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2)
…应该就是在城市里活下来,成为‘吸血鬼’的玩家注意不要被吸血鬼猎人杀掉,成为‘吸血鬼猎人’的玩家注意不要被吸血鬼杀掉,游戏角色是随机生成的,人物死亡后玩家就会自动退出游戏,这样。” “……只是这样?没什么危险吗?” “什么危险?……哦,听说玩过这个游戏之后容易做噩梦。” 温小良看了夏唯一眼。这就是他的目的?让胡妙做噩梦? 对女孩子来说确实是比较严重的惩罚了……不过毕竟只是梦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玩。 游戏至少需要五个人同时进入才能启动,于是温小良又把丁言找来了,和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丁言静了几秒,问了和她一样的问题:“这个游戏有危险吗?” 陆常新又一次给出了噩梦论。 丁言看向温小良,温小良摊了摊手:“噩梦的话倒是无所谓。”看向其他人,“你们有谁怕这个的?” 她看着胡妙,结果这女孩一脸跃跃欲试:“开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游戏光盘放入游戏机里,五人呈扇形坐在游戏机前,各自选了一个游戏头罩。 温小良听到丁言轻声问:“你想当‘吸血鬼’还是‘吸血鬼猎人’?” 说这个有什么意义?角色都是随机生成的。 但她还是看了他一眼,“哪个强我就当哪个。” “这种游戏里不太可能有战力逆天的角色,强不强主要看个人发挥。” “……那就吸血鬼好了。” “为什么?” “我枪法不行。” 丁言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顿了顿,笑起来。 “那我来做吸血鬼猎人。”他说。 “你要抓我?” “不,我给你当卧底,给你通风报信。” “……好,我们一起把吸血鬼猎人一锅端了,然后我给你封一个荣誉公民,让你在城市里横着走。” “只是荣誉公民吗?这样的功劳,就算做副市长也不过分。” “那是吸血鬼才能坐上的位置?” “你可以把我变成吸血鬼。” “好主意,然后位置随你挑。”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太荒谬了。 她低头捧起了游戏头盔,然后看了他一眼。 “游戏里见。” 他点点头。 转回头,戴好头罩,她闭上眼,很快感到有四枚金属垫片贴上了她的头。 冰冷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随即失去了意识。 ☆、Chapter .35 温小良走出超市的时候,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 她在路边停下,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里,查看了一下购物小票。 红肉,甘蓝,大蒜……林林总总算起来一共八样,花费了一张百元大钞,其中一半都花在了大蒜身上。 最近的大蒜贵得出奇……这都要怪“嗜血魔”。 嗜血魔,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变态式的罪犯。最近极夜市接连出现了几十桩命案,死者的死因都是血液被吸尽,这些人命全都算在了这个“嗜血魔”的身上。 有人说嗜血魔是心理变态的人类犯罪者,也有人说嗜血魔其实就是放纵了本性的血族。温小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希望是前者。毕竟极夜市里血族人数占了一半以上,一个放纵本性的血族背后,可能是更多即将露出獠牙的血族……这么一想简直让人背后冒冷汗。 低下头,温小良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看起来平凡无奇,事实上也十分脆弱,遇到强壮的血族,会被对方轻易地拧断。 她不是血族,非但不是血族,她甚至不是个“清白人”,她的祖辈是那种被称作“吸血鬼猎人”的人类,放在现在这个血族占主流的城市来看,她应该算是……反逆者的后代。虽然现在大家都喊“血族和人类平等相处共同发展”,但她不会真的傻到以为自己真的和血族一样。 生活中低调再低调,尽量不让人注意到她是吸血鬼猎人的后代。这就是她过去十八年的做人基本原则。 ……扯远了。总之,不知从哪里流传出的说法,说嗜血魔讨厌大蒜,如果在身上带上足够的大蒜,嗜血魔闻到了,就会厌恶地避开。所以最近极夜市里的大蒜一上架就卖脱销,就她手里这些,还是她拼命从一群大妈手下抢到的…… 啊,绿灯了。 她收起思绪,正要穿过斑马线,忽然手里的袋子一轻,她一怔,随即心底暗叫一声“糟糕”,低头一看,果然蔬菜们都掉出了袋子,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向四周。 “啊啊掉得到处都是……” 她皱起脸,迅速蹲下身捡起蔬菜,塑料袋破了用不了,就先用手臂贴着胸口兜着。 七零八落的蔬菜里,小个头的大蒜格外不起眼,然而在温小良眼中,每颗大蒜都是揉成一团的钱,且沾满了她在超市里奋力拼搏的汗水……比甘蓝什么的贵重多了! 她蹬蹬蹬地捡起一颗,又捡起一颗……好最后一颗了!……啊,被人拾起来了…… 拾走大蒜的是一只白皙的手。夜色已深,但这只手却白得如此鲜明,仿佛手本身就会散出光晕似的。 这种白……血族? 她心里微微一沉,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极其俊美的容颜。绛红色的瞳仁。 红色瞳仁。 果然是血族。 她立刻站了起来,手臂兜着蔬菜退后一步。对方没有动,立在原地望着她。 温小良在“问他要回大蒜后走人”和“说‘大蒜送你了’后走人”权衡了一下,觉得堂堂血族应该不会为了一颗大蒜就暴起伤人,于是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微垂着眼,低声说:“谢谢。” 她等着这位不知名的血族将大蒜还给她,但她等到的是一个夜风般的声音—— “温小良。” 她一愣,抬起头,惊疑地看着他。 “……你认识我?”她在脑中搜刮了一阵,未果,心里一个猜测浮出来,“那个,我出了一场事故,最近几个月的事都忘了……你是,西普区的人?” 夏唯曾告诉她,两个月前他们一起搬去了西普区,后来她出了事故,他就带着她又回到了故乡小松区。今天恰好是他们回来的第七天。 这么快就有西普区的朋友找来了?……可怎么会是个血族?她一直避免和血族打交道……难道,是敌非友? 腿部肌肉悄悄绷紧,她抿了抿唇,盯着他,根据他的回答,她会选择是否拔腿狂奔。 “你和夏唯住一起?”他不答反问。 她一愣,他还知道夏唯……果然是他们在西普区认识的人? 带着谨慎,她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答反问,他却似乎从她的反问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再追问了,上前一步,在她戒备地后退之前,将大蒜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眼,看了看他,然后接下了大蒜。他收回手。 “最近极夜市很乱。”他说,“不要一个人出门。” 她当然知道最近外面不太平。要不是夏唯受了伤,她也不会独自出门。 但是这些话没必要和陌生人说。 她一面望着他,一面向后退了两步,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潦草地点个头算是道别,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快速地走过拐角处,眼角余光向后瞄,见那个血族还停在原地。 ……奇怪的人。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跳得非常快…… 被吓到了…… 心神不定的,她疾走在归家的路上。道路越来越窄,两旁路灯也开始出现坏灯,最终一栋红砖小屋映入眼帘……她舒了口气。 家这种建筑物,给人一种安定感。 她摸出钥匙,插|进锁孔,推开门……然后,怀里的蔬菜掉了下来…… “小唯!” 她白着脸,腿都有点软,踏过一只大蒜,来到侧躺着的少年身旁,蹲下身,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小心地将他侧过身来…… 少年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没入左胸,只剩刀柄在外头。 她抖着唇,“小……” 夏唯忽然睁开了眼,微笑:“欢迎回来,小良姐姐。” 温小良先是僵住,接着沉默了几秒,然后探出手,摸向他胸前的匕首,抓住刀柄……毫无阻碍地拔了起来。 假的。道具刀。装死道具。 “……夏唯!” …… “不要生气了……我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嘛。” 十分钟后,夏唯坐在温小良面前,双手合十卖乖:“我在网上看到有妻子这么装死逗下班回来的丈夫开心,想起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所以才效仿一下……不觉得很有趣?我都想好了明天要怎么装死呢,明天我打算用……小良姐姐?好我错了,我明天不装死了,你转头过来看我一眼。” “……”温小良转过头来,“下次换我装死,你就知道了。你从外面回来,打开门,发现我倒在门口,腹部插着一把菜刀,血流得满地都是,墙上还留着我的血手印,污黑的鞋迹从我身旁延续到门口……” 夏唯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忽然也笑不出来了。 看他变了脸色,温小良才没继续往下说,站起来,转身。 夏唯有点不安地问:“你去哪里?” 她顿住,侧回头睨了他一眼:“做晚饭。” 夏唯松了口气,讨好地站起来:“我来帮忙。” 厨房里。 “今天出去,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夏唯。 “大蒜又贵了,算是不好的事吗……哦,我还遇到了一个血族。小唯,我们在西普区的时候有认识这样的血族吗?个子很高,黑头发,瞳仁是绛红色的……也可能是血族常见的猩红,夜里太暗才显得是绛红色。” “……” “小唯?” “……你说的这些特征太宽泛了,血族里黑头发红眼睛的人很多。” “唔,说的也是……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很熟的人。菱形盘,递给我一下。” 夏唯慢慢地拿起一个盘子,递给她,望着她的侧脸,轻声说:“那个血族,对你说什么了吗?” “嗯……让我不要一个人出门,说现在外面很乱。” “只是这样?” “嗯。——好了,菜可以上桌了,我端菜,你端水果。” 她说着,一手端着一盘菜,走了出去,夏唯在她身后,说:“小良姐姐。” “嗯?”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开心吗?” “开心啊。如果菜价再便宜点就更开心了。” “那,你希望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 “……” 把菜碟搁在桌上,她回过身来,看向夏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真的没有?” 他点点头。 “……好,那开饭。” 温小良转过身,布置碗筷。 他肯定有事瞒着她。但他不想说,她就不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是从小朝夕相处,亲如姐弟……也会有不希望对方知道的事。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难道是夏唯有了喜欢的人?想搬出这座小楼,所以才会问她想不想“一直像现在这样”? 她从饭碗后看了夏唯一眼。少年的表情很自然,自然而然地说着今天他在网上看到的趣事。 ……既然他不想说,她就先装不知道,而且说起来,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是因为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还得再观察才行。 给他夹了一块拔丝甜瓜,她叮咛:“上网要适量,别忘了你眼睛还没好,用眼过度可不行。” 他笑得眯起了眼,回夹给她一块排骨。 …… 夜里风凉,温小良睡前特意关了窗,然后才搓着手爬进被窝里。 左肩碰到床板,勾起些许的疼。她咧了咧嘴,侧了个身,避开了伤口。 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她完全没印象。夏唯说她因为出了事故才会忘了过去几个月的事,可是她伤到的明明是肩膀而不是脑袋…… 她的记忆出了问题,但直觉还在。 直觉告诉她,夏唯有事瞒着她。可直觉也告诉他,夏唯不会伤害她。她甚至觉得,那个孩子宁愿伤害他自己,也不愿伤害她。 或许,这种直觉是错误的,或许盲目信赖会害了她自己。 但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夏唯,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 生命里存在着一个可能背叛你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说明至少还有这样一个人,让你投以信任,并因此感到安稳。 至于以后的事,就留待以后再说。 “晚安……” 她低声喃喃,然后将被子拉过头顶。 夜很凉,被窝也是凉的,很久很久,才暖起来。 夜很长。 迷迷糊糊的,温小良觉得有只手在轻轻地碰触她的脸颊。 冰凉的手。 她猛地睁开眼,然后忍不住伸手遮住了眼。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有些刺眼的阳光,金灿灿,闪亮亮。 她坐了起来,棉被从身上滑落,她有些怔愣地望着窗口。 窗口是开着的。 日光大片大片地洒进来。 …… 像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天气,适合人类郊游,适合人类踏青,适合人类呼朋唤友三五成群……但不适合吸血鬼们出门访友。 极夜市的吸血鬼不会被日光燃为灰烬,但阳光的直射确实会让他们不太舒服,这种天气他们会尽量避免出门,就像人类不会主动将身体浸在冬河里。 所以,当温小良打开门,看到门外的血族时,她着实愣住了。没等她缓过神来,又一个血族冒了出来,接着是一个人类女孩…… “小良!”扑过来。 温小良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怀抱。对方扑了个空,回过身来,一脸怨念地看着她。 温小良:“……你们是谁?” “真的失忆了?”栗发的血族说,表情像吃了怪味果。 “夏唯给她下了暗示。”黑发的血族说,“完全编造一个新人生,今后在现实中很容易遇到破绽,夏唯不太可能这么做。应该是给她下了暗示,让她忘了过去一个月的事……” 温小良:……一个月?什么一个月?说到失忆的话……她忘的应该是过去两个月的事…… “……小良姐姐!” 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从厅内传来,在温小良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黑影掠过了她的身侧,她一惊,失声:“小唯快跑!” ……慢了。 栗发的血族把闻声赶来的夏唯抓了个正着,至此,两位屋主双双落于歹人之手…… “好、久、不、见。”栗发的某人皮笑肉不笑,反扭着夏唯的胳膊,“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哦,带着眼罩呢,眼睛受伤了?——报应!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开,温小良看得眼睛发红:“别碰他!” 栗发血族一愣,转过头来看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原本就是你们这些吸血鬼下的毒手,现在还要继续施暴! “……常新,松开他。”黑发血族突然说。 栗发血族面露不解:“松开?” “他跑不掉。” 温小良心里升起一股隐隐的绝望。 对,这里有两个吸血鬼,他们跑不掉的……她和小唯都跑不掉。 “你、你哭什么,我们又没对你怎样……” 说话的是那个和两个吸血鬼一起出现的人类女孩,她一出声,温小良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怎么回事?她并没有觉得事情严重到值得哭泣的程度……而且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有那个功夫不如拼死一搏。 但眼泪就是流个不停,仿佛身体自动认定眼下到了该流泪的时候。 忽然,她的脸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低温让她微微一颤,然后才注意那是一只手,冰凉的手,手的主人是黑发血族。 他在替她拭泪。 她退后一步,带着几分耻辱地抬起手,用力抹去眼泪。 没了泪水,视野终于清晰了,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发血族的脸。那是一张大体平静的脸,非常俊美,冰冷的俊美,就和她以前见过的大多数血族一样……但与那些血族不同是,她竟然在那张脸上发现了一些富有人情味的表情,比如,无奈。 “眼泪是武器,但你这武器有点廉价了。” 这句话怎么看都应当定义为“讽刺”,可是无论他的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含一丝讥讽,倒像是有些不满似的。 他在不满什么,不满她流泪? 她还觉得郁闷呢!为什么要对着这些吸血鬼流出软弱的泪水! “先进屋再说。” 他这么说着,然后以一副屋主的姿态,将她和夏唯带到了屋里。 ……强盗! 愤愤地站在厅里,她听到他自我介绍:“我是丁言,这是陆常新,那边的女孩是胡妙。” 她不出声,小半思维用来接受信息,大半思维用来计划脱逃路线。 “你,夏唯,还有我们三人,我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爆炸性的消息将她的思维彻底拉回来,她愣怔着看着他。 另一个世界?……什么意思? “你被下了暗示,所以不记得了,”自称丁言的血族继续说着令人懵懂的话,“我们在一个月前来到这个世界,起初我们都失去了记忆,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后来记忆恢复,我们开始寻找离开世界的办法,这时你被夏唯下了暗示,忘记了过去一个月的事……” “等等!”她皱起眉,先瞧了始终沉默着的夏唯一眼,然后看向丁言,“我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但不是一个月,而是两个月。” “两个月?”丁言顿住了,仿佛在思考,过了几秒,“……原来如此,他考虑得倒是很缜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温小良在两个月前从小松区搬到西普区,并认识了咖啡店店主丁言’,这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只忘记一个月的记忆的话,那你现在应该还记得我……” “也该记得我!”胡妙举手,“她搬到小松区的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 她怨念地看向温小良。温小良不出声,她现在有些明白了,这几人应该不是来找茬,而是来找人的……找的就是她和夏唯。 听丁言的意思,她和小唯以前都是他们的同伴?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小唯要给她下暗示让她忘了这些事…… “这个,你见过吗?”丁言问。 她抬头望去,在丁言的手上看到了一个手环式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迷惑。 丁言和陆常新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夏唯。 “你把她的手环藏哪里了?”陆常新问。 夏唯一声不吭。 温小良皱起眉:“小唯?” 夏唯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温小良心里一紧。 那样的眼神,似是黑暗,似是悲伤,像席卷着黑色泥沙的海流,汹涌又固执地奔向无尽之渊。 他说:“你说过现在的生活,很开心的。” 温小良一愣。 夏唯:“你说谎了?你其实不喜欢这个世界?” 被那双绿眼睛望着,她心里一软:“不是,我是真的觉得这里不错……” “放屁!”陆常新跳了起来,“什么不错!这里就是一个游戏世界,全真模拟的游戏世界!游戏!你真觉得不错?!” 温小良呆住了。 丁言叹口气。 “我来说明,一个月前……” ☆、Chapter .36 今天是温小良从小松区搬到西普区的第三十五天。 从小松区到西普区不止是从郊区搬到市区这么简单,地理的移动算不上什么,重点是两个区之间天差地别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刚到西普区的那些日子,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抛进浅海的淡水螺,几乎要溺毙在大海里……所幸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周一到周五按照课表去国立西普大学上课,业余时间到茶餐厅打工,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四年后顺利从大学毕业,然后经过一番努力,最终在西普区买下一个四十平方米的蜗居……正式从“乡下姑娘”升格到“城里人”。 ……本来,是这样的。 日光虚弱地照在手臂上,温小良盯着自己腕上那个突然出现的手环,陷入了惶恐。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腕上突然多出了来源不明、作用不明的手环,而且这只手环还像有自我意识似的阻止你扔掉它……这简直像是恐怖片里开头的一幕。 这来历不明的手环,看外表仿佛是个极简式运动腕表一样的东西,电子显示频上分为上中下两栏。 上面那栏写着——目标事件:接触其他手环的持有者。 中间那栏写着——事件进度:零,0% 下面那栏写着——整体进度:5% ‘目标事件’?‘事件进度’?‘整体进度’?这都是什么?这个手环究竟代表什么? 她想把它丢进垃圾桶,但当她把它捏在手里准备扔出去的时候,一种与本人意志相反的力量阻止了她,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似的,耳旁也似乎响起了某种低语…… 不能丢。不能丢。不能丢。 ……好。不能丢,那至少不戴可以吗? 这次那个声音没再发表意见了。于是她愤愤地将那见鬼的手环塞进裤袋里,并衷心希望哪个小贼能将它偷走。 做完这一切,她发现她今天的早班已经快迟到了,于是匆匆叼了两片面包冲到门口,甩上门之前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玄关里鞋柜:夏唯的运动鞋不在,说明这孩子今天有乖乖上课没在家里赖床。 欣慰地关门反锁,她一阵风似的冲出小区奔向车站挤上公交刷卡站定……一气呵成!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定能赶在迟到前抵达打工的茶餐厅! 然而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她到达茶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七八桌客人,店长也已经在收银台后站着了。 她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 心虚地推开茶餐厅的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响,她看到黑头发的店长望了过来,与此同时自己裤袋里的手环震动了两次。 她愣了愣,手本能地就想去摸裤袋,硬是忍住了,快速地走进茶餐厅,绕过几张餐桌,来到收银台后的店长身旁,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本来应该由她站在收银台后的,现在让店长代劳了。 店长丁言是个好人,但她不能总占好人的便宜,上次迟到也是他帮忙。 “不要紧。……眼睛怎么了?” 听到男人的疑惑,她抬起了头,摸了摸眼睛,“啊这个,昨晚睡前觉得眼睛痒痒的,不知不觉就揉了太久……今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两只眼的眼皮都肿起来了,看起来好像哭了一整晚似的。 丁言脸上露出一丝无语,“擦过药了吗?” 她挠了挠脸颊:“这个,等它自己好就行了。现在已经不痒了。”西普区的药好贵的……趁着她还年轻,靠免疫力抗过去就完了。 丁言转头对后台说:“胡妙,过来一下。” 十几秒后,一个扎着马尾的红发女生从料理室里走出来。“干什么干什么我鲔鱼汁才榨到一半……” “帮忙看一下前台,我出去一趟。” “……收银?”胡妙望过来,“小良不是在这里吗?……你眼睛怎么了?哭了?” “呃,这个,不小心揉太多了……”照旧解释了一通。 胡妙一脸“真是个罕见的笨蛋”,“去买药,我替你看着。” “啊?不用啊,这点小毛病很快就好了,而且我现在看东西挺清楚的,没什么不舒服……” 看了看店长和好友的表情,她妥协:“下午学校有课,到时我顺路去一趟校医室,请校医帮忙看一下。”看胡妙还想说什么,她连忙强调,“校医室的药比较便宜。” 胡妙就不说什么了,挥了挥手准备回料理室,温小良却蓦地瞄到了她衣袖里半露出的手环,心中骤跳,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她,拨开她的袖口:“等等!你这个手环哪里来的?” 胡妙一愣,然后说:“哦这个,今早醒来就突然出现在我手上了,我觉得挺好看就没摘下来……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 忽然出声的是丁言,他走了过来,看了看胡妙手环的显示屏,然后指着显示屏下面那一栏:“‘事件进度:二,50%’,这是什么意思?” 温小良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裤袋里扯出自己的手环一看,显示屏变成了: 目标事件:接触其他手环的持有者。 事件进度:二,50% 整体进度:15% “变了……” 她喃喃,然后发现其他两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胡妙:“咦?你也有?” 她略一犹豫,觉得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于是将手环的事和盘托出,包括自己想要丢掉手环却被神秘力量阻止的事,胡妙好奇地摘下了自己的手环,试着往外丢……结果完全一样,手臂仿佛生出了自己的意志,拒绝执行“丢”这个动作。 这下胡妙也不敢嘻嘻哈哈了,捏着手环,皱着脸:“这究竟什么鬼……” 丁言走了过来:“我帮你。” 他刚伸出手,胡妙立刻将手环收起来护在怀里。 丁言看着她,胡妙讪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手环不能丢……” “连思维也被限定了吗?”丁言看向温小良,温小良摇摇头,“我也不‘想’丢。” 这个手环的作用究竟是做什么,这些数字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力量……谜团到处都是,答案通通欠奉。 “‘目标事件’……”胡妙开始脑洞,“会不会我们现在正在什么整蛊节目里?这个手环就是在告诉我们接下来该做的事?” 这也算是一个猜测……但却无法解释那种阻止她丢掉手环的神秘力量。 她想起自己刚走进餐厅时,手环震了两下,会不会就是在那时候,手环上的内容发生了改变呢?事件进度从‘零’变成了‘贰’,难道是指她遇到了两个手环的持有者?手环持有者,一个是胡妙,另一个人会是…… 她看向丁言的手腕。男人的衣袖被细致地折了两折,露出白皙精致的手腕,上面空空如也。 虽然也有可能是像她一样,把手环收起来了,但……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反应都不像是拥有手环的样子啊。 那么是餐厅里的其他人? 她皱着眉看向厅内。厅里坐了六桌客人一共十八人,总不能一个个去问?而且……从她进入餐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说不定手环持有者已经离开了。 晴朗的日子里,忽然就飘来了迷雾……勉强形容的话,她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结果,这个上午就这样充满迷雾地度过了,她始终也没弄清手环的第三个持有者是谁,也不知道手环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到了下午,温小良看了看自己依旧发肿的眼皮,不得不跑去校医室买药。 还没推开门,她就感觉裤袋里的手环又震了一下,心下一惊,取出手环,看向显示屏—— 目标事件:接触其他手环的持有者。 事件进度:三,75% 整体进度:20% 她立刻扭头打量四周……没有其他人。 这么说……人在校医室里? 怀着疑虑她推开门,只见一个栗色头发、穿着医师白袍的青年正坐在里面。 是他吗?手环的持有者? 栗发青年坐在电脑前,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研究什么。她看了看他的双手——医师袍遮住了他的手腕,但左手袖口那块,有一圈明显的环状凸起。 他的手腕上确实戴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手环还是寻常的腕表。 她出声:“那个,打扰了……” 对方抬起头来,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瞳仁是猩红色的。 温小良一愣,随即定了定神,说:“打扰了,我想要点消炎药。” 校医上下看了她几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她坐下,并向他展示她的学生id卡,校医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扫了一眼,“‘温小良’?” “是。” “你之前没参加血检。” 她一怔,随即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今年政府新出台的政策,新生入学后都要统一参加血检,但血检那天她正好有事提前回家,错过了血检,之后她也忘了再补上。 “抱歉,我现在补上可以吗?” “最近一周服用过药物?” “没有。” “手伸出来。” 她伸出胳膊,栗发的校医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采集血样的针管,往她静脉上扎了一针,抽了一管血,随手将血样搁在木格子里。 “行了。”他挥挥手,一脸“你可以跪安了”的神情,脑袋已经转回了电脑前。 温小良:“……校医,我是来看眼睛的,我眼睛有点肿,我怀疑可能发炎了。” 栗发青年重新看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迷茫:“嗯?发炎?你眼睛怎么了?” 我就是不知道我眼睛怎么了才来找你的好吗……这不是你的专业领域么! 她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铭牌。 【陆常新,实习校医】 ……竟然是个实习生!怪不得这么不专业! 不专业的陆校医放下了电脑,重新走过来,检视了一番她的眼睛,然后沉吟了一下,说:“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回去吃两天就好了。” ……她可以相信他的职业素养? 忽然门又被推开,一个女声有气没力的飘了进来:“米校医,上次的止痛药再给我一些……嗯?小良?” “胡妙?” 温小良惊讶地看着来人:胡妙脸色发白,一只手按着小腹。 她心里有数了,胡妙这是生理疼,来校医室拿药的。 胡妙嘶了一口气,说:“我先不和你聊了,我得赶紧吃药……嗯?米校医呢?” 陆常新推了推眼镜:“她不在,什么事?” 胡妙:“不在?……算了。请给我止痛药。” 陆常新:“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 “肚子不舒服?左腹还是右腹?靠上还是靠下?疼的时间多长了?可能是阑尾炎……你过来我看看。” 室内的两个女生:“……” 温小良有点尴尬,但看胡妙一张疼白的脸都憋出了红色,又有些同情,于是委婉地提醒某个实习生:“陆校医,她就是‘平常’的肚子疼。你给她开个止疼药就好了。……这是周期性的。” 话说到这份上,某人终于反应过来,倒是一脸自然:“是这种疼啊,早说嘛。” 起身去拿止疼药,看了看盒背面的说明书,然后抽出一板来,交给胡妙,“一次一粒,很疼就吃两粒,一天不能超过三粒。” 胡妙翻个白眼:“用法用量我比你熟。” 陆常新:“……” 温小良差点笑出声,忍住了,惦记着手环的事,问:“胡妙,你的手环放在身上吗?” 胡妙正往嘴里丢止疼药,干吞下去,然后看过来:“带着,怎么了?” 温小良边用眼角余光瞄着陆常新,边说:“你看看你的表。” 胡妙莫名其妙,但还是拿出来了,温小良凑过去一看,果然胡妙的手环上显示的内容也变了,变得和她的一样。 “事件进度:三,75%……” 温小良扭头看向陆常新,只见他正盯着胡妙的手环,脸色神情有些古怪。 心里更加确定了,她抛出直球:“陆校医,你也有一个这样的手环?” 胡妙:“咦?” 陆常新看了过来,温小良直视着他,然后陆常新“啧”了一声,撸开了衣袖。 他倒是半点没遮掩,直接就戴手上。 温小良和胡妙靠过去一看,他的手环上的内容与她们的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第二第三栏上,事件进度那里是“二,50%”,整体进度则是“15%”。 陆常新收起了表,望着她们,意思是“我已经拿出诚意了,你们有什么话讲”。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然后温小良从裤袋里摸出自己的表,陆常新吹了声口哨。 “我是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手上多了这个的,胡妙也是。这些手环拥有奇怪的力量,会阻止我们丢掉它。”她看着陆常新的表情,知道他一定也曾试着丢掉却没成功,于是继续,“我们猜这应该是某种道具,‘目标事件’就是需要我们完成的事……” 陆常新:“废话,都说了是‘目标’事件了。” 温小良:“……完成‘目标事件’后应该就能丢掉手环了,但这一点还无法确定。不确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不完成目标事件的话会怎样,完成事件的时间有没有限制……” 陆常新吊儿郎当:“等等看呗,如果有时限,逼近时限了通常都会有提示,到时再去做也不迟。” 她瞅了他一眼:“完不成任务,说不定手环会爆炸。” 陆常新寒毛一竖,正了正衣领:“……这种丑巴巴的手环赖在我手上,看着就不爽,我要尽快除掉它。你有什么提议?” 很高兴终于引起了他的重视,温小良露出一个微笑:“提议说不上,但我确实有个想法……但要先找到所有的手环持有者,才能确定有没有用。” 陆常新嗤之以鼻,“都找到目标事件就完成了,还要你提议什么。” “没这么简单的。”她指了指显示屏上的‘整体进度’,“看这个进度,这么低,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我估计目标事件不止这一件。” 陆常新一愣,然后忍不住骂:“卧槽,老子这是卷进大|麻烦里了……” 就在这时,校医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男学生面色惨白额头冒汗地走了进来。 ——对了,这里是校医室,不是专门用来密谈的咖啡厅。 手环三人组对视一眼,温小良先出声了:“那陆校医,我们先走了。……对了,请给我消炎药。” …… 两个女生走了,陆常新开始处理男学生脱臼的手,鼓捣半天,总算处理好了,把人打发走,刚坐下,就接到一条短信。他点开短信浏览一遍,扬起了唇角,拨电话给米校医,告诉她校医室太无聊他实在坐不住,让她速度回来接班,最后把电话挂了,把白大褂一脱,提前下班。 他一路走出教学楼,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按照短信里的内容,找到了名为“半简”的茶餐厅。 将车开到茶餐厅对面的停车场里,停车上锁,穿过马路来到茶餐厅的门前,他无视了店门上挂着的“closed”的牌子,推开玻璃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陆常新的手环轻轻震动了一下,但正沉浸在兴奋里的陆常新没注意到。 餐厅内,正站在点单台后的丁言转过身来。他脸上原本是带着几分凝重的,但看到陆常新之后,这份凝重先是变成了错愕,接着变成了“麻烦事又上门了”的无奈。 陆常新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前,“一杯深布鲁。” 丁言:“这里是茶餐厅。”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是没开过酒……那就鲔鱼汁套餐好了,加两片薄荷。” “已经打烊了,看到门上的牌子吗?” 陆常新啧了一声,双臂交叉横搁在台上,“有钱就是任性啊,大白天的,想打烊就打烊~哎你换美瞳啦?这次是黑色……眼光不错!比之前那个蓝色的好看。” 丁言凉凉地看着他。 陆常新撇撇嘴。“……这么冷淡。好,那我先谈公事,再聊私事。” 他直起了身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市长不会终止他的计划,而你永远是他的独生子。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现在离开那个地方,将来总有一天你要回去。这样倔着有什么意思?” “说完了?” “没有。刚才那个是市长那边要我带的话,还有另一个话是你以前在科研部的小伙伴们要我问的:目前还没找到‘真血猎人’的后代,如果真的找到了,市长那边肯定要斩草除根,到时科研部要和军部对上吗?还是放着不管保留实力?” “让他们自己决定。” 陆常新摊了摊手:“就知道是这样。很好,感谢你的配合,我又赌赢了十万新币。” 丁言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你还会缺十万新币?” “不缺啊,但送上门的钱,干嘛不要。”陆常新晃了晃肩膀,“科研部那些人也是傻,每次和我打的这是这种必输的赌。你知道下次我打算和他们赌什么?” 丁言确实有点兴趣。陆常新神秘地笑:“我赌我知道一种方法,比任何仪器都能更精准地确定谁是‘真血猎人’。” 丁言想了想,露出一丝无语:“让血族亲自咬一口?” 陆常新把台面拍得砰砰响,大力赞美:“你懂我!” “不具有操作性的方法,也就你会钻这种空子。”丁言鄙视。 “也不算完全没有操作性啊,虽然那些血是剧毒,但喝上一两口也不会当场完蛋,只要当时不嗝屁,之后及时解毒就好了嘛。” 他摸着下巴:“据说‘真血’的口感挺独特的……对我们来说,就像河豚对于对于人类那样,是美味又剧毒的食材。” 丁言没说什么,锁上了最后一个抽屉,转身绕出柜台,往外走。陆常新单手插在衣袋里,步履轻快地跟了上去。 “公事说完了,来聊会儿私事?这两个月有艳遇吗?” “没有。” “有和女人上床吗?” “……” “或者和男人上床也行。” 丁言冷冷地睨他一眼。 “殿下,你不能永远这么乏味啊!”陆常新沉痛地看着他,大力一挥手,像要给好友的脑袋里塞点正常年轻人该有的激情似的,“看看这个世界!学学我!我……嗯?” 陆常新有点愣地看着自己刚刚挥出去的手——被丁言抓住了,对方正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视他的手。 陆常新对自己充满自信,他也在不止五个女人口中听到她们夸赞他有一双充满艺术感和情趣的手(后一类夸奖通常发生在他们上床的时候),但这样被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倒是很少见…… “这个,我虽然不反对同性恋,但我个人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嗯?丁言?……哦你在看这个。” 丁言“嗯”了一声,然后问:“手环哪里来的?” “就今早,突然出现的。你喜欢?可惜不能送给你,这玩意邪门,丢不掉,也送不走。” 丁言顿了顿,从衣袋中取出一样事物,陆常新眼睛顿时瞪圆了。 ☆、Chapter .37 傍晚六点,女学生们结伴走在归家的路上。 年轻女孩儿热衷的话题不外乎那几个,明星八卦、美容修身、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但今天发生在温小良和胡妙之间的对话注定要成为一个例外。 手环,手环,手环。这是今天的关键词。 “……所以,”温小良指着自己的手环显示屏上,“事件进度”后紧跟着的“三”,“这个数字,应该指的是遇到除自己外手环者持有者的人数。今天上午在茶餐厅里,一定还有其他人持有手环,我们遇到了ta,所以我们两人是‘三’,陆校医是‘二’。可惜当时我没能找出来那个人是谁,不然就可以得到更多线索了……” 胡妙吃过止疼药,整个人又生龙活虎了,听完好友的推测,兴致勃勃地提议:“总之只要遇到手环的持有者,手环就会震对。‘半简’的熟客很多,下次那个人可能还会来。我们等手环再震动的时候,留意餐厅里都有谁,不就好了?” 温小良叹气,“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估计以后就算我们再遇到那个人,手环也不会再震了。” “为什么!” “下午你来校医室的时候,我的手环并没有震动。”她摸了摸手环,“我猜,手环遇到新的手环持有者的时候,只会在第一次发出震动,之后就不会再提示了。” 胡妙跨下肩膀:“怎么这样……” 温小良也很郁闷。错过了一个好时机,下次再想解开谜题可就不容易了。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会儿,胡妙忽然说:“你说,会不会上午那个人,就是丁店长呢?” 温小良抿了抿唇,“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我觉得不太像……” 胡妙立马点头:“我也觉得不像!如果真是他,他当时干嘛不和我们说呢,明明都看到我们有手环了。” 虽然胡妙附和得非常快,但温小良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犹疑。 她完全能理解胡妙的动摇,而且她觉得,胡妙现在心里想的应该和自己一样。 ——也许,他是故意的?其实他也是手环的持有者,但他故意不说?故意假装自己是无关人士? 为什么?因为不信任?还是其他原因? 丁店长是个好人,但好人也有秘密,也有想顺从私欲的时候。 “……下次去店里的时候,我试着问问。”最后温小良这么说,“如果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胡妙表示赞成,然后皱了皱鼻子:“希望他没有,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她不说了,抬手摸了摸肚子,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温小良:“我好累啊,今天不想做饭……我去你家蹭饭可以不?我自带肉罐头。” “你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不想做饭。”温小良又好气又好笑,“来,正好我家里今晚只有咸菜,就用你的肉罐头改善伙食。” “你家有小唯呀~小唯多好看啊,秀色可餐!光看着就能下两碗饭!” 温小良正想吐槽,忽然感觉手环震了一下。 几乎同时,胡妙低叫:“我的手环震了!” “我的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转头扫视四周。 现在是放学的人流高峰期,四下里的人并不少,但很快,温小良的视线就落在了从三岔路口对面走过来的亚麻色头发少年身上。 ——该不会……是他? 这个想法就像一道惊电掠过她的脑海,而她随即对自己摇了摇头。 那也太巧合了…… 可心里又有个小小声音在说,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巧合呢? ——但怎么会正好是他? 是夏唯?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腕表,显示屏上的内容变成了—— 目标事件:获得毛绒玩具,恢复真实记忆。 事件进度:0% 整体进度:25% ‘真实记忆’……什么意思? ……她现在的记忆是虚假的? …… 不,不可能!她的记忆没问题……没错,过去十八年的记忆全都好好地存放在她的脑袋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没有…… 没有吗? 迟疑,犹豫,无法确定。记忆其实是一种很容易造假的东西,没有外物佐证,连记忆的主人也不敢对它报以百分百的信任。 “没看到可疑的人啊……哇!小唯!” 胡妙也发现了夏唯的存在,她立刻将手环什么的丢在脑后,兴冲冲地要奔过去,温小良却拉住了她,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默不吭声地抓过她的手腕看了看—— 目标事件:获得向日葵,恢复真实记忆。 事件进度:0% 整体进度:25% 胡妙这才发现她的手环内容变了,她惊叹了一声,然后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把手环塞口袋里,急着去接夏唯。 温小良松开了她,却说:“红灯了。” 胡妙:“……都怪你抓着我!” 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一转脸看向马路对面的夏唯,又是一脸迷妹样,笑容甜得快滴下来。 温小良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等夏唯过来,再提手环的事。 红灯转绿,胡妙欢快地跑过去,温小良留在原地,看着胡妙奔到夏唯面前,然后转过身,和他并肩朝她走来。 夏唯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但在对上温小良的目光后,那份笑容变了,透出了真实。 他来到她面前,很乖地说:“我放学了。” 她微笑:“辛苦了。” 胡妙在旁叽叽喳喳,一会儿说她今天在学校遇到的趣事,一会儿又说她觉得夏唯今天看起来特别帅。温小良任由她叽里呱啦,然后在某个间隙里,亮出了自己的手环,问夏唯:“小唯,这样的手环,你见过吗?” 胡妙一愣,随即意识到了温小良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她立刻睁大了眼,扭头去看夏唯。 温小良也盯着夏唯。 夏唯的视线落在她的手环上。温小良觉得,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亮,然后他说:“嗯,见过。” 他低头,从斜跨书包里拿出一个手环来,胡妙轻轻抽了口气。 那是一只蓝绿色的手环,而且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只手环和温小良手上那只应是同一系列的作品。 “今早突然出现的。”夏唯说,“我今天去学校的时候,试着用生物实验室的x光机透视了一下,但透视不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物质构成的。” 温小良一愣,透视……这个她之前真没想到。 而且竟然还透视不出来…… 她勉强笑了笑。“其实没什么啊,这手环奇异的地方太多了,多一个‘防透视’也不奇怪。给我看一下好吗?你的手环。” 夏唯没说什么,将手环递给她。胡妙也凑过来看…… 【目标事件:接触其他手环的持有者。 事件进度:贰,50% 整体进度:15%】 胡妙喃喃:“和我们早上在‘半简’里看到的内容一样……” 温小良不吭声,她现在已经确定了,夏唯就是最后一个手环持有者。如果夏唯和她一样阴错阳差地遇到了所有的手环持有者,他的目标事件一定也会变化,新的目标事件会是什么?也是“得到某物,恢复真实记忆”吗? 这个手环……难道是某种储存记忆的装置吗?她的记忆……他们的记忆,‘真正的’记忆,都存在这个手环里,只要得到的钥匙,就能打开手环取得记忆?是这样吗? 倘若真是这样,究竟是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 她听到夏唯在唤她,抬起头,看到夏唯正握着她的手,视线从她的手环上抬起,有些严肃又有些担心的模样:“‘真实的记忆’……你有哪里难受吗?头疼吗?” “不,我很好。”她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不觉得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但是……” 她将“手环是记忆储存器”的猜测说了一下,然后又将今天遇到的各种事挑着重点和他说,末了遗憾地说:“早知道今早就拉你一起去‘半简’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那个人……” “只要ta还在这个城市,将来总有机会遇到的。”夏唯反倒安慰她,然后若有若无地瞟了胡妙一眼,“关于手环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别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 一直关注着他的胡妙立刻说:“我也有手环的!”她忙不迭地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环。 夏唯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仿佛有些不开心,他淡淡地“喔”了一声,然后对温小良说:“回家?我有点饿了。” 傍晚六点二十分,说起来也该是时候觉得饿了。 苍穹里,晚霞似无数将开未开的曼陀罗,连缀成线,曲曲折折地蜿蜒了小半个天空。 一切才刚开始。 当晚温家的菜色是腌豆角和小黄鱼,外加胡妙赞助的肉罐头,温小良又从阳台的小泥盆拔了两根地萝卜,做了凉拌萝卜丝,算是补充维生素。 晚饭结束后,胡妙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温家,温小良将她送到门口,问她:“手环里说‘获得向日葵’,你准备怎么办?” 胡妙心很大:“向日葵花店里有啊!明天放学我就去买一束。” ……会这么简单就好了。 温小良叹口气,说:“那我也试试……胡妙你知道哪里有比较出名的毛绒玩具店吗?” 毛绒玩具店,西普区内最有名的,该属“塔罗小姐的玩具店”了。 周六,温小良没有课,也不需要去“半简”茶餐厅打工,于是她特意乘坐地铁三号线来到西普区的另一边,在换了两辆公交之后,终于找到了她今天的目的地。 站在大厦前,她仰起脖子往上看,一。二、三、四……十三层楼。 足足十三层,竟然全都是“塔罗小姐的玩具店”吗? 打了个抖,她有种自己即将像某个童话里拿着七色花的小女孩一样,被毛绒玩具淹没的预感……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巨大的玻璃门里映出她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她一脚迈了进去,玻璃门上挂着的毛绒大黄狗忽然张开嘴:【呜汪!又有客人来啦!】 温小良吓了一跳,差点跌出了门口,勉强稳住自己,忙不迭地往室内快步走。 这种【欢迎光临】的方式一点都不有趣!只会让人觉得惊悚好吗! 她在心里愤愤地吐槽,可大厦内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又在提醒她,“塔罗小姐的玩具店”非常地受人欢迎。 从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到六七十岁的老婆婆,这里你几乎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而且不乏血族。 大家都是毛绒玩具的爱好者。 唉,像我这样,被逼着来挑玩具的,在这栋大楼里大概是唯一一个…… 她郁闷地想着,然后来到一楼的第一间店铺里,在一堆毛绒海豚里闭着眼睛抓了一个…… 手环没有反应。……是不是一定要付钱买下才算是“得到”? 咬咬牙,她把那个比外面同类产品贵了差不多一倍的毛绒玩具买了下来,然后抱在怀里,等了五分钟…… 手环的显示屏上,“得到毛绒玩具”五个字动也不动。 ……失败了。 看来随便找个玩具应付是不行的。但她也实在没能力把整栋楼的玩具都买下来啊。这个破手环难道就不能多给点提示吗? 在心里把手环的制造者骂了一遍,然后按捺脾气,继续琢磨:该不会要讲究缘分?得是她看得入眼的毛绒玩具才行? 将玩具海豚塞进包里,然后她沿着店铺内既定的路线,慢慢地前进,一双眼睛在堆成小山的玩具上逡巡…… 一圈逛下来,她没看到自己喜欢的,手环也没有给出新的提示。 她有点失望,勉强打起精神,往下一间店铺走去。 十三层楼,每层都有十三间店铺,店铺有大有小,小的五分钟就能逛完,大的就恐怖了,没半小时别想从里面出来。 在玩具爱好者眼里,“塔罗小姐的玩具店”是天堂,但在温小良眼里,这里简直是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满满十三层楼的玩具,上亿个玩具,要在这里挑出一个正解……看哪个都像是答案,也都不像答案。 毛绒玩具的塑料眼睛看久了,总感觉里面会透出幽暗的光。它们红通通的嘴巴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可爱,只觉得下一秒里面就要渗出血……或者其他什么恶心的东西来。 它们在微笑,但那笑里仿佛有什么隐秘,不怀好意,阴暗诡谲,像在期待什么…… 温小良扭开了头。 ……不行了,没法再继续了。 胸口的憋胀到了极限,再留在这里,她会控制不住地叫出来。 匆匆转身,她闷头奔向电梯,快速踏过一阶又一阶台阶,在电梯自身运动的加持下,飞快地跑下了七楼,奔出了一楼大厅,逃离了那令人不安的诡异大厦,一直来到阳光下……才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 讨厌,非常讨厌……说不出的讨厌!那些玩具…… “你怎么了?” 她一愣,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丁店长?” “嗯。”丁言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你头上全是汗。” 她接过纸巾,机械地在额头擦了两下,然后终于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丁言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 “遇到坏人了?” “咦?不,没有。”她连忙摆手,“我刚才只是——” 她卡住了,觉得自己被玩具吓到这件事有些丢脸…… “我刚才在挑玩具!但找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就气冲冲地跑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刚才的表情和“气冲冲”根本不沾边,倒不如说是“惶恐”、“惊慌”、“惨兮兮”…… 这么明显的撒谎,骗不了人啊…… “玩具?”丁言说,“你喜欢玩具?” 咦?竟然骗过去了?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对啊我很喜欢玩具……” 丁言看向她身后的大厦。温小良一看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怕他下一秒就要提出“正好我没事那我陪你进去逛逛”这种滥好人的建议,正要出声告辞,却听他说:“大厦负一楼的游乐场,去过吗?” 她一愣,然后诚实地摇头:“没有……” “游乐场里有不少娃娃机。”丁言望了过来,“想去看看吗?” ……说实话,她现在对娃娃什么的,有深重的阴影。 但鬼使神差地,她对那双深黑的眼睛,点了点头。 ☆、Chapter .38 塔罗大厦负一楼的“塔罗乐园”,连续五年名列“西普区最受情侣喜爱的游乐地点”前三甲,同时在极夜市窃贼圈内流传的“最好得手的盗窃地点名单”中亦表现不俗。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让大多数人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的胜地。温小良还住在小松区的时候,节假日时也曾和友人一同前往当地的“xx游乐场”,那时她已经觉得很尽兴了,打地鼠和空气曲棍球都充满趣味,但现在她明白,自己真是见识太浅了…… 这才是真正的游乐场,真正的!打地鼠算什么,在这里只要你付得起钱,你可以和经过严格训练的狐尾鼠一起玩耍,不论你要打地鼠还是让地鼠打你(肉垫小爪拍在脸上还挺舒服的),它们都能满足你。训练员会微笑着告诉你,狐尾鼠,其实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 各式各样的游戏项目,童趣的,新奇的,荒诞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商家供应不到。 在这样一个消磨意志的声色窟里,温小良咬牙坚守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原则——除了亲爹和男友,绝不让其他男人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 男人:“想和狐尾鼠一起玩吗?” 她摇头:“我怕这种有爪子的动物。”我怕它们每分钟两百新币的“陪玩费”。 男人:“‘幽灵城堡’前排了很多人,去看看?” 她摇头:“我怕鬼。”我怕我被吓到后不小心一脚踹出去,到时还得赔人家医疗费。 男人:“4d电影呢,感兴趣吗?” 她使劲摇头:“4d电影太刺激了,看久了头疼。”与其花钱看这个,不如省下钱来晚上加菜。 男人:“这个呢?‘漫步侏罗纪’,5d全息虚拟,只有五十钟。”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4d都够呛了,何况5d。” 男人:“喝杯巧克力牛奶?——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肯定又摇头。” 她及时定住了脖颈,一脸诚恳:“我出门前喝了很多水。” 丁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台的侍者:“一杯巧克力牛奶,一杯纯净水,不加冰。” 温小良有点懵:“我真的不用……” 丁言没回头,侧对着她说:“过去两分钟,你看了台三次。” “……呃是吗,我都没意识到。”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去摸裤袋,“那我自己付牛奶的钱……” “从我们进入游乐场到现在,一共有三个小偷先后经过你身边。” 温小良握着钱包的手僵住。 她终于发现了,她带指纹防盗拉链的裤袋被人划了一道口子,那一刀划破了裤子的布料,又继续划破了钱包表层,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刀痕。 但这一刀没能继续,它只在裤袋上划了一半就突兀地断掉了,仿佛刀的主人突然被谁阻止了似的。 丁言接过了牛奶和纯净水,转过身来,将牛奶递给她。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地接过了那杯牛奶,但一点想喝的*都没有,牛奶杯冰凉,嘴里发涩。 丁言:“被打击到了?” 她抿了抿唇,不说话,颇有些垂头丧气。 她坚持不花人家一分钱,可自己的钱包都是人家帮着保下的。 “不用太放心上,不是你的错。这里是盗窃案的高发地。”他反倒安慰她,“之前我走神了,不然那一刀划不到你身上。” 要是她就这样任他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那才真是不通世故到无可救药了。 她忙不迭地摆手:“和丁店长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注意……谢谢。” “‘丁言’。”他说,“叫‘丁言’就可以了。” 她的手立刻又是一阵乱摇:“不,这个……” “现在不是营业时间,你继续叫我‘店长’,我会觉得我在翘班,很影响心情。” “……” “嗯?” “我知道了……” 一只手里握着对方送的牛奶,另一只手里捏着对方保下来的钱包,这种时候你还能拒绝对方的请求吗?能做到的人请务必和她联系!让她讨教一下如何修炼出这样的厚脸皮…… “丁店……嗯,您经常来这个游乐场吗?” 实在不好意思直呼他的姓名,只好省略掉了称呼,直入主题。 “不,今天是第一次。不过类似的地方,以前倒是和朋友去过几次。” 所以才对这里的景象见怪不怪啊……不过他竟然能经常来这种地方玩,应该家里也是小有资产? 她对丁言所知甚少,虽然他们在同一家店里共处了一个月,但日常交流也仅限于工作层面而已。 他是独生子还是兄弟众多?喜欢什么颜色?钟爱哪支球队?座右铭是什么?是否有愿意为之奋斗不息的人生目标……所有这些,她通通不知道。 毕竟只认识了一个月而已,而且就连这一个月,也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梦境。他们的相遇称得上离奇,那天她原本没打算走进‘半简’茶餐厅的。她想在西普区找一份兼职,餐饮业的薪金相对较高,但她根本没指望自己能在餐厅里找到一份工作,要知道她可是身负#连碗蒸蛋都能蒸成黑暗物质的恐怖诅咒#的人…… 当时她手里捏着印有各种招聘启事的报纸,经过“半简”,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玻璃门上映出她的身影,还有她愁云密布的脸。然后她听到餐厅里传来玻璃的碎裂声,她愣了愣,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