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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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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后,国师大婚。    在这十天之内,宫里死了一位小皇子,说是高热不退,医治无效,夭折了。    宫中妃嫔们讳莫如深,不敢私下猜议。    连德妃都在自己的宫里装起了病,更别说是淑妃惠妃贤妃等,都不出来走动,各自窝在自己的宫里,吃斋念佛。    陛下自大婚后一直蔫蔫地呆在自己的寝宫。不知是真的恶心到了,还是吓到了,连带着对后宫的其他女人都提不起兴致。    连着十多天都没有召幸任何妃子,妃子们心中庆幸,这个时候被陛下临幸的人,有可能就是皇后下手的对象。她们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期盼过陛下不要记起她们,翻她们的牌子。    皇后是国师亲证的福星,她打着生嫡皇子的名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陛下的寝宫。    陛下至始至终,一个不字都不敢讲。看到陛下如此惧怕自己,皇后越发的猖狂,逮谁不顺眼,就拖出来打一顿。连德妃因为生病,没有按时去请安,都被罚跪三个时辰。    至此,宫中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伴随着宫中的消沉,是大部分朝中大臣们喜悦的脸。国师要大婚,谁都想卖个好,巴结巴结一下。    当然,一般臣子是极少能见到国师的,只能转而巴结国师的两位亲信,左右辅国大人。    朝臣们都难得见到国师,更别说是京中的百姓。得知大婚这一日,国师夫人会穿街而过,所有人都挤上街头,想一睹国师夫人的风采。    天还没亮,就开始有人抢占好地形,以便更清楚地看到国师夫人。    世家大臣家的家眷,自是不会去街头凑热闹。早早就把茶楼酒楼里临街临窗的位置包下,方便观看。    有些府邸,就算是主子们不出去,下人们都要去凑个热闹。    傅府里,最近气氛都不怎么好。    任凭谁家出嫁的姑奶奶在夫家过得不如意,府里人都欢喜不起来。    自打芳年生病的消息传出,邢氏就彻夜难安,无奈王府进不去,她只能在家里干上火着急。    与邢氏的担忧不同,大房的卫氏最近春风满面,三不五时地讥上两句。谁让二房捡了一个便宜,攀上了七王爷。现在知道没那个命,就别揽那个活,真当王妃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可怜她的珍姐儿,一片真心,裴家哥儿怎么看不见呢?    她恼裴家有眼不识金镶玉,也恼婆母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不就是裴家先前和二房定过亲事,有什么不能把珍姐儿嫁进去的?    “大夫人,四小姐回来了。”一个下人进来禀报。    卫氏撇了撇嘴,“她回来做什么,抖将军府少夫人的威风吗?”    她坐着不起身,一个庶女而已,真当是府里正经的姑奶奶。    傅芊娘早就知道嫡母靠不住,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的。她红肿着眼,没有先去向卫氏请安,而是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怡然院。    “祖母,您可得为孙女儿做主啊!”她一进门,就跪上了。    “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傅老夫人命沈婆子把跪在地上的芊娘扶起来。    傅芊娘流着泪,伤心道:“祖母,左家欺人太甚,孙女嫁进去不到两个月,他们竟安排夫君娶平妻?”    这下傅老夫人惊得差点坐不住,“竟有这样的事情,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傅芊娘似是极伤心,掩着面泣不成声,她的丫头回道:“回老夫人,二少爷要娶的是右辅国董大人家的孙女,是董家三房庶出的四小姐,听说生母还是个烟花女子。”    右辅国家庶出的四小姐?傅老夫人皱着眉,左家这吃相是不是难看了些?    “祖母…”    “好了,祖母知道了,他们对你有什么说法,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要娶平妻,必是有什么托辞。”    世家大族中,最忌平妻一说。但凡是娶平妻的人家,要么是嫡亲不能生养,要么就是嫡妻家里遭了难,贬为贱民,否则轻易不会娶平妻。    平妻与贵妾不同,所出的子女也算是嫡出。一房两位嫡妻,本就是乱家之源。    她这一问,傅芊娘哭得更伤心。    左家的理由就是她婚前的污点,左家说当时娶她已是恩德,她使计嫁进左家,本就不堪配为大妇。要不是念在与傅家的旧情,怕是她只能一顶小轿抬进府,哪里能当正头娘子。    可这话芊娘怎么能说,她早就想好了借口,“祖母,也是孙女不争气。先前的时候,婆母命孙女去七王府走动,孙女想着和三姐的情谊,只当是姐妹间的来往,应该是没问题的。谁知道三姐生病,孙女被拦在门外,再三向王府的守卫表明自己是王妃的妹妹,王府的人都不放行,还说是七王爷的命令。孙女无奈回去,自那时起,婆母就看孙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祖母…”    傅老夫人被这番话气得个倒仰,合着左府娶平妻,是芳姐儿惹的祸。她看这四孙女的眼神就不对了。    当初左府要聘芊娘为妻时,她刚开始是感激的,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左府太过明理了些。就算是他们只认芊娘做贵妾,傅府都不会有半点异议。庶女配嫡子,本就是高攀,何况中间还有那些羞于说出去的隐情。    却原来不是左府深明大义,而是居心不良,本就是冲着芳姐儿王妃的身份去的。    芊娘见祖母脸阴了,心里忐忑,“祖母,夫君要是现在娶平妻,孙女可怎么办哪?”    傅老夫人沉着脸看着她身边的丫头,“你来说说,左家亲家母还说了什么?”    那丫头不想老夫人会单独问她,当下就愣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    “我让你说,你看你家少夫人做什么?”傅老夫人一拍椅子的扶手,怒喝道。    那丫头吓得立马伏地磕头,结结巴巴地道:“夫人…还说少夫人进府…不光彩…”    芊娘的脸白了三分,忙抢过话,“祖母,左家简直是不把我们傅家放在眼里,您可得为孙女做主啊。”    傅老夫人气得直打哆嗦,气左家墙头草,更气四丫头颠倒黑白。    她就不想想,当初能嫁进左府做嫡妻,左府是看谁的面子。这出了事,就埋怨芳姐儿,又不是芳姐儿让她没羞没臊去勾引左府二少爷的。    “那你说怎么办,你是怎么嫁进去的,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祖母平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立身明正,不可有半点的轻浮,莫让别人瞧不起。言犹在耳,你是怎么做的?我告诉你,就这一个污点,够左家拿捏你一辈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祖母…孙女什么都没做啊,现在他们左家是欺我们傅府无人,三姐姐在王府不受宠,所以才攀上了右辅国。”    傅老夫人心都寒了,四丫头这是当所有人是傻子。那天左夫人带着左姑父来相看,谁不知道是冲着珍姐儿来的。就那么巧,走错路能走到她的闺房,恰巧她就在换衣服?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那不是白活了。    眼见着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不知悔悟,反倒把祸水引到芳姐儿的身上。指责左府要娶平妻是因为芳姐儿不受宠。    “四丫头,你这是在怪你三姐姐吗?若是左夫人说的是事实,那你怎么不感谢你三姐姐,是因为她的原因,左府才自降身份聘你为妻,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祖母…”    “好了,祖母心里有数。自家的姑娘怎么样先搁一边,他左府在你进门不到两个月就娶平妻,这事放在谁身上都说不过去,祖母会为你做主的。你先下去。”    “谢祖母。”    她身边的丫头把她扶起来,搀着出了怡然院。    傅老夫人手撑着额头,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沈婆子见机忙替她按摩。    “一个一个的都不省心,我一直盼着她们无论是在府中也好,出了门子也好,都能姐妹齐心,和睦友爱。可是你看看,芊娘刚才的话,真叫人寒心。”    “老夫人,四小姐还年轻,许多事情没看明白。依奴婢看,是那左府太过势利,一儿娶两女,心大了些。”    傅老夫人眯着眼,“可不是心大,也不怕噎着了。四丫头说左姑爷要娶的是右辅国家的庶出四小姐,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右辅国董大人的父亲,原是前朝一个不起的街头无赖,惯会钻营一些邪门歪道,弄些不干净的银子。    也是他眼睛活,竟搭上了宫里的路子,从而攀上了当里最得皇帝宠幸的大太监木公公。至此,董家慢慢发家。    董大人和他父亲一样,都爱钻营,前朝灭了以后,不知怎么入了国师的眼,摇身一变,成了右辅国。    不过是贱民出身,现在得了势,依旧改不了粗鄙的做派。一个辅国家的庶出小姐,生母再怎么低贱,也不应给别人做平妻。    傅老夫人想着,冷哼了一声,“左家既然想攀上右辅国,那么我就成全他们,我就不信,傅府还养不起一个和离的姑奶奶。”    沈婆子听出她的言之下意,张了一下嘴,什么也没有说。    大房四姑奶奶回府的消息传到了二房,邢氏闻言哦了一声。大房的事情,她半点都不想掺和。    她手中握着一把剪子,在剪花盆里的一枝腊梅。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深朱比甲的婆子,婆子姓卢,是她的陪嫁。    “芳姐儿最爱这些雅物,往年腊梅开时,少不得在屋子里插上一枝,闻那冷香。”她感慨着,把剪下来的梅枝修剪一下,插到瓷瓶中。    白瓶红梅,煞是好看。    “二夫人,你且宽心,外头的传言做不了数。依奴婢看,三小姐在王府里肯定没什么事。”    “哎”邢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过得好不好,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亲眼看到…谁知道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吃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二夫人…”    “好了,你出去。今日国师大婚,我放你一天假,出去看个热闹。”    “奴婢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卢婆子收好剪子,把插了红梅的白瓶寻个好位置放着。    “你去,今天逢三,待会我和二爷要去怡然院。索性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你交待丫头们一下去看看。”    “二夫人…”    “去,最近你忙里忙外的,是该歇歇了。”    二夫人都这么说,卢婆子也就领了情。等主子们去了怡然院,她交待底下的丫头们好生看着,自己收拾一下出了府。    京中城门通往皇宫的主街上,两边挤满围观的百姓。卢婆子和其他的傅府下人,挤不到前面,寻了一处高位,远远地等着。    人群中,议论之声特别的嘈杂,百姓们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盛世。也是因为皇家的婚事没有大操大办过,无论是公主出嫁,还是陛下娶亲,都悄无声息的,不曾有国师大婚这样的场景。    巳时一刻,一辆覆着明黄绸锦的嫁辇缓缓驶来。众人的头齐齐转过去,摒着气张望着。    远远看去,那嫁辇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凤袍上绣着金凤,沿着凤袍蜿蜒着,一路到裙摆。那裙摆像朵盛开的花朵,罩住了她的腿脚。凤冠上,透红的宝石不下上百颗,正中还有一颗硕大的龙眼珍珠,两边长下绺绺金珠串,随着嫁辇的走动,流来转去。    珠串后面,那张天仙般的脸若隐若现,美得令人眩目。    嫁辇所到之处,鸦雀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仙子般的国师夫人。    卢婆子站得高,看着嫁辇缓缓驶过来,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像失了魂般。手伸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待轿辇远到看不见,都没有人敢发出一个字。    过了许多,人群才开始慢慢撤退。卢婆子稳住心神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随行来的人赞叹着国师夫人的花容月貌。    心里则像惊涛巨浪一般,“嘭嘭”拍打不停。一进傅府,就迫不及待地去禀告邢氏。    邢氏正好从怡然院用完午膳,正喝着茶水,闻言茶水溅了一身。    “你可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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