。    他能察觉到徐宛诗比以前高兴了不少,但也不像是真的高兴,对孔一棠很好,那种好,多年后回想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这样的父母让他觉得羞耻。    后来他干脆住宿去了,也不怎么敢面对孔一棠,碰到了就老老实实地喊一声姐。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孔士华咳了一声,明显是瞧见了孔一棠的幸灾乐祸。    「我问问咱妈的情况怎么了?」    孔一棠还理直气壮。    应昭有点想笑,但是憋住了。    又是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碎了,连带着碎片从楼上掉下来。    孔士华大发雷霆,让保姆上去看看,但保姆还没上去,徐宛诗就下来了。    她依旧很美。    就是越发地空洞。    屋里挺热的,她穿着一条白裙子。    脸上没化妆,也不是以往出现在别人面前那副精致模样,披头散发,像是疯了。    朝饭桌走过来。    孔士华被她偎着,徐宛诗的目光落在孔一棠的脸上,又迅速移开,低声说:「吃饭都不叫我?」    保姆递了碗筷过来,孔和光盛了一碗汤,还没递过去,又被徐宛诗给挥开了。    又是哐当一声。    孔和光被热汤泼了衣袖,最后也只是皱了皱眉,说了一声去换件衣服。    孔一棠笑眯眯地给应昭盛了一碗。    孔士华朝徐宛诗吼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疯疯癫癫!」    徐宛诗伸手掐住了孔士华的下巴,呸了一声,「你算什么玩意,说我?没有我,你有今天吗?」    应昭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换完衣服的孔和光倒是目不斜视地经过饭桌,打开后门,似乎是抽烟去了。    孔一棠悠哉悠哉地剥虾,虾肉蘸了蘸醋,夹到了应昭碗里。    应昭低声问:「我们这样看着?」    孔一棠笑了笑,没说话。    孔士华站起来,拉着徐宛诗的手,往楼上拖。    徐宛诗攀着楼梯扶手,就是不肯,还抓了一下孔士华的脸,「恼羞成怒了?本来就是,没有我,你就是个废物。」    楼梯拐角有个天窗,外面是滂沱大雨,晦暗的自然光和昏黄的壁灯交缠在一起,落在徐宛诗的发上,她伸手捋了捋,哼了一声,「本来以为你跟蒋韵有点什么,原来是合起伙骗我。」    她的笑声有点像个年轻姑娘。    脆脆的。    却让人听起来不是很舒服。    孔士华:「你说够了没有!」    这些旧事他没有半点想提的,没想到徐宛诗上星期开始就跟疯了似的,每天都要跟他闹一闹。    「没有!蒋韵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瞒我瞒得挺深啊,儿子都给你生了,现在告诉我你跟蒋韵一点关系都没……」    应昭很惊讶,又看了一眼孔一棠。    她家棠总气定神闲地剥虾,葱白的手指剥壳倒是很迅速,把剥好的都放在了醋碟里,冲应昭眨了眨眼。    徐宛诗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以为她不知道。    其实孔士华和她妈的交易,没想到全盘告诉她的会是孔和光。    前几天电话里说的,孔和光在她印象里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尽管他相貌、成绩、外形都不错,也很少说话,一通电话打过来,没有交代前因后果,就是把孔士华的一份合同念给她听了。    甲方是蒋韵,乙方是孔士华。    形式上的婚姻关系,蒋韵出数额不菲的钱来买这段关系,但对孔士华的婚外关系都不干涉。    合同内容是简略复述的,孔和光念得口齿清楚。    孔一棠知道对方没理由骗她。    毕竟这个弟弟从一开始就对她没什么敌意。    这点很奇怪。    证明他很早就知道了。    「我小学六年级知道的,那年搬家,父亲把一堆东西塞进了保险柜里,唯独这份,烧掉了。」    孔和光叹了口气,「那天我在书房写作业睡着了,中途父亲出去接了个电话,我醒过来一会,合同就在一边,我就翻了翻,打算问问,结果他回来就烧掉了。」    孔一棠:「合着你过目不忘呢。」    孔和光:「还没到那个程度,但也记得差不多。」    有些东西没刻意去记,偏偏就记住了。    和她猜的也没多少出入。    她妈也不是什么好鸟,挖了个坑就等着徐宛诗跳。    想到这里,孔一棠还是有点烦躁,这些心思弯弯绕绕,把命也玩了进去,却偏偏不会算无遗策,她就是那个遗策,从瘸腿,从被瞒了这么多年。    一个外人都比她看得透。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孔和光顿了顿,「对不起。」    孔一棠:「算了。」    她觉得这个人比他天真多了,以为他爸妈真能好一辈子。    如果没这份合同,徐宛诗也不像是真的因为喜欢孔士华才和他一块的。    她和自己妈都是怪人。    一个处心积虑地不想让对方好过,以为告发了恋爱关系,对方就会一蹶不振,失败后就不惜抢另外一个男人,不惜生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的儿子。    另一个同样处心积虑,为了报复,布置了这么多年,不顾一切,冷漠地操纵着这场因为嫉妒心引起的恩怨。    外人看来没什么意义的无声对立。    徐宛诗说了半天,孔一棠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一直在和那个什么女朋友说话。    孔士华不耐烦得要死,抓着徐宛诗就往楼上走。    他当初以为这是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左右徐宛诗也带劲,还有了儿子也就算了,但偏偏天底下真的没这样的好事。    他瞒了对方一件事,对方也瞒了不少。    蒋韵是他的财运,一本结婚证换个几十万,实在是赚到了,多个不用自己养的女儿也没什么。    到现在发现自己被人摆了好几道,虽然等价换算也没亏,但被两个女人作为置气的工具,想起来就膈应。    那臭丫头反正现在也过得不错,他当初去蒋家道歉的时候被蒋老爷子揍得一个月没能下床,虽然没瘸,但腿到冬天也不利索。    一笔勾销。    徐宛诗的债,到头来,还要他背。    蒋韵的已经两清了。    「爸,和『妈』好好过啊。」    孔士华刚踩了几阶楼梯,孔一棠就站了起来,冲俩夫妻笑了下。    这臭丫头说不出什么好话。    从小就不怎么讨喜,长大了,站在那儿,还是小孩儿样,以前抱出去,冲头发的卷也会有人说像,现在站着,倒是像蒋韵。    「行了行了,你管那么多,别爸啊妈的,膈应你自己还是膈应我。」    男人头发拉得笔直,发际线老高,早就没年轻时的英俊了,脾气还是一个样。    「下次碰到,喊声叔就得了,跟你女朋友好好过。」    戏都落幕了,也该回去了。    应昭吃了一肚子的虾肉,总觉得打嗝儿都是一股虾味。    孔一棠开心得抱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保姆追上来喊道:「小棠总啊,这个是先生让我给您的。」    孔一棠一看,乐得不行,「还给红包呢,他一个叔还充门面。」    说是这么说,倒是很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孔和光在大门的门檐下抽烟,他外头披了件雪白的羽绒服,衬得他白得有点吓人。    里面换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转头冲孔一棠笑了笑,「走了?」    孔一棠:「红包都拿了。」    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那我给你转一个,祝你和应小姐长长久久。」    「你应该的。」    孔一棠拉开车门,让应昭先上去了。    她准备上车的时候,孔和光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恨我妈么?」    孔一棠抿了抿嘴,「没什么可恨的。」    「浪费我精力。」    她耸耸肩,「本来很想她去死,又觉得她很可怜,到现在,反正她应该比死还难受了。」    那样一个心比天高活在自己摧毁别人幸福的沾沾自喜里的人,现在一切颠倒,应该比死还痛苦。    孔和光点点头,「那就好。」    他看着孔一棠上车,扑到了里头女人的怀里,看着车缓缓消失在雨幕里。    之后把手里的烟扔在水坑里,转身走进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角色从头到尾都是灰色的,我也推敲过很多她们的轨迹,怎么说呢,生活里的案例其实挺多的,很多人浑浑噩噩就过掉了一辈子,不过之于「自己」看「别人」都跟看电视剧一样。    很多新闻或者长辈口吻里讲的奇闻异事比小说精彩多了    这两位妈妈的番外我也没打算写啦)不然就啰啰嗦嗦没完没了……还是灰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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