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落了
或许是昨夜下了一场细雪的缘故,白昼明亮的不可思议,天地间却没有一丝阳光的痕迹,云雾将冬日里的冷阳,掩盖的丝毫不露。 放眼望去,偌大的山林间,无数高大的树木,已经落尽了满地枯叶,枝头挂着的雪水,一滴滴往下滴落,浸入湿润的土地。 此处空无一人,惟有两道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格外瞩目。 枫璟安低低的喘息着,从身体四处传来的痛感早已麻木,在这样的天气中,在野外待了一整个晚上,他早已手脚冰凉,与凝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冰冷的气温在夺走他所剩无几的体力,昨晚搂着凝光从山坡上滚下来,最严重的不是一身细细碎碎的伤,而是那根本直不起来的腰。 任由对方搀扶着自己,一步步艰难的,在湿润的泥土上行走着,他忽然轻轻推开对方,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抬手抹去一头的冷汗。 凝光想要过去,无奈蹲不下身,情急之下轻轻跪在他身侧,扶起他的腰,想要将他的姿势摆正一些,免得那把老腰再被他折腾。 枫璟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手指已被冻的麻木,甚至感觉不到凝光身上的冰冷,看着他冷凝着的眉眼,居然也有那个心思去戏弄他。 “你是不是在意我?” 凝光身体微微一僵,仍旧是面无表情,转而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同样冰冷的手越发的攥紧了。 “回答我。” 沉稳而有力的一声,那双黝黑的眸子,深邃的仿佛要将他吞噬进去。 凝光轻轻撇过脸,不去与他对视。 【我没有想过,你会对我……这显然不是正确的选择,人鬼殊途,更何况我现在,早已非人非鬼……】 终于听到他的回应,枫璟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的笑了一声,视线不离开他脸上半分:“人鬼殊途?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在我这里,永远没有人鬼殊途。” 凝光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他只是想……断袖与否不重要,这早已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尤其是以前经常进出皇宫,那些个王爷皇子,多半身边随着一个男侍,他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只是…… 他不该对自己生起这样的念想,现在的自己,也无法与之一比,若是换成以前的临川,一定会坦坦荡荡与之交谈,而现在的自己…… 心中想着,他不禁抬起手,摸了摸僵硬而冰冷的苍白面颊,顿了顿,又低头盯着那一只枯瘦如柴,惨白如纸的手出了神。 “在想什么?” 冰冷的手,不失霸道的掰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着,低低的磁音,缓慢柔声:“听着,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凝光被他这样强势的控制着,面对逼问,稍微有些难堪的别开脸,仓皇的站起身。 枫璟安明亮的眸子一瞬间失了色,抬头淡淡注视着他:“给我一个回答,很难吗。” 凝光只是低头不语,双眼低垂着,面上没有丝毫神色。 枫璟安的眸色渐渐冷淡了下去。 “你知道吗,你整天默不作声,面色冰冷的模样,简直就像一座没有感情的石雕。” 立在那里的身影顿时僵硬住,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着,却依旧掘强的不肯抬起头。 “说话啊,拒绝我啊,用冰冷的言辞,冷厉的拒绝我啊。” 站在那里的凝光,手指根根发紧,惨白的指尖,颤抖的无力蜷缩。 这是……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发火…… 苍白的嘴唇轻轻抿着,他缓缓抬起那张,足以令世间万物都失色的脸,却在看到对方那双深沉的眼眸后,即将说出的话,骤然卡住,然后沉落到心底里,淹没不见。 ……拒绝他,告诉他,你对他没有那种心思,像平常一样,用冰冷的口吻,就那样轻易的说出口来。 …… 他也很想这样,他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这些话即将吐出的那一刻,却被自己不由自主的往回咽。 “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么,凝光,相处这么久了,我在你心里,依旧没有任何的,一席之地吗?” 得不到回应,枫璟安不禁嘲讽的低笑一声,撑着地面艰难的站起身,四肢被冻的僵硬,后腰昨晚被撞伤了,几乎都站不稳。 见他身体一晃,凝光眉眼一凝,快步上前就要扶住他,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被对方侧身躲开。 枫璟安回过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看入他眼底,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才沉声:“也许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强留下来,如果不是我的自私,你早已得到解脱,如果不是我的自私,我也不会在日复一日的与你相处中,对你生了心思……” 转眸扫视一圈四周树林,他语气低沉的不可思议。 “我当初,将你从心思不轨之人手中救出来,如今你的事早已尘埃落定,我也不好再将你捆绑在身边……你走。” 一瞬间,凝光抬起的脸上,一双死白的眸子用力睁大,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息不稳,响起在耳旁。 【……你赶我走?】 枫璟安定眼看他,深沉的眼中看不清情绪:“亦或是……你想让我超度?” 凝光震惊的睫毛根都在发颤,简直不想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枫璟安口中传出来的。 冷目看他一眼,枫璟安不再多言,一手扶住腰,疼痛使他皱起眉,却没再管身后的凝光,独自一人艰难的往前行进着,朝怀城的方向走去。 被丢弃在林中的凝光,身体与这空气中的温度一般低,他一身雪白,却分不清是衣服白,还是他的皮肤更白。 漆黑的发,随着偶尔一股冷风,被吹拂的轻扬起,又再沉落,一缕发丝贴着他的脸庞,勾勒出那精致下巴的弧度。 他望着那决然离去的身影,胸膛中那一颗永远不会再跳动的心脏,居然隐隐的有些发紧。 扫视一眼四周,满是凄凉之色,天大地大,他此般模样,又该去往何方。 身体比大脑要更先做出选择,他脚步轻抬,缓缓的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冷风呼啸,迎面而来,枫璟安面颊冰冷,眉目间一片冷凝之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直到身后渐渐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他微微侧目,眸光一闪,嘴角缓缓勾起。 …… 走了许久,待到终于来到怀城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城门已被紧紧封闭,城门上方贴着满满一排镇煞符,而城门外面,一队士兵肃穆守卫着。 枫璟安不知这是何意,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了,快步上前问道:“敢问,这城门为何被封闭起来?” 其中一名士兵将他从头到尾,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皱起眉:“你是外地人,居然不知道……不对,就算是外地人也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有沅城的前车之鉴,为避免其他的百姓遭难,皇上下令将所有城县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城,亦不可再出城。” “什么!”枫璟安猝然一惊,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而杞越的动作亦是快的很,居然已经派人封闭了所有城门。 问题是,白箫可能还在怀城中啊!他要如何与他会合! 迫不得已,他亮出桃木剑,报上了身份:“实不相瞒,其实我是阴阳道师,放我进去,里面只会更安全。” 那士兵却意外的无动于衷,啧了一声,看了一眼他身后,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凝光,摇了摇头厉声:“看你那个东西,就更不能放你们进去了,皇上下的令,一旦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再进城,我不知道阴阳道师算不算例外,但现在,你绝对不能进去,否则就是我的失职。” “……”枫璟安近乎无言以对的看着他,回头看了眼因为城门口的镇煞符,而无法靠近的凝光,实在很想问面前这位士兵兄台一句。 兄弟,你要是知道,“我那个东西”是连当今皇上也不敢惹的“东西”,你还会不会这么坚守岗位? 然而也不等他问,那士兵已经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驱逐道:“哎呀快走快走,别让我们为难了,看你是阴阳道师,我才这么有耐心的跟你解释。” 言外之意就是,还不快看我面色走人? 枫璟安没了办法,这进是肯定进不去,出也是出不来了,但是要让他这样徒步回淳山,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样。”转念一想,枫璟安从怀里掏出所剩无几的几枚银子,递到他手里:“看在我是阴阳道师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帮我到城里弄辆马车出来,你们皇上只说任何人不得再进出城,这马可算不上是人。” “……”士兵被他说的好一阵无言以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阴阳道师…… 旁边的士兵推了推他,低声交谈:“你就进去给他弄一辆出来呗,不然看样子他是不会走了。” “唉!”那士兵唉声叹气的收了银子,转身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喃喃:“真是欠了你的,要不是个阴阳道师,我压根就不会想理……” 马车被带出来的时候,那士兵仍旧一脸菜色。 枫璟安跟他道了一声谢,转而上了马车,坐到前方,驾驭着马车就要往另一边走。 一直默默站在不远处的凝光,似乎害怕他真的就这样扔下自己离开,抛下了往日的冷淡和矜持,快步疾走到他面前,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枫璟安瞥他一眼,看着他心觉委屈却又不露声色的模样,心中又喜又怜惜。 最终还是淡漠的扫他一眼,语气生硬道:“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抹惨白飞快略过眼前,随即马车后轻轻晃荡了一下。 枫璟安:“……” 这动作可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这是安哥的手段,戏精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