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又是和先前在飞船基地一样的眼神，艾尔实在是讨厌这样的冒犯，他顺着那视线往回看。 结果还是没有看到特别的人，只看到几个身着工装的星人正在搬运货物。 他们看起来都是当地的职员，显然也不是那个窥视他的存在。 他的视线稍稍向右偏移，T1234号飞船的光源板像沙鸥的翅膀一样舒展开，在有些昏暗的星球，就像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大灯泡。 光线有些刺眼，他眯起眼来，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飞船的构造。 隐藏在光源能量采集板后面的，应当是整艘飞船的核心控制室。 看来到时候还得找个机会去核心控制室看一看。 艾尔这般想着，伸手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越发快步地向前，淹没在拥挤的人群当中。 “公爵阁下，是那名乘客有什么问题吗？”T1234号飞船的船长瞧着莱德对着监控面板的冷凝神色，小心翼翼中带着恭敬讨好。 尽管他是这艘飞船的船长，但弗朗索瓦公爵才是这里地位最尊贵的存在。 莱德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原定停留多久？” 船长愣了一下：“这个我是安排了珈蓝负责的。” 他看了眼自己的助手，后者赶紧上前：“这里是ERT星系星，也是ERT星系最大的交易市场，彼此上船的乘客只有14个。我们有一批货物需要拿，所以原定停留时间有125分钟。” “交易市场？”莱德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几乎要走出飞船视野范围的黑色人鱼身上，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十指交握。仍旧是标准优雅到无可挑剔的站姿，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星什么都可以买卖，包括各种智慧种族，不过绝不包括我们帝国的子民。”尽管心知肚明，但贵族们不会喜欢把黑暗龌龊的私下交易摆在明面上。 考虑到这一点，珈蓝说得就比较委婉。 “把时间拉长到一天。”珈蓝看了眼船长，一脸为难：“可是……计划都是定好的，临时变动的话，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到达的日期。” 像他们这种漫长的旅行，都是提前了将近半个月讨论敲定流程的。 “哪有那么多可是，下个目的地不是有五天的滞留期吗，安排下去调整。” 船长出声打断了助手的话。 一直等到莱德带着他的亲卫队下了飞船，珈蓝才没忍住开口：“调整流程哪里有那么容易啊，咱们每个环节都是定好了的，到时候又得重新联系……公爵也不能蛮不讲理。” 船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侄子：“教了你这么多，怎么还是不开窍。上面的人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不可能做到事，你就要去做。如果你觉得难，那说明你能力不够。” 珈蓝神色讪讪，到底还是忍不住争辩：“可是您好歹也是T1234号的舰长，为什么要那么听一个少校的话？” 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一艘较大的民用飞船，但实质上T1234是一艘拥有全套战斗装备的军舰。而它的现任的驾驶者珈鲁，是一位立下赫赫战功的上校。 珈鲁叹了口气：“你懂什么，就凭借他是弗朗索瓦家族的继承人这一点，别说我这个上校，就是上将也要在他面前低头。你想想那些出生就吃不饱的贫民，想想你自己。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啊。” 莱德弗朗索瓦不仅拥有公爵爵位和大片领地，深受皇帝陛下宠爱，还是帝国第12顺位继承人。 如果这一次的“旅行”顺利的话，弗朗索瓦公爵还将会拥有军事上的实权。 吃了一通数落，一般会投胎的珈蓝苦逼兮兮地去改计划了，十分不会投胎的艾尔则低着头远离了人群，披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斗篷，用同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脸。 星球本来是个相当落后的星球，不过在它被殖民号之后，这里就被改造得乱七八糟。 既有几万年前木屋搭建的古老建筑，还有完全由高科技分子建成的同体银白的圆顶别墅。 抬头看，天上飞来飞去的都是殖民军军用飞船，还有各种漂浮着的空中城堡。 天空是纯黑色，重度污染的空气被被纯透明的隔离罩完全挡在外头。 地上各种千奇百怪造型，这里的房子毫无美感的叠在一起，这个没有白日和黑夜的地方拥有最复杂的地形。 即便是住了几十年的本地居民也可能迷路，而身着黑色斗篷的外来人鱼却极其灵活的在这座地上迷宫里拐来拐去。 他用的是人形状态的双腿，看起来却比在海洋中使用鱼尾的状态更加灵活。 绕过那些头上长角的星巡逻队员，通体一身黑的艾尔七拐八拐地拐进复杂错综的小巷，一直到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纯黑色的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息，门上还挂着两盏破破烂烂的红灯笼，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营造出一种幽暗孤寂感。 莱德追到这里的时候，就见披着黑斗篷的年轻人鱼做了个推门的动作，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那扇在冷风中发出难听的嘎吱声的破烂大门。门开的一瞬间，夹杂着血腥和腐烂气息的风呼啸而来。 这门外竟是个偌大的坟场，地面很大很空，枯枝上挂着一具具残缺的尸体。各个种族的都有，地上还有一两具新鲜的虫族的尸体，还在向外淌着血。 虫族独有的绿色黏稠的液体在肮脏的土地上蜿蜒，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腥臭气味。虽然只是少校，但莱德也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除了稍微有些反胃，他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跟着他的亲卫都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见到这种场景，也是眼都不眨的。 坟场空荡荡的，虽然大，但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却看不见消失了的那只黑发人鱼。 莱德皱了皱眉，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转动了一个破烂灯笼里的忽明忽暗的灯芯。 那灯笼里的本就不是什么蜡烛，而是开启通道的一个小机关。 随着他手上戴着的白手套被灰尘染成灰扑扑的颜色，无处话凄凉的坟场也瞬间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台阶。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带着燕尾蝶面具的侍应生就拦住了他前行的步伐。 “为了您的安全和拍卖会的秩序，参会的客人请戴上面具。” 莱德考虑了几秒钟，从对方手里选了最不显眼的一张。 当然在戴上面具之前，他还用手套捏着随身携带的消毒喷剂擦拭了一遍，然后随手扔进了一旁蝙蝠形状的垃圾箱。 在他戴上面具后，戴着燕尾蝶面具的侍应生又递过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箱：“请您抽取您今晚的幸运数字。” 他随手从玻璃箱里抽了一张折好的纸条，拆开来，字符显示138号。 “请您收好这张纸条，它会是您入座的凭证。” 非常别具一格的拍卖会，这里不需要邀请函，只接待前两千名来访的客人，连座位都是以抽取的方式。 进场之后，他还发现，座位也不是完全按照数字顺序来排列的，视野好不好，全凭运气。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想要看看那只带着秘密的黑发小人鱼到底在折腾什么的话，现在他总算是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产生一丁点的兴趣了。 莱德进场之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138的位置，他的右边是19号，尚且空着。这两个位置单独被安放在一个有些昏暗的角落里，看上去有些偏。 他逡巡了一下全场，并在发现人鱼艾尔的身影。 直到拍卖会倒计时前五分钟，19号位置终于有人落了座。 黑色斗篷，黑色靴子，还有着乌黑的头发和子夜一般的明亮双眸。 虽然他的面上戴了一张憨态可掬的猫儿面具，但莱德还是一眼看出来，不是旁人，正是他在追踪的艾尔。 对艾尔来说，再骚包的面具也遮挡不住金发少校那张光彩夺目的脸。 见到熟悉的人，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很是沮丧叹了口气。他很喜欢19号的，这个是他的幸运数字。 还以为自己就此改运了呢，结果他果然还是没有摆脱水逆，在这种地方还能瞧见不想看到的存在。 到底没必要为了对方改变计划，他大大方方地落了座，趁着还没有开场，他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一路追着我来的？在基地，还有刚刚停靠的时候，看着我的人也是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眼底的熟稔感。 尽管他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可作为联邦军上校，调查一个家境普通的学生是很容易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有贵族血统。 莱德心里一跳，面不改色地扯谎：“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小朋友。” 资料显示，艾尔毕竟还是个大学都没有开始上的刚成年。 听到这个称呼，艾尔低声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眸盛满了细碎星光，越发摄人心魂。 “上校先生可真会说笑，我也就比您年轻了十几岁罢了。”十几年对普遍拥有三百年寿命的人鱼来说，不算短也算不得长。 他比了比两个人年龄差，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格外灵动，总算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 莱德还要说什么，艾尔却凑了过来，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