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5）
瑞英第一次躺手术台。 程医生这个手术室特别简陋，四四方方四面白墙，中间摆了一张躺椅，看外形更像个牙科医生诊所。 而且冷清。 瑞英瞪着天花板，对这个环境感觉害怕。 他因为躺着不能坐起来看程医生，可耳朵竖着，听见程医生走来走去的，然后给他挂上一个吊瓶。 还要打针么？是打胎药？ 程医生看病时很严肃，淡淡道：“这是麻药，用了你躺七八分钟，我就完事了。” 瑞英松一口气。 “刚刚都是吓你的，不会让你那么疼，不过流产对身体损伤不可避免，你也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在性.生活方面必须有保护。” 程医生念叨完，弹弹吊瓶管子：“我开始了。” 瑞英吓的耳朵一抖。 他手发毛，感觉程医生坐在一边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吱”一声响。大概不到一分钟，冰凉的棉签在他右手背血脉抹动。 是要打麻药了？现在是不是针头已经准备好了？ 瑞英牙齿开始打颤。 说不害怕肯定假，但更多的是犹豫，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长腿叔叔知道后得多伤心，可生下来有病怎么办？ 各种念头在瑞英脑海中闪现，他感觉到冰凉的细针抵住自己，针管好像刺破皮肤，发出钻心的疼。 冰凉的液体灌进身体。 瑞英一瞬间觉得自己死掉了。 可他不能睡着，小哑巴眼角流出眼泪，带着对长腿叔叔的最后一点思念突然从床上跳下来。 他跳的动作幅度大，差点把针头挑破，幸好程医生早有防备替他护着。 手术室一下子变得东倒西歪的。 瑞英没来得及观察程医生表情，哭着喊：“拔掉拔掉！” 程医生惊呆了：“你会说话？” 瑞英：……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话。 程医生并没有用麻醉药，他看瑞英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办不得，所以只是吓吓小哑巴而已，没想到把自己吓到了。 小哑巴居然会说话。 “你别怕，你看我都没让你脱.裤子，怎么会给你手术？”程医生生怕把娘家人给吓坏，等会给他一个差评，他做黑医以来没这么有耐心的：“我给你拔针。” 瑞英不好意思，乖乖的走回去。 程年作为长期奋斗在血腥一线的大夫，不仅精通全科，而且行动能力极强，三下五除二就把瑞英搞定。 两人稍微收拾下，程医生便把瑞英带出手术室。 荣立扬跟原远都守在门口，看到小哑巴低着脑袋出来，两人表情各异。 尤其是荣立扬，心里对大哥是一万个叹服。 原老师本来在外边着急，这下看到小哑巴出来连忙松一口气，飞快迎上去：“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两天？” 小哑巴羞耻的不敢抬头，胡乱打手势：“我不做了。” “不做了？”原老师看看程年，想知道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做了什么意思，你不考虑两天？” 原老师的意思是让小哑巴想清楚，不要因为刺激而下决定，但他还是赞成打胎的。 可瑞英似乎并不想打掉孩子了。 这下，原老师就着急起来，贺越京虽然看着靠谱，但他跟瑞英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原老师不看好他们的将来。 瑞英不太聪明，可这次他是破釜沉舟：“我想明白了，我那么傻，还是不要再做决定了。” “反正贺总那么厉害，他总是保护我，我就听他的。以后一切事情我都听他的，我现在回去，他说要孩子就要，不要就不要，肯定不会错。” “我要相信他。” 在场只有原老师一个人看的懂手语，要不然荣立扬肯定大呼卧草卧草卧草。 别说荣立扬，连原老师都惊的下巴掉下来，他瞪大眼睛要再劝，那边程医生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低头对他说了一句。 原老师一愣，马上惊喜：“真的？” 程医生娃娃脸跟着笑起来：“真的。” 两人打哑谜，荣立扬再聪明也猜不到程医生说的什么，但是这亲密的嚼舌根已经超越荣少爷的嫉妒底线。 他不动声色的眯眯眼。 荣大少也不是蠢材，当即对瑞英道：“嫂子，既然你现在想通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瑞英迟疑一下，点点头。 荣大少和蔼可亲笑，又转头看向自己最终目标：“那老师，我现在订机票好不好？三张。” 荣少这招叫做釜底抽薪，不管这个小医生什么来路，他只要把老师带离这个城市就行。现在瑞英就是他的“人质”，只要嫂子在，他还怕老师不乖乖跟他回家？” 原老师本来想回去，可看看荣少这张可恨的脸，就不想如他所愿。 可瑞英在呢。 他只能跟着回去，可跟荣立扬一起走太恶心，原老师冷着脸：“我们自己买票就行，不用麻烦你。” 这话一出，程医生娃娃脸委屈：“你要走？” 荣立扬更委屈：“老师，你别理他。而且你这么客气干嘛，再说了，你就算不让我买票我也会跟你们坐同一班飞机，到时候你花钱还得看我。” 原老师呵呵。 荣立扬狗腿都要跪下。 程医生反应不同，他知道症结所在，赶紧给瑞英使眼神。 瑞英虽然傻，但对恋爱有天赋，收到程医生眼神后连忙拿起病历本写道，“老师，你不用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你放心。” 看这句话强调不够，瑞英还扎了荣立扬一心，“我支持你跟程医生。” 瑞英就这样一个人回家。 原因……当然是荣立扬也死赖着不走，就差躺在地上打滚。 瑞英虽然支持程医生，可也不能生拉硬拽自己小舅子，再说贺总虽然有哥哥弟弟，可亲亲兄弟只有荣立扬一个，瑞英总不能咬人。 就是留下这么三人，远景恐怕不太美妙。 瑞英表情复杂。 来时三个箱子，里面全是贺总给他买的东西，瑞英以前的衣服裤子离家出走时就扔了，因为舍不得扔贺总买的。 回去还是三个箱子。 原老师送他到机场，后面当然拖了两个跟屁虫，为了争夺到底谁送原老师，两个小男人差点没打架。 最后，瑞英拉着小舅子上车，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到机场，原老师告诫：“你路上小心些，到家给我电话，你放心，我等过完年就回来。” 瑞英点点头，手语说，“你别对荣立扬心软。” 原老师冷笑：“你应该劝我心别太硬。” 瑞英：…… 带着对老师的担心，还有对小舅子的忧郁，瑞英乘着飞机飞跃祖国大红河山。经过2个小时后，他终于回到冰冷的北国。 没下雪，但好冷。 瑞英在机场换衣服，把自己包的眼睛都差点看不见，再加上他拖着三个行李箱，走路不要太艰辛。 离家出走时他有原老师帮忙，当时却心如死灰，可见人活着要的不仅仅是陪伴，还必须有对未来的幻想。 比如现在，瑞英想到能见到长腿叔叔，就浑身充满力量。 走！少年。 上出租车后，瑞英打开多日未打开的手机，电量充满了，他以为肯定很多未接来电，未收短信会扑哧扑哧的塞满他的手机，可结果一打开，只扑哧了两声。 中国移不动慰问您。 瑞英：……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有点难以置信，长腿叔叔没有理他？ 从他出走到现在也有四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长腿叔叔居然一个短信都没联系他？ 瑞英心里一阵惶恐。 他把手机握紧，假装看向窗外，可冰封的玻璃里透出他动荡的眼神。 没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他的。 瑞英心里越发的怕，他想催促司机快点，可又怕司机根本看不懂手语。他又想起自己会说话来着，可喉咙里又想卡着什么，如鲠在喉。 他说不出来。 机场离市中心远，上高架也走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这还是大年清空了这座城市，到处显得冷冷清清的不用堵车。 瑞英拖着三个箱子，像只小乌龟一样往电梯挪。 小哑巴是真的知道错了，他不该一跑了之。、 也不该不信任长腿叔叔。 孩子生不生。长腿叔叔才有权决定。 瑞英在心里打着罪己诏书草稿，按电梯后忐忑不安，觉得手脚冰冷。 突然，他眼里着急。 他忘记了，他走的那天把钥匙放在长腿叔叔家里，如果现在家里没人他只能待在门口等贺总回家。 太坑爹啦。 小哑巴头晕目眩，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响，他抖着手把三个箱子拖出来，还没回头眼泪就已经掉下来。 把箱子摆好后，瑞英回头，他准备在门口等长腿叔叔回家来着，结果看见一个敞开的门。 敞开的门。 贺总在等他。 那一下，小哑巴把罪己诏书全忘了，噗嗤三个箱子进门就差点跪下，哭着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