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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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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    周五,过了下午三点,各投资公司照例都会有个一周的例会,算是对一周以来的交易进出做个总结。阮氏也不例外。    这一周从周三起恒生指数连着下跌一千多点,跌幅破了8%左右,盘中将近有一大半的股票都没幸免,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受阮晋文这伙人起头炒卖港币的影响。    如果单单做指数下跌,阮晋文几乎可以坐稳新晋亿万新贵的那把交椅了。可他最终目的并不在此,他手上前前后后赚来的那些钱最终都是用来打垮余光的。    然而事与愿违,连续三天跌势的这些股票里竟然没有一家叫“永美”。不仅如此,经过前期的低价盘整,加上周二时出的利好消息,永美一枝独秀,成为了这三天里港交所最亮眼、最出彩的一只股票。    阮晋文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照旧是维多利亚港湾最为繁华的一幕,交织穿梭入港的船只往返于此,和他现在所站的中环这块热土一样,主导着整个香港的经济命脉。可这一切似乎和他完全无关,他只冷冷看着这个世界。    蓝天白云下的精彩此刻在他心里却如同遮了层霾一样,看不见任何的前路。    其实也不是完全无关,他之前还策划了一起主导香港这个自由市场大指数跌宕起伏的情节。虽然只三天,但在如今那么完善的市场机制里已经是一出精彩纷呈的壮举了。    可他的心入了魔,硬生生把这条路走成了绝路。    核算官和一□□易员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因为是一路跟着他从站上资本的顶峰又到栽了跟斗跌入深渊的,于是一个个都缄默不语。表情更是五彩斑斓,说不出是抱怨还是惋惜,总之就是不痛快。    阮晋文背对着这群人,许久后才出声问:“我们还剩多少钱?”    核算官手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走前一步,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说:    “做空永美我们输了一百七十亿,买指数下跌赚回十亿,炒卖港币核清是四十亿,我们自己的资金是一百二十亿,算下来我们不亏。”    “不过这其中有四十亿是借贷来的,期限只有十天。所以,在下周末之前,根据和各家借贷公司和地下钱庄的协议,我们需要拿出四十亿本金,另有两亿的利息。”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气压突然变得很低,阮晋文双手插着腰仍站在窗前。光影交错,一群人看到的是他那道孤勇的背影,和前段时间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配合着落日,就像是一道从金融战场里溃败后,找不到任何方向、失落无奈的背影。    公司里还剩下的现金大概在一千来万,核算官想到这点,提醒了一句。    阮晋文转过半身,眼光停在远处,对着他又像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公司里十几人,你按着每个人之前和公司签的合同,把那些钱分了。”    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自己都欠一屁股债了,倒是不亏待跟过自己的人。    香港这边的同事也不是才出社会的嫩菜,遇到过的资本家无数,知道资本家们先保自己的德行,听他一说,反而都愣了愣。    可能觉得他这人讲义气,大家又都是经历过许许多多金融市场里惨烈厮杀的,对于这种战场本身就很留恋,于是纷纷开始说:    “Vincent,别这样,想个办法再杀回来啊!”    “是啊,金融市场的变化很快,玩法很多的!”    “Vincent,我们跟着你一起,期货、股指、股票或者融资融券都可以啊,回来会很快。”    “是啊,会很快,别这样丧气啦!”    大家都在劝他,大致就是不想就这样散伙。    阮晋文转身看他们,这些人眼里都有着他最为欣赏的冲劲,可是却缺乏了点狠劲。    这种角斗只有一次机会啊!    的确,对他来说只要有本金,赚这些钱回来会很快!可是永美呢?那才是他真正的心头刺儿!    操,他是立过誓要永美和余光完蛋的,可现在呢?……余光和永美盘活了,还活的更好!而他……败的厉害!他大爷的!    他扬起头,缓缓合上了眼,深深叹了口气。    可能太压抑了,时少卿赶到时,他去了楼顶抽烟。    临近傍晚,中银大厦的楼顶风力颇大,又是一月的港湾,海风吹在脸上很有种鞭挞的痛感。    这种头发凌乱,不计形象,又是顶风抽烟让烟火沾染一身的事他还是头一次。    时少卿以为他想不通,在后面大声叫他:“晋文。”    他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算计着自己每一步的失误。    时少卿吓怕了,真以为这货会突然跳下去,于是绕到他身后,趁他不注意整个人往他背后扑过去,然后死死抱住他,嘴里不停嚷嚷,“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阮晋文被他突如其来的熊抱给吓得不轻,他本身就有些脚软,站在顶楼边栏纯粹是对自己这一次的失败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惩罚,只是心理上的惩罚而已,并不是时少卿想得那样要轻生,于是,嘴上开骂,“我□□大爷的,你丫的想吓死我啊!”    “到底谁他妈的吓谁!”时少卿还在胆战心惊,嘴上一咕溜的骂,“你别做这种让人得心脏病的事好不好!”    说完抱着他,用力往后面空地上拖。    等两个人到了楼顶的平台中心,时少卿才放开这个疯狂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喘气。    “你以为我要跳楼?”阮晋文蹲下来看着他问。    时少卿白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阮晋文眼色黯淡下来,突然冷着脸沉着嗓子问,“我这次是不是真的很失败?少卿,你说是不是?!”    “这哪有什么成功失败的?这是被人下套了。你是不是被余光下蛊了死盯着他不放,然后跳进他设计的圈套里?”时少卿问。    “你也觉得这是个圈套?”    “我不知道!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前面不出来澄清、偏偏在你押下所有筹码后对外公布?这个余光真是不简单!”    “可是你知道吗?和我们在市场里拼斗的并不是余光,余光只是最后推了把力,他资金不够,永美董事会里又有人要搞他,想踢他出局。”    “真的?那你知道和我们对着干的是谁吗?”    “是简白。”    “……”时少卿完全无语了,片刻后才问,“你之前就知道了?”    这次换成阮晋文点头。    “为什么呀?Ben不是那种人啊!”    阮晋文也希望简白不是那种人,他心里很失落,也很难过,难过到无以复加。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讲任何形象,耷拉着脑袋,岔开着腿,两手搭在膝盖上,沉闷着不说话。    一会儿后,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烟,丢了一根给时少卿,自己也点上了一支,默默地吸着。    时少卿看着他的所有举动,等他把话继续下去。    阮晋文在吸完了整支烟之后才开口说话,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不知是不是在哽咽,带着满腹的不甘,说:“Ben喜欢的是余光。”    时少卿不可思议,张着嘴一脸惊讶。    阮晋文睨了他一眼,补充道:“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他自己说可以为了余光竭尽所能,不计任何代价,甚至可以和我对立。”    这他妈的就尴尬了,搞了半天,风风火火的金融大战,是一场因为“我爱你,你不爱我,你却爱着他”的三角恋引起的厮杀。时少卿实在不知道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只能顺着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阮晋文憋着气,回:“Ben亲口说的。”    时少卿,“……”    “少卿,我真的很无用吗?”阮晋文开始陷入了心理学里说的自我怀疑的阶段,心情实在是低落,以前的自信、张扬全都消散一空,整个人很不得劲。    “怎么可能无用,你撬动了整个香港市场,你知道上一次做出这种事的是谁,是哪一年吗?晋文,你他妈的就是个天才,在这一方面毋庸置疑的!”    “你丫的少安慰我了!我输给余光了,他他妈的还是个在监狱里呆了七年的人,一个和时代脱节的废人~!!!”    “那是圈套,你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要不然……你也知道的。”时少卿不忍心看他低落,一味地安慰他,心里却想着:    要不是你心里那点对简白的执念,不那么一门心思去和别人交战,光从资本运作上来说,还真的能把永美打的溃不成军也难说。    相对无言了许久,时少卿想起了目前最为重要的事,“下周要还四十亿,那些钱怎么办?”    借的时候信心十足,全然没想过万一亏损的事,于是和几家地下钱庄、私人借贷公司签的都是短期的借贷协议,利息颇高,但是无需担保,只押了证件,钱到账的时间快。    阮晋文又抽了支烟,刁在嘴角,不怎么当回事,“能怎么办,让人拿了还啊。”    “你账户里还有钱?”时少卿对他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很是讶异,果然是名门贵族里出来的公子哥,失了四十亿竟然毫无心痛的反应,看他这样子,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少钱啊?    阮晋文看着自己兄弟担心的表情,一口烟圈吐在他脸上,说:“我没钱了,这几年的全都赔了。”    “问我舅舅借一点,要不问公司借,回头赚回去,还给他们。”    说的还真是轻松,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阮晋文就急眼了。    因为是周末,前一天晚上时少卿干脆住在了阮晋文住的那家酒店。    两人晚上各自喝了半打啤酒,时少卿陪着阮晋文打了几通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时差的问题还是怎么的,阮元一直没有接听。    而北京这边因为到了晚上,公司的财务官所幸没联系上。    第二天一早,阮元照例没有接听电话。同时,北京这边的财务官干脆回绝阮晋文,说他现在没权直接调控公司的资金了。    他大爷的,他可是阮氏的总裁,根据以往阮氏董事会里的约定,总裁如果有临时重大的决议,只要低于五十亿资金的,可事先不报备董事会,事后补交一份资金去向说明就好。说白了总裁具有资金临时调动的自主权。可这权利到他这里就不实行了,这铁定是有人和他对着干。    问财务官是谁改的决定?财务官支支吾吾不肯说。    又磨了几分钟,阮晋文没了耐心,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阮香玲女士那。    这下可好了,阮女士告诉他,那个决定是她和几位董事们达成共识的。    母子俩头一次在电话里大吵了起来。    阮女士骂这个儿子败家,几天之内败了那么多钱。而阮晋文则指责自己母亲对自己的不信任、不支持。    双方吵翻的结果当然就是那笔四十亿还没着落。    阮女士在电话里说,“你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接连着丢失了正阳的合作,又在香港损失那么一大笔,你现在的所有行为已经让董事会和大股东们对你产生了质疑。你舅舅回来前你就在香港呆着,你既然那么厉害,就自己想办法解决那四十亿,别再想着从阮氏和我这里要到一分钱。”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接通的时候,时少卿就在阮晋文边上,虽听不清全部,但是多少知道阮晋文碰了壁。考虑到事关重大,凑上去问,“怎么?你妈妈她夺了你的权,不给你资金吗?”    阮晋文脾气暴,最不喜欢被人看扁,尤其是他身边的人。阮女士那么说他,直接触着他的逆鳞了,于是来了火气,一脚踢向边桌的桌角。    桌子上装着半杯水的杯子哐啷哐啷晃了几下,幸好没翻倒。他见着,干脆拿起来咕噜一口喝完,说:“我他妈的大概不是她亲生的,她全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说我之前的操控很好,只要给我四十亿,半个月就能赚回来,她竟然只给我几声冷笑!”    阮晋文这个妈在他们几个朋友里很有名,大家都知道她对于阮晋文很严厉,很有手段,所以没少在阮晋文那里听过他抱怨,也知道阮晋文有些怕她。可现在不一样,阮晋文是欠了外债,欠债不还的话是会闹出大事的!尤其是香港!    “你没和你妈说,你欠的是高利贷吗?”时少卿提醒他。    “这样说她更不会给我!她现在就是不想让我上位,想让她弟弟就是我舅舅继续回去稳固他们那一派系的地位。操~!我哪点没有我舅舅做的好了?她那么瞧不起我,说到底就是瞧不起……”我爸。    毕竟是家丑,还是没说出来。    时少卿的关心点也不在此,所以没有继续追着问。但是那笔四十亿的资金却是必须要在一周内解决的。要不然,利滚利,不知道要赔付多少才有个底。    “那再想想其他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周一的时候还是把香港这边的人给遣散了,那几位香港的员工倒是还好,没拿走全部钱,一个个还指望着阮少爷继续诏安他们回去组团横扫金融世界呢,所以也不过是意思意思拿了点报酬。    到了周三,恒生股指反弹,永美更是一马当先,当起了领跑者。香港市场午间休市,财经新闻就开始大肆播报起永美的新闻来。    年近四十的男人这一次不再像之前刚出监狱时那般落魄,与之相反,电视上的余光神采奕奕气度非凡,他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曝光都增添了一层成熟男人该有的沉着冷静,如同王者一般,再度立于这个残酷的商业世界,睥睨着眼底的一切。    新闻里说,经过这一次的股权改动,余光又一次坐稳了永美的董事长之位,除此之外,他在永美的股份也比之前的比例有所增加。    阮晋文咬牙切齿,随手准备关了电视,还没按键,电视里几个分析员开始聊天打趣,说,“据有关消息称,本次领头做空永美的是内陆一家以商业房产为主的民企,规模颇大,已经上市。该企业目前在内陆地区有着庞大繁复的关系网络,有人称该企业之前才完成新旧交替,外甥代替舅舅坐上话事人的王位。至于大资金做空永美,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是企业里的高官和永美有着私仇。”    “还听说,这次做空永美,该企业损失了将近两百亿……”    香港的记者最会捕风捉影,也喜欢挖透那些豪门之间的恩怨私仇,香港本地的富豪们被他们消费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开始报道起内地的一些富豪,尤其是公司在香港上市的,他们能当娱乐版八卦一样花样报道。    阮晋文心里挺操蛋的,原本自己躲着偷偷和余光较劲,输了那么多也就是自己觉得丢人。现在不出半天时间,竟然被香港的这些记者、狗仔们给挖出了自己来。这一下他败给余光的事全港市民都知道了,丢脸丢大了。不仅如此,香港记者还顺道揪出了他舅舅、舅妈和余光的那段往事。    十分精彩,堪比一部TVB的八点档电视剧。    时少卿接了他的电话从公司里匆匆赶到酒店,进门时在大厅外的确看到那些扛着摄像、摄影器材的记者。他额头突突,觉得事态严重,三步两步直接上了阮晋文住的楼层。    阮晋文躲在酒店里不敢出去就是因为知道有狗仔开始要盯着自己,所以这才打电话让时少卿过来。    幸好酒店高档,记者们还不能直接得到他住哪一间客房的信息,要不然后果无法想象。    他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也上过杂志,上过媒体,不过每一次都是风光、酷炫、逼格特别高的。哪像这回?灰溜溜的纯一个失败者的模样。    都知道香港的记者和狗仔为了博眼球喜欢夸大事实,他才在做空的时候损失了一百七十亿,这群龟孙子就自行帮他四舍五入写成二百亿了,多出的三十亿也不见他们给他啊。所以,千万不能让任何记者逮着,保不准他们能写出些什么。    时少卿有他房间的门卡,到了后直接刷了门卡进去了。    阮晋文在沙发上葛优瘫,客厅里到处都是烟味和酒味,见到他来了也不起身,回过头继续抽着。    时少卿走过去,这一次胆大的抽走他手里的烟,拽起他的手肘,说:“走,换家酒店,要不去我那。”    阮晋文人懒懒的,可能这几天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日子,所以吊儿郎当的样子尽显,不怎么乐意,在那里歪着头,脸色特别难看,“还去拿啊?丢脸丢死了。”    “是丢脸重要,还是保命重要啊!我和你说,新闻里说了你亏损的事,这几天那几家地下钱庄还有私人借贷公司一定会来找你。今天周三,大后天就是期限,四十亿我们还没筹到,你知道逾期一天的利息吗?”    可能是家庭出生的原因,时少卿做不到像阮晋文这样亏了那么多钱还泰然自若,这几天阮晋文在酒店里没出去,他就帮着到处筹钱。    其实按着他递出去的名片,多多少少会有些机构或者银行给到面子。这样几家投资公司或者银行机构合起来,四十亿也不是很难凑齐,可每次到了最后他说出阮氏阮晋文,对方就和商量好似的打了退堂鼓。    一次两次还行,五次六次都这样,就算是时少卿这样的榆木,也多少知道是有人在恶搞阮晋文了。    他这人还挺讲义气的,别人越是给晋文设了阻碍,他还就越起劲管起这档子闲事。    倒是阮晋文,一点没有要出事的自觉,还和个没事人似的,听时少卿说完也过就是继续抽完烟,然后才走到最里面的卧室,从保险柜里拿了份保密的资料袋出来。    “实在不行,就帮我用这个去抵押。”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啊。”阮晋文示意时少卿打开资料袋。    时少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瞟过手里的那包东西,片刻后,他惊呼,“你疯了~!!!你竟然拿你舅妈的永美股份去抵押那四十亿?!”    真的是疯了,要知道这东西在他们阮家是连阮元都不敢轻易碰的,阮晋文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东西带在了身边,还在关键时候拿出来要抵押换钱,保自己的命!真不知道他这是聪明,凭着自己年轻无畏,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不要命的在变相找死。    “你再仔细看看。”阮晋文喝完水,拧紧了水瓶,又说:“你也觉得很像是不是?”    “操~!你的意思是——这是假的?”    阮晋文点头,眼角眉梢处终于染了些笑意出来。    赶在时少卿下一句一惊一乍的话出口前,他又说,“我被余光摆了一刀,现在沦落到或许没钱还,要被黑she会追杀的地步。而余光如今那么风光,他的风光里也有我自己犯傻贡献的一小部分,我不能白白看着他走上去,我也要利用下永美,至少得先保一下自己不死。我舅妈的这些股份按现在的市值算,合计起来远远超过四十亿,拿这个去抵押,应该没问题。”    “你怎么保证他们就会相信你?这里是香港,黑帮早就不像你我以前看的港产片一样,只有几个会打架的大老粗了。现在都是高智商犯罪,那里头会玩金融,看得懂文件的法律人士数不胜数,就你这份资料,你觉得我们可以撑多久?”    “不需要很久,就十天,我回一次北京。如果能凑足四十亿最好,凑不足,我拿真的股份来。你到时帮我联系买家,我听说外资投行有好几家有要收他公司股份的意愿,你先帮我私底下问问。”    时少卿向来做事严谨,知道他会顾前思后,阮晋文把自己的安排干脆全盘告诉他,    “少卿,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行了我就和你说全了,如果余光知道我舅妈的股份被我拿去做抵押了,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回香港吗?我们那四十亿,余光他铁定会帮我还,然后换一沓废纸回去。”    “少卿,我没什么大的志向,我就是想要弄一次余光。他让我亏钱,我让他帮我填坑,以后说出去,我们大家也平手。”    “至于香港这边的,你不用担心,有记者和媒体帮我们炒,之前他们不知道我舅妈和余光的那一段,现在被他们一炒,我们这几张纸,就变真了。”    次日周四,还真是如时少卿所料,那几位大哥带着各自的小弟找到了酒店。    黑的有黑的规矩,现在是和谐社会,明着不会和你扛上,毕竟大白天的不怎么好看。而且在放款前的确也是对借贷人做过深入调查,知道阮晋文的身家背景。所以,要提醒下还款日期,或者追加抵押得按正经方式来。否则万一坏了名声,后头圈子里不怎么好混。    因此,和那些催账催收的完全不同,人家那叫请你喝茶。地点都是对方订的,客客气气的安排了车,把人接过去,最后在铜锣湾的一条巷子口放人下来。    阮晋文这次来香港没带贴身的助理,嫌助理们办理工作签证麻烦,于是就只身一人,好在香港还有个好哥们时少卿,也算是两个人搭档,能同进同出了。    茶楼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粤式茶餐厅,名字大都有龙有凤,阮晋文这次被邀请去的是凤城酒家,门口吊着一排烧肉、烧鹅,才开张就有人排起了长队,里头大厅更是热闹,茶客还挺多。    和时少卿两个人跟着这伙人往里走,最后才到了一间包间。进去一看,人就四五个,都是自己当时签订借贷合同时的大哥。后来回想,刚才一路过来,那些茶客越想越像跟着的小弟。这样一联系,年轻时看过的那些港产黑道片、警匪片就通通涌入脑海了,人心里也开始发起了虚。    其实,纵使他们两个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在这种氛围里还是多少有点紧张,有些害怕。    阮晋文心气平的快,没多久就变回那种随意、坦荡的姿态。相比之下,时少卿拘谨了许多,如果细看,能在他的额头看到不断冒出的细汗。    谈判无非就是围绕这四十亿展开,最后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联手要求增加抵押,阮晋文也是敢玩、大胆,干脆明着和他们说,目前自己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现金,不过可以给他时间调度,这段时间里他们利息照收,他可以先付利息,至于抵押,自己有一份永美的股份可以抵押给他们。    那天谈了很久,最终几位大哥们表态决议,决定先收他四亿的利息,抵押固然也要,但是他的证件无法给到他。说到底就是不能出香港,所有行动得在眼皮底下进行。    这种风险更大,只要他们中的某位能拿着股份去永美核实,就会立马发现这份股份书是造假的,到时就不是钱的问题,可能就是要直接被做了。    时少卿这次为了阮晋文算是把命和一家一当全都填上了,谈判完的当天,他就给阮晋文联系了离开香港的私船,阮晋文不走不行!    幸好在美国时有过一个熟悉,关系又不错的学弟,听闻他家里也有香港黑道的背景,所以当天时少卿就辗转找到了对方帮忙。    晚上十点,对方让时少卿带着人在西贡码头那等着。    时少卿交付了利息,又帮阮晋文匆匆打包了些行李,就赶着到码头和他汇合。    西贡以前是香港的渔村,停泊着许多舢板渔船,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那些跑路的或者走私的时常在这一带活动,这几年因为有渔港,又因为水产市场和海鲜大排档出了名,所以才引来了许多观光客。    到码头的时候海鲜排挡那里还热闹,时少卿怕有人跟踪自己特意从夜排档那些人群里穿过。    和阮晋文见到时,这位少爷正坐在浮桥那的铁桩上抽烟。码头的灯随着海风晃的厉害,摇曳的光影下,把他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那些影子配合着吊灯发出的吱呀声规律又齐整。站在浮桥口,看过去竟然有种凄冷萧索的味道。    “晋文”时少卿小声叫他。    那位少爷回过头来,因为整个人埋在阴影里,所以完全看不清表情。    时少卿干脆走了过去,在他身前站定。他还是如刚才一样,坐在兜缰绳的铁桩上没动。    两个人这个时候竟然相对无言了。在一起混了那么久,不管是美国还是北京还是香港,这还是头一次一同经历出生入死的情节,这样的一次应该足够让他们将来回忆一辈子了。    时少卿心里途生了感慨,看到阮晋文如今的样子竟然有了心疼的念头。要知道这位少爷以前可是横的三五八万的,如今要过一段逃亡的生活,还真是应了人生无常的老话。    阮晋文丢了烟头,去勾他手里的旅行袋,拿过袋子边打开看边和他聊些有的没的,看到一些现金,他抬头望向时少卿。    “我帮你付了利息了,这里有十万美金,下午才取的,你不能直接回国,要去东南亚逛一圈,这些钱带在身上防身。”    “我这趟船怎么走?”阮晋文心里很感激他,但是面上没流露出来,把旅行袋的拉链用力一拉,转而问他自己的线路。    “他们说两广那带也不安全,边境、海防都严,这次只能曲线救国了。我安排了人今晚送你从这里离开,到了外面的浮港,你会换去菲律宾的大船,之后在菲律宾有人接济你,然后送你去马来西亚。到了马来就没事了,你去大使馆报个护照遗失,就可以拿着临时护照回北京。”    “这一圈下来到北京需要三四天。晋文,你保重。”    说完又从自己外套的袋子里取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他,“我下午遇到Ben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阮晋文一听他提到简白,整个人眼睛一亮,取过袋子问,“给我的是什么?”    时少卿:“我没拆开看,你也别拆了,留着船上再看,先放好,一会儿上下舢板掉海里。”    “他没提其他话吗?没问我这次亏了那么多心情有没有不好的事?”    时少卿边摇头边回,“他没问。”    阮晋文一下又歇了脚,情绪即刻低落。    才说完这段,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几句,时少卿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原来是联系好的小舢板的船长打来的。    眼见着那条小船越驶越近了,时少卿竟然有了些不舍,拽着阮晋文又和老妈子似的嘱咐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说,“我这块表,你带在身上,防身,好用。”    说完就去摘自己的手表。    阮晋文一看,是自己当年送给他的,被他吹嘘的神乎其神的那块劳力士,心里一时抽动。他记得时少卿那家伙说过,这表是他的幸运之物,跟着他多年了,一直保他平安,带给他幸运。如今自己狼狈逃离香港,他竟然舍得把这东西送自己,还真是有种要骗他掉眼泪的嫌疑。    不过也没矫情,他给了,他就拿了,这才是兄弟。    只是他一戴上那表后,没如往常般潇洒转身就走,而是上前给了时少卿一个坚实的拥抱。阮晋文这一刻其实真的百感交集,他曾经是圈子里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可到生死关头竟然没一个站出来扶一把,问一句的。倒是这个出生贫寒靠着自己的本事打拼的男人,因为自己曾经对他有过小小的施舍与帮助,却在紧要关头次次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们这种人看太透了,“苟富贵,不相忘”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还不都是扒拉着往上看,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了恨不得踩着你往上爬。    这样感慨之下,抱着对方的手臂又紧了紧,然后在时少卿的耳边说,“少卿,你是我兄弟,一辈子的。”    船靠岸太久不好,时少卿怕耽误时间,用手拍了拍他后背,也回了他一句,“所以,你这次得给我好好的把事办麻利了,我还等着你还我钱呢,那些可是我的老婆本。”    以玩笑结束这种相送的方式的确是最好的,一说完,原本带着浓浓离别的气氛算是转暖了。两个人又互相锤了锤肩算是鼓励之后,阮晋文就跳上了舢板。    他听时少卿刚才吩咐的,一路没回头,只站在甲板上抬了手臂胡乱在空气里摇了摇,算是道别。    时少卿站在岸边迟迟没有离去,他静静看着小船慢慢驶离,心里更是努力把那道背影深深记录下来。    后来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时常在梦中想起这一幕:漆黑夜色、巨幅苍穹之下,一条小船在海上浮荡。船上载着一个人,就安静站在甲板上,那是他最好的兄弟阮晋文。    醒来后,他都能清晰记得:在如墨色的海水中,那一晚小船起伏摇曳的厉害,承载着那道孤寂、落寞、失意的背影,缓缓驶远。    ###    马来西亚,吉隆坡。    一早,简天希如约到了球场。他这几天运气和球感都不错,连着几天分数都排第一,朋友们不服气,于是又拉着他玩一把。    正准备上场打最后一洞,一旁球童拿来他的手机。    他心情不错,难得在打球的时候接了电话,不过对方来的消息也不坏,一个电话结束,他嘴角翘得更高了。    朋友是一群大土豪,喜欢跟着他一起玩,于是时时刻刻粘着,他刚才的电话一完见他笑得更开了,于是一群人明着打探究竟,“Hilson,什么事让你那么开心,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一乐啊。”    给简天希打电话的是香港那位英国的朋友,他大致把最近这段时间和阮氏有关的新闻向他提了提。    这种私事简天希才不舍得说出来,他得兜着自己乐,于是含糊着回:“简白在香港刚成功收了家公司的股份,现在手里握着的估计能在那家公司排第二了。”    大概简天希这人太招人眼,大土豪里竟然有人得知了他之前在香港被人送进油麻地警署的事,于是揶揄:“听说,有个小子不自量力,得罪了我们 Hilson ,还把 Hilson 送进了油麻地警署了?”    这人一说,一群人球都没心思打了,围过来八卦。    简天希虽然心里把那位多嘴的骂了一万遍,但嘴上仍是笑嘻嘻的说,“也没那么严重,小孩子么,不怎么懂事,和我闹着玩的。”    这群人里头都知道简天希的性向,全想成那小子是简天希的新欢了。这两人是闹别扭,撒狗粮撒去了警察局呢,于是一个个都给了暧昧的大笑。    简天希倒是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丝异样的心绪。刚才听朋友在电话里说,他好像亏了一百多亿。    心里正惦记着这小子会不会想不开,手上劲道一使,球一杆入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心不喜欢一下子更那么长,    真的,因为没掌握水字数的本事,于是只能一骨碌的全都写的剧情,我自己都觉得这一章,够大家看三天了。所以,你们慢慢看好不好,这里面真的很多剧情啊。希望大家喜欢。    答应我,别叫我加更,我今天写吐了,我们周四见。    花花,营养液,评论都别和我客气,我还是要的~!!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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