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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山中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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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大年初一, 街上车辆、人流稀少,全然不像前几天人们购置年货时那样拥堵。
    陈柏宇开车带着两个人一同抵达方家,在门口宽阔的停车位上随意一摆尾, 下车。
    大门开着。
    这是一座气派的独栋别墅,坐落在离市中心稍远的位置,纯粹是因为它的老主人图一个清静。别墅外, 满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 大概属于常青的草本科,在寒风里依然没有抖落掉一片叶子。
    陈柏宇跟在宋知后面走进门,东瞧瞧西瞧瞧,对首富他们家宫廷似的花园倍儿感兴趣。
    宋知熟络地走到客厅, 发现没人在家,只有厨房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阿姨。”他对着方成衍母亲的背影喊了一声。
    美貌的妇人循声转头,微笑道:“你来啦?”
    陈柏宇看得微微挑眉。方成衍他妈长得可真漂亮,皮肤平展, 眼睛透亮,根本猜不出岁数。这模样,放在年轻时绝对能迷倒一片小伙儿,他心里寻思, 怪不得人家方成衍长得也帅呢。
    美貌妇人从厨房走出, 招待起他们一行人来:“大年初一不在家,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都坐。”她对陈柏宇和宋鼐鼐说:“都是成衍的朋友?”
    陈柏宇胡扯道:“对。”
    方成衍母亲又对宋知说:“待会儿探完病, 就先和朋友玩你们的去。”
    “成衍有我看着呢,不用麻烦你亲自照顾了。”
    “没关系。”宋知说,“那我们先上去了, 阿姨。”
    与她寒暄完, 三人抬脚往楼上走。宋知走在前头, 上了旋转式的楼梯,才发觉方成衍的卧室里还有一个前来探望的人——
    对方站在屋子中央,和方成衍说话时语气毕恭毕敬。宋知从背影就认出来,那是在工厂里,和他一起被秦淮绑来的、被生生砍下半个手掌的人。
    再朝他的手上看。
    被包上了白色的纱布,厚厚好几层,什么伤势也瞅不着。但是根据大体的形状……它应该是缺掉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掌心被彻底地留在了工厂里,与秦淮、江龙的尸体一起,一同炸成了粉末。
    方成衍本来在与他讨论公司的事,但回头见到宋知的瞬间,谈话便不太投入了。
    “先进来。”他对宋知说:“稍等我,马上就结束。”
    后者无言地走进去。陈柏宇跟在宋知屁股后头,一直往方成衍身上看。
    他听过宋知的形容,方成衍的伤从后背穿透到前胸,是伤到内腔、擦着心脏过的,后背切入的伤口虽小,但是因为受力大,穿透前胸的刹那,碎片的冲击力让伤口变成了十倍大。还他妈是贯穿伤,不好恢复,动一动就要流血。
    陈柏宇当时听得眼皮直跳,单是多听一个字,他就代入似的疼。
    看方成衍有正事要办,宋知对他说:“你还是先忙。”
    说完以后,他又重新下了楼,陈柏宇也屁颠屁颠地跟他出门,想参观一下大富豪住的房子。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宋鼐鼐一个在门口站着。她见到“死人脸”的刹那间,脑海就开始浮现她那次惊恐万状的人生经历。
    杜修凡向方成衍报告:“今天就可以办妥,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一开始召回旧员工。”
    “秦淮之前投资过的项目,我会一一整理好,最近两天可以交给您过目。”
    方成衍靠在枕头上,说:“辛苦你了。”
    “在您的帮助之下,我做得一切都很值得。”杜修凡说话恭敬极了,“看您还有事,那么,我就先走了。”
    “希望您身体早日恢复,来公司参观。”
    杜修凡转身离开,正对上门口女孩的目光。她实习才不过半个月,还是头一次看到“死人脸”会对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的确是个狠人,手都没了,还说很值得……
    宋鼐鼐稍微让开一点道,本以为对方根本不屑理睬她,但是就在杜修凡擦肩而过之时,突然在她身旁顿住脚步。
    “又见面了。”
    宋鼐鼐微带疑惑地抬头,却见杜修凡对她伸出手,似乎是要同她握手。
    “谢谢你及时叫了警察。”他说,“如果实习报告还需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帮你签。”
    工厂爆炸案发生那天,在国道上的杜修凡得以免于一难,最后被警车送回市区,及时进行医治。
    宋鼐鼐也缓缓伸出手,仅仅在他那只手的纱布上轻轻挨了挨,不敢太用力:“谢谢了。”
    当初在天台上被揭穿身份时,还不肯与她握手,现在只剩半个手掌,却握了……
    杜修凡走姿笔挺地从她身旁走出去,从此以后,他坐上投资公司的最高职位,能与方成衍合作扳倒秦淮,拥有一家公司,而且只付出半个手掌的代价,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宋知在楼梯上回消息,结果突然听见厨房一通叮呤咣啷响。他忙走下去,一看,是方成衍母亲碰倒了厨房货架,正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器具。
    他伸手把货架单手扶起,然后蹲下来,帮对方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美貌妇人两手全是黏糊糊的白面,所以没跟着捡,看到他来帮忙,还有些不好意思:“给保姆放假了,本来计划今天由我做饭,但是我的确是不太擅长,让你见笑了。”
    宋知忙说:“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他已经走到炊台旁边,指着那一盆又稀又烂、尚不成形的面絮,皱着眉头问:“包饺子?”
    “对。”
    宋知了然。
    看着那一盆东西,他说:“您自己一个人弄,那真是要忙一阵儿了。”
    “我帮您。”
    “不用。成衍刚受伤那几天,我们都天天麻烦你了。”她也走到炊台前,夸道:“知道你懂事,怪不得我公公特别待见你。”
    宋知把手机揣进兜,又洗干净手,不再说话。
    白皙的双手捞住所有黏糊糊的面絮,试探地往里分几次倒入面粉,终于摸索出合适的比例,顺着同一方向揉了一会儿后,面絮已经变成了一整块面团。醒面之后,他又飞快地做起了剂子,方成衍母亲在一旁擀皮儿,看他把饺子包得特别好看,好像真有那么两下子。
    “你在家做过?”她似乎很惊喜。
    “没有。”宋知答,“平时看我大嫂做。”
    结果今天一上手就会,他自己也很意外,宋知把包好的饺子放在一边:“就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煮的时候会不会散。”
    两人一起忙活了半小时,终于捏出几十个饺子来。
    方成衍母亲看了看面盆:“没馅儿了,但是还有这么多面呢。”
    宋知说道:“那就随便做个什么。”
    他寻思着做个点心,在方家冰箱找了一通,找到的唯一适合当馅儿的东西就是紫薯。方成衍母亲看他给紫薯去皮,煮熟后捣泥,简直插不上手。宋知又找到了干酵母、盐、糖和黄油,把黄油揉进去以后,擀成大薄片,塞上馅料,中间切一刀,照着两边开始卷,又轻轻地握住两端,扭结。
    一共做了四个。
    他又走向厨房里的镶嵌式大烤箱。
    “你真厉害。”方成衍母亲真心地赞叹:
    “你要是个女孩,我保准得你求着你做我们家儿媳。”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早在几个月前,宋家大嫂就产生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宋知听到这话,尴尬而短促地笑:“您先去休息,等东西烤好了我去叫您。”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美貌妇人对他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然后才转身离开。
    宋知站在厨房,静等这四个点心膨胀,等待期间又掏出了手机,回复起消息来……
    他的好兄弟此时此刻正在方家二楼的长廊上。
    陈柏宇先是走到头,又花了几分钟走回来,不得不由衷地感叹:“真他妈大!”最后沿着豪华的旋转楼梯走下来,心里充斥着说不尽的羡慕。
    走到一楼,发觉宋知自己在厨房里低头站着,还哼着歌。他悄悄走过去,往门口一站:
    “呦,百灵鸟唱歌儿呢。”
    宋知回头骂:“滚你丫!”
    陈柏宇抱臂悠哉地走进来,跟巡视似的,从宋知肩膀上探头:“你弄的这什么东西?”
    “看不出来?”好兄弟不耐烦地告诉他:“羊角包。”
    陈柏宇眯起眼睛,好像琢磨了半天,突然毫不留情地大笑:“哈哈哈我操!”
    “羊角包儿!?”他指着那四坨东西,大抵是没包严实,面皮被拧成结之后,从缝隙里逐渐流出了绿呼呼的东西,还发着点蓝:“这是紫薯?你拿它煮水?都他妈氧化成这色儿了。”
    “这一长条挤得跟什么似的,恶心不?”陈柏宇提起一条,咧嘴直乐:“还羊角包!妈的真逗死了,做得跟魔兽世界里头的东瘟疫大蛆似的!”
    宋知全当他在放屁,不予理会。在表面上涂抹了一层鸡蛋液后,戴上烘焙手套,放进烤箱。
    十分钟后,点心出炉。
    起酥皮轻微发黑,而且由于包不紧,紫薯馅料还呈半固半液状的时候,流出来没多久就变成了绿色。再放进烤箱,高筋面粉受热变形,馅往外流得就更多。
    现在,它呈现出一种蒂凡尼蓝色,叫人怀疑里面是不是化学染料放多了、轻易不敢下口。
    但随后——
    陈柏宇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富豪把这些无从下嘴的东西尽数吃掉。
    还温柔地对宋知说:
    “很好吃。”
    陈柏宇顶着一张嫌恶排斥的表情,眉间的郁闷像是在说:“我想不通。”
    想不通。
    中途有几度想劝阻,但话在喉咙哽了几下,再看一眼宋知,跟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地坐在床边。
    这哥们儿,真够可以了!
    宋知一句不吭,把盘子接过就拿下楼,在男人流连追随的视线中消失了。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方成衍说过。
    陈柏宇这才发觉两人之前好像有点异样,再一联想纳税大会那天,在走廊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问:“你俩又闹别扭啦?”
    方成衍静默了一下,如实回答:“对。”
    “这次因为什么?”
    “……我误以为宋知,也在和别人暧昧。”
    陈柏宇啧了一下嘴:“然后呢,你给他甩脸子啦?”
    男人没再说话,见这反应,陈柏宇已然掌握了个七七八八,他开口道:“方总,宋知可是没白受过什么冤枉啊。”
    “你看他爹,他大哥那事儿,叫他连跟他爹说话也不带好声好气儿的。”
    “那可是他亲爹诶!成天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这样式儿,他也不打算原谅。”陈柏宇两手摊开:“得,您让他白受一遭委屈?”
    连一旁的宋鼐鼐也搭腔:“我哥特轴,别惹他呀。”
    见方成衍沉默寡言。
    陈柏宇觉得话说得不对,又开始安慰起男人。
    这还是个病人呢。
    “也……也没事儿,那你……你,你就先拿你的伤治着他。”陈柏宇往门口看,见宋知还没回来,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不屑装可怜。但凭借我对知儿的了解,你必须得跟他磨到底。”
    “真的!”
    宋知的损友满嘴跑起火车:“宋知软硬都不吃,但是好在道德还算高尚,他知道对不住你,所以才天天过来。你甭看他现在人在你床前呢,等你病一好,他保准躲你躲得远远儿的。”
    “你没事儿就多喊疼。”
    “听我的,准没错儿!”
    方成衍神情认真,悉数听到心里去。
    “好。”
    男人从小被方长云教导得很好,很多情况下,他永远都是隐忍平静的。在沉静与理智中,他才能寻找到解决问题的稳妥办法。但是,在宋知这种喜爱逃避问题,又有些极端的个性上,他的解决方法完全不适用。纵然能在公司里应对各种各样的难题,在挽留宋知这一点上,方成衍就像一只茫然的蚂蚁,在迷宫的入口苦苦寻找出路。
    待到正中午,陈柏宇和宋鼐鼐都说要走。
    宋知主动留下来照顾方成衍,饺子吃完了,又到吃药的时间。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
    在床沿儿坐着,给男人认真地数药片。
    方成衍问他:“这几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宋知头也不抬:“什么也没干。”
    数好了,伸出两手过去。
    男人接过端来的水和药。
    在方成衍服药期间,宋知又熟稔地贴近过来,为他解开衣扣,往腹部上的伤口涂药。
    两天不见,这里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经结上了痂。而且,宋知发觉自己的确对方成衍没什么想法了,起初上药的时候,最起码他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公事公办,能飞快弄好。
    他用棉签涂抹完,又拆开心口处的纱布看。
    这里是男人伤得最严重的地方。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血肉掀着,创面太大,约有三四厘米宽,无法缝合,动弹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有潮湿温热的血涌出来,所以时常是血淋淋的,结不成痂,一点好转也见不到。
    “还疼吗?”
    男人自上而下地看他,想起陈柏宇的话,轻声说:
    “疼。”
    宋知眉间忽然微微耸起,又很快消下去。他把外用药的盖子拧好,放到一旁。
    “这两天发烧了吗?”
    “嗯。”
    宋知直接不说话了。
    男人发烧、被疼痛折磨的时候,他呢?他在酒里……逍遥快活。
    回想起医生叮嘱过的话——方成衍后续可能还要面对铅中毒、导流管排异反应之类的事,宋知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自责。
    方成衍等了他很久,也没有再等到回应。他发觉自己的可怜实在是装不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清源?”
    “再说。”
    什么也没干、再说。
    全部都是含混不清的说辞,把男人一句敷衍过去。
    宋知又挪了个地方,转去方成衍后面坐着。
    男人的背肌拥有完美的起伏弧线,但上面却东一处西一处地布满了缝合用的羊肠线,被碎片劈开的血肉被紧密缝在一起,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宋知看得一阵心慌,问:“后背这里,什么时候能拆线?”
    “还有一周。”
    这些伤本不用再抹药,但宋知实在难受,把刚才抹腹部伤口的药重新拿起来,轻轻柔柔地涂上去,好像这样做,它们就能快点好似的。
    男人还在问:“你刚才的‘再说’是多久?”
    宋知说:“等你伤好了以后。”
    他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继而非常认真地许诺:“你放心,在你彻底好了之前,我会每天都来的。”
    方成衍听到他叹气,误认为他理解成了自己在埋怨他这两天没来,于是把人从身后拉过:“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我的问题只是因为,我单纯地想看到你。”
    男人凝视宋知,眼睛波澜不兴,上唇削薄轻抿。“如果你一来就是为我做这做那的话,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只是愧疚。”
    “我想让你自在一点,你这两天家里都做什么?看电视、打游戏?”
    “我也可以装在卧室里。”
    宋知皱眉:“没这个必要。”
    方成衍的卧室是简约的风格,不需要为他添装那些东西。
    宋知不想跟男人对视,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直面问题让他觉得烦躁。但更多的,是男人告诉他“疼”时,心底瞬间涌起的自责。
    方成衍因重伤昏迷了一周,第一天醒来时,医生还从里到外地为他清洗了贯穿伤,宋知在这之后,为对方擦去过额头上的汗水,他比别人再清楚不过地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
    但男人一向少言寡语、习惯隐忍,为了不让他自责,从来没有说过疼……
    方成衍是伤到了他。
    可他人又真的很好,从头到尾,从南方到北方,好到无法言喻。
    心绪来回拉扯,宋知尚未回过神,只听,始终放在床边的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屏幕旋即跟着亮起。
    两人一齐看过去。
    一个女性化的头像弹在锁屏上,昵称是一个简单的“L”。
    对方发来的消息内容是:
    怎么还不回我?今晚还见面吗?
    宋知心慌地抬头。
    发觉方成衍正在盯着看,视线逼人……
    “……”
    方成衍如同被定格在那里似的,眼神微冷、愤怒又失望,像是要把他的屏幕看出一个洞。
    空气僵持。
    宋知心一下咚咚跳起来,仿佛有满身虫蚁在啃食他一样。
    他一把将手机揣回兜:“我去……接水。”
    可不仅没拿稳杯子,还导致它从床头矮柜上掉下来,直接摔碎。蹲下身去捡,即将站起时,碎片又从手里掉了几片下去。
    宋知再次去捡,来回两次,碎玻璃都在起身的时候从手中掉下,他恼羞成怒,再次弯腰伸手的时候,一下被尖锐的玻璃片划伤了手。
    指尖的血珠不断滚落,掉在木质地板上,溅出两朵血花。
    “……”
    在几秒令人心惊的缄默之后。
    他听到方成衍阴冷地说:
    “过来。”
    “……”
    周身包裹着怒气的男人抬手拿到止血棉,按在伤口处。
    宋知觉得头顶上陡然出现一阵如同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他快要无法再待下去。
    刹那间,卧室里的气氛变得吊人神经。
    他像被抓了现形的窃贼,眼里惧意闪动,整个人坐立难安。
    宋知低着头,傻傻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心里在疯狂地高喊,没错啊?
    和他本来就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何错之有!?
    可却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惶,逃走了。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敢来方家。
    真是可笑。
    前一秒还在因内疚而为对方宽衣上药,信誓旦旦地许诺自己每天会来。
    结果随后便在男人的眼神底下,一秒溃不成军。
    ……
    时间一晃半个月。
    深夜,酒的舞池一如既往地情。色缭乱,灯影幢幢。
    台旁,一位姿色撩人的女人伸出两条胳膊,攀附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她的身躯随着音乐轻轻摇晃,还不时停下来,喂对方一口奶利甜酒。
    年轻人的脸颊已经红云如潮,全然一副玉山将崩的模样。他在这里自甘堕落地度过了十几天日子,因为感觉实在太好——有女人陪在身边,还有数不清的酒精,让他忘记烦恼,不用回家,也不去承担某种义不容辞的责任。
    宋知闭着眼睛,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几乎快要睡着。
    意识朦胧中,察觉到身边有gay经过,不然怎么会在昏昏沉沉的睡梦里,还能听到blued软件的专属提示音。
    又不知怎么,他发觉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眩晕中,莫名回想起在清源误闯gay的事。
    继而,又想起一个人。
    很快,他又忘掉。酒精麻痹他的大脑,让里面再次空空如也。
    凌姐抱着宋知,就像在抱一只宠物小狗,她贴在对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送我的香水,眼光很不错。”
    “是不是之前没少送过女人?”
    本是该用甜言蜜语来保命的关键时刻,可惜她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怎么不说话?”
    她贴上宋知光滑的脸侧,感叹一声:“你的酒量,还真是……”
    话里带着无奈和宠溺。
    陈柏宇半夜打完游戏,来到酒,和王滔说着说着话,结果隔着老远,忽然在扑朔的灯光底下,瞧到他的发小儿一闪而过的脸。
    他怀疑自己打游戏打得眼花,还站在卡座上去看。
    等终于看清楚了,陈柏宇张嘴骂道:“我操!”
    “快困死了。”宋知对女人小声抱怨。
    “知道了,那就再睡会儿。”
    这话又很熟悉。
    尤其是在这样困倦的情况下……他曾趴在谁的肩膀上,又听谁说过一遍……
    烦死。
    冒来冒去,扰的他不得安宁。
    宋知脑袋晕晕沉沉的,来不及细想,便感觉到有持续不断的热吻正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吸吮、啮咬,弄得他痒痒的,不得不昂起头,微微闪避。
    凌姐抬起眼眸,告诉他:“你皮肤真得很薄。”
    宋知还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睁开眼睛,但又很快放弃。他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只轻笑了一声,又快要睡着。
    她说:“真这么困?”
    随后,凌姐突然松开了宋知:“你还在酒店住吗?”
    后者不明所以,努力站稳,终于朝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女人刷得浓密纤长的睫毛先是垂下,再倏地掀起,凝视宋知:“今晚一起去?”
    宋知又抱过来,在她耳边埋怨:“有点醉了。”
    这十几天来,他们的肢体接触已经很密切。离真正的密切,只差最后一步。
    宋知很直接地问:“怎么要开房,还先灌我那么多酒?”
    “怎么?酒喝太多,怕起不来?”
    她轻声在宋知耳边逗弄,手从价格不菲的皮包里掏出什么,继而又把一个方形包装的东西塞进他的上衣口袋。
    宋知困得要死,声音哑哑的,又带着一点可怜的意味,反问道:“你说呢?”
    “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起?”
    凌姐笑得花枝乱颤。
    她鲜少会流露出一个小女人的姿态,但宋知让她找回了谈恋爱时的纯粹感觉。
    “你真是回回都很诚实。”
    她迷恋地看着宋知,又不得不探究地审视,审视对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魔力:“你忽然让我产生想结婚的念头。”
    “真可怕。”
    “我们明明才认识半个月……”
    宋知的脑袋又疼又热,结婚……?
    似乎有人也在耳边跟他这么说过,想结婚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喝得脑袋实在发晕,早忘记是谁了。但是女人跟他说起了未来,这叫宋知又不得不清醒了一点:
    “你愿意跟我去南方吗?”
    “南方?”女人有点惊讶,“去那里做什么?”
    “我在那里有一个茶庄。”
    “以后还得回去。”
    凌姐的神色在阴影里暗了暗,不过暧昧的灯光很快就又朝他们两人照了过来,女人轻轻地抚摸他的侧脸,宋知闭着眼睛,享受抚摸,终于能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独自从冰凉的台上醒过来。
    吵闹的音乐不断地在变换,吵得宋知头疼欲裂。
    他迷茫地眯着眼睛往外面走。
    陈柏宇看到他,一把将踉踉跄跄的宋知拽到自己身边:
    “宋知。”
    陈柏宇两手扶住宋知肩膀,瞪着大眼,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操!”
    “你是人吗你!?”
    “咱们之前……”陈柏宇一时激动,看到宋知十分钟前在舞池里乱搞的模样,直接给他一个嘴炮活活看结巴了。
    “之前不是还去人家方成衍家里头……啊?”陈柏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家为你差点没了命,还半死不活呢。”
    “你,你……”
    “知儿。”音乐声音很大,陈柏宇的嗓门也高得不行:“你听兄弟一句劝,你不能这么混球儿啊?”
    “……你,你他妈最起码等人家好了,行动自如了,你再给人家一个精准打击呀!”
    宋知甩开他的胳膊,觉得这大喇叭吵得要死,根本没在听。
    他开始在陈柏宇的卡座上胡乱翻找自己的手机。
    “你……”
    “找什么呢?”
    陈柏宇拽着他:“你根本就没在这儿坐,找什么呢?”
    宋知这才摸摸口袋,摸到自己的手机。
    他是想找什么呢。
    找什么来着?
    宋知愣怔两秒。
    对,找凌姐。
    他努力支撑身体,在酒里看了一圈,但找不到女人的身影,这才彻底睁开惺忪睡眼,回想起来在入睡之前,女人对他说的话:
    “我对你的南方没什么兴趣,因为我的事业就在这儿。”
    “谢谢你邀请我参与你的未来,这几天我很高兴,超乎以往的高兴。”
    “你真的,非常、非常迷人。”
    宋知没什么情绪,把陈柏宇的鸡尾酒一仰而尽。
    陈柏宇:“喂!干嘛啊这是,天天不回家,上这儿刷夜?”
    “你妈打电话问过我好几回了,到处找不到你,感情你在这儿泡着呢。
    宋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朝他摆手,要睡觉。
    陈柏宇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然就回清源,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是说过年以后就回吗?”
    宋知“嗯”一声。
    “那就干脆这两天回。”
    “挣你大钱去,挣一百万,买它四个圈儿!别成天这么混了!”
    “啊!”宋知微微抬起眼皮,似乎终于被提醒了人生目标:“对,买车!”
    陈柏宇傻笑:“对?”
    “对。”宋知点头,跟着傻笑一下。
    “你走之前,和家里人好好说说话,别老是躲着,还有,你得去看看方成衍,人家救了你,最起码打个照面。”
    宋知带着醉意,又点头:“对。”
    “我得找他一趟。”
    陈柏宇看他直接起身,一下愣住:“我不是说现在去,你看眼表,都特么三点了。”
    “我明天回清源。”
    “想一出是一出呢你。”陈柏宇赶紧拉他,但直接被推开了。
    “要道别,那今晚就得去。”
    宋知一个醉鬼根本不听劝,怎么扯也扯不住,陈柏宇和他在街上拉扯了半天,最后宋知还是坐上出租。
    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他强撑起精神,翻找了几遍通讯录,终于找到男人的名字,打过去电话。
    然后歪着头,靠在大门上,等对方来开门。
    过了好久……
    寒风冷嗖嗖的,宋知歪在这里打盹儿,还真是觉得怪冷的。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看向他的眼睛里有寒芒闪动。
    宋知呆呆地望着他,刚冲他摆出笑脸,忽然又想起什么,又不笑了:“你受伤了……”
    “我叫你来开门?”
    “你伤好了吗?”他很着急,走了个“Z”字形,想走到方成衍面前,结果左脚绊右脚,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重伤的人这几天伤口已经结痂,可以下床行动,导流管已经取出,也不用再担心铅中毒和排异反应的问题。
    结果还没好全,要先来扶一个酒鬼。方成衍冷沉一张脸,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口子养好了?”宋知在他的身上乱看。
    “别动。”
    再动。
    伤口又有被扯开的趋势了。
    宋知在庭院里呜呜地喊:“对不起啊!”
    “我喝大了!”
    穿过黑漆漆的客厅,方成衍把闹腾的人带到二楼的卧室:“先坐。”
    宋知哪里会坐,挨到方成衍的大床,直接躺下了。
    男人为他擦脸、倒水,漠然道:“先在这里睡。”
    他知道宋知这几天没有回家,宋母、宋家大嫂还轮流来找过。刚想发短信给宋知的大嫂,结果宋知指着他心口说:“你在流血。”
    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又湿透家居服的前襟。宋知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用一根手指把他的衣扣轻轻挑开,看到表层的薄痂,中间撕裂出了一条口子。
    “……”
    “我本来想跟你告别的。”宋知愧疚地撇撇嘴,立刻四肢并用地爬起来,去床头拿药。
    又从那里爬回,把方成衍拉过来,按在床边,自己浑身虚软地跪到地上,伸手去解男人的衣扣。
    他喝醉了酒,眼底发红,涂得和以往一样专注,见到方成衍心口处恐怖狰狞的伤,他一撇嘴,不停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方成衍低头就看到了——
    他脖子上的红痕。
    星星点点,被咂出青色和紫色的痧,满脖颈都是。
    在白皙的皮肤上,无比扎眼。
    刹那间,男人的额头上隐然冒出青筋。眼里迸射出难以遏制的怒火,脾气就要当场发作!
    以前总怕宋知会跟别人跑走。
    现在眼前的一切,提醒他——
    梦想成真了,方成衍!
    他死死地盯着宋知脖子上的印记,眼睛漆黑一片,如同窗户外的夜色一样,深不可测。
    “宋知……”
    幽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语调竟然有些渗人。
    “嗯?”
    对方无辜地抬头,眼神清清亮亮。
    方成衍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试图把脸埋在手心,但这动作失效了。
    男人实在按捺不住滔天的妒火,一把提起宋知的衣领,将人从自己的身上狠拽起来,逼问道:“谁弄的!?”
    宋知去拨他的手:“抹药呢,你薅我做什么!”
    方成衍揪紧他的领子,阴恻恻地重申:“谁、弄、的!”
    扎眼的红色印记尖锐地刺痛他的内心,盛怒全然吞没了他,眼底赤红一片:
    “去洗!”
    把人推进卧室里的单间浴室,勃然怒斥:“洗干净你的脖子!!!”
    宋知被大力地挟持进去,踉跄两步才站稳,在洗手台前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又怂怂地拧开水龙头,疯狂地搓洗了下自己的脖颈,飞溅的水花让他的上衣被打湿了大半。
    “你有病?”他洗完以后还很硬气,发起酒疯,昂着头对方成衍喊:“行了吗!?”
    方成衍站在那里,僵着脸,整个人濒临暴走。
    后者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扶住墙,勉强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因为大半个衣服沾了水,黏在身上难受。
    他背对方成衍,把身上湿了的卫衣脱了下来。
    结果。
    一个东西“啪”地一声从他衣服里掉出来,落在脚边。
    两股视线同时下移。
    停留到那东西上。
    一只薄款避。孕套。
    这一刻,方成衍神经崩裂了。
    他完全失态,脸一霎气得全红,像暴怒的狮子一样猛冲过来,揪住宋知的衣领,把人狠狠按到冰凉的墙上。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不断地流出来……但方成衍根本顾不上,嘶吼出声:“宋知!!!”
    “你怎么能……”
    他咬着牙,为之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温和沉静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郁、嫉妒到表情扭曲的陌生人。他把喝醉的人拉到花洒之下,连声音都渲染了伤心欲绝的色彩:“这次又是谁?”
    “张令泽?姚姝晴?”
    “还是又新冒出来的!?”
    宋知睨他一眼,捂住耳朵:“你发什么疯啊。”
    方成衍凝视着他,一阵心酸无望:“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开关被打开,顷刻间,宋知被冲得满脸是水。他在冲淋全身的水里挣动起四肢:“你说什么呢……”
    宋知又是推又是乱踢,脑袋又疼又沉,倒是稍微清醒了一些。“你他妈……”
    水接连不断地冲在头顶,叫宋知呼吸不得,想张嘴骂人,结果水全跑到嘴巴里去了。“操……”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肯饶过他,宋知浑身全湿透了,脱力地躲开那阵水柱。可才刚沿着墙边坐下去,又被男人转瞬间一把提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被拖到洗手台的镜子前。
    一只大手钳住下巴,硬是叫他仰起头,逼迫他去看自己脖子上的光景。
    被打湿的头发、布满水滴的上半身,遍布红痕的脖子。
    宋知对着镜子,愣了足足半分钟。
    这才反应过来,凌姐在酒里的那句“你皮肤很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惜为时已晚。
    他被按住腰。
    男人在自己身后一遍遍地质问,声音夹杂着不可抑制的苦楚和怨毒:“你要我怎么办?”
    “你做的这些,你要我怎么办!?”
    他茫然无措地回头看男人,扭头却正对上方成衍心口的伤,刚长好的血肉,裂开了缝,源源不断地在流血,但不比内心来的更疼。
    往里面看,一定能看到满目荒芜与疮痍。
    往里面听,一定能听到毫无生气的哀号。
    方成衍这副神情叫宋知喉咙哽住,醉酒后的脑袋迟钝,他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又发觉对方那双眼睛冰冰冷冷地盯着自己,困厄中觉得有些惊骇:
    “我……”
    对方凶狠地俯身吻住他。
    方成衍已经丧失理智了。
    单手将宋知的两手束缚在身后,一边吻,一边将所有的衣物剥去。
    明亮的灯光下,他看到宋知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暴虐的脸。
    正人君子。
    方成衍内心的苦涩快要翻涌成海。
    做什么正人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省去七千字。
    恩施玉露。
    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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