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小告白
有人在敲门, 叮叮咚咚的, 一声跟着一声, 虽然节奏有些缓慢, 但却一直没有中断,仿佛被敲响的并不是门, 而是一支清脆的小曲儿。 简离听到了敲门声, 从岑言的床边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然后走出房间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异能者协会的三大副会长中唯一女性的时悦悦。 时悦悦先是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传说中活了N多年的最强异能持有者居然是这样年轻的一副面孔,但她毕竟也是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快便收敛了表情, 脸上扬起笑,道了一声好。 “大佬好。” 她知道这是个即使无法拉拢也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简离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推门让时悦悦进来。 时悦悦连忙走进了这座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低调的别墅,她正弯下腰准备换鞋,却被简离阻止了。 “不用,”同样是很淡的语气,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似得。 时悦悦以为这是对方身为主人家的客气,于是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鞋底脏,还是换一下比较好。” 简离本来已经转身打算迈步了, 听时悦悦这样说后,他微微侧过头, 眉头轻皱:“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便回正了头,朝岑言房间方向走去。 时悦悦僵在原地,嘴角的笑容抽了抽,随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保持镇定,跟着简离的背影走去。 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不当一回事儿啊…… 虽然来之前也想过这只活在自己世界里不喜欢与外界打交道的大佬很可能不太好交流,但真正被无视怠慢的时候心情还是难以控制的有些复杂。 毕竟她的能力可是『完全治愈』这种顶尖的恢复异能,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协会三大副会长的位置,一直以来走哪儿都是受着尊敬和追捧,想不骄傲自豪都困难。 偏偏到这里来却碰了一鼻子灰…… 关键这个人还是求助于她的…… 唉,这个靠异能说话的世界。 她跟着简离走进别墅第一层最靠里的房间,整个房间几乎是纯白色,充斥着恬淡安和的气息,印着暗纹的窗帘被推向两侧,柔柔的阳光晒了进来,正好有一束打到躺在床上的那位小姑娘脸上,她眉头紧蹙着,巴掌大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痛苦。 时悦悦知道,这多半就是那个需要她治疗的人了。 她可是听说了,那日暗的人在游乐园中借着设施事故杀去了很多在其中游玩的普通人类,刚好不好这尊大佛也在那座被屠的游乐园中。 按理来说,一向不喜欢插手这些事的大佛会选择直接离开,可谁知他却在里面四处寻找着什么,中途还将暗中排名第二和第八的两个人一并打成了重伤,这也导致暗不得不提前离开,留了绝大多数人的性命。 现在看来,估计这个小姑娘大概其中就是原因了。 也不知道和这尊大佛是什么关系…… 时悦悦正想着,前面本是背对着她的简离突然转过身,她吓了一跳,想起这个人甚至不用异能就能轻而易举杀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麻烦你了。” 但他却一改之前的冷漠,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和真诚。 等等!? 他这是在恳求她? 这个什么都不在乎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大佬在恳求她? 时悦悦好半天才从石化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没事。” 但脑子还是处于半当机的状态…… 简离侧过身子让她,她便迷迷糊糊地走近床前,等目光接触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时,她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得,转过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简离。 只见他正负着手静静地凝视着这小姑娘,一直以来没有装任何情绪的眼睛微微放柔,带着些许心疼和担心。 怪不得啊…… 时悦悦心想。 怪不得一进这个房间,不过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友好起来。 看着面前这小姑娘紧抿的唇以及没有血色的脸,她忍不住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惆怅。 但最终,还是手掌轻轻摊开,刚开始只有淡淡的一缕白光,不过很快白光越升越高,像是一条在半空盘旋而开的绸带,温柔地缠上了伤者的身子,将她轻轻托起,悬空至上。 小姑娘啊小姑娘 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对你动了心,哪怕只是看着你,目光也会情不自禁地放柔。 虽然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真的是羡慕死你了啊。 你可以不用面对战乱,不用担心生死存亡,你往战火里一站,他可以举手投足间就将所有袭来的伤害纷纷隔开,即使是像现在一样受了伤,也会有和她一样的人前仆后继地跑来治疗。 只不过,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不然到时候,恐怕得出比现在更为可怕的骚乱,没有人能反抗,也没有人能阻止。 ××× “没有太大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外伤,就是太过疲惫了,身体脱了力,体内有口气一直没办法呼出来,所以造成了昏迷时间过久的原因,”时悦悦收回异能,岑言的身体缓缓降下,落在床上,“现在都解决了,大概过不了多久便能醒过来。” “嗯。” 简离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走近床边,如同一棵白杨树般高挺的身子轻轻俯下,替岑言将一旁的被子拉拢,给她盖上。 “那个啥……”时悦悦觉得此时场景太温馨,不太好意思打断,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之前向您提起过的事,您可有……” “出去说,”简离直起身子,轻声道。 时悦悦:“……” 不是,这小姑娘是昏迷又不是睡觉,用得着这样吗! 还有 难道不是醒过来更好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了出去,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摆了各种口味的糖和饼干,好几罐用来抹面包的甜酱,还有盒装的可可和草莓牛奶,这估计也是因为那小姑娘喜欢的原因,所以才会这样随着她将甜食放了整整一桌子。 可真是幸福啊…… 简离拿起两块分包装的蔓越莓小饼干,递给时悦悦一块。 “啊不用了,减肥,我减肥,”时悦悦连忙摆了摆手,对于大佬给了食物这件事有些恐慌。 简离收回手,拆开塑料小袋,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大佬呀,”时悦悦道,“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个话题……” 简离将嘴中的饼干吞下,慢吞吞地回答:“我之前是什么答案,现在也是什么答案。” “啊……” 虽然已经能料到,但时悦悦还是难保有些失望。 “不过这次你帮了我,我欠你个人情,如果你们败了战,我可以保你一条命,”说着,他又拆开了原本要递给时悦悦的那块饼干,一边啃一边说道。 时悦悦愣了愣,最后勉强笑了下。 “这倒是不用了,要是战败,我也不会独活。” 简离依然面无表情地啃着饼干,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在沉默的气氛下格外的清脆。 也不知道是那蔓越莓小饼干实在是小巧可爱得打紧,还是大佬他啃饼干的声音给自己壮了胆,时悦悦只觉得脑子一卡,那个一直以来所困惑的问题就这样问了出来。 “说……说起来,您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想要统领所有异能者都没有问题,为……为什么却要选择过这样平静的生活呢……” 她听上一辈说过,估计上一辈也是听上上一辈传了下来,说这个人从来没有插手过任何一方的战斗,对异能者见死不救,对普通人类也见死不救,但同时,也从来没有取过谁的性命。 简离啃饼干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时悦悦一眼,目光带着奇怪,就好像『这样的弱智问题你也问我?』这样的眼神。 “还能为什么?”他说道,“你们想要保护普通人,暗的人想站在食物链最顶端,我想一直平平静静的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时悦悦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简离又从茶几上拿起两盒草莓牛奶,向时悦悦递去一盒,时悦悦再次摆了摆手,以“减肥”的理由拒绝掉了,他便放了一盒回去,然后将吸管从盒上的袋子中取了出来,插好后放进嘴里,满足地吸了一口。 时悦悦:“……” 怎么感觉喜欢吃甜食的那个不是房间里的小姑娘…… “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您才行,”她突然想起,露出庆幸没忘的表情。 随后先是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窗外,虽然窗外没有人影,但她也不能确保会不会被偷听,于是慢慢靠近简离的耳边,低声道,“您养的那只狗,是暗中异能为『犬人』的黑募,被派来监视您的。” 比起时悦悦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时震惊的表情,因为她没想到暗居然猖狂到如此地步,这边的简离便镇定多了。 “哦,知道,”他说。 时悦悦:“???” “我能看得出来异能者,”他满不在乎地吸着牛奶。 时悦悦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您可真是……厉(bian)害(tai)”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重点。 “那……那您还养着它?” “没事做,看着好端端的人为了监视我忍辱负重地来吃狗粮还挺好玩的,”牛奶很快见了底,吸不上来了,他本想再开一盒,但想起岑言不让他喝太多甜味饮品,只好作罢。 时悦悦:“……” 该疗的伤已经疗完了,该说得也都说完了,协会最近忙着两方开战事情也很多,她倒是没了再多待下去的理由,起身告别准备走人,简离将她送到门口。 她这时已经没了多少来时的紧张,反而还挺轻松的。 “虽说是第一次见您,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面了,这种时候倒不知道该说再见还是永别啊。” 今后枪林弹雨,生灵涂炭,都与面前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他会守在这方唯一和平的土地上,和那个小姑娘一起。 “不管怎样,祝您和喜欢的姑娘能平安快乐,”她本来想说长相厮守,但想起他无尽的寿命,突然有些难过,那个词也随着这份淡淡的难过给收了回去。 谁知面前的简离一副茫然的样子。 “喜欢?” 时悦悦:“……” 时悦悦:“???” 时悦悦:“!!!” 时悦悦:“您不喜欢她吗!就那个!房间里躺着的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像个CP粉一样莫名其妙有些急…… 她看到大佬突然怔了怔,像夜晚的湖面一般静谧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最后全部归于平静,染了几分了然。 “嗯,喜欢,”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角轻勾,时悦悦头一次见他笑了。 这……莫非是……大佬才意识到自己感情的现场? 而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助攻……? “喜欢就去表白啊!”她原本以为两人早就是那种关系了,没想到完全是个意料之外的情况,“您这种岁数的人,好不容易动次心,可千万别错过了啊!” 一着急就口无遮拦…… 什么您这种岁数的人…… 时悦悦刚说出口就想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可偏偏面前的大佬还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她会不会嫌我老?” “您看上去顶多二十……” “我是异能者,她却是个普通人,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感情上的问题关异能者和普通人什么事啊……” 简离顿了顿,眼眸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往下打出一片阴影,他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可我不能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我只能一直保持这副模样,她一定会很难过。“ 时悦悦愣住,她没有想到简离已经考虑了那么远,虽然他在意识到这份感情时过于迟钝,但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您又不是她,您怎么知道比起不能和您一起终老的难过,她会不会因为没有和你在一起而更难过呢?” 简离默了会儿,抬起头:“你说得对,我得让她知道。” 时悦悦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等送走了时悦悦,简离便回了屋,路过茶几的时候,撇了好几眼桌子上的草莓牛奶,在其面前进进退退了好几次,最终实在是忍不住拿起一盒,熟练的插上吸管,咕噜咕噜大口喝光。 趁着现在岑言还睡着,趁着她不知道之前自己已经喝过一盒了…… 香甜的草莓味顺着喉咙倾注而下,滑入腹中,是夏日时用来解渴所带来的舒爽,有些凉凉的,他突然就莫名的一阵紧张。 回想起两日前将她从游乐园中抱回家,却怎么也叫不醒她时他那种像是心脏骤停般的绝望,又或者是更早之前他去停车后感受到一份又一份异能在医院中出现,紧跟着便是这些异能一个个的陨落,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时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明明那种时候就该发现的?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从最开始只是觉得像只兔子一样可爱转变成了再明显不过的喜欢。 明显到,之前从来没见过他们的人,一眼就点破了。 甚至这份喜欢在他无意识间早就变得越来越深刻,以至于到现在突然反应过来时,已经非她不可。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入骨藏心的喜欢,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紧张,紧张到光是想到向她表白心意的画面,他的脑子就会如同这喝得干干净净的牛奶盒子一样,里面是因为缺氧而造成的停滞。 这样的他,她能接受吗? 如果不能接受,那五百年来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他,又该怎么办? 在客厅中呆立了许久,最后低下头看了眼手中已经因掌心用力而受了挤压的牛奶盒子,他将盒子随手一抛,眼球并未移动半分,盒子却稳稳地落在了身后窗边的垃圾桶中。 不管怎样也好。 她现在有没有踢被子呢? 这两天下来可把他折腾的够呛,她明明是在昏迷中,但依然能有精神踢得了被子滚得下床。 他只能无论白天晚上都守在她旁边,时不时去给她理理扑腾开的被子或者将她那没几斤肉的身子重新抱上床。 护理简想着,便推开了他所要照顾的病人岑的房间门,目光接触到坐在床上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岑言,他愣了愣。 醒了? 为什么没有出来? 好一会儿后,粽子岑似乎才意识到他进来,本来呆呆地看着地面的眼睛缓慢地朝他的方向飘了过来。 怎么感觉…… 眼神似乎……有些幽怨?像只被抢了肉的小狗一样。 他往她旁边坐下,她却抱着被子移了移,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不少。 “怎么了?”简离侧过头,看她。 岑言没由来的觉得委屈,即使心里明明清楚自己只是个路人甲,没有犯委屈的资格,但还是不能控制的感到难过。 真犯规啊,每次都是这样温柔得好似能容忍她所有无理取闹的语气,让她像块溺进去的石头,怎么浮都浮不上来。 她还是没能忍住。 “你是不是要有女朋友了?” 低着头,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声若蚊蝇。 简离没想到她会问他这种问题,微微一怔,但很快他便如实答道:“也许。” 如果她答应的话,便会有了。 岑言听他这话答得很是认真,只当他是在考虑那个大波浪的漂亮妹子,至于为什么会考虑呢?还不是因为对上胃口了。 原来他喜欢那样的女生啊。 精致的,高挑的,看上去双商就会高,相处起来会很舒服的那种。 一个…… 她一个都对不上…… 在这样沉痛的打击下,她发现自己连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又是难过又是伤心,索性身子往后一倒,一个白粽子轰然倒塌。 简离以为她哪儿不舒服,皱着眉想要上前看看她。 她却将被子把头盖住,遮得严严实实,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不肯出来。 简离只好作罢,坐在旁边陪她。 好半晌,被子中传出闷闷的声音。 “我也会化妆的。” 简离听着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不太能理解,但也顺着她答了一声嗯。 “也……也有可能长高的。” 这句话就没了刚才的坚定,能听得起来说话的人很是不确定。 简离想着她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子,以后确实还有可能长个儿,便又嗯了一声。 “我脾气很好,一般不容易生气,相处起来也不会让别人难堪,真的……我几乎都不骂人的……” 有什么情况,都会直接上拳头…… 简离答道:“我知道。” 听上去平平淡淡的三个字,没什么语调的起伏,也没有除了字面意思之外的感情。 他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她喜欢他的这件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将头埋在柔软的被子中,嗓子像是被什么卡着了似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从一开始,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好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 “我跟你说个事儿。”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同时开口的两人皆是一怔,岑言拉开被子,露出双眼睛,愣愣地看向简离。 简离先是反应过来:“你先说。” 刚才下得决心顷刻间就被突如其来的不舍击溃,她躺在床上,默了好会儿,开口道:“我有点困了,待会儿睡了觉起来再说。” “好。” “那你呢,你有什么事?” 简离站起身:“我也等会儿再同你说。” 说完后那双长腿一迈,朝房间门口走去,但刚走两步,突然想起还没问她想吃什么,回过头看岑言。 却见她正靠在床头处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看,不知道再想什么,看起来呆呆的,目光是难掩的失落和难过。 他的心没由来地一揪,有些心疼。 脚不由自主地转向,在她面前停下,手一伸,将那张还没有自己巴掌大小的脸轻轻捧起。 然后微微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触碰到她的额头。 不烫。 没有发烧。 很好。 将自己的头往上移开,但手依然捧着她的脸,双眼静静地凝视着她,薄唇轻启,他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岑言还是处于没有神智的状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真的吗?”他又问。 她这才缓缓回过了神,反应过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从脖颈到额头,从耳根到脸颊,明明只是偏淡的粉色,带来的却是像明火一样鲜红的热。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喃喃道。 简离见她这样,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收回手,皱了皱眉,刚想问她,却又听她继续说道。 “犯规!耍赖!小偷!” 她气鼓鼓地抬起头,眼角微微垂下,似乎有流光在眸中滑过,有些雾雾的,看上去像是葡萄上的水珠。 目光往下,接触到她的唇,小小的唇瓣,粉嫩的颜色,刚才就是这双唇,赌气似得说着三个不明所以的词,但此时却紧紧抿着,似乎在忍着更多的话。 他喉结一动,移开了目光。 “你睡,我先出去了。” 说完转过身,大步走出房间,然后将门轻轻带上。 岑言坐了好一阵子,紧绷的身子最终向后一靠,倚在床头的软垫上,膝盖跟着慢慢弯起,她捂着脸,将头埋进膝盖处。 而门的另一边,简离迟迟没能抬起脚,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刺耳清脆的鸟叫,他这才如梦初醒,抬起手往头上胡乱的揉了一把,然后走上楼梯,从柜子中取出条淡灰条纹的浴巾,进了自己主卧的浴室。 皮肤接触到从花洒间涌出的凉水,那种『要死』的感觉才逐渐从体内散去。 可脑子中一时又出现了她无辜又委屈的目光,以及微张的唇瓣…… 简离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花洒的水开得更大了。 怎么之前没觉得呢? 她根本不是什么无害可爱的小兔子,而是个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便能撩动他心弦的妖精啊。 五百年来的干涸与冷静,她随随便便给浇上了一壶水,便将那份冷静浇得土崩瓦解。 如今心意被戳破。 他可能在她面前,再也保持不了冷静了。 这一冲凉就冲了接近二十分钟,出来后随意换上T恤和短裤,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他打开一看,见她矮矮的个儿杵在门口。 “不是睡觉吗?”他愣了愣,问道。 她似乎是在这件事上下了很大决心,连眼神中都满是坚定,小小的手还握成了一团。 “还是要先把事给你说了才行。” 简离身子一侧打算让她进来再说,她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目光飘向他未干的头发,眉头轻轻拢起。 “嗯?”简离偏过头看她。 她有些挣扎,最后脸微微泛红,但眼睛还是不偏不倚地正视着他,像是在从他身上找到了能够说出来的勇气。 “我给你吹吹头,别着凉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像只小狗似得,黑不溜秋的,他嗓间莫名一阵口干。 立刻转身逃避了她的眼睛,然后从桌柜中拿出吹风机,朝她招了招手,她便同那被答应了今晚吃肉的小狗一样有些惊喜地跑了过来。 好像……生怕他不答应似得。 将吹风机递给了她,往床边随意坐下,她站在一旁研究他的吹风机该怎么用,打开热风开关后没出风,还特别疑惑地抬起头问他:“是不是坏了啊?怎么没动静呀。” 他扯过吹风机的电源线,往床头处的插座上插好,她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关上热风开关,吹风机的风一呼出,吓得她差点将吹风机胡乱丢了。 “嘿嘿,”反应过来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后对他道:“你移一下,背对着我,不然我这边侧着的不太好吹啊。” 简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直接坐上床去,我不就背对着你了吗?” 岑言觉得很有道理,放下拖鞋,赤着脚爬上了床,本来想坐着给他吹,但坐下发现身高不够,只好放弃地跪了起来。 “我给你吹啦?”开吹风机之前还特地问了下他,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之前从来没觉得的软糯乖巧。 简离坐直身子,闭了闭眼。 “好。” 耳间瞬间被吹风机中呼出的风声填地满满当当,接着能感受到她那只小小的手在他发间缓缓拂过,他一直都知道她指尖上有茧,每根指头上都有,但这时却只能感受到她的手很软很软。 澡估计是白洗了。 她的手每往发间拂过一分,那团火便往上燃起一分,他闭着眼睛忍耐,忍着这火不要窜到嗓子口。 这时,身后的她突然开了口,明明吹风机的声音那样的嘈杂,但她一旦说话,他还是能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她的声音。 “简离。” “嗯。”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他蓦地怔住,即便是再清楚不过自己听到的是啥,但心底还是被难以置信填满。 不过很快,这份难以置信慢慢转变成了惊喜。 他正想回答,却听她又继续说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开始低落。 “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但还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喜欢过谁了,久到你可能不能想象,不过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可能你也不能想象。” “但我也知道,你这样好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姑娘同你在一起,”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要说出接下来的话,对她来说有些艰难。 “麻烦了你那么久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以后若是有什么要让我帮忙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你……” 简离皱了皱眉,意识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你是个即将要脱单的人了,若是被你女朋友看到我和你住在一起,一定会误会的,所以现在也算是同你告别,我给你吹了头就准备离……” 离开一词还没能说完,她见简离猛地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一瞬间相顾对上。 她愣了愣,紧接着右手所握的吹风机被他关上扔到一旁,他大手一伸,将她左手手腕整个圈住,岑言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像是一把铁钳,纵使是她,也无力可挣。 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给摁到了床头。 他的身子也跟着向她贴近,阴影笼罩之下,岑言才发现自己之前想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什么清瘦的身材,什么一挥拳就能打飞的小竹竿。 都是错觉…… 再没有比现在更能感受到危险和侵略性的时刻了。 “离开我这儿?”他声音有些哑,与以前的平静大不相同。 他逆着光,但眼中的神色却格外的亮,隐隐含着一丝怒气以及几分不满,而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得出来有些生气。 可他生气什么呢? 岑言不是太能理解,她想不出来他生气的理由。 “对啊。” 她实诚地点了点头。 感觉到握在她左手腕上那只手紧了紧,微微有些泛痛,她下意识地往手腕方向看了一眼,他又给松了松,但还是像把固执的铁钳一样,不肯完全松开。 “你不能离开我。” 话说得孩子气,但一字一句,都是不容反驳的认真。 岑言更是不解了:“为……为啥?” 简离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要将人望进心里。 “因为我那个要误会的女朋友,是你。” 时间仿佛静止,只是带着窗帘轻摆的微风以及窗外不同起伏的鸟叫和蝉叫在显示着时间的流动,至少对于岑言来说,她的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于是连话都抖不清楚地紧张道:“什……什么?” 简离见她虽然看着自己,但眼神明显不在一条线上,似乎跟着她那四分五裂的思绪,远远飘去了。 他一时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但她依然没有一点回神的迹象。 “我也喜欢你啊,岑言。” 他又说了一遍。 “我喜欢你。” 她眼睛这才慢慢有了些许光彩,不似刚才那样空洞,但似乎还是难以置信。 “你……你骗人。” 她垂下头,神色有些黯淡。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感觉到唇上突然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的瞳孔猛地放大,眼神终于成功聚焦,面前是简离近在咫尺的脸,她甚至能看到他右眼眼眶中一颗小小的痣。 整个过程不过是浅尝初试,他看起来那样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将她吓到,随后很快便抬起头,离开了她的唇。 “我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他手指在她脸颊处轻轻摩挲,柔声问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岑言觉得有阵火从耳根处烧了起来,烧得她理智全无。 “还要再来吗?”他又问。 她怔怔地看向简离,眼睛湿漉漉的,眼角轻轻往上扬,可爱与妩媚并存,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他眸色一深,那只本是捧着她脸的手慢慢滑向了她小巧玲珑的下巴,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在抬起她脸的同时低头吻了下去,不似刚才的浅尝初试,唇也不似之前的微微冰凉,相反带着如夏日般热烈的躁动。 他含住了她的下嘴唇,刚开始只是轻轻的吮吸着,但很快他便不仅仅满足于此,捏住她下巴的手松开,改用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脑,使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 他的舌尖就这样直直地闯了进来。 岑言一时只觉得被他的气息所笼罩,无论是唇间还是鼻下,甚至是身体中的每一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抹气息。 她一直以为无论是怎样的味道都掩不过他的薄荷味,但此时随着他的靠近所带来的男人气息是如此的浓烈,她在他身上再嗅不到一分一毫的薄荷味。 明明他才不过二十一岁,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 可这一刻,他脖子处轻轻滑动的喉结,亦或者撑在她身子两旁的手臂上那紧绷的肌肉,都无一例外地显示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成熟。 岑言总结出一个道理。 男人野兽的程度,与年龄无关。 这个道理也是到很后来她才完全通透。 男人野兽的程度,其实是和年龄成正比:) 特别是那种活了五百年的老年人,千万千万别去招惹。 良久,两人唇分。 岑言红着张脸细细地喘着气,简离用拇指替她拭去嘴角的晶莹,而后,手轻轻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真好,”他将下巴倚在她的头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嘴角和眼中的笑意似要溢出,止都止不住。 “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岑言的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抬头看他,脸烧得不行,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其余更多更多的事,她这个时候都不想去考虑。 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而这个人,他也喜欢自己。 她抿了抿唇,看着头顶之上的那张脸,忍不住傻笑出声。 “简离,”她唤了一声。 “嗯。” “简离简离。” 他看上去有些无奈:“嗯。” 她高举双手,脸上挂着笑,眼睛特别亮:“简离简离简离!” 简离摸了摸她的头,她头发软软的,从指间滑过,像是凉凉的水汩汩流过。 “我在。” 她突然就笑弯了眼,高举的双手放下来将他的脖子一把抱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随后在他耳边轻声道:“真好。” 简离愣了愣,不过很快反手揽住了她的腰。 “是啊。” ××× 是暗的会议厅,厅内关着的窗帘,是深红的颜色。 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主座一个位置,右四个,左五个,看上去就很中二的样子。 这本应该是十个人的座位,如今却只有七个人入座。 因为排名第六的石鹏已经死了好段时间了。 而排名第二的咕噜和排名第八的大全前两天被简离打成重伤,还在住院。 “诶诶诶?现在先发制人?讲真?”排名第十的张狗蛋听了坐在主座上的陆迁和的话,一下坐直了身子,诧异地看着陆迁和。 要知道他们现在不仅缺少了咕噜和大全的这两个战斗力,而且排名第三的老鬼之前所受的伤也没能完全恢复,别说先发制人,就连贸然攻击也会失去不少胜算。 ……他本来还以为这个紧急会议是来通知大家得先隐忍一段时间,别去敌方面前瞎晃荡…… 现在想想,之前攻击那座游乐园,实在是太亏了啊! 而在这么亏的时候,老大却告诉他们先发制人? Excuse me ? 还有还有…… 怎么感觉其余所有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虽说他新加入暗不久,然后恰好不好把之前的第十打赢取代了其地位,但这时这种莫名不合群的感觉是个什么鬼? 排名第一的首领像是说了一句『今晚吃牛排还是牛排啊?』这样平淡的生活话语,完全不是什么『就明天,我们主动开战』这种能决定一场战争开始的死亡咒语。 排名第二的咕噜在医院躺尸。 排名第三的老鬼因为屁股疼所以趴在椅子上。 排名第四的兰岚在涂指甲油。 排名第五的凌沉玩着自己手上的闪灵球。 排名第六的石鹏死了。 排名第七的灵灵暗中观察玩闪灵球的凌沉。 排名第八的大全和咕噜同间病房在医院躺尸。 排名第九的丸子在抠脚。 这种只有自己是正常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张狗蛋有些想哭,有些想回家。 “当然现在先发制人咯,”坐在他旁边的丸子收回了抠脚的手,侧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打协会那群脑白金一个措手不及。” 丸子一直喜欢称协会的人为脑白金,大概意思就是 脑残,白痴,人傻钱多。 “反正他们也打不赢我们,”兰岚涂完指甲油,将手举得老高,一边自我满足地欣赏着,一边懒懒地附和道。 …… 大佬大佬。 张狗蛋想要给各位大佬磕头致敬。 他又看了一眼最有话语权的首领,却见首领正摇着高脚杯中的红酒,像是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时,会议厅的门被推开,首领的小秘书路则快步走了进来,附在首领耳边说了些什么。 随着这些话,首领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神也越来越凛冽,张狗蛋觉得自己有些不敢去对上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于是低下了头,但紧接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把他吓得又抬起了头。 只见那只玻璃杯已经被首领捏得碎成一片片渣子,红酒洒在首领手上,看起来有些像血。 “很好。” 半晌,他听到首领这样说道,声音中满是怒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从大山中回来的我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