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站点六(9)
夏树将人赶走, 下楼去与儿子三口汇合,一家人便去了预约的饭店, 只是各怀心事,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看着婆婆的冷脸还有丈夫纠结的样子,陈雪姣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照顾儿子吃饭,也只有没心没肺的小孩儿才能吃得这么起劲了。 夜深人静时,简泽忽然睁开双眼,蹑手蹑脚下了床, 依着记忆,轻手轻脚翻开柜子,找出一本有些年头的皮本子, 这是他读书时写的日记本,好些年没碰过了。 “啊, 我想起来了!”床上的人突然喊了一声。 蹲在地上拿着小本本的简泽,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僵硬地回过头。 陈雪姣一手摸索着身旁, 发现位置是空的, 猛地坐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与蹲在地上的人四目相对,而对方眼神里似乎闪着幽光。 陈雪姣直觉是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 莫名不解道:“阿泽,你大半夜的,蹲在那儿干嘛呢?” 简泽想站起来, 才发现双腿麻了,低下眼眸说道:“没什么,找个东西。” 说着将柜子关掉,扶着柜子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拿着日记本的手有意识地往身后挪了挪。 不过,还是被陈雪姣发现了,“咦,阿泽,你手里拿着什么啊?”细看下又说:“那不是你那本日记本吗?” 简泽皱了皱眉头,只好回道:“是啊。” 他话落,陈雪姣眼睛亮了起来,她是彻底精神了,朝简泽招了招手,“阿泽,你也想起来了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今天来咱们家的那个小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了,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长得眼熟。” 简泽却是愣愣的,“什么?” “咱爸啊,你忘了,你以前拿给我看过照片,那个小哥长得像咱爸,要不是咱爸长得好,我怎么可能记得这么牢。” 简泽手中的日记本登时掉到了地上。 两人的视线跟着望了过去,模模糊糊中,掉在地上的日记本已经是摊开盖在地面的状态,而旁边有一张好似白色泛黄的方形小纸片。 陈雪姣惊喜地想要开灯。 简泽出声制止了她,“别,别开灯。” “阿泽?”陈雪姣这才察觉到丈夫不太对劲的情绪,默默地坐回了原位。 简泽缓缓地蹲下去,捡起日记本和纸片。 将纸片拨正放在了日记本上面。 这还是小时候,他妈为了哄他,才给他的一张爸爸的一寸黑白头像。 就算是幽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得清楚照片上的爸爸和那个叫简晨的年轻人有着80%的相似。 今天他妈看到简晨时反常的样子,还有简晨注视着他妈的神态。 都叫简泽的脑子里霎时有什么崩开了,昙花一现。 他妈都可以有违科学的逆生长,出现一个长得像他爸的人似乎已经不算什么惊奇。 可是,简晨的名字就好像是刻意的,叫他那一刻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他爸的名字——简启辰。 想想,除了他妈醒来那会儿听他妈提到过他爸外,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想起来他爸了,也不曾和他妈聊起过这种不愉快的往事。 陈雪姣下床慢慢走到丈夫的身旁蹲下,看着日记本上头像里的面容,脸上依然被吃惊了一把,只是丈夫的反应才是她想要关心的,她忧心而轻声:“阿泽……” 简泽闻声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到的地上。 可陈雪姣了解他,“你是不是认为那个简晨就是咱们爸啊?” 简泽站起来将日记本重新收好,微微低下头遮住了眼睛,没说话。 对他来说,脑子里所播放的这段时间的影像都好似做梦一般,让他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 陈雪姣只好顾自安抚道,“那怎么可能呢,爸爸要是还活着,还那么年轻,也不可能到现在才来找我们啊。” 她的话一说完,自己先怔住了。 是啊,要真是阿泽爸爸,那活着……怎么到现在才出现? 也难怪阿泽和婆婆难受了。 其实,陈雪姣更觉得玄幻,婆婆一夜之间变成小姑娘,死了的公公突如其来,重点也是个小年轻。 这……说好的,是个拥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二十一世纪呢? 如果不是婆婆的“神来之笔”,陈雪姣百分百不相信这种胡思乱想的,她都能这样想了,何况是阿泽呢,而且婆婆还说和那年轻人认识,并且两个人还独自谈了一会儿……连她都要觉得确有其事了。 简泽也不想相信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看照片也是想确认心里那一刻的想法。 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确认过后会是难以接受,口里干涩得很,他对担忧的妻子说道:“没事了,睡。” 两人重新上了床,陈雪姣翻身抱着丈夫,给他无声的支持。 至于夏树? 夏树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臂搭在脸上,覆盖了双眼。 他没有否认。 他就是简启辰。 她知道他还会再来。 想到自己今天不够冷静的表现,以儿子对自己的细心,是会怀疑什么。 夏树苦恼地闭上了眼。 在心里恨恨道:死了就死了还回来干什么? ———————— 夏树开门的时候,看见是简启辰并不意外,几天下来,她认为自己可以足够冷静,避而不见不是办法。 此时,家里只有夏树一个人在家。 两人面对面坐着。 简启辰看着她直入主题:“夏树,我会来,是想带你走。” 夏树只觉得面前的人无耻得很,讽刺说道:“我是物件吗?你说带走就带走。” 简启辰却说:“夏树,我当年确实死了。” 夏树闻言瞥向他。 “在穿越站遇见你是个意外。” 当年,他为国捐躯,在轮回时,他放弃了重新投胎为人的机会,而是选择以身上的功德获取了穿越使者的差事。 简启辰也记不清自己在穿越站服务了多少年,作为穿越使者又活了多久,因为穿越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不同的。 他可以随着任务者经历过无数次的穿越,却不能自由选择自己想要去的世界。 无数年的穿越工作,已经叫简启辰麻木,一度没了最初时选择留下来的那个迫切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穿越站点迎来了夏树,他的妻子。 简启辰是激动的,但是身为穿越使者,他们又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他们始终是冷冰冰的躯体,甚至还不能称作为躯体,因为他们只是人类眼中能看见的一种幻象。 夏树听全了他的解释,沉默下来。 “我想着有一天,可以再见到你们母子倆,虽然迟了,但我还是想带你走。” 因为是穿越使者,所以即便想说含情脉脉的话,都只能面无表情,声音显得毫无温度。 夏树只好无视掉这种别扭,如果真如他所说,她可以理解,但是要她马上从“欺骗、背叛、委屈”的心态中脱离出来,她还难以做到,更何况—— “你觉得对不起我吗?” “对不起,夏树,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没有尽到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现在才出现又有什么意义呢,增添困恼而已。”夏树别开眼,看见那张脸,她只会越说越想越无法平静。 “穿越使者守则,不能对任务者暴露身份,会有不可估计也许我们都无法承受的麻烦。”简启辰说得一板一眼,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不敢告诉你,不敢与你相认。” 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 夏树胸口起伏了两下,皮笑肉不笑道:“你的解释我听完了,不管你想带我走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跟你走,你回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都有数。” 她在这里有家,有想守护的人,即使因为现在的“年轻变故”有些世俗的阻碍,但只要他们想,都可以得到解决。 “夏树,穿越机圆了我一个梦,就是来到这里,是我给自己最后的一个机会。” “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穿越机给任务者的年轻时限是根据任务者的寿命循序渐进进行改变的,你会年轻得这么快,那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即将死去。” 他毫无波澜的话。 夏树听了波涛汹涌。 意思就是说命短年轻得快,命长年轻得慢?! 何其讽刺,夏树气极了,“穿越机怎么能肯定我就一定命短呢!” “穿越机后台的操作系统,输入了生死簿的数据。”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走。”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夏树……” “你赶紧滚!” 话落,简启辰默默消失在原地。 如果不跟他走,她很快就要死掉,没有命,她拿什么去守护家人? 这种事情简启辰没必要骗她,夏树也相信穿越机有这个能力,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回想起成为孟巧的时候,当时的孟巧也是如此的。 可以死掉,但不甘心让家人承受那些负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