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声
“我没有……”顾溪下意识说, 眸中忽闪了下,飘忽不定的感觉,她抬起头, 突然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不是……我、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她用力呼吸,好久才完整的说出一段话, “就只是新年祝福而已,别的人我也发了。”
顾溪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 谢西逾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只是在开玩笑。
可是她居然当真了。
而且举止这么的慌乱, 让他看了笑话。
顾溪低下头,眼眶慢慢变红, 心里很不是滋味。
“哦。”他悠闲的说。
天空中一声又一声烟花炸开。
顾溪被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差点踩到身后陌生人的鞋子。那人破口就是一句, “小姑娘走路不看路啊, 眼睛长头顶了。”
顾溪靠着平衡感稳住身型, 连连抱歉, “不好意思。”
“眼睛不要可以捐了。”那人脾气很大,骂骂咧咧的,“艹你丫的, 仗着年纪小就乱走路啊, 老子……”
谢西逾突然揪住那人,“道歉。”
那人刚想骂一句,突然看见谢西逾冷戾的脸, 哆嗦道, “对不起, 对不……起啊,小姑娘。”
“没关系。”
周围的人群往前海时代中心广场聚拢。
顾溪这时才看向谢西逾,男生正伸直手臂,保持着一个“想要扶住她防止她摔倒”的状态,但是她站稳了,他的手臂反倒有些多余。两个人四目相对,谢西逾黑眸沉了沉。
顾溪的脸又开始发烫。
大概有点尴尬,他想扶她但是她没给他这个机会。
谢西逾掬起手掌,轻咳了声,大掌往她脑袋上一薅,“走。”
顾溪有点愣,“啊?”
“走啊。”谢西逾难得有耐心地笑道,“你要我说几遍?”
他突然看向她。
“顾溪,不要因为我对你说的话而伤心啊,换做别的人都是一样的,我本来就混的很。”
“所以,对我不要有什么想法,也不要伤心。”
“以后我去别的地方训练了,你不一定能见到我,这些事情就忘了。”
“也不要给我发什么祝福,没有意义。”
靠近顾溪才闻到男生身上的酒味,他喝了一点儿酒,但没醉清醒的很,从下颌到颈线绷的有点紧,形成一道好看的线。
顾溪仰起脸来看他。
谢西逾浑身的攻击性收敛着,或许是酒精作祟,他整个人有些懒散的感觉。
他脚尖碾碎地上的半截烟头,黑漆漆的眼眸紧盯着她,深不见底,“顾溪,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谢西逾笑了一声,自问自答,“是啊,你并不喜欢我。”
但他这个身高站在人群里实在显眼,顾溪比他矮了一个头,站在他身边像小鸡仔似的。
顾溪想,怎么可能不伤心。
“你喝酒了?”顾溪忍不住问,“醉了吗?”
“喝了一点威士忌。”谢西逾说,今天突然降了温,气温有些反常,夜晚温差又大,他摇了摇手里的手套,“手套,要吗?”
很微弱的。
“要。”
他故意装作没听见,盯着她逐渐变红的嘴唇,“嗯?”
顾溪又重复了一遍,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要……的。”
她张了张唇,举手无措时,身后嬉闹的小孩从她身边经过,突然猛推她一下。
“啊!”她往前一扑。
人完完全全栽到他怀里,距离格外的近,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这次扶住了。
谢西逾笑得胸腔乱震,突然他凑近了一些,足尖抵住她的鞋,整个人是一个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
男生长指拢住下颌,往后倾了一些,然后单手捏住她的指尖往上抬了抬,把手套给她套上。
手套薄薄一层,是他平时骑摩托的黑色机车手套,他的手掌很大,手套戴在她手上松垮,套上后没那么冷了。
“不和我一起走?”谢西逾舔了舔唇,懒洋洋地笑了,“那你想和谁走啊。”
然后,他垂眼看她,“走吗?”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顾溪又不认路,她低头,轻声“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了。
谢西逾笑了下,“那说声‘好’,我听听。”
她说“嗯”的时候音节从喉咙间发出来,嘴巴不用张开,声音带着点黏和腻,略微有点疲倦,听起来没精打采的又有点可爱。
顾溪揉了揉眼,又说了声,“好。”
谢西逾无声的勾了勾唇。
烟花在黑暗的天空里突然炸开,黑夜里绚烂的烟火噼里啪啦。
这一瞬间顾溪居然觉得有点浪漫,头顶上大片大片的金光绽放,闪亮一片。
像坠落的金雨。
顾溪跟在谢西逾身后,人潮在他们的身边散开,他们走了一段距离,才看见前面穿着九中校服的一群学生。
谢西逾大大咧咧走过去,顾溪则方面脚步,故意制造他们一前一后回来而不是一起回来的样子。
不远处的林如延跳起来招招手,“这儿呢!谢哥快过来。”
黄昆捏着嗓子,“恭迎谢爷驾到——”
“恭迎谢爷驾到!谢爷威武!”
“谢爷出征,人人自危!”
“恭迎谢爷驾到!”
“停停停!”林如延笑道,“你们都是小学生吗?搁这儿喊什么口号呢。”
黄昆走右看看,“谢爷,你和顾溪一起来的啊。”
谢西逾勾唇,“嗯。”他懒散的抬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意见啊。”
那晚来看烟花的男生很多,女生却只有几个。
黄昆从店里到了瓶青岛啤酒,蹲在路边一饮而尽,大概是有点上头,他凑到谢西逾身边说,“谢哥,你看顾溪身边那个男的,小白脸。”
黄昆说,“好像是林如延的发小请那个小白脸来的,妈的,这家伙太讨厌了!”
林如延凑过来,“沈为鸣啊,我们学校的前学生会长,他又怎么你了?”
“他老是缠着顾溪。”黄昆抱怨说。“神他妈学生会长啊,学生会长的特权是和女同学聊天吗。”
林如延:“还真是。”顿了顿,他说,“学生会长要和所有同学搞好关系啊。”
黄昆:“……”
妈的。
谢西逾的视线不冷不热的扫过去。
不远处。
顾溪找到大部队后很安静地站在树下,站的有点累,她找了一处长椅坐下。
姜颜和许茉茶正在和她说话,她身边还坐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沈为鸣。
沈为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溪扯了扯唇角,然后冲着他笑了一下。
笑容有些刺目,可是很轻很暖。和他在的时候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谢西逾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几秒过后,嗤笑了一声。
操。
他想起刚才他们的对话。
“你要去哪里?”
“庆大,或者出国。”
“哦。”顾溪笑了一下,“那……再见了。”
自作自受。
谢西逾笑着,舔了舔唇角。
距离他出国和高考各有一周,谢西逾得知谢逡出狱了。
谢西逾并不打算参加国内的高考,他准备先在射击队训练一年,如果没有出路第二年再参加国外的考试。
他谁也没有告诉,班主任俞淼不知道,梁懿不知道,只有他舅舅陈燎知道。
昨晚他睡的有点迟,两点左右回来,凌晨四点多才睡觉。作为一个合格的特困级差生,熬夜这种阴间作息是不常有的,除非晚上黄昆或者队里的队员约他打游戏。
但是昨晚在前海广场,他不知怎么的将无聊的烟花展给看完了。
林如延和黄昆兴奋得像两个野人。
谢西逾嫌吵。
回家后他去了一趟许老太家,许老太刚从美国化疗两个月回家廖洋,剪了短发,在打扫卫生,翻找的时候翻出了谢西逾初中的学生证。
“你看,这不是你这小子初中的学生证啊。”许老太戴上老花镜。
学生证照片上的少年受捧奖杯,白校服黑裤,崭新的运动鞋,淡淡的勾起唇角,笑的却很刺目。
谢西逾淡淡一嗤。
许老太擦拭照片,感慨道,“你这个照片拍的好啊,阿逾小时候真可爱。”
谢西逾轻蹙下眉,“奶奶。”
许老太瞪了他一眼,“你看看现在这副德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谢西逾无所谓地坐在沙发上,双臂摊开,下一秒他翘起二郎腿,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
许老太在书房大声说,“阿逾,你过来看看,我找不到老花镜看不清。”
谢西逾放下还没点燃的香烟,抬脚走进书房。书房里许老太正拿着一支放大镜,将五十厘米长的塑封照片摊开。谢西逾看见了——那是他的初中毕业照。
初中毕业照是全年级的,初三所有师生站在足足八层的铁架子上,每一个人都拍的很小。他清楚地记得他们班是重点班,他站在第二排,第一排是老师和领导。
许老太招呼道,“快快快,你帮我看看这是顾溪那个小姑娘不?我看不清。”
谢西逾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许老太惊讶,“顾溪那姑娘也是京城的?听说她是转学生,她以前和你在一个初中,她应该不和你一个班。”
顾溪站在第八排的最左边,很不起眼的位置。她那时身高不太高,体重不太重,站在那里似乎踮着脚,脸上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
谢西逾怔住了。
他和她初中同校。
而他从来都不知道。
几分钟后,谢西逾垂眼盯着那个角落,然后轻轻勾起唇,“嗯,是她。”
高考前谢西逾从庆西坐航班前往新荷,下飞机后接到陈燎的电话。
“你爸要出狱了。”陈燎开门见山直入主题,“阿逾,你准备一下,去美国前我先带你去见见他。”
“你对他态度好点。”
谢西逾打了个哈欠,“谁?”
“还有谁啊,你亲爹谢逡啊。”陈燎说,“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你真的不错。”
谢西逾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仔细的回想他最后一次见到谢逡时的年纪。
谢逡是谢西逾十六岁那年入狱的。
那时他大概初三,个子也没有现在这么高,住在京城城中心的大院。
小时候谢逡和梁懿两个人都挺忙的,谢逡是大企业高管,加州大学毕业,梁懿是一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常常随着乐团出国巡演,他们俩的结合在那个年代被称为郎才女貌。
而梁懿的现任丈夫刘光韬是谢逡的第一位秘书,在谢西逾小学时刘光韬跳槽到另一家企业当后勤部策划。
然后初中时,梁懿和谢逡离婚,又神奇的和刘光韬在一起了。
那会儿刘光韬是第三者插足,梁懿出轨了,所有人对他们这对指指点点,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梁懿的父亲还专门来谢逡面前道歉。
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谢西逾不相信,他对梁懿或多或少有点滤镜,认为梁懿一个高高在上、吃穿住行都极为讲究的大小姐看不上白手起家的刘光韬。
可是架不住这位大小姐被养的不谙世事,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对谢逡无趣的性格感到厌倦了,而刘光韬擅长花言巧语,三两句就把梁懿给骗到手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在谢逡因为被查处受贿贪污入狱三年后,一夜之间舆论逆转。
梁懿的生活蒸蒸日上,光鲜亮丽,随着刘光韬事业的发展而渐渐上升,她开始讨厌给她带来坏名声的谢逡和谢西逾。甚至,不顾一切的反对谢西逾回庆大训练。
在她的人生中,谢西逾是污点之一,梁懿只想让他藏在偏远小镇,一辈子也不要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她的那些事情也不会败露。
梁懿越恨他,谢西逾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谢逡在别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对谢西逾还不错,从小到大抚养费一笔没少,谢西逾射击的天赋也是谢逡发掘的。
比起厌恶他们父子到了神经质地步的梁懿,谢逡至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手腕的事情,我听说了。”谢逡淡淡道,“你妈和刘光韬的事情我也知道。”
谢逡的性格挺平淡的,谦谦君子的模样,从监狱出来反倒年轻了好几岁,他表面不争不抢其实背地城府很深。
谢逡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谢西逾:“去美国啊。”
“去美国训练吗?”谢逡又问,“还是治疗?”
“康复治疗。”
射击队的训练日常,远远达不到以前的实力水平。他的手腕上的上反反复复的,腕骨里有积液,一直都在影响着他的发挥。
那时梁懿知道他在庆大射击队后,带着刘光韬来队里闹过。
她不想让谢西逾训练,因为谢西逾永远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他是一个极为耀眼的人,太耀眼了就脱离她的控制。
就像以前一样,梁懿管不住谢逡。
同样,她也管不住谢西逾。
梁懿以前不喜欢谢逡,是因为谢逡太冷淡太高高在上了,她不喜欢她无法掌控的男人。
那会儿正过年,谢西逾和常旌以及队里几个队员都没回家,搬了张桌子打牌。
梁懿大哭大闹教练李林立也不愿意放人,谢西逾被吵得不耐烦。
梁懿哭道,“这小子太令我失望了!好好听我的话去新荷上上学,然后考个大学不好吗?你训练跟着队伍,要是一不小心受伤了那可是终身伤残啊!我们家现在付不起这么高昂的开支。”
梁懿:“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去这里训练,你安安份份的打工上学,人生不是一样的过吗?”
谢西逾:“……”
一哭二闹后,队里对这对夫妇眼熟了。
常旌对谢西逾的家境只是偶尔听闻,谢西逾和家里关系并不好,但具体不好到什么地步,常旌完全没有概念。
“谢爷,这真是你亲妈啊。”
谢西逾嗤笑,“算是。”
“不支持训练这种事情,队里见的太多了,毕竟冠军只有一个。”常旌说,“像你妈这种还真是奇葩。”
谢西逾照样来队里训练,他俩说什么他都不听,后来刘光韬没忍住动了手,找来几个人把谢西逾带到巷子里。
男生像是一头小兽,拳头捏紧一下又一下的揍在他脸上。
双方都挂了彩,刘光韬带的人太多了,个个体型粗壮,谢西逾的手腕骨折了。
“老子没把你打残算不错的了。”他蹲在路边,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喉咙间生锈的铁味痒得发麻,“滚远点。”
两边都被送去了京城西河区派出所。
陈燎抱肘,“谢西逾,你他妈能不能冷静点。你再近派出所,我可不能保证把你弄出来了啊。”
他吐了口血在纸巾上,声音冷得像要掉渣,“不能。”
“你要去哪儿?”
“回新荷。”
“不去训练了吗?”
“不去。”
陈燎快要气疯了,“你这犊子到底能不能消停点,少爷,我可真受不了你了。”
“梁懿和庆大体育部签了医疗协议。”谢西逾说,“这份协议上,我因为手腕受损需要去医院治疗,为期两年。”
两年,意味着他只能去上学。
谢西逾其实从被发配到新荷后就挺无所谓的,他的人生在十六岁之前有条不紊,十六岁后却像一场闹剧。
陈燎摇了摇头,“随你。”
刘光韬这两年在新荷公司分部做生意,他和前妻的女儿傅梓玥一直在新荷上学。梁懿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她平时在国外演出。
他们一家住在新荷郊外的大别墅区里。
而谢西逾和舅舅陈燎的大外婆许老太,住在红星小区。
谢西逾的手腕没好完全,医药费是梁懿负责,梁懿却总以在国外网不通为由,推迟给谢西逾打钱。他的伤一直反反复复的,渐渐成了顽疾。
刚来刘光韬和梁懿家时,傅梓玥对他挺殷勤,谢西逾的态度却冷冷淡淡的。
后来傅梓玥偷偷交了社会上的男朋友,和她的小男朋友你侬我侬。
某次刘光韬盘问,傅梓玥往谢西逾身边一站,声音发抖,“是他,我……男朋友!”
谢西逾冷冷的撩起眼。
他的名声已经很坏了,在外界他就是个堕落的混蛋、坏种。
于是他勾了勾唇角,在刘光韬的视线中,轻轻揽过傅梓玥的肩膀。
谢西逾喊了一声,“爸。”
刘光韬快气吐血了。
“住嘴!”刘光韬气的发抖,“没爹没娘的贱东西!”
刘光韬被气到犯了心脏病,隔天住进医院。后来刘光韬报了警,让警察抓谢西逾,警察过来协商调解。傅梓玥如实说出了真相。
“我没和他谈恋爱,男朋友不是谢西逾!爸你别气了啊,我是害怕你找人揍我男朋友才这么说的,没想到你更生气了。”
“……”
刘光韬还想说话,谢西逾钳住他的嘴巴,往他脸上猛地就是一拳。
谢西逾差点被送进看守所。
陈燎站在派出所门口,伸了伸腿,“少爷,你爸都改过自新了你不能好好去美国康复吗?李教练都催了好几次了你还不出发,这次又想干什么?”
男生轻笑一声,陈燎在他脸上看见了比以往还要冷淡的神情。
“老子得先让他们——”谢西逾笑得像阎罗,懒散的说,“下地狱啊。”
高考结束,谢西逾回归训练队。
李林立给他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和体能训练,他的手腕上的顽疾其实还没有好完全,但是谢西逾并不在意。这些天他沉浸下来,手机上交给李林立保管,一心准备接下来的在美国的一场KDA射击赛。
他们射击队里人才流失严重,谢西逾这种曾经在青少年运动会和全运会上打破全国记录的运动员更是稀缺。
但是队里没什么人看好他。
李林立劝说他好几次才将这位祖宗哄回来训练。
昨晚谢西逾睡的迟,半夜还发了个烧,睡了三小时竟然离奇的好了,一醒来就蹲在墙边吸烟。
李林立踢他一脚,“抽个屁!以后真成了国家队的一员,抽你妈的烟!抽不死你!”
谢西逾蹲着没动,指尖懒散的搭在膝盖骨上。
李林立走过去,“你奶奶身体好点了没?”
“没。”
“你手腕的积液呢。”
“前段时间去医院抽了一次。”男生淡声说,“现在不知道了。”
李林立叹了口气,“本来一个好好的三好少年,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命运无常,真是造孽啊。”
休息时队里的队员搬了张桌子打牌,打了几局谢西逾运气格外好,一连赢了好几百。
常旌将牌一扔,“不玩了,再玩下去谢哥要把我给抄家了。”
其他队员笑着问,“常旌哥,你那个高中生小女朋友呢?怎么不来看你啊。”
“她啊。”常旌笑道,“她快要高考了我就不打扰了,对啊,差点忘记了,谢爷不也是男高中生吗?”
身边一群队员笑起来。
“呦呦呦,谢爷还是高中生呢,看不出来呢。”
“谢哥多大了啊?”
“十九岁,他入学比较晚。”
谢西逾懒得理他们语气里的嘲讽,丢了一粒薄荷糖在嘴里咬碎,“是啊。”
“你不去高考?”
“去了。”谢西逾说,“没什么意思。”
很敷衍。
常旌见惯不惯他这态度,只是问,“高考对你来说其实无所谓了,我们这些去海外青训的,哪个不都是以训练为重啊。谢爷,你不是抽空回新荷了吗?有没有遇见你那些同学?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谢西逾突然想起那天的烟花,顾溪站在烟花下,明明被巨大的响声吓得发抖,却还佯装做镇定自若。
他那天喝了点酒,不知为什么看见别的男生站在顾溪身边,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突然又回忆起百日誓师那天,顾溪认真的在台上发言,嗓音清晰好听,以及被他戏弄后微红的眼眶。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唇。
“哟。”常旌打趣,“谢爷怎么笑了,谢爷这是情窦初开了啊,说说看,到底是哪个小妹妹把你勾得魂都没了。”
“我同学。”谢西逾轻描淡写道,“一个我总想对她说‘离我远点’的小姑娘。”
常旌问:“为什么。”
谢西逾舔了舔唇,“因为她太乖了啊,我怕哪天我突然不想做人。”
上初中时这少爷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魔王,只不过那时候好歹和乖这个字勉强沾边,穿上校服后人模狗样的也像个好学生。常旌知道这位爷天生就是个暴躁的社会哥,学习比赛样样优秀,没什么人能治得住他。
虽然他在外界可落不得什么好名声,尽管被李林立整回来继续训练,队里一些后勤啊保障啊这些部门甚至能听见有关谢西逾的风闻。
大多数都是不好的风闻。
人人都忌惮他、排挤他、猜忌他,却都过分关注他。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混着看。”
“你这话可别被李教练听见了,小心他打你。”常旌笑道,“说真的,你和你妈家那边已经彻底破裂了,和继妹也就是利益关系,你帮她瞒男朋友,她帮你气你继父那个孙子。现在你爸爸出狱了,不好好想想以后怎么生活?”
“少他妈操老子的心,没你的事。”谢西逾沉声道。
常旌突然笑了,挑眉说道,“有时候我会想,谢爷这样的男人会被什么女人驯服,但是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谢西逾没说话,他下颌线绷直。
常旌顿了一下,说,“可是你不去追怎么知道你们没有可能呢,不是一类人也有相处的机会,如果她喜欢你呢。”
“没有如果,是我配不上她。”他说,“我呢,要变好一点啊。”
常旌:“……”
疯了疯了疯了!
谢西逾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听听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在常旌震惊不已的目光中,谢西逾嗤笑一声,“我怎么能拉她下地狱啊。”
顾溪值得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他。
可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谢西逾永远停留在他十六岁的夏天。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几下,谢西逾放下手里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请问是谢西逾先生吗?”
他没什么兴致,“是。”
“什么事?”
“我是红星小区的物业管理,是这样的,许春平女士今天下午在家晕倒了,我们已经把她送到市医院急救,请你尽快赶来。”
“你的奶奶情况已经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