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悦
他这一闪, 直接闪到院门外面。 安总管要送他出去,他连连摆手,“别送了,本王知道出去的路。” 他理理袍子, 昂着头,一派得意地阔步向前, 仿佛刚才狼狈狂奔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的身后, 跟着自己的随从。 王府的格局他是清楚的, 猜想着七皇嫂可能住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走偏了道。 “王爷,您走错了。”随从出声提醒。 他转头用手敲一下随从的脑袋,低声恼怒道:“本王知道。” 随从立马闭嘴,跟着他东走西弯。听到前面院子有动静时,元轸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 果然让自己给猜着了。 院门虚掩着,随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元轸风流倜傥地走进去,四顾环视一圈,院子里没有人。但却有人气,刚才似乎也听到人声, 想来七皇嫂就是住在此处。 七皇兄性子倒是一如往常, 成亲后不与王妃住一起, 反倒是夫妻双双分院而居。 四喜眼尖地看到有陌生男子进了院子, 忙禀报芳年。芳年从屋内往外一看, 就看到他们。 元轸作揖行礼,“打搅七皇嫂了,皇弟我随意在府里逛逛,没想到竟误入皇嫂的院子。” “十王爷客气,男女有别,我就不招呼你了。” 芳年说完,转身要去内室。 “皇嫂…”元轸叫住她,“皇弟有话要说。” 她停住脚步,想了一想,请他进屋不太合适,不如就在外面说。 元轸看到她现身,眼里划过惊艳之色。方才在皇兄那里,他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觉得长相不俗,万没想到如此媚色。 难怪皇兄都动了情。 他的目光露骨,却并不令人觉得淫邪。芳年在他的打量之下,隐有些不适。 “十王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也没什么事,就是七皇兄性情孤僻,还请皇嫂多多照顾他。” 芳年讶然,她真没想到十王爷会拜托自己照顾姓元的。都说天家无父子,无兄弟,这十王爷倒是个例外,只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心。 “十王爷放心,我是他的王妃,日常照料义不容辞。” “如此,皇弟就放心了。惊扰皇嫂了,告辞。” 他再行礼,带着随从退出院子。临走时,还深深地看了芳年一眼,越看越得此女气质不俗。 出了院子后,他没有再逛,直接离府。 王府门外的角落里,藏着几个人,看到他出来,立马堵住他。他先是一愣,尔后失笑。他堂堂王爷,在邑京竟还有人敢拦他。 拦住他的是傅万里和傅兴齐父子二人,二人已在此守候多时。无奈王府大门紧闭,没有人进出,他们不敢上前敲门,只能候在暗处。 “下官礼部员外郎傅万里见过十王爷,多有得罪,请王爷责罚。” 元轸听他报上名来,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傅大人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到七王府外面做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望十王爷体谅下官的爱女之心。下官之女,嫁进了七王府,她头一回离家。下官和内子彻夜难眠,生怕她吃住不习惯。王爷刚去过王府,可曾见过小女,她现在如何?” 元轸真想翻个大白眼,看七皇兄做的好事,这哪里是结亲,结仇还差不多。 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一脸同情的样子,“本王没有见到她,听王府的下人说,新王妃进门后就被七皇兄关起来,她要死要活的,都闹了三回自尽。眼下人是没死,命丢了半条,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 傅万里大惊失色,悲恸欲倒,傅兴齐扶住父亲,痛恨道:“七王爷实在是欺人太甚,爹…我们冲进去,把姐姐救出来。” “救?她可是名正言顺的七王妃,出嫁女从夫,她是生是死,都是七皇兄说了算。” “这…天理昭昭…”傅万里缓过气,命傅兴齐扶自己去敲王府的门。 元轸适时制止他们的行动,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本王方才是骗你们的。” 顺着他的眼色,傅家父子看到那边有个人影匆匆离开。 “王爷…您这是何意?” 元轸收起戏谑,一本正经地道:“隔墙有耳,有心打探王府内情的可不止你们。实话告诉你们,皇嫂好得很,七皇兄待她不错,想来明日回门你们就能见到她了。” “此话当真?”傅万里将信将疑,之前十王爷的话像剐了他的心一样。 “千真万确,本王可是王爷,哪有诳语?” 傅万里脱开儿子的搀扶,鞠躬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王爷相告,下官感激不尽。” 元轸托住他的身,真诚地把他扶起,“傅大人不必多礼,论姻亲,我们可是亲戚。” 傅万里自不会把他的话当真,自古君臣有别。但十王爷能如此说,自己的心里还是很安慰的,至少证明女儿在王府里还算受重,要不然十王爷不可能对自己这般客气。 元轸笑笑,不过多解释,潇洒地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爹”傅万齐看着离去的马车,有些怀疑,“你说十王爷哪句话是真的?” 傅万里毕竟阅历多,猜想着十王爷后面的话应该真的,前面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按住儿子的手,沉重地道:“十王爷人虽多情些,但风评不错,应该不会骗我们。既说你姐姐明日会回门,我们且再多等一日。” 傅兴齐点头,再看一眼森然的王府的大门,扶着自己的父亲离开。 悟禅院内,安总管已命人把贺礼抬到库房,登记在册。 箱里的东西全都不是凡品,想来都是十王爷精心挑选过的。十王爷豪富,出手阔绰。 国师拥护先帝登基后,前朝的金银财物都归了先帝。先帝去世后,晟帝早早把两位皇弟赶出宫,送了大量的金银玉器。 元氏子孙虽受国师所制,但国师此人对银财看得并不是太重。也许他真正的看中的是掌控整个王朝的生杀大权。 这些事情,安总管略知一二。一个下人匆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点头,命人收拾完院子,自己去了屋内。 七王爷在书房,伏案写字。 “王爷,十王爷送的贺礼,老奴已经收好。另外,各地的秀女陆续来京,老奴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在报怨宫中住处不够。” “知道了。” “王爷,还有一事。刚才十王爷没有直接出府,而是去了王妃那里一趟。” 元翼抬头,眼眸暗沉沉的。 安总管汇报完,告退出去。 门被从外面关上,元翼从案桌前直身,把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用旁边的帛巾擦了一下手。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捏着帛巾的手似玉竹一般。 他清咳一声,隐一现身。 “属下见过王爷。” “国师府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动?” “暂无,如往常一样,每天都从后门抬出女尸。” “想办法亲验一下那些女尸,查看她们是何死因。” “是,王爷。”隐一人一晃,消失在书房。 元翼没了写字的心情,走出书房外。站在院子里,似乎看了一下天空,低声吩咐,“府里的用度再加两百两,送到王妃的院子。” 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安总管点头称是,领命离去。 那边芳年琢磨着十王爷的来意,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且当他是关心自己的皇兄。 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她都是憋着气的。因为平白无故地被人轻薄,那人还嫌弃她,她觉得自己冤得慌。绕过府中小湖时,看到湖边的假山花圃,她猛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嫁妆箱子里的石头,总不能一直让它们躺在箱底,要想个法子把它们腾出来。她不愿命人把它们直接运出王府,那样岂不落人口舌。 她命三喜四喜把嫁妆箱子面上的东西取出来,另装箱子。两个丫头领命,进了西屋,她跟进去。 箱子面上的东西看着不多,收拾一下也装了满满三个大箱子。 剩余的箱子里只剩下石头,三喜四喜把得用的东西挑选出来,拿到主屋里。 芳年走出西屋,手搭凉棚四处看去,院子里现在草木枯败,就算是树叶繁茂,景致也是单调的。她清咳一声,拍了一下手掌,道:“你们出来。” 隐七和隐八知道她在唤他们,他们无奈地现身,芳年看到他们冒出来,一指西屋,“诺,你们打开屋里的箱子,把里面的石头搬出来,在那里垒个花圃,再在另一边垒个同样的。” 隐七隐八领命,开始进进出出地忙活起来。 芳年则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在悟禅院的事情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男人青筋布满的脸,还有他清冷如玉的样子,交织在一起。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前世出嫁前,娘交给她的压箱底,她可是看过的。那些个羞人的动作,臊得她面红耳赤。对于裴林越,她是有过幻想的。 但事与愿违,裴林越不肯碰她,她满腔的爱火被扑灭。最后心灰意冷,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再也没有想过。 怎知今日被姓元的一闹,她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用手做扇,想扇退脸上的热气。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何明明讨厌姓元的,却还在这里浮想联翩。 外面响起白嬷嬷的声音,她马上平复呼吸,脸上的热气退散一些。 不一会儿,四喜进来,后面跟着白嬷嬷。 白嬷嬷弯身行礼,脸上的恭敬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谄媚。“奴婢见过王妃。” 芳年坐姿已正,看着她,亲和随意地道:“白嬷嬷来了。” “奴婢今日想了几个菜式,特来请示王妃,中午备膳用哪几个菜。” “你且说来听听。” 白嬷嬷半低着头,把菜名和用料说了一遍。有豆腐酿香蘑、昆布炖笋干、土参菊花、如意莲菜等。 “那就昆布炖笋干和如意莲菜,加一个杂菌汤。王爷信佛之人,膳食应简单合适,不宜铺张浪费。今日我与王爷的菜色分开,来一个燕窝羹,再加三鲜桂花伴鸡丝、熘炝鱼片和土参炖羊肉。所有的饭菜都送到悟禅院,我要陪王爷一起用膳。” 她一说完,三喜四喜都惊讶起来,更别提白嬷嬷。 正在这时,安总管求见,送来银子。 “王妃,这是王爷命老奴送来的银子。王爷体恤王妃您初掌中馈,怕银子不趁手,将每月的例银涨至五百两,特命老奴补上本月的差额。” 四喜眼疾手快地接过他手中的银子,芳年脸上真正露出笑意,每月多二百两,她的嫁妆箱子填满有望。 白嬷嬷心里则不停地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为难新王妃的事情。看王爷对新王妃的看重,这王府里以后就是王妃为尊。 安总管送完银子,就离开了。 他这次送银子,间接地给芳年在下人面前立了威。 芳年交待完白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姓元的可是命她亲自备膳 ,她怎么着都要装个样子。 厨房里有三个婆子,白嬷嬷是管事,另一个赵婆子负责主子们的膳食,孙婆子则做下人们的饭菜。 王府里人少,主子更少,放眼整个邑京,都没有七王府这样的关系简单的。不过芳年倒是很喜欢,她年纪大了,不爱那些个勾心斗角,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两处灶下在一起,离得不远。眼见着食材都洗净备好,赵婆子和孙婆各自忙活起来。赵婆子和白嬷嬷一起,孙婆子那边另配有下人。 芳年当然不会亲自动手,赵婆子炒菜时,她在边上撒了盐,这差事就算完成。 她正准备离开时,看到一个小厮匆匆而来。 小厮看到她,愣立呆住。 白嬷嬷不着痕迹地轻踢他一下,小声道:“这是王妃娘娘。” 小厮连忙行礼。 “奴才是心悦园的贵喜,给王妃娘娘请安。” 心悦园? 芳年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暗忖着这府里就王爷和她两个主子,这心悦园是什么地方。 她看了一眼白嬷嬷,白嬷嬷忙解释道:“回王妃,心悦园是前王妃的住处。那里现在空着,王爷命刘伯看守管护,贵喜是来给刘伯取饭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别人会传姓元的对前王妃用情至深。人都死了,还保留着院子,命人看守打扫,可不是妥妥的痴心汉。 她面色淡下来,贵喜大气不敢出。 白嬷嬷频频对贵喜使眼色,这个小子太没眼力劲,在新王妃面前提什么心悦园。看王妃的难看的脸色,怕是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贵喜吓得“扑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头。 “起来,你又没有说错什么,磕什么头。” 芳年说完,带三喜回去。 一路上,脑海里都是那三个字。 心悦园,莫不是两心相悦之意? 这么一看,姓元的果然爱重前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