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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芳草亦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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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州城郊有个马场。    南蜀地势平坦,比不得东朝的山高水险,即便是有山,也多是温柔的。    茫茫无尽的平原,最常见不过。    因而南蜀最不缺的,便是马场。    南国的马儿性情温驯,不比北国马儿的烈气不羁。相对来说,好驯服些。    马场距离祁州城不远不近,二十来里路。    木栅栏将数百里的平原都环绕其中,粗壮的木头搭出马场粗犷的正门,门上高悬四块圆形匾额,每一块匾额上都以朱砂写了个笔走龙蛇的草书大字,依次看过去,四字连在一起恰好是“王氏马场”。    门口左右各站了两个守门的护卫,服饰统一,年岁相当。见着商青鲤等人向马场走来,其中一个护卫忙上前拦下众人。    卿涯上前两步纳罕道:“我们到你家来买马,你拦着我们作甚?”    护卫冲着众人一躬身,拱手道:“对不住各位,今日是祁州一年一度的赛马节,恰巧轮到我们马场举办,因名马太多,场主怕遇上窃马贼,因此定下了不论是来观赛的还是买马的都需交入场费一千两的规矩。”    他姿态恭敬,言语诚恳。    卿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块的银票,递给他,道:“我们能进了么?”    护卫接了银票,脸上现出些为难的神色,道:“姑娘,是一人一千两。”    “哎呀……”元熙挽着袖子走到卿涯身旁,道:“你一张口就是一千两,你们咋不去抢呢?”    护卫解释道:“这些银两赛事结束后就会退给各位的。”    元熙还要再说什么,被卿涯一把捂住嘴。卿涯回头数了数他们有几个人,又看了眼蹲坐在一旁的酱油,索性从挂在肩头的包袱里取出一只檀木盒子,从盒子里摸出一沓银票,数了五张递给护卫。    盒子里厚厚的银票让护卫冷吸了口气,他接过银票,点了张数后结结巴巴道:“姑…姑娘…多了一张…你们只有五个人。”    卿涯把盒子塞进包袱里,听言抬了抬下巴,一指酱油道:“它的。”    “它……它不用入场费。”护卫看了眼酱油。    卿涯拽着元熙,绕过护卫,径直向马场里走去,边回头冲商青鲤几人招手,边道:“姑娘我乐意给。”    进了马场,元熙一脸羡慕的盯着卿涯的包袱,道:“涯儿…你真有钱。”    “嘿嘿。”卿涯笑道:“拈花楼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元熙期期艾艾道:“你们…楼里还收人吗?”    走在她们两人身后的商青鲤:“……”    不远处鼓声喧天,喝彩声不绝于耳。    江温酒走到商青鲤一侧,道:“应该是赛马场,一起去看看?”    商青鲤不答话,抬步向前。    被无视的江温酒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问长孙冥衣道:“她……这是闹脾气?”    自从在出城时遇见苏和后,这一路走来,商青鲤不曾看过他一眼,不曾应过他一字。她这情绪来的莫名,让他无所适从。    长孙冥衣闻言,抬眼看着商青鲤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竟隐隐有了笑意。他道:“我与她相识十载,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把喜怒哀乐藏在心里,旁人向来难以触碰到。你应当庆幸。”    江温酒听得此言,轻笑一声,眉眼间那些许愁苦之色尽褪,转而扬眉得意,道:“不错,这确是一件幸事。”    见江温酒如此,长孙冥衣冷着脸,敛了唇边那将现未现的笑,道:“日后你若有负于她……”    长孙冥衣的话未说完,江温酒就飞快打断,道:“我若负了她,只怕还不等你动手,她便要提刀砍死我。”    长孙冥衣默然。    这……确实是商青鲤处事风格。    两人相视一笑,抬步跟上商青鲤。    赛马的场地两边筑有高台,高台上设有简易坐席,供人观赛。观赛的人没有商青鲤想象中多,两边高台上的人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无论老少,以男子为主,甚少能见到女子。    零星几个女子都做江湖人打扮,劲装冷面。    商青鲤在高台上寻了个位子坐下,看着场上驭马疾驰的赛马人。参赛的马匹不乏日行千里的好马,连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商青鲤都见到了两匹。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如茵碧草没过飞扬的马蹄,马上人衣襟随风猎猎。    高台下擂鼓的人一下下敲在鼓面上,沉闷且悠长的声响,与喝彩声混为一处。    无端让商青鲤想到漠北。    漠北也有这样的赛马节,不论男女都可参加,黄沙成河,马蹄飞扬,夜里燃篝火,喝烈酒,载歌载舞。    豪气干云。    而惊蛰,便是她两年前赛马夺冠所得。    “商姐姐。”卿涯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趴上前面木头护栏,道:“他们的速度比不上你。”    商青鲤道:“也慢不了多少。”    “要是惊蛰在就好了。”卿涯闷声道。    “惊蛰它……”    商青鲤早前就想问惊蛰在哪里,被苏和的出现给打断了,此时恰好卿涯提及,便开口问道,刚吐出三个字,放在膝上的手就被坐在身边的江温酒握住。    商青鲤眨了下眼,打算继续无视他。    江温酒把唇凑到商青鲤耳边,道:“南下要走水路,我们急于赶路,乘客船不便带着惊蛰,便让百枝带着它搭货船去了。货船比客船慢些,沿途我留了记号给他,算日子,这两日也该追上我们了。”    这段话他说的极慢,耳畔是他呼出的热气,从耳根一路痒到心头。    商青鲤坐直身子,侧头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江温酒在她耳边低笑一声,道:“肯理我了?”    商青鲤一顿,莫名生出几分尴尬来,别过脸,不再应他。    这场比赛持续时间不短,申时过半,才接近尾声。    观赛的人和参赛的人走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离得远,赶不及回的选择了在马场留宿。    祁州本就与雍州接壤,出了祁州主城,再经过祁州辖内几个郡县,便能到雍州境内。元冲的生日在七月十三,距今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从时间上来说,是相当充裕的。    商青鲤想着等过了七月十三,从雍州赶往遥山时,因距离太远,时间紧俏,少不得要快马加鞭,绝不会有现下这样的悠闲。    所以在卿涯一脸期盼提出要留宿时,没有拒绝。    赛马结束后马场主人王应跟在护卫身后,专程来见了他们。向他们介绍了些马场里的名马,又邀他们参加夜里的宴会。    堪堪入夜,便有护卫在低垂的夜幕下点了数堆篝火作照明之用。    烹羊宰牛,甚至在火堆上烤起了全羊乳牛。    众人席地而坐,简单的宴几上摆了杯碟碗筷。    护卫们,留宿的人们,绕着火堆载歌载舞。    此情此景,让商青鲤误以为回到了漠北。    王应到的时候,场上众人兴致正浓,有人扯开嗓子放声歌唱,也有人僵硬着四肢跳着奇怪的舞。    跟在王应身后的少年眉眼俊俏,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了身暖黄色的衫子,头发高高束起。    正是赛马时夺冠的那人。    少年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一双眼扫过绕着火堆跳舞的众人,上前几步走到他们中间,跟着众人一起甩了甩手臂。    他们舞姿怪异,没有女子的妖娆,又自带几分独特的美感,看得卿涯和元熙两人忍俊不禁。    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许是这样的宴会在马场上十分常见,场上的人渐渐都离了宴几,闹在了一处。    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商青鲤等人在此时便格外显目,众人凝神看去,就见他们男男女女都是好容色。    不多时,便陆续有人凑过来邀他们几人一并玩乐。    卿涯和元熙两人按捺不住,早早牵着手钻进人群里跟着众人左右摇摆,笑眯了眼。    长孙冥衣喝着酒,对场上的人事漠不关心。    酱油趴在江温酒身边,啃着只羊腿。    江温酒支着宴几,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闹腾腾的众人,对商青鲤道:“这样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    商青鲤听言不知想到什么,竟接了江温酒的话,道:“我在漠北倒是常见。”    “漠北啊……”江温酒笑了笑,道:“你何时领我上漠北去走一遭?”    商青鲤偏头向他看去,慵懒三三两两爬在他的眼角眉梢,他艳色的薄唇上沾了几分酒渍,繁星和火光落在他眸中,熠熠生辉。    在心中纠缠了一天的别扭情绪,忽地烟消云散。    她颔首应道:“待此间事了。”    “好。”江温酒笑道。    夏日的夜里,吹拂而来的晚风带着丝丝缕缕的燥意。商青鲤离火堆较远,仍觉闷热,自不必提围着火堆又蹦又跳的卿涯和元熙二人,汗流浃背时跳舞的兴头自然便消了,神情恹恹,坐回了宴几后。    这样的歌舞算不得好听好看,但这样的气氛却着实令人觉得舒服。    在南蜀见多了小桥流水的秀气雅致,商青鲤不曾料到过还能见到这样粗犷大气的一面,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之感。    暖黄色衫子的少年,便在此时,向商青鲤走了过来。    他递给商青鲤一只手,掌心平摊,道:“我能邀你共舞么?”    他声音如淙淙流水,悦耳动听。    商青鲤一愣。    “呲。”坐在她身旁的江温酒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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