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朕被逼宫了
继卧云楼之后, 醉香居又出了大事, 楼外被重重官兵把守,原本在楼中的客人也经过仔细核查之后才被放了出去, 最终只留下店中的掌柜、伙计以及程江。 孙继成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衙役的陪同下来到醉香居二楼,见蒋凌和沈瑜在屋内杵着, 便问:“威远侯和丁教头呢?” 蒋凌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洞口,没说话。 孙继成往后退了一步,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蒋凌和沈瑜都没睬他, 一个担心陈锋, 一个担心丁然,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地洞下面有什么。 孙继成不敢大意, 陈锋和丁然两人身份都不一般,要是在底下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想到这里,他便吩咐身后的衙役, “多带点人手下去!” 他说着让几个衙役打头阵,自己也颤着双腿下去了,希望没有什么鬼东西才好,这醉香居干什么挖这么一个大洞?还叫人发现了,真是! 蒋凌叫住他,“我也一起下去。”他在上头干等着实在着急。 沈瑜见状,也想下去, 但被蒋凌拦了。 洞内乌漆麻黑的,先一步下来的陈锋和丁然拿着火折子,一点一点往里面探去。 地道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阴森可怖,这里干净齐整,应该是被人刻意修建出来的,两人担心脚步会有回声,便用上了内力,让自己落地无声。 “陈教头,”丁然忽然低声道,“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陈锋知道她五感灵敏,点了点头,“什么味道?” “和蔡立身上的味道很像,是垠草。” 陈锋陡然一惊,正欲回话,就见面前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可是这里只有这一条道路,不可能是死胡同,这墙一定有古怪! 两人将火折子凑近周围墙壁,一点一点慢慢搜寻机关,可墙上平滑整洁,根本没有机关的迹象。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两人回身看去,就见一群人拿着火把走过来,为首的是几名衙役。 陈锋恰好看到孙继成,正想问他情况,就看到孙继成身后的蒋凌,顿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蒋凌拉了出来,皱眉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在上头看着的么?” 蒋凌转了转眼珠子,反问道:“你们怎么才走到这里?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陈锋瞪向他,“你原路返回去。” 蒋凌顾左右而言他,“出什么问题了?丁教头?” 丁然淡淡道:“路被堵死了。” 蒋凌“咦”了一声,“我看看。”他说着挣脱陈锋的手,往那面墙走过去。 陈锋无奈,只好护在他右前方一点,道:“你等会儿就待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蒋凌闻言乖乖点头,“我知道了。”他仔细看了看那堵墙,说道:“这应该是一扇门,肯定会有机关的。” 陈锋颔首,“我和丁教头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关,这里墙壁上都是光滑平整的,没有机关的凸起或凹陷。” 蒋凌摸着下巴想了想,向陈锋伸了伸手,“火折子借我一用。” 陈锋递给他,“发现什么了?” 蒋凌接过来,然后蹲下来,将火折子靠近石墙连着地面的地方,很快就在左下角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墩子。 “会不会是这个?” 陈锋迅速将他拉起来,拿回火折子,道:“所有人靠墙。”他说着将蒋凌推到另一边墙壁上,自己则靠着左边,伸脚踏上石头,深吸一口气,往下狠狠一踩!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石门终于缓缓开了一条缝隙,陈锋紧紧攥住手中的剑,丁然亦凝目看向石门。 孙继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边的衙役们俱额上冒汗,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石门越开越大,丁然动了动鼻子,只觉得垠草的气味越发浓重,伴随着这种气味的还有混杂着许多人汗水和鲜血的味道。 里面有很多人。 她用手势告诉了陈锋,陈锋立刻对蒋凌说道:“你迅速上去让人增派兵力,快去!” 话音刚落,就见石门里陡然闪现一道寒光,锋利的剑尖直逼陈锋面门,丁然一脚踢过去,同时手中长刃顺着门缝刺进门内,只听对面痛呼一声,紧接着传来倒地之声。 蒋凌很明白他在这里也是拖后腿的存在,于是按照陈锋所说,迅速往外面跑去,还顺便带上了孙继成,一个文臣还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 地道内的石门大开,陈锋和丁然带着衙役杀过去,就被眼前所见震惊住了。 里面空间很大,有很多人,除了跟他们撕斗的一群死士,还有其他人正在自相残杀,有些还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们简直杀红了眼,只知道挥刀乱砍,像是根本不怕痛似的。 突然,一声哨响,那些混战的人猛地停了下来,缓缓转身面向陈锋等人,双目赤红,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饿扑过来。 这是有人在利用垠草豢养死士! 又是一声哨响,洞中所有死士,全部向陈锋他们扑了过来! 蒋凌和孙继成爬出洞口,没等沈瑜开口询问,便道:“沈瑜,你还是先回府去,这里危险。孙大人,你赶紧进宫面圣,请求陛下增援。”即便是以威远侯的名义,也没办法调动更多的兵力了。 沈瑜摇摇头,“不行,我要等着丁然姐!” 孙继成倒是迅速出了醉香居,如今在场的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进宫去见皇上。 “沈瑜,下面情形非常凶险,你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波及,你还是回……”蒋凌正劝着,就听堂下一声暴喝! 他赶紧出了房间,就见守着程江的几位衙差已然命丧黄泉,而程江已经挣脱了绳子,双目赤红地往楼上飞来。 真是见鬼!不是被点住穴道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冲开了? 蒋凌心中困惑,手上动作却不慢,搬起门边的大花瓶就朝着程江砸去!沈瑜也不慢,手中鞭子挥舞着想要困住程江,哪知程江不知发了什么疯,直接在半空中将花瓶击碎,然后一只手拽住沈瑜的鞭子,借力将沈瑜整个人拽翻下来。 “沈瑜!”蒋凌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死命拽住沈瑜的胳臂,脸憋得通红。 有衙役迅速往楼上跑来,可是他们的速度远不及程江,沈瑜被蒋凌拉着,抬头看去,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小心!” 程江双目森然地走到蒋凌身后,挥拳就朝蒋凌的脑袋砸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刀凭空出现,直接射入程江的太阳穴,程江击向蒋凌的拳头瞬间停滞,随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沈瑜面露惊喜。 秦悠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伸手拉住沈瑜,和蒋凌一起将她救了上来,沈瑜刚一得救,就猛地扑到秦悠怀里,死命抱住她,“秦悠姐,我刚刚吓死了!幸亏你来了!” 秦悠面容平静,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先回府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便可。” 沈瑜还要说什么,就被秦悠的眼神止住了,她只好听话地下了楼,出了醉香居。 蒋凌朝着秦悠行了一礼,“安王妃,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悠转身看向屋中的洞口,目光幽幽道:“这下面有许多死士,只怕威远侯他们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蒋凌心脏一跳,他知道下面极为凶险,可如今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安王妃,那你可知道这条地道通往哪里?” 秦悠见他急得脸都白了,不禁露出一丝淡笑,“你放心,那边出口已经有人把守了,援兵很快就到。” 蒋凌越想越觉得秦悠出现得极为诡异,“安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悠没说话,而是看向楼下。 蒋凌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就见一人大踏步走进楼中,身后还跟着许多银甲士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是定国公! 镡时观带人迅速到了楼上,见到秦悠点了点头,而后消失在地道里面,蒋凌呆呆问道:“孙大人估计还没到宫里?” 秦悠颔首,“是我通知皇上和定国公的。” 两个时辰前,董孝全因为不日便要离京,特意进宫向萧居瑁辞行。 “陛下,微臣今日进宫一是为了离京一事,二是为了安王妃之事。” 萧居瑁蹙了蹙眉,“安王妃?何事?” “这是安王妃托臣进宫呈给陛下的,还请陛下过目。”董孝全跪地将信举了起来。 一旁的镡时观先是取过信件,没查出有什么问题,便递给了萧居瑁,萧居瑁打开一看,略一浏览,心中大惊,好在面上没表现出来。 “董将军,你与安王妃有何关系?为何她会将如此重要的信件交给你?” 董孝全解释道:“回陛下,安王妃从小跟随她的父亲,也就是秦骁在边关生活,微臣与秦参领是过命的兄弟,微臣也一直将安王妃当做自己的女儿。” 萧居瑁点了点头,他将信交给镡时观看了,又让董孝全起身,说道:“你拿着朕的手谕,率兵去往卧云楼背后的民宅里,守住出口,务必不能让一个人逃脱。” 那次在卧云楼搜出大量垠草之后,卧云楼就被封了,而后面的民宅里除了几个被拐卖的小孩,并没有搜出其他东西,如今那儿闲置空落,人迹罕至。 秦悠在信中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是那处民宅里藏着一个地道,与醉香居相连。不管秦悠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大意。 董孝全拿着他的手谕,领命下去了。 御书房里只剩下萧居瑁和镡时观二人,萧居瑁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不是说蒋凌他们今日行动么?也不知状况如何了。” 镡时观将信放到桌上,沉目道:“如果安王妃没有说错的话,那么,地道里或许会有很多死士,陈锋他们不一定能抵住,要不我也去看看?” 萧居瑁略一思索便点了头,“朕会派遣一部分铁羽军同你一起,你千万小心。” 醉香居。 陈锋和丁然奋力杀敌,那些跟他们一起下来的衙役差不多已经死光了,这些吃了垠草的死士实在太过难缠,即便两人武功高强,可一直无法停歇的战斗也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了。 陈锋的肩膀胳臂上已经留了不少伤痕,丁然身法极为灵活,躲过了不少攻击,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伤痕,青色衣裙被血染红了。 陈锋不怕死,但是一想到外头的蒋凌,心里面就疼得厉害,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不能放弃,他的双手只能机械地挥着手里的刀,可那些人完全不惧怕疼痛,即便是砍掉他们一条胳臂、一条腿,他们也依然红着眼睛杀过来。 被垠草控制着的死士实在太过恐怖,他不敢想象若是战场上碰到了数以万计这样的人,结果会是什么模样。 刀风袭上他的后背,他虽感知到,却无力去躲避,丁然自顾不暇,更加无法帮他抵挡,陈锋大吼一声,奋力将刀刺入面前敌人的腰腹,继而稍稍移了一下身体,背后的刀刃就划过他背上的肌肤,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比完全砍上去要轻多了,可即便如此,陈锋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 他的手臂早已乏力了,僵硬得很难再提起刀来,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红着眼的死士一窝蜂朝他砍来。 他心中苦涩一笑,也不知道蒋凌看到他破烂的尸体之后,会不会哭。 就在这时,一把长剑气势如虹,硬生生将那些围成一圈的死士劈开一个缺口,剑尖所指,如劈天裂地,在昏暗的地下,寒芒毕露,极快地收割着性命。 陈锋见到镡时观,精神一震,忙道:“快去救丁然!” 镡时观没空理他,陈锋自己望过去,只见银色盔甲鱼贯而入,手中长矛硬生生将那些死士逼退,还有一个人,手拿重剑,站在丁然身边,面无表情地切割人命。 那不是打败巫枬的重剑侠士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地下巢穴,早已血流成河。 又是一身哨响,死士们行动一滞,而后迅速往相反方向跑去,镡时观扶住陈锋,下令道:“别追了。” 他们迅速将陈锋、丁然以及一些伤员送出地道,送往医馆救治。 蒋凌看着陈锋满身是血的模样,一时间也顾不得难过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找大夫救治。 丁然也受伤不轻,一同被送往医馆。 镡时观将这里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来到秦悠面前,问:“为何是今日?” 秦悠笑了笑,“因为我担心没人会信我。” “所以你那日在宫中才故意让世子落水?以此来观察我们能不能成为同盟?”镡时观微微皱眉。 秦悠神情恬淡,“我看得出来,瑾儿很喜欢他的皇叔,只要是他喜欢的,我就愿意去相信,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本来也只知道安王豢养死士,但并不知晓被他放在哪里,直到那日程江来访,我才使计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与安王本应该夫妻一体,为何要这么做?” 秦悠侧过身不再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因为我发现我爹和那么多将士的死,正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与狄国联手,欲颠覆皇权……” “不好了!”一个身着宫中禁卫军衣服的年轻人,满身鲜血跑到醉香居,见到镡时观就跪地高呼,“安王逼宫了!” 镡时观心头狂跳,差点失声,道:“什么时候?多少人?”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小人也是听从统领大人吩咐逃出来报信的!” 镡时观哪里还顾得上醉香居卧云楼,直接带上一众铁羽军直奔皇宫,同时派人速去城外通知训练营中的刑楷。 他们万万没想到,安王居然在这时候狗急跳墙!不过仔细想来,安王也是好计谋,居然利用这些死士牵制了这么多人,而他自己则率兵去逼宫! 秦悠紧随他身边,道:“定国公,我随你一起。” 血气弥漫的皇宫。 萧居瑁坐在乾坤殿冰冷的龙椅上,手持宝剑,目光平静地看着紧闭的殿门。 赵全沉默立在他身边,道:“陛下,您还是暂时去躲一躲为好,可别伤了龙体。” 萧居瑁缓缓起身,伸手搭在龙椅背上,道:“朕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殿外刀剑相击声、厮杀声已经持续了很久,因为安王来得太快,即便萧居瑁早有防备,短时间内援兵也无法抵达,更何况,醉香居一事已经牵绊了镡时观、陈锋他们。 安王的声音越来越近,萧居瑁都能听到他疯狂肆虐的叫喊声,他完全想象不出来,素日里风流浪荡的安王发起疯来会是什么模样。 “哐啷”一声巨响,乾坤殿的大门被人撞开,殿中的侍卫俱挡在殿下,誓死守卫萧居瑁。 安王披散着头发,大笑着踏入殿内,身后还跟着杀红了眼的死士们。 他狰狞着双目,看着萧居瑁身上的龙袍,怒吼道:“萧居瑁!这皇位本该是我的!” 萧居瑁处变不惊,轻笑出声,“安王何出此言?” 萧逸瞪着一双微红的眸子,恨声道:“若非镡时观护你到今日,你早就死了,我还用等到现在?” 萧居瑁闻言,叹了一声,长翘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神色,“安王,看看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