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吃瓜
突然被一个男生追问八卦,尤其还是个大帅哥,即使是脸皮厚如葛翠翠,也忍不住红了脸,停顿了片刻才说:“他好像劈腿了来着,你们退了群不知道,就前几天,他女朋友……呃,就是那个孙二娘……”
“啊?”江漓梨吃惊地打断她,“孙二娘是她女朋友?”
“是啊,去年元旦节聚完会就在一起了,你消息滞后了,姐妹。”
周浪夹了一筷子乌冬面,放进江漓梨的碗里。
“吃你的面去,不要插话。”
说完又转头盯着葛翠翠,催促:“你继续说。”
葛翠翠大受鼓励,说得更加起劲:“孙二娘在群里骂潘金莲,说她勾引东门吹雪,还甩了他们的聊天截图,两个人在群里对骂起来,场面别提有多精彩了。”
她的朋友听得有点晕:“孙二娘、潘金莲是你们取的绰号吗?”
“不是,是游戏里取的名字。”
“那她是真的勾引了吗?”
她另一个朋友忍不住问。
葛翠翠的眉毛纠成一团,仿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说不好,可能语气是有点造作,但是在我看来,东门吹雪的问题更明显呀,他都有女朋友了,还对别的女生嘘寒问暖,开一些暧昧的玩笑,女生当然会误会了。”
“明白了,”她的朋友说,“就是暖男。”
“暖男”的标签一贴上,在座的女生除了江漓梨,都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
众所周知,在男生这个生物群体中,一共有两大品种最遭女生痛恨,第一种是直男癌,第二种便是暖男,但这种暖是“中央空调式”的暖,如太阳光辉普照大地,独暖暖不如众暖暖,只冷了自己女朋友一个人。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被暖男欺骗过的经历,再彼此安慰,抱团取暖。
江漓梨作为最近才脱单的母胎单身,还没有被暖男的魔爪荼毒过,因此插不进话去,只能安静地吸溜着乌冬面。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周浪突然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脚踏两只船呢?”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面鲜明的旗帜,宣布了他与女生们站在统一战线的立场。
葛翠翠和她的两个朋友顿时十分感动,就像看到了亲切的老战友,恨不得与他执手相看泪眼。
周浪放下筷子,开始侃侃而谈,俨然已经化身成一位激进的女权斗士,一边痛骂渣男,一边夸赞女生,葛翠翠她们听得频频点头,满眼崇拜,很像传销组织已经发展成功的下线。
江漓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吗?
像他周公子这样的海王,竟然有脸骂别人是渣男?东门吹雪在他面前,只怕还是个弟弟?
可惜葛翠翠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继续说道:“我听说还不止呢,好像东门吹雪一直都有勾三搭四的毛病,孙二娘在群里骂得可难听啦,他不是在省博工作吗?说是他与一个女同事不清不楚的,孙二娘要查他的聊天记录,他把手机一把抢过去删掉了,你们说,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女生们纷纷附和。
“绝对是有鬼。”
“肯定,心虚了。”
周浪听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斜睨了江漓梨一眼,含沙射影地说:“所以,某些女同事啊,要引以为戒,远离渣男,不要上当受骗。”
江漓梨:“……”
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一顿饭吃完,菜没吃多少,话倒是说了很多,周浪去柜台结账,葛翠翠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埋单,毕竟她们一来就是三张嘴,提出要和他对半分。
周浪没同意,直接把钱给付了。
回家时,他心情格外地愉悦,一路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甚至还哼起了歌。
临睡觉前,江漓梨又突然收到任霄的一条微信,问她男朋友是不是浪客行?
她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一句话没打完,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葛翠翠在群里说过了,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嘴上没把门儿。
她只好给任霄发了个“是”过去。
任霄回了个笑脸。
“我早该猜到的,上次元旦聚会,他对你的态度很特别。”
江漓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也发了个笑脸,她忽然想到她和孙二娘的事,但转念一想,这是别人家的私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时间一晃而过,两周之后,她逐渐上手了博物馆的事务,解说词倒背如流,还能添上她自己的一些见解,博物馆上上下下都跑遍了,再也不会出现刚来时找不着北的情况。
可很快,工作上又迎来了一个新的挑战。
她遇上了熊孩子。
暑假可以说是博物馆的旺季,客流量远比平时要大,外地来旅游的,古董收藏家来观展的,还有携家带口来消磨时间的。
所有的游客里面,江漓梨最怕的就是趁着放假带孩子过来的人,尤其是七八岁大点的儿童。
老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他们既看不懂文物,也听不懂讲解,天性又好动爱玩,一眼望过去,满大厅都是撒丫子疯跑的小孩儿,劝也劝不住。
有些明理的家长还会呵斥几句,若是碰上不讲理的家长,也拿他们没辙,只能心里憋着气,尽快将那帮瘟神送走。
江漓梨有一天就碰上了这样的情况。
一个留着锅盖头的小男孩儿想去摸文物,他人长得矮,竟然从隔离带下钻过去了,踮起脚尖,对着玻璃展柜敲敲打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抱出来,问他家里大人在哪儿,他也不说,趁她刚一松手,人又准备往里头钻。
江漓梨连忙把他给扯住了,严肃地说:“不能进去。”
锅盖头眨巴着眼问:“为什么不能进去?”
“进去你就要敲玻璃,不能敲。”
“为什么不能敲?”
“玻璃敲碎了,里面的文物会氧化的。”
“什么是氧化?”
儿童的好奇心无休无止,问题源源不断,等江漓梨好不容易解释清氧化的意思,他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偏离主题十万八千里。
江漓梨耐心耗尽,正打算转身离开,锅盖头又要去碰玻璃展柜,她很生气,告诉他那是辽代的骨灰盒,要是碰坏了,骨灰盒的主人晚上就会来找他。
“骨灰盒是什么?”
“就是装死人骨灰的盒子,人死了,要被送进焚化炉烧成灰,然后再把灰放进这个盒子里面。”
锅盖头大张着缺了颗门牙的嘴,过了没几秒,哇地一声,哭了。
江漓梨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去哄他,还是捂住他的嘴好,因为他的哭声已经引来了其他游客的围观。
就在这时候,她的肩头被人大力搡了一把,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将锅盖头抱进怀里。
“宝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锅盖头哭得更大声,颤抖的手指头指向江漓梨。
女人的眼刀子立刻就飞过来了,江漓梨望着她母豹子一样犀利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女士,你听我说……”
“是你把我孩子弄哭的?”
女人厉声打断她的话。
“是,”江漓梨辩解,“不过是您的孩子先去敲打玻璃,我才出来阻止……”
“你凭什么阻止?”女人再度打断她,“我们出了门票费的!”
瞧这话说的,出了门票钱,这家博物馆就是她的了吗?
江漓梨简直槽多无口,只能尽量用礼貌的语气说:“女士,您的孩子在敲打玻璃展柜,文物都是珍贵而又脆弱的,假设因为您孩子的举动,让一件文物遭到破坏,那么您的门票费是远远不够补偿的。”
女人没想到她说一句,她顶十句,当即“啊哟”、“啊哟”地叫唤起来:“他还是个小孩儿,能有多大力气?能敲破那么厚的玻璃吗?再说了,小孩子本来就爱动爱玩,这是他们的天性,你自己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锅盖头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妈妈的话,忽然扯着女人的衣摆,小脸上全是惊恐,指着玻璃柜里的展品说:“妈妈,姐姐说,那是装灰的盒子。”
她妈妈没听明白:“什么灰?”
“骨灰,”锅盖头记性相当好,无比清晰地重复江漓梨告诉他的话,“死人的骨头灰。”
“……”
女人的脸顿时涨成铁青,猛地扭头看向江漓梨,目光跟毒蛇一样,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
“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恶毒啊?这种话也对孩子说,你们领导在哪儿?我要投诉你!”
江漓梨没碰上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惊惶,左右看看,全是在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些人还拿出手机在拍摄,好在这时任霄经过展厅,听见动静,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挤进来。
“怎么了这是?”
江漓梨如蒙大赦,还来不及说明情况,女人就掀起眼皮,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她领导?”
任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女士,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反映。”
“跟你反映?好啊,你们这个讲解员,她恐吓小孩,你们领导管不管的?”
任霄先看了江漓梨一眼,见她一脸慌张,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转向闹事的女人说:“这样,女士,您跟我去办公室,喝杯茶慢慢谈,咱们别打扰这里其他的游客,来,麻烦大家让条路出来。”
他上前引路,女人牵着孩子边走边骂,走出老远,江漓梨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我小孩要出了精神上的问题,我不会放过她的,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这么恶毒,难怪没人要……”
江漓梨气得眼眶发红,但始终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经过任霄的调解,女人最后没追究责任,只是让她当面道了歉,下午的时候,她又被林主任叫进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通。
江漓梨辞职不干的意愿到达了巅峰,真想扑进周浪的怀里哭一通,好不容易熬到快要下班时,任霄在库房里找到了她,一看她双眼红彤彤,像只兔子,忍不住逗她。
“哭过了?”
她用袖子一抹眼睛:“才没有。”
任霄也不拆穿,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扭开了。
“给,喝点水,不要脱水了。”
“谢谢学长。”
江漓梨接了过来,但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垂着眼神情颓丧。
任霄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想开点,世界上没素质的人有许多,别为了那些人费神伤心,不值得。”
“没伤心,我就是气。”
“那就更不值得了,生气多伤身体,还容易变老,来,笑一个。”
江漓梨像提线木偶一样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哎,这才对,”任霄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不过学妹,你为什么跟一个小孩子说骨灰这种事,我看那小孩儿回去要做噩梦了。”
江漓梨的脸唰一下红了,嗫嚅着说:“我……我也不知道,当时他缠着我问东问西,又老是想着去摸,我就想吓唬吓唬他。”
她摸着鼻尖,表情有些讪讪:“我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
任霄大笑:“正常,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打交道,老实说,我也不太擅长。”
江漓梨忽然想起周浪,他倒是挺擅长的。
她听过他的小侄女给他打视频电话,小女孩儿一口一个“二叔”地叫,问他什么时候来看她,挂电话时还要给他飞吻,显然是十分喜欢这个叔叔。
他的手机相册里还有他绑着满头小辫、涂指甲油的照片,肯定是那个小侄女的杰作。
“想起什么了?笑得这么灿烂?”
任霄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想。
江漓梨摇摇头,发自内心地说:“今天谢谢你,学长。”
任霄笑了,镜片下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眼尾上翘,仿佛要飞起来。
“我怎么感觉你总在谢我?光嘴上谢,也没见你有实际行动,小学妹,今天能腾出空请我吃饭了吗?”
江漓梨被他说得过意不去,自己确实是鸽过人家许多次了,今天他又帮了她,这次要再不请人家吃饭,也实在说不过去,只好点点头。
“请,必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