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繁复的长裙限制住了孙嘉丽动作, 罗晓赶到门口往外瞧了一眼。 “应该不是, 她没这么快。” 匆忙一眼也看不太清，走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 光靠个背影罗晓根本认不出哪个女孩是昨天那个。 孙嘉丽扯扯裙摆，仔细地拢在膝上放好, “帮我看看节目单, 她排第几个？” “好像是第十个, 在你后面, 你排第八。” 接过罗晓递来的节目单, 孙嘉丽笑笑，“幸好是避过了。她在前头闹了笑话，后头几个节目就得受影响……” 罗晓坐一边玩手机，看了一会抬头：“你早上发的贴子……是认真的吗？” “当然。” 孙嘉丽起身, 对着镜子整理身上这件孔雀裙，又扶扶发顶几根雀翎, 冲着镜子嫣然一笑，“我刚刚出去看了, 他在台下。” 罗晓讶然, “听说这事传他耳朵里了, 我还以为不会来呢。这不是存着心要你再跟他表白一回……” 孙嘉丽凑到镜头抿唇，面上微有自得，“有些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肯定找人问过，知道你在咱们音乐系数一数二，后悔了！” 罗晓这话说到了孙嘉丽心坎上。 笑着退开一步, 她扯开裙摆对着镜子旋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罗晓使劲点头，“特别适合你今天这支舞！很漂亮！那家私人舞服订制真是……” 看到孙嘉丽脸色微沉，罗晓捂住嘴，“我记错了……这衣服是你自制的……” “那家店师傅跟我很熟，你以后要是想做，我帮你打招呼插队。”孙嘉丽压着声音，冲她挤挤眼。 “好啊。”罗晓赶紧点头。 千人礼堂坐得满满当当，不少没占到位置的就拖了凳子挤在走廊，二楼也是黑压压的一片，气氛格外热烈。 开场第一个节目就是京大校歌合唱，音乐声一起，众人纷纷应和，顺利带动了所有人的热情。 第二个节目群体诗朗诵略显平淡，但还是有不少人认真欣赏，时不时抱以鼓励掌声。 接下来生物学院老歌联唱、媒设学院蹩脚小品越看就越无趣，台下没什么反响，台上也各演各的，越看就越无趣。 赵庆庆跟祝美坐在文物系这一片男同学中，实在看得无聊，掏零食出来分发，聊聊天松散一下，打发时间。 “孙嘉丽第几个上啊？听说她的孔雀舞不错，衣服也是精心自制的，为了今天的表演很花了些心思。” “你是不是咱们文物系的？等也该等罗远的独舞和林芝的独唱啊！一会儿他们表演的时候，记得掌声热烈一点，别让人觉得咱们文物系没人。” “本来就人少。”等孙嘉丽的那个男同学往台上一指，“敢一个人上台单打独斗的有几个？没两把刷子的都搞集体表演去了，合唱联唱小品什么的，混水摸鱼。咱们要不是人少，能让罗远跟林芝这么单着上去吗？” “罗远跳舞可是得过奖的，我看也不比孙嘉丽差……” 听几个男生聊得欢，赵庆庆吐掉嘴里一片瓜子皮，“那林芝呢？她唱的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赵庆庆说尖酸话，有人立刻反驳，“也就是嗓子差点，调是对的……” “是啊。女生节目你们不又肯上，林芝还是挺够意思的。一会就算她唱得再难听，咱们也得使劲拍巴掌，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不会太难听，至少在及格线以上。”跟罗远玩得最好的黄超摆摆手，“你们不知道林芝这几天跟着姜浪在学歌？罗远去瞧过几次，说进步不小呢。” “哎？姜浪不是挺心高气傲吗？平时独来独往，跟音乐系的人接触得都少，怎么会答应教林芝唱歌？” “林芝说的那个男朋友，不会就是姜浪？文学系许自兴过来表白那天，她不是用自己有男朋友这个借口给人家拒了吗？” “别乱说！姜浪是看罗远面子才教她的。”赵庆庆打断几个男生的猜测，“林芝那样的，姜浪怎么会看得上？” “那他看得上什么样的？你这样的？”几个男生瞧赵庆庆的眼神多了几分讥嘲。 林芝为了文物系硬顶着压力上台，男生都挺佩服的，平时赵庆庆偶尔说说林芝酸话就算了，现在可忍不了。 赵庆庆胀红着脸正要反驳，祝美拉了她一把，“他们男生说话就那样，别理，越理越来劲。” “随便拉个什么人就往姜浪身上凑，我真是听不了！” 赵庆庆气得不行。 要是早知道能让姜浪帮着辅导声乐，她怎么也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林芝。 多少女生都只敢远远瞧着他，连近前要个签名都不敢，林芝可好，天天往他跟前凑，有几回还拉着一起吃饭，真是不要脸！ “凑也得凑得上啊？姜浪能看上她？最近古偶片大火的小花朱茉莉，上个月不是还跟姜浪一起做节目吗？两队水战的时候不停往他怀里撞，当咱们浪粉看不出来怎么的？这样的美人儿又是投怀送抱又是微博表白，还不是被姜浪直接给拒了，闹得真没脸……” “就是因为这样才气！林芝比朱茉莉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这些人是眼睛瞎还是怎么的，一滩烂泥也随便往姜浪身上甩，不恶心人吗……” “算了……” 祝美话还没说完，礼堂里出现一阵骚动。 舞台上丝绒幕布正慢慢拉开，露出后面空荡荡一片暗黑舞台。 “怎么回事？灯怎么全关了？” “是不是出故障了？谁动帘子了吗？” “嘘，没听主持刚刚报节目吗？这是第八个，孙嘉丽的孔雀舞……” 人群中嗡嗡议论声很快平息下来，突然头顶噌地一响，一束雪亮光线从二楼打向舞台。 漆黑舞台中央一团雪白，衬着站在其间的那道纤瘦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孙嘉丽身体婀娜弯曲，一手微举一手按在腰后，随着几声清脆鸟鸣声响起，缓缓转身亮了个相，灵巧舞动起来。 坐得稍远的人，只能看到她优美动人的身段，纤长手臂摆动，腰肢轻摇，和着音乐，给人一种林间雀鸟灵活起舞的感觉。 比起刚才那几个看得人昏昏欲睡的节目，孙嘉丽独特的出场方式和漂亮的舞蹈动作可谓令人眼前一亮。 许多人都坐直身子，认真欣赏起来。 靠前排的那些人，看得更是清楚，孙嘉丽高举双手指尖颤动，微微低颈摆动头部雀翎的模样，格外漂亮。 雪白的脖颈，柔美的下巴线条，双眼轻眨散出的妩媚的诱惑，看得不少男生心跳不已。 女生们则更注意孙嘉丽身上这件号称亲手缝制的孔雀裙。 旋转间带着繁复羽纹的裙摆铺开，在灯光下炫出一团青绿色的光华，将她□□出来的雪白四肢衬托得白细纤长。 “真是美！”有人情不自禁出声。 “今天够本了！看了孙嘉丽这支舞，后面再演什么都吃不下……” “她不是音乐系的吗？怎么舞也跳这么好？老天真是不公平！” “不光舞跳得好，人也长得绝顶漂亮。哎，你们看她发的贴了吗？说今天节目表演完，要向一个男生当众表白……” “我要是那个男生就幸福死了，能被这样的女神当面表白，太有面了！” “当人人跟你似的，见个女神就跪舔？听说她昨天就表白过，直接被当面拒绝。今天再来一次，是盯准那人了！” “我看这回准成！这支舞一出，柳下惠也得扑上去……” 大家一边看着台上表演，一边小声议论，一个比一个八卦。 “他今天到底来干嘛的？”王忠强看了眼陆长风，一脸困惑。 “谁知道。孙嘉丽支舞真是白瞎了，在台上累死累活，这边压根连正眼都不瞧。” “说话声能小一点吗。”陆长风扫了范鹏一眼，又继续敲打键盘。 “你到底是来看节目的还是来做事的？赶紧抬头瞧两眼，人家舞都要跳完了。”宋离一把抽过陆长风腿上笔电，啪地合上盖子。 陆长风伸手去抢，宋离一下拿个袋子套上了，扔到最后一排里的位置。 “第几个节目了？” 陆长风拿嬉皮笑脸的宋离没法，看了眼台上，又看看了时间。 “第八个。” “嗯。” 见陆长风只抬头瞟了一眼，又低头拿着手机按，宋离几人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林芝坐在后台候场椅上，抱着包包四处张望。 “还没换衣服？”罗远顶着一脸浓妆无声无息走过来。 一转头，林芝被罗远浓眉大眼的英雄气概给震住了。 “我看起来怎么样？” 罗远一手托举一手握拳，摆了个很英武的姿式。 “挺好……”林芝这话说得有点违心。 不过想想这是舞台造型，也就能接受了，反正下面那些观众看不清楚罗远糊的这一脸妆。 “你赶紧换衣服弄一弄啊。你这妆面……”罗远仔细看了看林芝，“……还行。” 林芝抿着嘴笑笑。 “不是丽丽给你画的？挺精致的，凑得这么近看也很漂亮！” 罗远又瞧了林芝几眼，还特意站远了一些看，忍不住连连点头，看来挺满意林芝这手艺的。 “衣服呢？” “包里。” “赶紧穿上啊，孙嘉丽已经下来了，现在这个节目完了就归你上台了。” “他们把我的节目往后调了。”林芝指指前头忙得团团转的节目负责人。 “为什么？”罗远愕然。 “没说，就是让我再等等。” 罗远皱皱眉，“等就等，晚点上台也好，你自己先练练。” 看罗远要走，林芝一把拉住他，“看到姜浪了吗？他怎么还没来？” “他？没说今天要来啊？最近他好像在给一个什么韩国公司写歌，忙得要死，教你还是抽了时间的，这回真是欠大人情了……不行，我节目快到了，要去候场。你加油啊。”罗远看看时间，急急慌慌张走了。 林芝抱着包坐到墙边椅子上，看着紧张忙碌的后台工作人员，心里七上八下。 歌都改成双人对唱了，临上场姜浪却放她鸽子。 打了半天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林芝真是不对他抱半点希望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芝心中焦急，想了想从包里摸出谱子小声哼唱，看能不能试着自己一个人把整首歌的AB段全都唱下来。 昨天晚上她练过姜浪的部分，难度比留给她的那几段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吃过喉爽糖的嗓子音域虽然更广，但真假音转换的技巧不是拿着谱子就能简单照着唱出来的。 所幸节目往后推迟了，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说不定能勉强混过去。 认真练习了几遍，林芝刚觉得自己掌握到了一点技巧，系统的提醒声响了起来。 “速响喉爽糖三小时效用临近结束，宿主请注意剩余时间。” 林芝一怔，慢慢坐正了身子，“你说什么？” “距药品起效时间已经过去二时三十分，请注意剩余时间。” “等等……这个药，还有时间限制？” “是。三个小时，说明书上备注得很清楚。” 林芝深吸了口气。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抱着包起身，林芝找到负责人。 “半个小时内上场？”负责人皱眉，翻看了一下节目单，“我尽量安排。” “不是尽量，是一定！如果半小时内我不能上场，节目就只能取消了！” 听林芝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负责人震惊了。 顶一顿斥责没什么，林芝只求他能赶紧找个空档把自己塞进去。 负责人嘴皮子说累了，见林芝还是坚持，只能妥协。 “算了，这么等不及，那这个节目完了你就上。”负责人疲惫摆摆手，在单子上改动了一下顺序。 “谢谢！” 林芝握着负责人的手狠狠摆了两下，一路小跑着换衣服去了。 “不是我们的节目吗？怎么临时插人呢？” “就是，我们衣服都换了这么半天了，还要等多久啊？穿着这些东西厕所都不好去！” “到底什么情况？节目安排有这么乱的吗？一会提前一会推后。” 负责人被十几个穿着紧身黑西服顶着礼帽，准备跳迈克舞的男生围着，一人一句吵得头都炸了。 “本来就是人家先的，你们是第十五个节目，现在还是第十五，有什么不满意的？” “早说要等我们就不用这么早就把假发戴上了！不热啊！”几个男生掀开帽子下面的一堆卷发，拿袖子不停擦汗。 “就是，让我们先上，独唱往后排。” “排不了！歌都准备好了……哎，人来了！都让让。” 负责人把一堆“迈克”往后推，好空出上台的楼梯。 “别推了，挤！” 楼梯下头这一块本来就小，男生们挤成一团，都踉踉跄跄往后退。 “小心，别摔了。” 被挤到外头那个男生猛退了几步，差点脚下一滑摔倒的那一刻，被一只手抵住了肩膀。 大力袭来，身子一下就站稳了。 转头想要道歉，看到扶着自己的这个女生，男生脸刷地红了。 “没事？”林芝缩回手。 “没……没事。” 前头还有人在后退，男生被挤得身子一晃一晃地，还硬撑着一手扶墙，给林芝空出一点位置。 “能不能都排个队！有点素质，给女生让个位置出来！” 被挤得实在没法，这个男生回头怒吼一声，惊得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谁吼呢？” “马涛。” “马涛？吃枪药了！” “这小子平时跟娘们似地，怎么今天这么硬气？” 大家嘴上不耐烦，还是纷纷往墙边上靠，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 看林芝冲自己报以微笑，马涛一颗心砰砰乱跳，胸脯挺得比什么时候都高。 拎着裙摆慢慢从人群中走过，刚刚还在乱吵吵的那些男生都一个个闭上了嘴，盯着林芝不松。 负责人看到林芝，讶异地上下扫视几眼，“你就是刚刚的……” “文物系，林芝。”林芝伸出纤长手指点点负责人手上册子，“独唱，刚刚你帮我调到这儿的。” “马上到你了……先上去……” 目送林芝扶着楼梯上了台，负责人半响才吐了口气出来。 不过就是把头发散下来，又换了条裙子而已，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差点没认出来。 “是不是漂亮？啊？特漂亮！” 站在前头的几个男生伸着脖子看林芝走没了影，这才一脸兴奋地回头嚷嚷起来。 “不光是漂亮！还特有气质！” “说话声音也好听，跟黄鹂鸟似地，又脆又亮！她刚刚看了我一眼，眼睛珠子跟玻璃似地，特闪亮！” “衣服也好看……”有人小小说了一声，立刻遭到众人鄙视。 “你懂什么？看衣服有什么用？真正的美女根本不需要衣服来衬托，一张脸就够了！” “人还是得要衣服衬，换另一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听到有人这么说，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不服，转头一瞧，跟负责人对上了眼。 “刚刚她没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没这么好看。”负责人一脸认真。 看四十来岁的负责人一本正经跟大家讨论这个问题，男生们都哄笑起来。 “文物系的是？叫什么？林芝？”刚刚被挤到后头的马涛冲到前头来，扯着负责人手里的册子瞧。 “有手机号吗？给我留一个。”有人蹦着嚷。 林芝站在舞台一侧，双手紧张交握。 系统一直耳边提示，倒计时只剩二十分钟。 台上表演还在进行中，林芝心里读着秒数，恨不得把那些人拉下来自己赶紧上去几句唱完了事。 音乐渐止，台下响起一片掌声，看到有人退场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林芝迫不及待冲了过去。 主持人还正在报幕，看到前排观众都扭头看舞台一侧，也侧头瞧了一眼。 林芝走出数步，才发现台上还有主持人。 揪着裙摆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林芝觉得头顶上的大灯刺眼灼热，烤得她额上渗出一片汗珠。 主持人到底临场经验强，赶紧说了个笑话转移观众注意，接着匆匆报了一下个节目，从另一侧下台。 “文物系独唱？刚刚不是过跳过舞了吗？” “那是文物系男生节目，这个是女生的。哎，这女孩你们见过吗？挺漂亮啊。” “长得还行，就是有点呆。怔那儿半天了，动也不动，想干什么呀？” “唱啊？” “还要等多久？话筒是不是也没拿啊？太不专业了？” 林芝恍恍惚惚听到台下飘来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快将裙摆揪烂的一双手。 啊…… 她真的忘了拿话筒了…… 伴奏音乐声轻缓响起，林芝却仿佛听到了催命符破空而来的声音。 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 还想再退，却退不开了。 一只手按住她肩头，低深嗓音温和传来，“拿着。” 感觉手心被塞入了一只话筒，林芝一回头，看到姜浪冲自己微笑。 “你怎么才来！”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林芝憋不住，眼眶一下就红了。 “撞上点事，对不起。” 姜浪轻轻推了她一把，“马上到你唱了，快去。” 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林芝站到舞台中央。 台上灯光太过绚烂，眼睛被晃得几乎睁不开，她微眯着眼，只能看到台下一片黑漆漆的，半个人都看不清。 “哇！是姜浪！！！” “不是女生独唱吗？怎么姜浪也上台了？” “姜浪！” 女生惊声尖叫传来，听到她们呼喊的名字，林芝转头，发现姜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正冲她递眼色。 林芝猛地回过神，听到音乐轻顿，赶紧举着话筒凑到嘴边。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最开始的一句，声音还带着点紧张的微颤，接着唱下去，慢慢越来越顺。 清亮嗓音回荡在礼堂高处，带着一点点软糯的甜，磁石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林芝表情逐渐放松，姜浪唇边渐渐扬起笑意，举起话筒，轻声跟着应和。 台下喧哗声渐止，所有人都凝神望向台上二人。 虽然不想承认…… 但这两个人不管是嗓音还是外形，看起来都般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