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等下还是得把他叫醒, 晚饭都还没吃呢，不能让他就这么睡了。”肖照临也一脸愁苦地翻着手机。 梁夜精神一震：“饮食有需要专门注意的吗？” 肖照临翻了翻微信：“尽量清淡，菜里面有小西红柿和鸡蛋最好，有这两样他会多吃一点饭的。” 梁夜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起码不是什么难准备的食材和菜谱，要是太难的话他得露怯：“西红柿炒蛋吗？这个挺日常的。” “不是西红柿炒蛋，就那种小西红柿, 单独一小碟，然后鸡蛋整只煮熟了放一边。” 梁夜：“…………” 肖照临补充道：“这孩子好像特别喜欢圆形的东西，正圆形椭圆形的都喜欢, 所以鸡蛋和西红柿得保持原样。”肖照临说着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我家里有这两样，我去拿过来。” 肖照临拿了东西回来径直去了厨房。 梁夜则坐在客厅里，他耳听着冰箱开合、水龙头开启以及砧板翻动的声音, 心道不会是直接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他连忙轻手轻脚地将孩子抱到卧室床上，盖上被子, 转头把卧室门一关就往厨房走去。 肖照临正在洗小西红柿，梁夜进来一瞧，就想抢回厨房的主动权，自打他上次给肖照临煮过早饭后就再也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今天难得人在自己家里，再不表现表现肖照临大概就会忘了他还是个居家下厨好男人了。 对于饭煮得还能吃这一点，梁夜以前一度十分感慨，小时候在家里老妈特别爱亲自下厨, 然而她对下厨的爱和她的手艺水平完全不成正比，饭菜难吃得他有段时间差点得了厌食症，全靠着老爸和保姆偶尔偷偷塞过来好吃的撑了下来。 后来一家大小就瞒着聂小冰偷偷自己学做饭，每次聂小冰进厨房要露一手，他们就积极上前，假装请母亲教导下厨，实则暗度陈仓，自己把握菜式和调味。 聂小冰虽然没办法亲自掌厨，但站在厨房里挥斥方遒她也觉得挺有趣，于是不遗余力地倾囊相授，每天都教一家大小做饭。 她见家里大小手艺日益变好，觉得自己教导有方，满意之余倒是淡了自己下厨的心思，从此渐渐回归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状态，梁夜会自己下厨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可以说是苦难磨练了他的厨艺。 梁小厨满怀信心地走到肖照临身旁：“你放着，我来做饭就好。” 肖照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洗好的小西红柿放在一边：“没事，我来，你要是没事做就给我打打下手。” 梁夜半信半疑，但见对方没有让步的打算，只得站在旁边看着，打算发现不对劲就随时扑救。 结果几分钟一过，他的态度就从半信半疑，变成目瞪口呆再变到心悦诚服了。 原来肖照临做菜也是可以的！ 梁夜看着对方毫无压力地把食材切好，刀工虽然不算顶级，但也熟练利落，之后开锅生火也井井有条，梁夜就只有帮忙递递食材递递油盐酱料的份。 肖照临身形笔挺，回来时穿的一身衬衣休闲裤还没换下，站在厨房里不但不违和还十分的好看，梁夜目光黏在那人的肩背细腰长腿上，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攻陷人家的胃这条路变得有些前途暗淡，又觉得能看见肖照临下厨的样子很是值得。 他这头正陷在美色中发愣，那头肖照临突然放下锅铲，一手捂着嘴快步走到他身边：“你先帮忙看下，我咳嗽有些犯，出去咳一下。” 梁夜一边拿过锅铲，一边转头担心道：“要不要吃点药……”话说到一半就见肖照临挥挥手，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肖照临径直走到阳台，咳了一阵才把喉咙那股痒劲压下去，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光，这才返回厨房。 离厨房还有几步，一个矮小的身影在他眼前晃过去，一下子就晃进了厨房，肖照临一愣，立马就听见厨房里传来梁夜的惊呼声，他连忙冲了进去，只见梁夜一手拿着锅铲正低着头，他小腿上挂着黑乎乎的一坨，两人定睛看去，不是黎佳航小朋友是谁。 大概是有感应，佳航睡在梁夜房间里头，察觉到梁夜不在身边竟自己醒了过来，他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出了房间，听见厨房有声音，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看见梁夜就抱，生怕人真不见了。 梁夜觉得头要变成两个那么大，他被缠着小腿走动不方便，手边的炉子还开着火，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手上的锅铲就被人接了过去，肖照临靠了过来：“你把孩子带出去，先陪他一下，这里我来。” 梁夜抱起孩子，没忘记先头听见的咳嗽声：“咳嗽怎么回事，我今天感冒刚好呢，怎么就到你咳嗽啦，我这药还有，给你准备一点？”说着想起来昨天自己打喷嚏喷了人一脸的口水，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该不会是我传染的？” 肖照临心想应该就是你传染的没跑了，顿时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今天去医院开了药，你就好好在外面待着，别等下我把感冒传给小朋友了。” 梁夜被那眼锋一扫，乖乖收起了殷勤的尾巴，奉命抱着孩子到客厅里待着。 肖照临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太过不客气了，那种自然和随意像是面对着一位熟稔的老朋友。可对方是梁夜，他竟然你你你的直呼，连一声梁少都省了。 他盯着炉子上的火苗，有些恍惚地想着他和梁夜已经是这么熟了吗？ 外头的梁夜自然不知道厨房里某人在想什么，他陪着佳航待了几分钟觉得这么傻待着有些无聊，就问佳航有没有什么喜欢玩的，结果那孩子自打醒过来之后嘴上便贴了隐形封条，一声不吭地只管拽着他衣服待在他怀里。 梁夜无奈道：“佳航，这么坐着不无聊吗？”他想了一圈，好像家里确实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只得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他先是转到儿童卡通频道，电视上正在播一些低龄的儿童卡通片。 “看，佳航，里面的小松鼠在坐热气球呢。” 佳航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梁夜又转了一个频道，电视里传来动物的叫声：“佳航你看，是国宝熊猫宝宝，看！它们有那么可爱，哎哟……怎么还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奶妈把它玩具收走啦，它还会耍赖在地上滚。”然而梁夜自己看得起劲，怀里的小朋友还是无动于衷。 梁夜看了一阵颇有些意犹未尽，但架不住小的那个完全没有兴趣，只得嘟囔了一句：“熊猫宝宝这么可爱你都不喜欢吗？”他边说着边继续转台，连续转了好几个，什么音乐节目啦综艺节目啦儿童歌舞啦新闻联播啦，黎佳航小朋友从头到尾仿佛一个无欲无求的得道高人，安稳地待在梁夜的怀里，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个闷娃娃了。 梁夜简直是哭笑不得：“你才4岁就把自己弄得这么像归隐山林的老头吗？”他手上换台的动作没停，转的一个台正重播一部以前的热播抗战剧，梁夜看了一下觉得太辣眼正要再换台，恰在此时画面中走来一个窈窕的身影，低声说着台词：“老金人没啦，拿着□□和鬼子同归于尽。” 黎佳航小朋友动了动，终于抬起了头。 梁夜换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吃惊地看着他：“……你喜欢这个？” 佳航偏过头去看电视，看得特别的认真，看了几眼之后张开嘴低声道：“我恨不得马上去陪他，黄泉路上总得有人陪着你说是不是？” 电视里头的女子也跟着说道：“我恨不得马上去陪他，黄泉路上总得有人陪着你说是不是？” 梁夜：“…………” 佳航低声说着台词，他说一句，电视上马上就出现一句，和他说的台词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梁夜惊讶得睁大眼睛，他仔细去看电视里头的演员，那女子蓬头垢面的，可还是掩不住清秀的眉眼，梁夜看了好一会才猛地发现那竟然是黎征妍。 佳航就这么一字不差地说着台词，说了十来分钟都完全正确，仿佛剧本已经完完整整刻录在他脑海里一样，梁夜全程几乎看傻了眼。 肖照临端着菜碟到饭桌上时，看见那一大一小盯着电视看得入神，喊道：“先吃饭。” 梁夜怔怔地回过头来看他，看得肖照临莫名其妙：“怎么了？” 梁夜指了指怀里的孩子：“照临你快来看，佳航好厉害啊。” 肖照临只得放好碗碟筷子走过去，听了一阵也不由得有些吃惊，他看了眼梁夜，低声道：“他一直这么说着台词吗？” 梁夜连连点头：“我播其他节目他都没有兴趣，就只对这个有反应，大概是因为里头面有他妈妈。” 两人都想起来赵力微信力说的佳航有轻度自闭症，有些自闭儿童在某些方面拥有超过普通人的天赋，说不定这就是佳航的天赋。 梁夜啧啧称奇，肖照临看着佳航，心想这孩子倒和他有些像，他虽然没有自闭，但小时候因为生病而变得诸事健忘，唯独在记忆台词的时候如有神助，那时候看《你不知道》，看完之后他发现自己能够将台词对白复述出来，就像今天的佳航一样，正是因为这样，他之后才坚定不移地走上演艺这条道路。这冥冥之中的巧合令他不禁心中一阵感叹，再看佳航的时候神情不由得愈发放软下来。 “先趁热吃饭。”肖照临往四周看了看，道：“他的背包呢？” 梁夜指了指不远处的躺椅，肖照临走过去拿起一个不起眼的小背包，翻出来几个手部健身球大小的塑料球，往饭桌上一放。 梁夜看得好奇：“那是什么？” 肖照临：“赵力说佳航喜欢圆球，吃饭时往桌上放几个，他就会乖乖吃饭了，你先关一下电视，再让他看看这边。” 梁夜便把电视关了，直接抱着那团小人到饭桌前，佳航一开始见电视关了还有些不高兴，到桌子前看见上面放着的几个圆球，眉眼马上舒展开来，立即就将那几个小圆球都拨到自己面前。 肖照临把一小碗白米饭和勺子放到他手边，给他单独布了一份小西红柿和鸡蛋，又往他碗里夹了些其他的菜式。梁夜眼看佳航盯着那几个小圆球玩得入神，道：“他不会就只顾着玩球。” 但话声未落就见佳航把小圆球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放在手肘边，转头拿起小勺子开始一言不发地吃起饭来，他也不用人照顾，自己吃几口饭就吃点小西红柿和鸡蛋，肖照临往他碗里加的其他菜也都慢慢吃了下去，梁夜看得啧啧称奇：“这太省事了，别人家有他那么大的孩子，准皮得把饭菜都打翻了。” 他边给佳航添菜，边自己也跟着吃，饭菜一入口，他就眼前一亮，心道还挺好吃，他叼着筷子纠结地想了想，决定给肖照临的厨艺十分满分打个八分，跟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是也差不多了。 梁夜抬头看看认真吃饭的小朋友和同样认真吃饭的肖照临，不知道怎的，心里头那股比拼厨艺的想法就消了下去。他在这个城市有好几套平时会住的房子，江北的这一套不算是最常住的，但无论他住在哪里，住了多久，都不曾有过那么一天像此时此刻这样，饭桌上除了自己还坐着另外的人，面前的饭菜不是顶级的佳肴，而面前的人也不是酒局上那些需要应酬的大佬，更不是过往那些来去匆匆的女士们，他觉得特别的满足，满足得八分的饭菜吃进嘴里是十分的香。 饭后照旧是肖照临收拾的碗筷，虽然桌上有小圆球，但佳航小朋友还是不肯让梁夜离开他周身两米范围，梁夜无奈之下只得又让他看起了那部黎征妍主演的抗战剧，佳航小朋友再次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总要抢在里头演员说台词之前自己说一遍。 肖照临把东西收拾好出来，看见他们还在看那杀来杀去的抗战剧，想起一件事：“赵力说可以给他看一部叫做《命中注定》的电视剧，着重播放第15、16集的前半部分还有17集，据说佳航看那几集看了不下几十遍了。” “《命中注定》？怎么这么熟……”梁夜一愣，摸了摸脑袋，最后灵光一闪，“我好像演过这电视剧啊，就随便客串了几集。” 肖照临将信将疑地搜到《命中注定》的视频资源，切到第15集。 屏幕上瞬间出现一个星光熠熠的场景，看到这一幕的佳航条件反射坐得笔直，眼中亮晶晶的，死死盯着屏幕。 肖照临和梁夜对他的反应都有些惊讶，两人面面相觑，只见镜头拉近，诺大一个舞台出现在眼前，台下座无虚席，除了前面几排，后面所有观众手上都拿着应援道具，梁夜甚至还在里头看见自己名字的灯牌。 他愣了一愣，如梦方醒：“啊……我好像就是这一集开始客串的，演的是……” 电视中响起的欢呼声压下了他的声音，黎征妍身着晚礼服在大家的目光之下来到台上，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颁奖嘉宾手中的奖座，极为珍惜地拿在手里，眼角流出感慨的泪水。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奖座上自己的名字，随后视线落在台下，似乎在寻找什么，几秒之后眼中亮起一小簇光：“……原来上台领奖真的会脑袋一片空白的，得奖之前假设过的每一个情景想的每一句话，当你上台之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怪不得大家都说‘谢谢大家’，因为真的除了谢谢就什么都不记得啦。” 台下的观众都轻松地笑了起来，她迎着那些鼓励的声音继续道：“真的真的谢谢，今天我能拿到这个奖，多亏了你们的支持，我觉得没有比一声‘谢谢’更值得说的了，如果还有的话，我想说——我爱你们！” 黎征妍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之中举起奖座，目光落在台下一角，眼底深处映出某个人的身影，那一瞬间脸上浮现的笑容令她整个人都像在梦幻之中，好看得令人心醉。 但她的雀跃却只在这一夜之中昙花一现，在镜头的切换之中，她旋即失去了珍藏已久的爱情。 那个曾经约定好等她得奖就结婚的人将誓约弃之不顾，黎征妍在异国的礼堂前失声痛哭。 而偶然参加朋友婚礼的梁夜却意外闯了进来。 电视里头的两人，一个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爱情，一个刚刚见证了朋友爱情的誓言，满心高兴的梁夜很想和他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他二话不说拉起沮丧的黎征妍，带着她到神父面前，竟然异想天开地请求神父见证他们的婚礼。 于是在远离祖国，远离粉丝的另一片大陆，两人给对方戴上了简陋的婚戒，他们知道时光有尽，只约好快乐地渡过在国外的十天。 然而爱情是个爱开玩笑的家伙，悄悄带走了他们的美好时光，在假期结束之前却将爱情留给了他们。 面临回国的他们能怎么办呢，一个是影后加身风光无限的当红女星，一个是红得发紫的流量小生，国内有经纪公司的压力，有八卦媒体的压力，还有粉丝的压力，他们心照不宣，把爱情连同这十天的记忆拦在了国境之外。 一切回归原样。 一集电视剧播完，这剧情不得不说挺狗血的，全靠两位的颜值和演技撑场。黎征妍的演绎让人心痛，相比之下，梁夜的演绎就生硬不少了，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眼神也自带深情，整集看下来还是能看的。 肖照临看完之后怀着满心的疑问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一大一小：“佳航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认定你是他爸爸。” 看得特别认真的佳航小朋友转过头来看他，眼里带着戒备，看得肖照临一愣，心想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怎么这孩子好像特别不待见他。 只见佳航小朋友一手指着电视机，一手拍着梁夜的肩膀，笃定道：“我的，爸爸！” 梁夜一脸懵逼：“……？？？” 佳航小朋友：“爸爸和妈妈结婚了，戴着戒指！” 两人被孩子认真的表情弄得哑口无言，但多少弄懂了这个孩子的逻辑，黎征妍对外一直是单身的形象，大众从来不知道她已经有孩子，就连梁夜肖照临这样的圈内人也完全没听说过孩子和孩子父亲的事情，黎征妍平时不知道是怎么跟孩子说的，但显然孩子是真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这种情况下人人都有父亲就他没有，他看了妈妈演的电视剧，发现她和一个人结婚了，那这个人一定是他爸爸了。 肖照临小声道：“黎姐其他电视剧和电影好像也有爱情的戏份，怎么就认准你不放了？” 梁夜也是搞不清楚，只得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其他戏里头都没啥好结果啊，我记得我客串的这部剧，后面我和她是个好结局的。”他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这部爱情电视剧当时投资商可是下了很大的本钱，为了噱头特地找各种明星来客串，还要求剧里就演我们自己，说要打造大明星谈恋爱的戏，满足观众的想象，我记得剧情虽然一般，但当时好像也确实挺火的，收视很高，那阵子我和黎姐还打着情侣档的名义跑各地的宣传呢。” 梁夜说着摸了摸孩子的脑瓜子，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就这么看电视找爸爸呀。”也不知道佳航有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电视上，梁夜看着孩子的侧面，想着这孩子连自己老爸是谁都搞不清楚，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