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这皇帝,也该换他们姜家人来当了。
赵世碂临去开封府衙前, 没忘了再遣知情人往太原府去报信, 好叫赵琮知道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绝不违背赵琮的旨意。 而邵宜已赶至太原府,待他找到陛下的落脚点, 看到陛下身后跟着的人时, 他一愣。 赵琮低头在看书, 没察觉到他的眼神,看了会儿才抬头, 看到他, 笑问:“你怎么来了?” 邵宜收起心神,先行礼, 随后便低头、垂手, 显然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赵琮喝了口茶, 笑眯眯地对身后的穆扶道:“你先出去,替朕去瞧瞧染陶。” 穆扶应下,极有规矩地朝外走去。 赵琮手中还拿着茶盏,眯眼看着穆扶的背影, 既说自己个儿是高丽来的太监, 可是他带在身边才用了一日而已, 就发现此人规矩特别好,可见是十分熟悉大宋规矩与律法的,一丝错漏也没有。 古怪极了。 赵琮再喝一口茶,邵宜已先着急问道:“陛下,染陶姑娘怎的了?” 赵琮回神,放下茶盏, 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染陶受了伤,好在并未伤到根本。”他知道邵宜与萧棠是拜把子的兄弟,关系极好,又道,“回头你告诉子繁知道,叫他别担心。” 邵宜点头,赶紧说起正事。 说到一半时,赵琮皱眉:“杜诚?” “正是,就是杜相公——不,是杜知府的侄儿。” 赵琮浑不在意,杜誉迟早还会回开封当宰相的。黄疏实在是个怪人,说是在开封待不惯,还是想去广南西路当知州,想真切地为百姓们做些实事。赵琮真是哭笑不得,头一回瞧见有人这样怕做高官。日后,他将杜誉调回京中,再如了黄疏的愿便是。 只是—— “杜诚怎的忽然知道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赵琮知道易渔心思重,却也没想到,竟然连这事都与他有关。 这人的能耐,倒也是大,当真是该死。 “陛下,杜诚搜集的证据十分多,郑桥的妻女也有口供,全部都对得上。是十一郎君亲自看的,也给下官看了,的确无碍。” “既能查出此人,倒也算是好事,私下里头派人给朕传信便是,你为何还亲自来太原一趟?” “唉,陛下可知杜诚是如何叫人知道此事的?” “如何?” “杜诚去敲了登闻鼓。” “……何至于此?”这还是他亲政以来头一回遇到有人敲登闻鼓,偏偏他还不在京中,赵琮也觉得有些惊诧。 “杜诚是如何身份,无人信他,恰巧又是瑞庆节期间……” 赵琮明白了,瑞庆节,没人敢触霉头,肯定不愿听杜诚说话。他叹气:“他挨了板子?” “可不是,事儿这般闹大。易渔不过一介知县,便能拖当朝宰相下马,还有损‘开熹状元’四字的名声。不仅百姓不满,朝中官员日日进宫,就连钱、黄二位相公也是每日进宫求见的,请陛下提易渔出来当面审问,好解决此事,平所有人的心。”邵宜拱手,“陛下临来太原前,交代臣不许任何人瞧易渔。十一郎君与臣皆不敢违背皇命,可开封城里头如今催得紧,十一郎君便派臣走这一趟。” 赵琮皱眉。 若是把关了这么些天,并且从未与人有接触的易渔放出来,谁能保证他可否会胡乱说话?易渔可从来不是个易于控制的人,原本他该早些见了姜未,收回兵权,将他们全家带回开封才是。回了开封,他亲自处理便是。 可谢文睿还未至太原,还不便行事,他再问:“你来太原,带了多少人来?” “臣来得急,孤身一人。” 赵琮心中快速计算再派邵宜去河北东西路去叫人过来,与等谢文睿来太原哪个更快,正算着,外头路远禀告道:“陛下,谢大人有信来。” “拿进来。” 赵琮接过路远手中的信,一把撕开,看罢,眉头便散开,谢文睿已至忻州,不过几个时辰便能到太原。 路远送进信,又退步出去。 赵琮对邵宜道:“今日办妥姜未一事,明日朕便回开封。” 邵宜原本只想来求个陛下的旨意,但听陛下明日便能回去,心中也是一松,却还是担忧说道:“陛下,会否太赶,于您的身子无益?” 赵琮不在意地笑道:“无碍,特殊时候。再者,你即刻便可出发回开封,告知小十一,好安众人的心。” 邵宜觉得这个安排甚好,也露出笑容,应下声。 他原本立即就要回开封,赵琮听闻他已一日不曾好好用膳,叫他吃了一顿饱饭再回去。再叫穆扶进来,对邵宜道:“这是肖扶,他带你去用膳。” 邵宜抬头看向用了化名的穆扶,这人是十一郎君的人,来时,陛下也未带此人在身畔。陛下是否知道他是十一郎君的人?邵宜正待要问,路远又进来,有其余要事要回禀。 那便用了膳,临走前再来问陛下。邵宜也不打扰,退出房中,与穆扶一同往后走。他走在穆扶身后,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既放在身边用,想是已经知道此人是个太监罢。 他想先套套这人的话,如何套话暂不提。 只无论赵琮,还是邵宜,太原此行,不说不顺,却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所谓,所有意外皆是一个又一个的意想不到给串出来的。 邵宜正用饭时,就在太原府,姜府,也就是原先的齐国公府内,姜未正面临此生的重要转折时刻。 他坐在书房内,桌前立有一人,仔细瞧上去倒是有三分面熟。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西夏三皇子李凉承的亲信,曾也去过赵世碂府上打探消息的那一位。 现下他正恳切道:“我们三皇子有八分把握,你们陛下此时就在太原府。” 姜未低头,并不叫人看见他的眼神与面色,实际他的眼神不时闪烁,心中百般想法。 “姜大人,你与我们三皇子是常有来往的。彼此人品如何,您是知道的。” 姜未暗中嗤笑,他那般讨好李凉承,李凉承都从来不给他一句准话,李凉承从未信过他。李凉承在意的不过是他们姜家尚在太原府的这十万兵力。他为家族兴旺,的确常常做出一副蠢样子,也的确不是十分聪慧,但他身后出主意的人有许多,他可从来不是真正的蠢。 亲信见他还不说话,心中也有些急。他们三皇子已然到了关键时刻,眼看夏国皇帝将死,大皇子将登基,他们三皇子也就是最后一搏,成败皆在这一回。 他再道:“姜大人,我们三皇子说了,只要能杀了大宋皇帝,我们三皇子顺利登基,助你姜家杀回开封府!” 姜未这时才抬头,皮笑肉不笑:“我们姜家盘桓太原百年,我为何要回开封府?” 亲信一噎。 姜未再冷笑。 亲信索性摊开来说:“姜大人,已是关键时刻,明人不说暗话。若是赵琮身死,便是十一郎君登基。十一郎君——” “十一郎君如何?” “十一郎君与我们三皇子……”亲信话说五分。 姜未却立刻听懂此话,他心中在判断此话有几分真。赵琮实在是个聪明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实际比先帝与太祖都难对付。有人愿意助他杀赵琮,他自愿意,只是李凉承心不诚。 赵世碂若真与李凉承早有合作在先,他登基,跟赵琮有何两样?! 赵家人没个好东西! 姜未“哼”了声,还不说话。 亲信更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们三皇子瞧不上姜未,如今却只能靠姜未。 “姜大人,十一郎君可是你们魏郡王府的人!他们如今可还都在郡王府内关着呢!您就不想救他们出来?” 姜未这才又再笑:“十一郎君可不是我妹子的亲生儿子,与我何干?” “大人的妹妹,是他的嫡母!十一郎君登基,她便是太后!他登基,怎么也要封姜大人当个辅国大将军?再者,还有我们三皇子!” 姜未再嗤笑,谁稀罕甚个辅国大将军? 其实早在李凉承毫无回应的时候,姜未已私下做了安排,他也早有了其他的计划,想到赵从德那处的前排,他琢磨了片刻。心道,难道这就是老天给他的运道? 活该他们姜家要红衣上身了? 完颜良来太原,李凉承私下求他。 偏偏这个时候,又将赵琮送来太原府? 虽说,此人只说有八分把握,姜未却信,怕是得有十分!否则李凉承那般谨慎的人,做不来这回事。 他想罢,忽然露出微笑:“此事倒也好说,只是……” 姜未的妹子,魏郡王世子妃,长得好相貌。他却是正经武将长相,练兵习武,胡子也从不刮,生得又大又高,这般笑起来,甚至有几分狰狞。 亲信面上确是一喜,能应下就好,虽说后头还有个“只是”,他立即问:“姜大人还有什么想法?” “我们姜家一心为陛下,百年来效忠于赵氏皇族,本不愿做这般逆天之事。盖因与你们三皇子有过命交情……”姜未只把自己往高尚了说,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会儿。 亲信知道,姜未这是要好处。 可眼下也不是他们厉害的时候,亲信直接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姜未:“这是来前,我们三皇子命下官交给姜大人的信件,大人一看便知。” 姜未伸手拿过,打开信件,一目三行,仔仔细细看完,忽然大笑。 亲信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态度。 姜未却伸手将他狠狠一拍:“这便行事罢!” 亲信总算放下一颗心。 姜未眼中却全是光芒,待他杀了赵琮,有李凉承与赵从德两个蠢货为他开道,他便做那黄雀! 他急什么?! 这皇帝,也该换他们姜家人来当了。 第201章 “你若是敢欺我妹子,我便将你与陛下的事告知于天下!” 因要隐匿行踪, 虽已有人悄悄往杜誉府上行走, 告知陛下的落脚处,杜誉却也不敢亲自去看一眼。但他一直关注着城中一丝一动, 每隔一个时辰, 盯梢姜府的人便来告知他又有如何动静。 从陛下到太原府至今, 姜府依然如往昔一般,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眼看又隔了一个时辰, 来人禀道姜家依然无碍, 杜誉很放心。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他便及时赶至姜府, 以太原知府的身份向陛下当面禀明姜家这些年来的错处。 今儿恰好休沐, 杜誉也无需去衙门, 他刚静下心来,喝了盏茶,大约一刻钟后,家中管家忽然从外头急急走进来, 低头就道:“大人!姜未突然亲自带人去将城门给关了, 还派人在城中大肆搜查, 他带着的还都是些精兵,全部是他的绝对亲信!” 杜誉立刻起身:“他为的什么名头?!” “他说城中有西夏细作!找到了咱们位于城郊的练兵处,还偷看到了新的军阵!” “荒谬!练兵新址由我亲选,我不说,如何为人所知?!”杜誉觉着是陛下的行踪已被暴露。虽说他还不知为何暴露,但已来不及深思, 郊外的兵力,均在他杜誉管辖之下,可姜未直接就关了城门,斩断了关联。 姜未此招,分明就是想找出陛下到底落脚何处!要包抄他们! 已是十分危急的时刻。 他抬脚就往外走,并大声道:“叫上衙门现有的所有侍卫,速速来我府前汇集!你再去找李威,集齐太原府所有厢军,带他们至姜未处找我!” “是!”管家听命去叫人。 杜誉本已走出数步,又急急回来换上官服,戴上官帽。临出门前,他犹豫片刻,不知陛下曾经给予他的那封密旨是否要用。他思索片刻,亲自关好书房,从最上头、最里头上锁的抽屉中取出一卷明黄短轴,小心放到袖袋中。 随后,他摆出官威,严肃走出杜府。 赵世碂迈步进大牢,也看出了此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赵世碂上辈子不知进出大牢多少次,倒不是他被关,而是他进出审问、折磨、虐杀那些被关之人。 他已能察觉此处的古怪。 开封府的大牢,关押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犯人,犯的也是寻常的罪。 易渔做的那些事,直接拉到刑部大牢去关也是应当的,赵琮却只将他关在这儿,还独独关着他一个人。他进去的时候,守门的侍卫还不让他进。他不与赵琮的任何旨意为敌,说明缘由。 守门侍卫听闻邵宜邵大人已去太原请陛下的意思,也知道京中现状,再念及赵世碂的身份,到底是让他进了。只是进之前,他提出要搜身。 赵世碂轻瞄他一眼。 他的腿一抖,跪到地上,颤抖着,到底说道:“请十一郎君恕罪,实是陛下有交代在先,小的不敢……这儿只关了易渔一人,就连送饭送菜的都是聋哑之人。里头的牢门都是精铁所制。” 赵世碂想到赵琮,也知道侍卫的意思,他从袖中取出那把赵琮送他的刀。又索性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小心包好,放到一旁的桌上,冷冷问道:“我可能进去?” 侍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高高拱手:“郎君请进,小的替您看管这刀。” 赵世碂大步走进空荡荡的牢房。 易渔被关了这么些天,虽每日不缺饭菜,也有人进来。 只是这些饭菜每日也不过就一顿,进来的人更是聋哑之人。他生在扬州,自小到大过得精致,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他饿得有些蔫。 且因无人与他说话,他久待在这样的地方,人都变得黯淡起来。往日里,无论如何,身上总也不缺的那股上进心似乎都已没了。 他进来时,一身靛蓝官袍,此时还是那一身,却已满是褶皱与脏乱。他的头发更是乌糟糟地一团。他缩在牢房的一角,听到轻微脚步声,以为是送饭的来了。他早已无时间感,无论吃多少,肚中还是饥饿。 但有的吃总是好的。 他强打起精神,准备起身拿饭菜,却瞧见牢外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一怔。 其实要易渔说,他从前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那样厌恶赵世碂。 按理来说,赵世碂与他走的是两条完完全全不同的道路。赵世碂的身份更是与他有天壤之别,但,就是这天壤之别叫他更为不懂。 赵世碂不过一个庶子,据闻生母只是个卖炊饼的,甚至曾嫁过人。这要放在平民百姓家,早被主母打出家去。可他姓赵,仅这一个姓,他便甚过所有人。 而他易渔,什么都有,偏偏就这身份上差了一层,就样样比不过赵世碂。 直到他亲眼见到陛下与赵世碂拥吻在一处,他才慢慢明白,他到底在厌恶什么,在嫉妒什么。 见到他俩那般,易渔才明了,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也可以这般。 易渔是富家公子不假,却从不跟其他人一般胡作非为,他自小就知道要出人头地,每日只读书。研得印刷术后,便又多了这件事。为官之后,脑中整日只有升官之道。 本朝虽也有男风,他当真从未涉足过。 他连花楼都未曾去过,他一个妾侍也无。 他也才明白他对陛下那种莫名的钦佩之意,到底是何意思。 只可惜—— 此时,赵世碂就站在他面前。 他心中有恨,又知道如今的自己是何种模样,满是困窘,一时之间,他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世碂冷着脸,与他隔着几步,公事公办地说道:“你的所作所为已全部暴露,你有何话好说?” 易渔回过神来,他知道他该好言好语对待这位十一郎君,他向来也是十分懂得人情关系,可他做不到。他也冷着一张脸,沉声道:“十一郎君是指什么事?”其实易渔这几日虽过得黯淡,也想了许多,知道自己的前程已毁,更知道自己的事儿怕是已经暴露。 只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暴露了多少。 “你杀了自个儿贴身小厮长风的事。” 易渔的手心一凉,长风虽是他的家奴,他却已是官,根本不能轻易杀人。再者本朝律法不算严厉极,却也不许随意打杀家奴。仅这一条,易渔便知道,他的前途真的是到头了。 即便有幸出去,也就走到了头。 他心中凉凉,身子更是有些软,伸手扶住墙壁。 赵世碂索性再道:“再有你偷取他人印刷术,欺骗陛下一事——” 易渔大声驳斥:“我没偷!那是我自己的!”他的眼睛血红,他辛辛苦苦研制多年,怎会是偷的! 赵世碂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贿赂多名官员,陷害宰相,扰乱朝堂。” 易渔的牙关微微颤抖,这也知道了? “以及那些许多丧命于你手下的人,等等,所有的事都已暴露。” 易渔身子更软,靠在墙上,一句话不说。他脑中一团乱,既有心在赵世碂面前硬撑着,却实是被这些事搅得实在再难撑下去。 静了片刻,易渔抬头道:“自我关进此处,十一郎君是头一个来看我的,十一郎君可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赵世碂没搭理他。 易渔淡笑:“十一郎君是指望我再供出其余的事儿来?只可惜,我自己都不曾记得我到底还做了哪些事。” 这就是不想再说了,其实就凭已知的易渔做的那些事,已够他死上许多回。 不过证据从不怕少,赵世碂有心再逼他说出更多,便再道:“那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我也有事要与你算一算。” 易渔嗤笑:“十一郎君但说无妨。” “你的妹子为了替你伸冤,去敲了登闻鼓。” 易渔大惊,不可置信地看他。易渔此人坏透了,却的确对他的亲妹子很不错,到底一母同胞,他急道:“敲登闻鼓?!” “挨了三十大板,浑身都已被血浸透。” 易渔伸手抓住墙壁,瘦削的手面,青筋尽数爆出。 赵世碂再道:“心疼?” 易渔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恨意。 赵世碂露出一丝笑:“算计我时,怎不心疼你的妹子?” “你都知道了?!”易渔大声道。 赵世碂知道别人都当他是草包,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易大人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妹子。” 易渔失声:“你威胁我?!” “你?值得我威胁?”赵世碂不屑。 易渔知道这是赵世碂跟他翻私账,他心中更恨,不由就问:“你要如何对我妹子?!” 赵世碂回以一声冷笑,走这一趟不过装装样子。也不欲与他多说,甚至看也未看他一眼,回身要走。 “十一郎君!”易渔再叫住他,双手不停握住再松开,到底道,“求你放过我妹妹,这些事都是我所为,与她无关,她什么也不知!” 赵世碂暗讶,没料到易渔对他这个妹子竟然有几分真心。既然有真心,又为何非要将妹子往他面前送?但他与易渔已实在无话好说,他并不听易渔多言,继续往外走去。 易渔实际已是十分慌张,苦撑到这会儿,妹子的事压垮了他。 他原以为他出来顶了所有事,他的家人也会安然无恙,他们只是庶民。此时他才察觉,赵世碂连他的家人也不愿放过。 他声音中终于生出几丝溃意,苦声问道:“如何才能放过我妹子?那些事全是我独自做的!” 赵世碂回身看他,笑了笑,轻声道:“是你做的也好,不是也罢。只要你是她的哥哥,她是你的妹妹,她就得受这些。” “你到底要如何对她?!”易渔追问。 赵世碂淡声道:“你们毁我名声,我一报还一报,也毁了她名声如何?” 易渔大步走到牢边,双手抓紧精铁栏杆,死死地盯着赵世碂的面容。他知道,赵世碂说到就会做到。这些宗室子弟向来将人命看做草芥,他们是扬州富商又如何,他妹妹只是普通平民。 即便富贵如此,哪怕死了,也没人会为她伸冤! 已是这样的时刻,易渔已经恨极,脑中也是乱极,他已想不到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与错事,更忘了到底是谁害得他的妹妹走到这一步。 他想到的是赵世碂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 这该死的天壤之别。 他想到的是中秋月光下,与陛下拥吻在一处的赵世碂。 易渔忽然笑出声来。 笑声诡异,叫人听着身上便要起麻意。 赵世碂本已打算走,又回身,皱眉看他一眼。 易渔在牢中数日,身上脏成这般,这一刻,脸上却忽然起了光。 他盯着赵世碂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若是敢欺我妹子,我便将你与陛下的事告知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