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甄理一边打扫刚才被她砸碎的玻璃, 一边感叹自己的智商。 瞧瞧, 砸水杯的时候怎么就不相信，这会儿打扫的还不是她自己？ 她又爱光脚在地板上走, 到时候玻璃渣刺到脚心里，痛苦的也还是她自己。 她真是何必这样为难她自己啊？ 打扫完之后, 甄理再次坐到了电脑面前。 大概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再次觉得不适, 恶心想吐, 却又吐不出来。 睡觉是不可能的了, 唯有写论文可以拯救她。 对其他人来说，枯燥乏味而繁琐又冷漠的数据让人看了更头晕。 但对甄理而言，这些充满了逻辑感的数据, 只要你认真去分析，它们总不会跟你玩心机, 你也不用去猜它今天心情好不好, 有没有抽风。 跟着数据的逻辑思路走，甄理的情绪很快就被稳定了下来。 她自己有时候也想, 或者她还真是适合搞科研。 别人逃避情绪问题的时候是打游戏看小说，而她则是分析数据，写论文。 这应该算是奇葩？ 自嘲为奇葩的人不止甄理一个。 隋遇坐在观云府小区外的车上, 也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大半夜的辗转无眠，到底还是驱车到了观云府。 而且还令人无语地选了那么个烂到家的借口, 也无怪乎甄理浑身长刺, 就差跟他干架了。 隋遇发动车子, 握住方向盘甩了甩头，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他诚然该自我检讨了。 而像甄理那般幼稚的小女生也不该是他的兴趣点。 小女孩儿浑身长满倒刺，家庭似乎有些不睦，成长经历中不过受了一点点伤，就夸张得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 想游戏人间，不过是被人间游戏。 等到她年纪再大些，大概就能意识到今时今日她做的事情有多荒唐。 或者用国内的流行词，“脑残”来形容也可以。 隋遇没有功夫拯救失足少女，踩下油门，任由观云府消失在车尾之后。 天还没亮，春寒料峭一如冬日。 隋遇在路边的便利店停了车，进去买了包烟。 他没有烟瘾，偶尔抽一根，十分克制，一年总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支。 便利店内原本是不许抽烟的，但此刻客人只有隋遇一人，而店员又是个年轻姑娘。 大概是帅哥养眼，也许是长夜漫漫，反正小姑娘没上去阻止隋遇，只是以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坐在角落上，面对落地窗抽烟的隋遇。 隋遇将烟灰弹入一次性纸杯里，嘴里吐出烟圈，云遮雾绕里不由又想起甄理来。 最近被她占据了不少心神，回国似乎也太勤了些。 宁伦的生日每年都过，但隋遇参加的次数寥寥可数，这次回来也不过是借他过寿给自己一个回国的理由而已。 总是想起她。 在那间快餐店里，她的窘迫，还有她的笑容。 那才是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灿烂而纯粹的笑容。 隋遇又点了一根烟。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虽然不是同一间便利店，但差不多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时间，甄理和他坐在这里吃泡面。 那晚后来的半段时间，他嗓子疼得厉害，身体烧得难受，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愿多动。 却愿多看她几眼。 她嗅泡面香气的样子就好似那些得到天使轮投资的创业者一般满足。 脑子里绕来绕去，还是那个人的脸。 隋遇将烟熄灭，起身时看见墙上贴着的禁烟标志，他走到店员的跟前说了声抱歉。 小姑娘被那句“抱歉”暖了整个晚上，次日主动跟同事换了班，理由是她喜欢上晚班。 甄理的公寓里除了键盘上的响动，剩下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咕咕叫了。 身体不适，肚子还饿，但是因为有目标，所以她居然敲击键盘敲得不亦乐乎。 身体痛苦了，心就不痛苦了。 典型的自虐人格。 门铃再次响起，甄理狐疑地看向门的方向，又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 凌晨五点，总不会是郝若来催她跑步？ 郝若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要锻炼要减肥，结果就跑了一天早晨，便借口熬夜写程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甄理在猫眼里看到敲门的人是隋遇时，她有股骂娘的冲动。 要不是她今晚熬夜写论文，就隋遇这样一个晚上敲两次门的行为，其恶行都够让她上他家放火了。 甄理拉开门就想找隋遇理论，结果隋遇似乎反而被她惊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这么快就开门，你还没睡啊？”隋遇看着一脸清醒的甄理问。 “要不是……”你影响我心情，我早就睡了。这是甄理想说的原话，但后半段在看到隋遇手里的袋子和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时又咽了回去。 人不能跟食物作对。 隋遇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甄理。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外卖了。徐包子出品。 “这么早他家就开始蒸包子啦？”甄理吃了这么多年包子，可没见过徐包子开店开这么早的。 “新鲜出炉的第一笼。”隋遇挤开甄理，走进门道。 要说前一个小时的时候，隋遇胆敢再出现在甄理面前，她就敢跟他动刀子。 但现在么，被数据安抚了情绪，甄理已经可以平静以待了。 所以她只冲着隋遇的背影甩了几把眼神的飞刀，而没有付之以实际行动。 甄理洗过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包子，压根儿就没跟隋遇客气，反而很护食地将包子袋圈到了自己面前，拒绝和隋遇分享。 隋遇原本没什么食欲，但被甄理这动作给刺激了，恁是从她怀里强行叼走了一只肉包子。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会儿奇异地因为一笼徐包子而和解了。 “总觉得你跟徐包子有什么关系，不然你这待遇也太不合情理了。”甄理道。 “嗯。徐叔叔的爷爷曾经在我曾祖家里当过厨子。后来就开了这间包子铺，一代传一代的，我外婆爱吃徐包子，两家一直有走动。”隋遇道。 “那你母亲呢？”甄理眼睛一亮，她在考虑怎么着跟隋宜套近乎。 “她也爱吃，经常让司机来买。”隋遇道。 甄理失望滴“哦”了一声，司机来买她就没办法守株待兔了。 没话找话说已经到了找不到话说的地步。 为了克服尴尬，甄理起身道：“你要喝点儿什么？” 中国古代有端茶送客的传统，也不知道隋遇懂不懂这眼色。 “咖啡。”隋遇道。 “抱歉，没有。”甄理很干脆地回了一句。凡是有咖啡因的事物她都不太喜欢。 “中国茶？”隋遇这一次发出的是疑问。 “白水行吗？”甄理没再让隋遇选择。 “行。”隋遇道。 想了想身为礼仪之邦的公民，待客之道还是得有的。 甄理转身从冰箱里取了一只柠檬出来切片，然后将水递给隋遇，“不喜欢白水，那喝柠檬水，美容养颜。” 隋遇拧着眉头喝了一口，然后道：“你的饮食习惯有点儿老龄化。” 不喝茶与咖啡，不吃垃圾食品，白水要加柠檬片。 甄理很想给隋遇鼓掌的，这个人说话总能刺到她想打人，却又不得不含笑回应。 因为她打不过啊。 “是，不比您老口味年轻。在快餐店吃了小朋友半包薯条。”甄理假笑道。 隋遇被甄理的话给逗得一乐。 甄理才懒得逗他呢，她抬手打了个假哈欠。 但隋遇还是不自觉。 甄理看着隋遇想，真不愧是当老板的，从来不看人脸色，这情商真叫人着急。 “能不能和宁致断了，跟我正式交往？”隋遇问。 甄理觉得幸亏她这会儿嘴里没喝水，不然铁定得喷隋遇一脸。 上下文完全没有任何铺垫，叫人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转这儿来了？ 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突然就入了随公子的眼了。 想跟她玩儿是？ 甄理笑看着隋遇道：“生日宴上，宁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都不知道该答应谁了。要不然你一、三、五，他二、四、六，周末我休息？” 隋遇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只看着甄理不说话。 甄理被隋遇盯得毛骨悚然，但是输人不输阵，她的脖子昂得越发僵硬了。 “不要这样糟践自己。”隋遇道。 甄理想梗着脖子不文明地说一句，关你x事儿。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撇开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谢谢你的包子。” 隋遇纹丝不动，“我想知道原因。” 甄理没听明白。 “你拒绝我的原因。”隋遇道。 甄理走到门边打开门，这才转过身对隋遇道：“我不跟瞧不起我的人交往。” 这已经是今夜隋遇第二次被甄理开门逐客了。 隋遇当着甄理的面将门从里面关上，并且还按下了反锁键。 让甄理很有点儿如果自己不答应他，这儿就要变成凶案现场的意思。 甄理很戒备地看着隋遇，死扒着门不肯走，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别把话说得那么死，理理。”隋遇道。 别人叫她理理，甄理都习惯了，包括自来熟的宁致，但听隋遇这么叫她，还是第一次，冷不丁的尾椎骨居然有点儿酥。 可越是酥，甄理的脖子的角度就越是仰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