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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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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坐在他卧室的地毯上,盯着李文森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在把自己做成雪人吗?”    “不,我在试图下床……但你被子太大了。”    李文森费力地从被子里找到自己的脚:    “天快黑了呢,我得把我房间的床铺好。”    “我以为我们两个小时前已经讨论过了。”    乔伊盯着她从kingsize大床的这头滚到那头:    “性别理由不成立,这两天,你住在我的卧室里。”    “我也说了,我是成年人。”    李文森从纯白色极简风格的羽绒被里露出一个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    “法律上,我有完全行为行使能力权,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情不能。”    乔伊语气不容置喙:    “因为你的床太脏,而你现在还在观察期,不能被感染。”    ……她的床哪里脏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你,我也有药理知识,乔伊,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下命令?”    “命令?”    乔伊放下手里的书:    “抱歉,我不认可你的描述,如果我想强迫一个人做什么事,根本用不着下命令。”    人的意志是最脆弱的东西。    在他离开案发现场之前,除了破案效率,他也以精于审讯而闻名。如果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束手就擒。    让她乖乖呆在他身边。    甚至……乖乖呆在他怀里。    让她呆在他的庇荫下,忘记她的秘密,忘记她的恐惧,忘记……她自己。    只记得他。    她只用记得他。    一辈子就这样,哪里都不能去。    ……    “哦,原来这不叫强迫。”    李文森又弯了弯眼睛:    “那你劝说的方式真奇特,但是抱歉,老实说我根本不需要你来照顾,更不要提补偿,这种小伤,我十一岁就能自己搞定……”    “然后再住回你的猪圈?”    乔伊松开手,冷冰冰地说:    “我无意强迫你做任何事,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现实情况——你的被子上都是血和昨天你疼出来的汗,你睡了八个小时,醒来两小时零二十分钟,我们假设细菌二十分钟繁殖一代,现在你床上的细菌应该已经繁殖到初数据的2147483648倍……”    “……”    他到底是怎么在几秒钟里,用大脑算出这个数据的?    “伽俐雷把这些洗干净烘干外加紫外线消毒,只要四十分钟,难道现在还没有洗好?”    李文森朝门外喊了一声:    “伽俐雷。”    “伽俐雷在这里。”    一直趴在门缝里偷听的伽俐雷立刻麻利的打开门,一排机器人力臂出现在门口,端着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老式音乐放映机、红酒,和……灭火器?    “伽俐雷已经等待主人的召唤很久了,感觉二位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小争执,伽俐雷提前给你们准备了能消除怒气,重燃爱火的道具。比如——”    机器人献上十七种口味的小糖果:    “——足够小的糖,确保先生在喂夫人吃糖的时候,指尖能触到夫人因失去血色而苍白的嘴唇。”    李文森、乔伊:“……”    “伽俐雷也准备了老式音乐盒,里面存了一百零八首莫扎特,古典音乐中最粉红的音乐家。”    机器人力臂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们面前:    “听到他的音乐,一定能使夫人和先生重温当年恋爱的时光……啊哦,科研所不许谈恋爱,那就重温你们的前闪婚时代。”    “……”    乔伊已经把目光重新放回书本上,拒绝和这类蠢物打交道。    需要他花心思的蠢物,有李文森一个就够了。    李文森:“闭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蠢东西扔出去……等等,为什么还有灭火器?”    “因为伽俐雷闻到了火药味。”    伽俐雷严肃地说:    “夫妻吵架不是致命的,但如果双方都是的科学家就不一定了,如果夫人你被先生刺激到失去理智,用家里的肥皂和洗手液就能制造出威力强大的炸.药。”    肥皂的制作过程,附产物就是炸.药。    “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夫人您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刺伤他的心,伽俐雷毫不怀疑他能用面粉和杀虫剂炸.毁整栋公寓的地基。”    面粉和杀虫剂都是可燃的,而可燃性粉尘在空气中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要遇到明火,就会产生爆.炸。    伽俐雷让一根力臂挥了挥手中的黑色爵士帽,就像它给他们鞠了一躬一样:    “你们不用夸奖伽俐雷的周到,伽俐雷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必须预估一切的可能性。”    “……灭火器也扔出去。”    李文森按住太阳穴:    “我房间脏了的被单,你处理好没有?”    “伽俐雷不能进卧室,早上询问了先生要不要洗被单,但先生拒绝把被单拿出来。”    伽俐雷愉快地说:    “但这就是小菜一碟,伽俐雷二十分钟就能洗完,五分钟就能高度杀菌,整套程序不超过三十分钟……”    乔伊站在李文森身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伽俐雷一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洗衣机也会发生意外,伽俐雷中午检查公寓基础设施的时候,就发现,洗衣机的紫外线消毒功能坏了。”    李文森:“不用紫外线,用消毒液就可以了。”    “可是……”    伽俐雷看着乔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烘干机,也坏了。”    李文森:“……”    “还有洗衣桶上的固定螺丝松了,也不能洗衣服,这台洗衣机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开机就咳嗽,伽俐雷需要花一个星期……”    它看着乔伊的脸色,立刻识相地改口:    “不,至少花一个月,才能勉强使它复原。”    “……”    在乔伊正式和她决裂之前,她能拜托乔伊帮她洗个床单么?    算了,那还不如拜托沈城帮她洗呢。    反正都是死。    ……    李文森坐在乔伊的被子上。    七年,她从没有进过乔伊的卧室。    而现在,却和乔伊睡在同一张床上。    纯白色的被子,每一根纤维都是乔伊身上植物清淡的气息,每一个皱褶,都有他指尖长年染着的,药物的香气。    ……    乔伊,乔伊。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乔伊。    ……    “现在不是我强迫你住我这里了。”    乔伊慢慢地翻过一页书,修长的腿搁在书桌上:    “看在我们相处了七年的份上,我可以分你一半床,这里的书你也可以随便看。条件只有一个,为你的身体和我的时间考虑,二十四小时内不许下床乱跑,不许连续看书超过三个小时,也不许开窗见风。”    “等等。”    李文森忽然灵光一现:    “我可以住客厅呀。”    他们的沙发本来就比单人床宽一点,这样伽俐雷就可以帮她调高暖气,可以帮她上药,还可以偷偷帮她煮宵夜泡咖啡。    她也不用打扰乔伊。    更不用畏惧乔伊过于敏锐的观察力。    ……简直完美。    问题解决,她开始收拾乔伊床上,自己凌乱散落的大衣、书,和粘在床单上的长发。    乔伊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概也是默认了她的解决方案。    然而,就在她把掉落的长发搓成球,包在纸巾里,想隔空投进垃圾桶时,刚一抬头,就看见——    乔伊正盯着她。    “……”    那是……怎样沁着凉意的眼神。    就像有人把一桶冰水,朝她劈头灌下。    李文森手一抖。    纸球轻飘飘地掠过乔伊的脸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椅子转到了她的方向,正以一种她看不懂的方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也就是说。”    他看都不看,用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那个正在掉落的纸球:    “你宁愿让一个愚蠢的系统照顾你,也不想住我的卧室?”    “……你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才会觉得,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很正常?”    乔伊对“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孤男寡女睡同一张床”这个逆天问题的异常执着,弄得李文森差点崩溃:    “我虽然在你眼里和做了变性手术没什么两样,但毕竟我还没有变性好吗?”    “如果你真的在乎女人的名誉问题,在最开始,你就不会和我合租。所以你不愿和我住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    乔伊平静地翻过一页书:    “你在防备我。”    “……谢谢你终于明白了。”    “……我指的不是你想的那个防备。”    乔伊抬起头:    “你在介意下午的事。”    他指的是,她醒来时,被他趁机套话的事。    ……    李文森顿了一下,就继续把自己的大衣披上:    “难道我不该介意?你试图趁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挖掘我的**,这可不是绅士的行为,乔伊。”    “我本来就不是绅士,那个头衔无用又累赘。”    乔伊放下书本:    “而那个时候的你,也不是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你根本就已经醒了,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这只能说明——”    “乔伊。”    李文森闭上眼睛:    “停下,不要这样分析我。”    “看看,我们的小姐开始命令我了。”    乔伊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冷淡又倨傲:    “但你既不是我的伴侣,也不是我的情人,你甚至不算是我的朋友,因为你从不交付朋友间应有的信任……”    他把她对他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地奉还给她:    “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    “……”    “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无权干涉你,同理,我想分析谁就分析谁,你也无权干涉我。”    乔伊盯着她的背影,接着他之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醒来却不自知,这只有三种可能,一种,你的精神状态已经扭曲到了病态的地步,因为分不清幻想、梦境和现实,是逻辑混乱的开始。”    “……”    李文森把所有药都装进药箱。    “第二种,是你长时间过量服用精神类药物,这类药物会严重影响你的大脑。”    “……”    李文森把他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又抚平所有皱褶。    她真擅长处理家务。    随便弄一下,他的床铺就整齐得,像她从来没有睡过一样。    ……    “第三种,前面二者皆有。”    乔伊看到她的手无意识地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然而,表面上,他仍平静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慢动作一样,被他收进眼里。    再编成表格,进行分析:    “你把我的卧室当成你梦里的房间,你梦里的房间是白色的?”    “……”    她避开他的目光。是。    “曾经有人往你的脸上扎针,有人试图给你注射巴比.妥.酸盐……你被虐待过?”    “……”    她把头发从大衣里拿出来,这是多余的动作。    ……是。    乔伊手指微微攥紧:    “七年来,你卧室里天花板上总是画着一朵黑色大丽花,那是你分辨现实世界的依据?”    “……”    她的动作变快了。是。    “你的噩梦与你的父母有关。”    乔伊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修长的手指捏紧了书页,停顿了好一会儿。    却仍旧,直白地、残忍地继续问了下去:    “而你的父母的死,与有关……这就是你放弃博士论文,放弃在英国的工作,丢下我,执意回到中国的原因。”    她不声不响地离开英国,根本不是忘了和他打招呼。    她根本就是为了……甩开他。    “……”    李文森手一松,零零散散的物件,“砰”得一声掉在地上,刚刚被她收拾好的东西,又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地。    她站在原地。    望向他的目光,就像在望一个陌生人。    一个……她从不曾认识的人。    ……    “最后一个问题。”    乔伊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轻声说    “你左手手臂上,为什么,少了一根血管?”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森真是天真,    乔伊和作者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又是炸大楼,又是冻伤,又是核,这才让他们两个住进一个房间……    这么不容易,怎么可能让她住回去呢~凸^-^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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