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滴泪水
“临渊！”云修向头顶的黑龙喊了一声。 剧烈的电闪雷鸣中，他的声音原本应当是传递不到黑龙耳中的。 然而，心有灵犀般，顾临渊的龙身在雷云中一个屈曲，金色的龙眸闪烁着灼灼光辉，望向云层下精灵的方向。 云修的掌心向上抬起，法杖顶端的晶石熠熠生辉，风缚术在强大的法力加持下，硬生生地将十几吨重的战斗机在空中静止了大约两秒钟。 与此同时，黑龙一个闪身，躲在了六架战斗机的正下方。 下一刻，头顶倾泻的雷霆如同上天震怒，狂舞的雷蛇一般狰狞下落，气势汹汹地扑向黑龙的身躯，在空中划出撕裂般的明亮轨迹。 ……然后被六架战斗机顽强地阻拦了片刻。 大部分雷电通过机翼上的静电刷释放到了空气中，剩下的一举没入了金属机身里，破坏了飞机中精密的电子设备。 “啧啧。”远处的修真者们利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幕。 “米国佬的东西真是质量好啊。”无为真人感叹道。 看看他们特别订制的避雷针，都被劈得滚烫滚烫，表面隐隐浮现出暗红色了，米国人的飞机硬是只损坏了机身蒙皮，连内部结构都没有太大变形。 “可不是。”严宥之接着他师父的话道：“好几亿米元一架呢，还不提研发费。” “……”无为真人不说话了。 他看着正在渡劫的龙君—— 这不是渡劫，这是在烧钱啊！ 真是太奢侈了！ 作为一条有钱的小泥鳅，顾临渊在米利坚军队无私的帮助下顺利地度过了第五重整整十八道天雷劫。 无为真人送来的六架补给机已经彻底无法发挥作用了，散落成零件躺在小岛光秃秃的地面上。 想必米军将来为了要回这些散落在华夏国领土上的飞机部件，又要和华夏国外交部发生不少扯皮，不过这就不是修真界众人应当关注的事情了。 他们正坐在远方的直升机里，一边紧张地拍摄，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道雷劫上。 黑龙的身体已经极为舒展，扛过五重雷劫的顾临渊沐浴在雷云将散的金光里，几乎呈现出成年黑龙的体态。 他抬起头，静静等待着最后一重雷劫。 云修用风系法术将避雷针全部移开，留出足够的空间。 顾临渊身上的所有法宝已经在先前的雷劫中全部毁坏，能够使用的其他手段也已经使用殆尽。最后一重雷劫，他能够倚仗的只有自己化神期的强大真元以及无坚不摧的龙身。 所有修真者在面对最后一重雷劫时都无法再仰仗外物，否则，纵使侥幸提升了境界，没有天雷的锻筋炼体、脱胎换骨，提升的境界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推即倒，终生再无寸进的余地。 事实上，前五重雷劫能够用这种近乎作弊的方式顺利度过，已经大大出乎云修的意料了。 相比云芮大世界，这个世界的天道未免有点太好说话，非但没有干扰渡劫的过程，反而颇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云修私下猜测，难道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科技世界，科学修真科学渡劫顺应了世界的发展趋势？ 毕竟诸天万界之大，无奇不有。 收起思绪，他仰头注视着在半空中盘旋的顾临渊，目光一刻都不愿从他身上离开。 如有感触般，黑龙弯曲颈项，低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双眸中满溢着看不清摸不透的柔软情绪。 他向着下方略一点头，仰天长吟一声，再无迟疑，悍然迎上了自头顶镀着金边的云层中落下的第一道雷电。 …… 一道。 两道。 三道。 …… 已经成为法圣的云修按理来说应当无法再察觉到疲惫这样的情绪，然而他目光紧随着云层中同劫雷搏斗的黑龙，心却像是悬在高空中，剧烈地搏动着，握紧法杖的手心浮现汗迹，思绪无法平静。 雷云隆隆地响着，越来越凝聚，落下的劫雷一反先前的样子，越来越细小，但其中所含的能量却越发凝聚，几乎呈现出死亡般的黑色。 恐怖的威压激发起空气中游离的电荷，直直地向着黑龙劈去，又被他身周的真元击溃，一层层化解开来。 …… 九道。 十道。 十一道。 …… 第十六道劫雷后，顾临渊身周一层层的真元终于再也无力支撑，骤然散开，化为空气中逸散的灵气。 他没有丝毫停顿，面对着又扑上眼前的紫黑色劫雷，伸出龙爪狠狠地将它撕裂。 悍然穿过雷云的黑龙身上滚动着细碎的雷电，犹如披上了一层华贵的紫色霞光。 远处的修真者们不由为他骁勇的气势而咋舌心惊。 而近处的云修…… 他的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半空中矫健的黑龙，多年前那条鳞碎骨折、被天劫劈得香喷喷的小泥鳅渐渐从他眼前淡去，换上了如今直面天劫，无所畏惧的魍魉界北辰魔尊。 他们的表情微妙地重合了。 云修突然意识到，顾临渊并没有变，他只是……长大了。 他无暇去关注自己内心中翻涌的情绪究竟是骄傲、怅然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准备着法术，牢牢盯紧顾临渊每一个动作，时刻作为他最可靠的后盾。 顾临渊为这一刻准备的已经太久了，连之后要说的台词都写了好几版，他心目中压根就没有失败这一说。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迎难而上，纵使鳞片已经在雷云中碎裂，但黑龙的目光明亮，没有丝毫的动摇。 ……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 已经是渡劫的最后关头，云修觉得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像是一百年那样难熬。 黑龙的鳞片碎裂剥落，修长矫健的身躯在肆虐的劫雷中一片斑驳。伤口中鲜红的血液刚刚涌出，就被空气中炽热的高温气化。 云修仰着头，一滴极其微小的血液从顾临渊身上溅落，恰巧落入他的眼底。 眼睛瞬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微微刺痛，他却无暇顾及。 隔着眼中朦胧的水雾，云修看到顾临渊用伤痕累累的龙尾将最后一道雷电抽碎，倾身吞下了雷电中跃出的一团金色的光芒。 霎时间，云开日明，风平浪静。 尘埃落定。 金色的阳光一瞬间破开聚拢的乌云，照射在渡劫成功的黑龙身上，如同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顾临渊已经完全是成年时的体态了。 蜿蜒在小岛上方的黑色巨龙如同远古传说中的神灵，俯瞰着脚下的广袤海洋与辽阔的大地。 而这尊新生的神灵没有将他的目光放在远方，而是温柔地弯曲颈项，寻找着他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第一时间将喜悦与之分享的人。 然后他的目光和云修对上了。 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顾临渊旋身落地，化作人形，站在了云修的面前。 “……”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伸出手，用拇指温柔地抹掉了精灵眼中缓缓滑落的那一滴淡红色的泪。 然后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如同吻上花尖的一滴露水。 “对不起，”顾临渊轻声道：“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