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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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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击败数万, 这以少胜多的一战彻底打响了云阳军的名气。    但打胜了不代表一切都解决了, 此刻摆在林可面前的就有一个极为棘手的山芋:活着的两万流民和三千多俘虏应该怎么处理?    若她冷血一点,大可以将俘虏都杀了, 再把流民全部遣送回原籍仍他们活活冻死饿死。但这种暴行不光令人难以接受, 会很大程度败坏云阳军的口碑, 同时也是对这些优秀劳动力的极大浪费。    俘虏不必说,能从饥荒中活下来、千里迢迢跟着冯天王来到番峒的流民,都是优胜劣汰之后体力较好的,只要吃饱了养上一段时间,就各个都是身强体健的青壮。    林可要打造一支职业军队,云阳相应的就会出现劳动力缺口。这数万人是不安定因素, 同样也是难得的机遇。但要顺利接收这些人, 有两个问题必需考虑:第一,她只是一个千户,收那么多人去云阳, 若是给人参上一本,扣上个“密谋造反”的帽子,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第二, 云阳百业方兴, 她未必有这个实力将那么多人都消化掉, 让流民和俘虏真正转化成可用的劳动力。    身边没有可以商量的人, 林可第一个就又想起了孟昶青。    她没在朝堂上混过, 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才能避免出现第一点里的情况, 而孟昶青是处理这些事的最佳人选。于是在送出战报的时候, 她同时放出了一只飞鸽,打算参考孟昶青的意见后再做决定。    然而此刻京城里,众人讨论的重心却已经从流民转到了坠星一事上面。    宫闱秘事讳莫如深,难以探知,可那流星和巨响却是不分贵贱、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天子脚下的百姓,日子总比别处要好过些,也就有了闲暇,在茶馆一边吃点心一边眉飞色舞地低声讨论这些鬼神之事。    而茶馆边上的一条青石小路上,一辆牛车碌碌而行。赶车的人戴着斗笠遮住面貌,靠在车厢上轻快地哼着荒腔走板的不知名小调,听到茶馆里传来的议论声,那小调的声音又高了些,透出遮掩不住的一丝得瑟来。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掀开帘子伸出车厢,重重在他斗笠上一敲。初一隐含怒意的声音响起:“旺财,闭嘴。”    “狗蛋。”    初九抓着斗笠扭头,笑嘻嘻道:“我唱得分明不错,司马先生都没开口,你气什么?”    他们两个都易容用了化名,初九声称贱名好养活,十分品味堪忧地给自己取了个旺财的名字,并且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狗蛋”也一起打包,硬是套在了初一的头上。    初一听到“狗蛋”两字就来气,哼了一声合上帘子,随即便转头对司马康歉然道:“我兄弟二人是乡野之人,不知礼数,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司马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矜持地闭目养神。    初一见状,心里微叹了口气。    五十而知天命,司马康活了一大把年纪,身上的狐狸毛有多白,一颗心估计就有多黑,实在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物。    孟昶青已经摸清了司马康的态度,但具体合作的细节,还是需要初一与对方进一步细商。    顿了顿,初一只得将话给挑明了:“对方才街头巷尾的议论,先生有何看法?”    “没什么好避讳的。”司马康仍是闭着眼睛,嘴上淡淡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初一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    司马康肃然道:“就是后日进宫,在圣上面前,我也这么说。至于五皇子殿下,必定是心病所致,待老夫开导几句,其病自愈。”    初一这下是真的惊了:“司马先生,您忘了此次入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司马康终于纡尊降贵地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年轻人,浮躁。”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见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小狗蛋啊,这里面的门道,你还有的要学。”    这语气颇有些操.蛋。    初一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郁闷地想:狗蛋就算了,为什么还非要加个小字?    不过郁闷了一会,初一也就想明白了。司马康将来是五皇子的老师,铁打的五皇子党。他一介大儒,若是旗帜鲜明地谈论什么鬼神之事,只会平白引人怀疑而已。只有先将自己摘出去,站在看似超然中立的位置,司马康说的话才会有分量,才能在无形中更好地影响众人,尤其是天子的想法。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若是这一系列计划出了什么事,司马康片叶不沾衣,要脱身也会更加的容易。    老狐狸!    初一心中暗骂一声,却只好扯着唇角,微笑着对司马康道:“先生一身正气,鬼神不侵。迁天机阁一事,非先生不可胜任。”    司马康却又恢复了方才那入定的模样,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像是在表态,又像是睡迷糊了发出一声呓语。    初一拿这水泼不进的老头实在有些没办法,便暗暗伸手出去,隔着层帘子往初九腰眼上一戳。    初九便探头进来,朝初一扫了一眼,接收到眼色,就把牛车停到路边,敲了敲车门笑嘻嘻道:“先生放心,这牛车拿厚木板做的,隔音,您不必这么藏着掖着。”    司马康依旧八风不动,似乎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先生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事很重要,关乎五皇子,关乎主子,关乎您,关乎许多人的荣华富贵,但同时也关乎无数百姓的福祉。”    初九敛了笑意,当他不笑时,瘦削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被掩盖的尖锐气质毫无遮掩地显示出来,微陷的眼窝使得他的目光格外深邃。那些吊儿郎当、让人时刻想揍上一拳的混混气质倏忽褪去,他定定地望着司马康,一句一句地冷声逼问道:“满朝上下,除了从难民堆里爬出来的主子,还有谁真正关心百姓的死活?满朝上下,能推您一把,让您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的,除了主子还能有谁?主子拿命在赌,而您想做大事,却连一句准话也不肯给我们,儒家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难道只是一句空话不成?”    这一番慷慨激昂、绵中带刺的话砸过去,司马康终于抬眼,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变了,却只是不骄不躁、不急不缓地轻笑一声。    “我的血,早在几十年前就凉了。旺财小子,你这激将法对老夫没用。”    初九一噎。初一正想接话,司马康却摆手,直言不讳地说道:“得了,小狗蛋你也别跟老夫玩红脸白脸那一套。”    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    初一与初九对视一眼,目光均有些凝重。    “别急着动手。”    司马康见状,呵呵笑道:“唉,一代不如一代。年轻人,还是太浮躁。”    在初九、初一两人齐齐的瞪视下,这倚老卖老的糟老头子锤了锤发麻的腿脚,随即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才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既然上了你们的车,难道还会跳下去不成?只是你家主子行事,有时过于离经叛道,只看结果,不论手段,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我若知道来龙去脉,便免不了要出于忠君之念出手阻止……年轻人啊,你们再多活上些年头,就会明白世事艰难,难得糊涂啊。”    他口中称老,实际却不服老,重新来到这座恢弘的皇城,那些属于老人的沉沉暮气一点点从他身上褪去,雄心与壮志在他行将就木的老朽身体中渐渐复活,若非脸上的道道褶子,他此刻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也差不多到地方了,我还要去拜访几位老友,你们不方便跟着,我自己走着去,你们二人在我的落脚处等我便是。”    司马康说完理了理衣袍,肃然地直起身体打算下车,顿了顿,目光炯炯地回头看了初九一眼,忽然又笑了:“你那满堂春唱得其实不错,就是最后几句跑了调。”    满堂春是几十年前曾在京城流行过一阵的淫.词艳.曲,难为一代大儒司马先生这么些年了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想必当初年少轻狂时,也是条道貌岸然、风流倜傥的大尾巴狼。    市井嘈杂之声隐没了司马康的背影。    初九目瞪口呆地目送这位同道中人走远,连“司马老头”都不叫了,充满敬畏地朝初一开口道:“这通身气度,司马先生当年一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哪里的大场面,朝堂还是欢场?    初一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只是沉默片刻,初一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刚才劝司马先生时,说什么关乎黎庶福祉。你知道主子要从天机阁里拿什么东西?”    密卫里分工明确,除了孟昶青与掌总的初一之外,其余的人包括初九,都只知晓跟自己任务相关的那一部分计划内容。    “我怎么会知道,就是那么一猜。”    初九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可是第一个跟随主子的,主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做事有私心有公心,可归根结底,那点私心最后还是为了公心。譬如改漕归海,与整个浙党为敌,一般人谁能干得出这事。为了推进某些事,他几乎不计代价,这么多年,又何曾变过?”    孟家灭门,年幼的孟昶青流落江湖,经历了一场削骨剥皮的蜕变。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自那场灾祸中走出来,只是他将恐惧与仇恨藏得太深,除了最早跟在他身边、且如今还活着的初一、初六、初七、初九等寥寥几人,再没人能窥见他身上残留的那一鳞半爪的痕迹。    ——他的一举一动皆有目的,可谁会在乎其中层层隐藏的深意。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那件事情做准备,表现得却几乎就像个在名利场中打滚,热衷于争权夺利的“正常人”了。    “主子的初衷……”    初一微怔,喃喃到一半就警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揣摩主子藏得最隐秘的某些东西,顿时悚然一惊,随后又忍不住怒道:“你倒成了主子肚里的蛔虫,伯牙身边的子期了?滚蛋!”    初九却笑笑,不光不滚,还索性在车上找了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你吼什么,怪没意思的。咱们最初的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一半了。我其实挺不喜欢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事事都爱端着的脾气的,你大概也不喜欢我,没办法,稍微忍一忍,反正过几日我又要走了。”    初一抿了抿唇,想照例喷他几句,却发现鼻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发酸,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走了最好,主子身边又能清静几天。”    “你这脾气还真是万年不改,嘴里说出来的什么话都得反着听。”    初九笑道:“你别急,我就是有几句话想托付你。”    他将懒洋洋的笑容收敛起来,抬眼看着车顶,语调不怎么认真,却透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来:“狗蛋,你见主子哭过吗?我见过一次,就那么一次,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他们几个那回都死了,他坐在灯光晦暗处喝酒……”    轻轻叹了口气,初九继续说道:“主子年纪轻、十七八岁的时候脑子就好使,阴谋诡计一个个往外蹦,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不服他,但那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跟了这么个主子,从今以后再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也值了。”    脑海中描摹出那时的情景,他怀念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初一,轻声问道:“你呢?”    初一愣住,随即道:“有一次暗杀,我出剑慢了一步,想要靠身体挡住对方刀势,主子一把推开我,险之又险地自己出招挡住了那个杀手。”    初九哈哈大笑:“剑都拔不出来,像是你能干出的傻事。”    初一眉梢一跳,怒道:“放屁!”    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小一。”    良久,初九突然开口道:“哥们几个天南地北,我过几日也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初一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接着他的话郑重说道:“你放心,我管不了别的,但有我在,就一定让主子好好活着。”    “好。”    初九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做到,我成了鬼也不放过你。”    他大概天生是个当混混的好材料,这严肃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说完这句,便又故态重萌地可恶起来,扯着初一调笑道:“光管生死可不行,记得给主子找个漂亮媳妇。”    初九就是习惯性的日常一嘴贱,然而听到“媳妇”二字,初一的表情却略微僵硬了一瞬。    这一闪而过的神色逃不过初九的眼睛。    他立刻挑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京城这边一向是我出面,所以沈夫人知道我是主子的亲信。”    初一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前些日子,她私下里向我托付过一件事,说主子喜欢上了一个叫林可的人,让我好生劝一劝。”    初九更疑惑了:“主子有喜欢的人了,这不是好事么?”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林可若是个女人,那自然是件好事。”    听着他的语气,初九慢一拍想起了云阳的某位千户,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说?”    初一点点头,痛心疾首道:“没错,咱们主子出去一趟,怕是一不小心断了袖。”    然而作为一个老司机,初九的脑回路有所不同。他沉默片刻,忽然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什么,照常理来说,这武官,是不是都挺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    初一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初九琢磨道:“你说,咱主子跟林千户断袖,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啊?”    初一:…………    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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