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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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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湛几乎是怀着最为忐忑的心情敲开了林筝家的门。好在林筝还并没有睡,只是已经换了睡衣,脸上带了点毫无防备的睡意,见了谭湛,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笑意将他迎了进来。    林筝一边去烧开水一边对自己有些凌乱的厨房很不好意思,“刚才在做慕斯蛋糕,之前买了原料,今天突然想先试一试看看自己做的怎么样,放在冰箱里冰一晚,第二天就能吃啦。”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谭湛,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一些淡淡的憔悴和茫然,仅仅是这个样子,林筝就觉得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她的谭湛,应该一直是阳光而骄傲的,而不该是这样。    “你今天有什么心事吗?”林筝端着热水在谭湛身边坐下,她轻轻地抱了抱谭湛,”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她又看了一眼谭湛,“是因为之前你说过的林溪的那档节目吗?”    林筝很清楚,关于这档节目,明明应该需要很多素材的,但自从在一起后,谭湛却几乎没有向她索取过任何林溪的信息,她也并非不能理解谭湛的苦心,他多半并不愿意老是让她回忆起往昔,也并不愿意总是让关注点落在林溪身上而忽视了她。    然而,她很想告诉谭湛,爱意是相互的,他能设身处地想她所想,她也愿意为他去勇敢和付出,她诚然并不愿意面对那段回忆和过去,但如果谭湛需要,她愿意去回忆哪怕车祸里最细致最可怕的细节。    “如果你有关于林溪的一切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林筝温柔地看着谭湛,她拉住了谭湛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并不擅长告白,但她爱谭湛。    谭湛盯着林筝,仿佛想把她此刻的模样永远的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害怕一开口,一切都将改变。    然而有些事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再艰难,他也必须做出决定。    “林筝,我是有很多关于林溪的问题,你其实恨林溪是吗?”    林筝睁大了眼睛,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什么?”    “我拿到了一段视频。”谭湛不得不转开头,他无法去面对林筝受伤的表情,只是拿出了手机,他把视频存进了手机,此刻便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    八年前的林筝便出现在他手机上,重复着谭湛一遍遍看到早就能背诵的刻薄语句。    林筝的脸上受伤的错愕随着视频的行进渐渐变作惨白。    “林筝,这是你吗?”    林筝颤抖着嘴唇,她神经质地站起来,仿佛想要急速逃离这个场景:“我去看看慕斯蛋糕冰好了没有。我去拿给你吃。”    谭湛拉住了她:“你今晚才做才放进冰箱,不会冰好了的。”他盯着她的眼睛,“除了这段视频,住在你原来住址附近修车店的一位老师傅,在你和林溪车祸后,多次和警察、媒体反映,在车祸之前一段时间,有一位和去世的林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就刹车油路咨询请教他,而只要剪断刹车油路,车子的刹车就会失控……但当时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你们遭遇车祸的车上的刹车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无独有偶,你们那次车祸开的并不是林溪的车,是你的车。你的父母在你们出事后想开走林溪的保时捷去变卖,却发现刹车失灵,刹车油路断裂,发生了一起小车祸,但因为没引起什么大问题,所以没有人关注过。”谭湛强迫自己说下去,“林筝,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这里面有我需要知道的关联吗?”    林筝的眼神躲闪,她完全没有直视谭湛,她浑身看起来都在颤抖,只一步步不断地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她的样子完全失魂落魄,差点被身后的杂物绊倒,谭湛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免于林筝摔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神经质地重复着,像是这样就能逃避。    谭湛从最初的抱有一线希望,到此刻看到林筝的反应,他内心只剩下巨大的失望,像是突然被人当胸剜掉了心脏,那颗还在为林筝跳动的心,此刻只留给他巨大的空虚。    “林筝,回答我。”谭湛深深地看着林筝,他祈求她能抬起头,正视自己的眼睛,告诉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他误解了,他并不了解事实,他甚至希望林筝能狠狠地生气,为自己这样猜忌而生气,因为即便那样,也比此刻她的不断逃避和恐慌好,如果是自己误解和联想过度那该多好,就算林筝生气到要分手,谭湛也不害怕,他会花上足够长的时间去抚慰林筝,会把自己内心的爱意传递给对方,会不惜一切让对方不再生气与自己和好。但惟独现在这样不行,林筝一切的肢体行动都表示她对此的惊慌,寻常人遭到男友如此的猜测,如果不属实,早就委屈震怒,然而林筝却只是害怕和惊恐,她像是一个在多年前犯了错误却终于被人突然抓获的罪犯,她没有解释,因为她根本没法解释。    谭湛希望林筝能站起来激烈地反驳自己,然而林筝并没有,她只是充满惶恐和不安,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    “林筝,回答我!告诉我,这只是个巧合!”    林筝终于在谭湛的声音下看向他,她的脸上仓惶一片,她只露出一个悲凄的笑:“你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吗?”她说完这句便不愿再开口,只是呆呆地盯着地板,她的心下也一片千疮百孔,然而她的痛苦和她的挣扎,她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她心里那长长的丑陋伤疤,实在花了太久才有了复原的迹象,她实在没有力气去重新撕开新鲜的血肉。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解释吗?”谭湛的心里还在微弱地期待着一个奇迹,期待着一个转折,“只要你说,我都相信,只要你不要沉默,不要就这样默认了。”    林筝盯着地面,她的表情痛苦而压抑,像是在进行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太过用力了,连咬破了嘴唇都没有意识到疼痛,而她的拳头也紧紧握着,指甲深陷进肉里,沁出血丝,林筝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她的脑海里只回想着那段视频里的话语。    “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林溪了,如果这个世界上她消失就好了,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永远觉得我为她服务和付出是理所当然,永远她是第一位,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自私自我的人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发生意外事故死掉,为什么不是她呢?”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的面前浮现出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她无法面对那张脸,她仿佛再一次置身在那个雪天,那个她呼唤一切得到改变的雪天,她还如当时一样无助而绝望地躺在雪地里,任由鲜血横流。    谭湛终究给了她最后的温柔,他甚至不愿意残酷地将这一片片碎片拼凑完整。他只是点到为止,然而林筝并不傻,她终于抬头看着谭湛,他的眼神写满了哀伤和沉重,林筝能从他的那双眼睛里,清楚地看清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    林溪的车祸确实是意外,然而在此之前,林筝已经确实憎恶并且恨着比自己耀眼的林溪,长期的压抑下心理早已扭曲,她早问修车厂的老师傅学习了怎么破坏刹车油路,并且也早已偷偷破坏了林溪车上的刹车油路,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在林溪驾驶自己的车出意外之前,她和林筝一同用林筝的车外出竟然先行遇上了车祸,阴差阳错,林溪去世,而林筝昏迷六年后醒来。    林筝知道,这便是所有拼图就位后自己的样子。    林筝和谭湛彼此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清楚这副拼图完整后的景象,谭湛甚至不愿意去多想,那是远比想象更为丑恶的现实。林溪的车祸确实是意外,林筝于这场事故,是无罪的,然而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她策划的那些东西,是否仍旧会导致不可控的可怕后果呢?    刹那之间,他直面了林筝最为阴暗的内心,然而谭湛还是不能相信,他的林筝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明明那么阳光明明那么灿烂,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并非这样的女孩,然而没有任何正常人会面对这样严重的指控而不为自己辩解的,除非她确实做了,因而无力开脱。    谭湛的内心夹杂着痛苦、绝望和后悔。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作为新闻人的职业病起来,如果他没有想着多角度切入做节目,是否就不会遇到韩新宇,也不会和杨晓乔有交集,事态也不会像这般不可收拾一路引向血淋淋的现实。    因为探究到真相,谭湛反而产生了深深的矛盾和悔恨。如果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就会活得轻松点么?真相对他而言真的有特别的意义吗?与其清醒的知道真相而痛苦,或许倒不如糊涂的一直被欺骗下去。    “林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筝极其吃力地摇了摇头,她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漩涡,她的世界天旋地转,而她根本无法找到那个能够站立的支点,比起谭湛,她的惊愕痛苦一点也不少,然而比起这些苦涩和难堪,更多的是梦魇般不愿意退散的回忆。    她还需要更多时间去战胜这些黑色的记忆,她近乎绝望地祈求时间暂停,好让她能成长起来,足够坚强去面对最丑恶最鲜血淋漓的现实。    然而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没有奇迹的。    在长久的静默和挣扎里,谭湛还是开了口。    “林筝,如果你还是对这一切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他的语气艰涩而隐忍,“如果你默认这一切,我没有办法和你继续在一起。”    即便是第一次如此深情的爱意,谭湛也无法接受因为爱意而蒙蔽双眼,而违背自己做人最为基本的原则,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内心充满如此阴暗恶意的女孩,也没有办法对她曾经策划的事视而不见,即便阴差阳错,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造成危害的结果,然而她那么做了……谭湛从不强求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拥有与自己同等的家世、学历或者其余什么,很多物质的外在都是天生的,人没办法选择,然而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却是可以选择的。谭湛对自己另一半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必须是一个内心善良阳光的人,她可以贫穷,可以没有学历,可以只是个平凡人,但她应当是一个正直纯粹的人。    林筝抬起头,她的眼神带了迷茫,仿佛仍旧没有接受眼下的这一切,她求助般祈求地看着谭湛,轻轻唤他的名字,她的嘴唇颤动,然而终究除了谭湛的名字之外,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即便是最简单的否认也没有,她只是面色惨白神情恐惧,仿佛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谭湛的心揪成了一片,然而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去和他爱的人做最后的告别。    “谢谢你陪我度过的这段时光。”谭湛说得艰难,他必须间断性的停下来,才能压制住内心的痛苦继续下去,“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的感情都是真的,但是林筝,接下来的未来,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陪你走下去了。”时至此刻,谭湛仍旧不愿意说出“分手”两个字,不论怎样,林筝此刻盛着泪光的眼神都让他不忍心说出那残酷的两个字,用最温柔的语句婉转地说出告别,大概是他所能给她的,最后的温柔。    “那把‘舒曼’大提琴,我会把它给你,就当做是我给你的礼物。”谭湛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也算不上物归原主,但也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希望你终有一天能重新面对这把琴,也能重新去弹奏大提琴。至于那些往事和真相,我不会去公开做什么,但那是你自己的错误和责任,我不知道是不是涉及法律责任,但如果有,我希望你能自己去承担。”    林筝不敢置信而绝望地看着谭湛,她知道自己应该出言挽回,然而此刻她却说不出一句话,屋内明明开着暖气,她却浑身发冷到牙齿也开始发颤。    谭湛站起身,他转开头,不去看林筝,这样才能狠下心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林筝,再见。”    随着他的声音,他的人影也随着门关上而渐渐消失,而林筝也觉得仿佛随着谭湛的离开带走了室内所有的温度。她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一个晚上,往事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纷沓而至,像是海啸的巨大潮汐向她席卷而来,那是林筝毫无还手之力的灾难,她被迫在自己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迎接这一切,明明冰箱里还放着准备明天带给谭湛尝的慕斯蛋糕,可林筝知道,谭湛不会再来吃这一口慕斯了,他的那句再见,就真的是再见了。    林筝双手抱着胸,却还只觉得冷,这种冷在她把自己泡进一浴缸温热的水里时还没有得到缓解,然而水里还是让她觉得安全,她把自己闷在浴缸里,闭上眼睛,去逃避现实的一切,在水里看不出她的眼泪,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麻痹自己般地躲藏在这温水里,直到脸因为憋气而变得通红。在濒临她憋气的临界点,林筝真的在那一瞬间,有一种自暴自弃就这样死了的想法,她又想起来了噩梦里的那个场景,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容貌的少女,用最恶毒最憎恨的语气盯着她。    “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这个噩梦最终和谭湛那个视频里的现实重合,让林筝的生活摇摇欲坠。    然而最终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一切,在最后的极限里,林筝猛得从浴缸里直起身来,浑身湿漉漉狼狈而绝望地看着镜子里一片狼藉的自己,她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脸,仿佛在看陌生的另一个人。    真相是什么?真相从不美丽,真相从来就是丑恶而阴暗的。    林筝强迫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去想这一切。    然而现实从不会因为睡一觉而改变或扭转,第二天一早,她便发现谭湛已经走了,为了避免再见面的痛苦,他连夜搬走了,而他本就没有在这里租住太久,因而仅有的日用品早已打包收拾完带走,人大概已经去上班了,现场只留了保洁公司在为他做房屋最后的清洁。    林筝站在重新变得空荡荡的门口,脸上像是还没有缓过劲来的迷茫,在谭湛房屋内打扫的一位老阿姨见了林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她朝林筝挥了挥手。    “小姑娘,你过来。”    林筝下意识茫然地走过去,才见这阿姨正指着靠在墙角的大提琴盒:“你是住在隔壁的,叫林筝的,对吗?”    林筝点了点头。    “这是谭先生让我给你的,这个大提琴,他说一定要当面给你。”    林筝麻木地接过大提琴,她提过那么多年大提琴,从没觉得重过,然而此刻在她手中的“舒曼”,她却觉得有千斤重,重的让她一颗心都跟着下沉。    谭湛走了,留下了“舒曼”,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甚至连最后转交“舒曼”,都不愿自己再做。    林筝默默地拿起大提琴,她神经质地摩挲着琴盒,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然后她便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她颤抖着把“舒曼”提回了家,摆在了客厅里,然而刚转身,她又折回来,打开橱柜,把大提琴塞了进去,直到所有大衣遮盖住了琴盒,她才罢休。    这把大提琴,不论她之前多么想要拥有,此刻却完全无法面对,这是她的梦想,她的人生,也是她的恐惧和痛苦。    如果说谭湛搬走林筝还能继续麻痹自我,那到了中午吃饭时候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原本每天都会笑着来找他的谭湛,过了他平日一贯的饭点,竟然还没有出现,林筝即便心里闷闷地知道谭湛就算来吃饭,也不会再来找自己也不会对自己微笑了,然而心底里到底还存了点微弱的期待和担心。    他为什么没有来吃饭呢?是工作太忙了吗?还是只是不愿意见到我?    然而很快,林筝终于等来了她的答案。    谭湛还是来了,然而这一次,他并不再是独自一个人前来,他和其余几个男女同事一行,有几个是熟悉面孔,在那次谭湛的生日聚会上见过,林筝还有印象的便是唐潋滟。    “一份A套餐。”轮到谭湛打饭的时候,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是用对待陌生人的冷然态度报出自己想要的菜色。    林筝也是直到这一刻,才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谭湛离开她了。她强忍住眼泪,还是为谭湛挑了一份排骨最多肉看起来最棒的套餐,垂下眼睛,递给了谭湛。她根本不敢看谭湛的脸,那张英俊的她熟悉的脸,她怕只多一眼,自己的眼泪就会滚下来,她开始有点庆幸食堂给每位工作人员配备了帽子和口罩,这样已经能最大限度地掩藏林筝脸上难过的表情。    谭湛接过套餐,他看了一眼那份套餐,他知道林筝为他特意挑过了,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内心同样的痛苦和难耐,并没有再看林筝一眼,也没有道谢,就像对一位完全陌生的食堂工作人员一样,拿着套餐离开了。    旁人并没有注意,但是唐潋滟却细致地捕捉到了这个场景,她非常敏感地嗅出了这其中蕴藏的信号。    谭湛和林筝分手了。    唐潋滟的心中充盈着努力抑制的激动,在她得知谭湛竟然和林筝在一起时就愤怒不甘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看了眼走在她前面的谭湛,重新露出了笑容。    为了确认般,她笑了笑,声音柔和道:“要不要等林筝一起来吃?我看她也快结束了,我去告诉她我们坐在这里?”    果不其然,谭湛沉吟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让她自己和她的同事一起。”    唐潋滟细细分辨谭湛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断定,谭湛应该是刚分手不久,他在她提及林筝名字时,脸上还会闪过细微的失望和难受,然而这都不要紧,唐潋滟几乎有些扬眉吐气地看了一眼还在窗口里忙碌的林筝。    就她这样在食堂了做临时工的灰姑娘,怎么可能能和谭湛长久地走下去的呢?门不当户不对,就算长得漂亮,新鲜感过去,谭湛这样的男人,终究会恢复理智当断则断的。    她笑了笑,温柔地和谭湛聊起了工作的事,此刻大概是最适合趁虚而入的时候了。    “听说你‘艺术回廊’第一期要改专题内容?”    “恩。”    唐潋滟故作可爱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第一期不是要做那个去世的天才大提琴手林溪吗?我听说你之前都已经花了大工夫搜集了很多关于林溪的资料了,连实地都去找人采访了好几回,花了这么大的前期准备,就这样直接放弃吗?何况第一期节目播放时,应该正好是林溪生日左右?噱头足,收视率一定不会差的。”    “除了车祸之外切入点太平面了,拓展不出太大的深度和宽度,我想换一个人物做专题,更能引发些思考和讨论的。”    “林溪的节目其实也能挖掘很多呀,她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姐还是妹妹的吗?叫林什么来着的,据说车祸后昏迷了好多年醒了,你可以采访她啊。一对双胞胎,一个是天才大提琴家,一个却是泯然众人的女孩,可以从女孩子的角度来做,其实也可以做的很细腻的呢,比如同一个家庭里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双胞胎。”唐潋滟是真的非常设身处地的在为谭湛想,她露出温柔无害的笑容,“女孩子之间那种细微的对比心你可能把握不准,我最近正好挺空的,可以一起帮你呀。”    她自认为自己提出的建议非常具有吸引力,建议的切入角度也十分有可操作性,然而谭湛却丝毫没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对林溪这个话题似乎讳莫如深,显然并不愿意多谈。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和老徐汇报过,会改成其他人物选题。”他用寥寥几次结束了这个话题。    唐潋滟也是聪明人,她见谭湛对林溪不愿多谈,便也笑着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而随着话题的转移,她敏感地觉察到谭湛的情绪也渐渐好了一些。    她想,大约是在林溪这个选题上遇上了些不愉快,男人嘛,自然不喜欢回忆令自己碰壁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分析根本不是谭湛所想,她也完全无法分担谭湛内心的迷茫和矛盾痛苦。    一夕之间,谭湛做出了最难的两个决定,第一个,离开林筝;第二个,放弃林溪这期专题;前者是他的爱情,后者是他的职业理想。    在昨晚决定与林筝分开后,他不得不马上面临第二个抉择——是否继续做林溪这档节目,尤其是在他深挖掘到这么多信息资料的时候,如果放出林筝这段视频,引出林筝对林溪复杂的感情,进而引申出对二胎子女家庭是否有过于偏爱一个子女进而引发另一子女心理失衡的问题,即便不曝光林筝对刹车油路动手脚的行为,对于此刻越来越多的二胎家庭而言,都有很大的探讨价值,尤其还附带着林溪本人的知名度和传奇度,而如果不顾忌林筝,完全把手头所有的资料都公之于众,谭湛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这将成为一档轰动的专题,他几乎可以凭借着这期节目一战成名。同行业人的钦佩、观众们的赞叹、社会的讨论度,这所有他渴求的一切,都将因此变得唾手可得。甚至做这一切都根本不违背他的价值观,他只需要像每一个称职的新闻人那样,如实直观地将那些合法合理取得的素材公开,留给观众们自行去评判即可。    这样做能够成就自己,成就自己的职业前景,自己的梦想,然而也绝对会彻底毁掉林筝的人生。谭湛能够对自己新闻的真实负责,他能够确认自己用最中立的方式公开线索,然而并不是所有媒体人都有这样的道德操守,他们也不像谭湛这样了解林筝同情林筝爱着林筝,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下,林筝只可能永远被定义成一个歹毒的阴暗的女人,林溪的粉丝也不会放过她,谭湛几乎可以预见林筝为此将收到的辱骂、攻击甚至人身威胁,她将永远永远失去开始一段新生活的可能,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被直接残酷的剥夺掉改正自己年少时错误的机会。甚至只公开林筝那段视频,好事的林溪粉丝多半也能摸出点细枝末节,这段视频,或许也已经就足够成为她们讨伐攻击林筝的东西了。    谭湛内心里渴求着新闻传媒圈同行的认可和赞赏,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撼动自己的梦想,而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年轻时候的认知到底还是天真,他到底还是忽视了爱情的力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能让他甚至在梦想的实现面前止步。    他不愿林筝因为这期节目的播出而受到伤害,不愿意她早年的伤口被揭开,不愿意她活在人们探究鉴定的目光里,即便她做过那么过分的事,谭湛还是想给她最后的保护,在某种程度上,他理解她怜惜她,他希望她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后反思认识到错误,希望她至少得到一个改正的机会,而不是被舆论压力逼迫着去做出什么决定,她理应也有灿烂的人生。    为此,谭湛放弃了林溪这期专题节目,他无法接受曾经做过那样事情的林筝,但他仍旧选择给予林筝最后的保护和温柔。他的职业理想总有机会再实现的,然而一旦继续做这档节目,林筝的人生却没有办法挽回了,在自己的职业前景和林筝的人生之间,谭湛选择了后者。    放弃唾手可得的职业前景,这看起来相当沉重,然而谭湛却从未觉得自己做出过如此轻松的决定,他想,如果林筝能因为这一次而正视自己拥抱未来,去诚实的面对自己和过去的错误,这意义比自己的职业更为深远和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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