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缺(18)
“我哥说, 他没找到那个人。” 挂了穆珍宝的电话, 裴久川有些紧张地看着上司, 犹豫到:“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太好。” 怕说细了吓着小少爷, 穆珍宝言语之间很隐晦。反正对方会把自己的话转述给徐宵, 那个男人会听懂的。 有可能死了? 徐宵皱眉。 怎么死的? 他的第一反应同穆珍宝一样,立即怀疑上了郭家小少爷。 二代的圈子徐宵不熟, 但他很清楚那些没人性的玩意儿都能干出来什么事。 早年在缉毒队待着的时候, 他“有幸”见过一回那种场景。 死去的少年差不多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手臂和大腿内侧密密麻麻扎了不少针孔, 身上全是淤青和血肿, 早就没一块好肉。 然而, 磕嗨的几位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身下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还在对方身上暴虐地驰骋着, 一边动作一边嘶吼。 徐宵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群眼睛冒青光的野兽从少年身上拉下来。对方犹嫌不足, 在警察手里依旧不安分, 还不断挣扎着,想重新扑上去。 “你可不能乱来。”一旁, 裴久川正等着上司回应, 却突然听到了这一句训诫。 徐宵很严肃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并不像在开玩笑。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小少爷感觉自己一下被砸懵了,他晕乎了半天, 抗议到:“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不然还能这么长时间依旧停留在牵个手抱一下的阶段? 瞅着裴久川眼睛都瞪直了,徐宵别过头:“我就是随便说说。” 见过穆珍宝之后,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小少爷长这么大,却还没怎么通晓人情世故。 连那样浪到飞起的公子哥,都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遭点什么罪。可想而知,裴家剩下的人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裴久川没长废,已经够不错了。 “麻烦你表哥了。”徐宵按下无关工作的想法,“找不到就算了,本来也没想着能一下找见。” “那现在怎么办?” 吕骄阳那边还没有消息,王之衡派出去的人依旧在盯着Lotus,这边的线索又一下被掐断。裴久川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走。 “你害怕尸体吗?” 他还在思考能做些什么时,上司拍了拍他的肩。 “......” 小少爷觉得这不是个好问题。 他显然是怕的,然而,如果说怕,接下来,徐宵肯定要抛下自己,一个人溜走。 如果说不怕......那他也不知道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权衡利弊后,裴久川一闭眼,干脆豁出去了。 反正他要跟着徐宵,不能让对方再跑走。 你就逞强,看着下属视死如归的表情,徐宵很没有同情心地想。 分局负责鉴证科的,是位不太爱说话的冷艳法医。 听了他们的要求,她没说什么,默默地从冰柜里拉出尸体,然后往放证物的台子上指了指。 没等徐宵向她道谢,法医就浑身冒着冷气,幽幽地飘远了。 倒是挺符合鉴证科的气质,裴久川心想。 从进门开始,小少爷就牢牢盘踞在证物台的位置,根本不往尸体那边凑,连个眼神都不带瞟的。 反正上司总不会突然把自己抓过去,尸体也不会猛地跳起来。 这里还算安全,他自我安慰到。 “......”看着下属躲得那么远,徐宵有些无奈。 但他不至于逼着裴久川过来看尸体,那只能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尽管尸检报告已经递到了王之衡的桌子上,他也翻看过一遍,徐宵还是想亲自过来看看。 直到现在,分局还是没能找出和这个死者相匹配的人。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证件,衣物也没有特殊之处,整个人从上到下平淡无奇,一点能作为线索的地方都寻不到。 当然了,徐宵把视线移上去,看到对方狰狞的面部,这张脸确实很特别。 同董大桓一样,这具尸体的五官也被毁坏殆尽。 割下来的部分,正是鸢鸢那天送来的零件。 这个人,死在董大桓之前。 也就是说,至少从一个月前,这个案子就开了头。 但根本没人知道他的死,连个报警的人也没有。 悄无声息的,他的生命就被剥夺了。 简直一团糟,徐宵皱眉。 他们甚至不能确定,杀死这个人的凶手,到底有没有亲自对董大桓下手。 吕骄阳一直坚持董氏兄弟做掉了董大桓,而置眼前之人于死地的,是奶糖男想要维护的另外一个人。 他的理由很充分,浴室里全然没有第四人的痕迹。而董大桓又有虐待养子的前科,日积月累,愤怒积聚在一起,兄弟俩忍无可忍之下,动手也不奇怪。 但当徐宵问,既然如此,凶器在哪里,吕骄阳就答不上来了。 分局的人翻遍了整个院子,既没发现杀死董大桓的凶器,也没找到他脸上缺失的零件。 这未免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徐宵还有想不通的地方。 既然想报仇,兄弟俩为什么要在杀了董大桓之后选择自杀。 如果早就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而且......徐宵沉吟,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去淼岭。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假设吕骄阳的推论是对的,董氏兄弟真的杀了董大桓,那他们和奶糖男,以及那个也许存在的第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问题一连串地蹦出,却没有一个能被答出来。 徐宵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盯着眼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喃喃自语: “你又是什么人?” ——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 刘聚财缩在角落里,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盯着被高高吊起的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突然,他看到袋子抽搐了一下。 煤二代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他死死盯着袋子,生怕下一秒,对方突然从里面探出头来。 那他会当场崩溃的。 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粗暴地把袋子降下来,解开扎在上面的绳子。 绳子一松,袋口就散开了,露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光线太暗,加之男人进来后,直接往刘聚财脸上招呼了几拳,打的他眼冒金星。导致他明明看到了那个东西,却认不出来那是什么。 又或者,他认出来了,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鬼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血葫芦一样的球状物体翕动着,还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只瞄了一眼,刘聚财的腿就软了。 他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心思。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家有钱。”他磕磕绊绊地哭喊,试图用金钱打动男人,“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一千万也没问题!” 男人显然对刘聚财的话没兴趣,他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血葫芦,似乎在确定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自己这是遇上了变态?刘聚财绝望地想。 极度惊恐下,他的思维变得极其发散。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当初说什么也不跟老爹来垚江,在小地方老老实实做土皇帝多好,何必到这受这种罪! 这下好了,死到临头,连个全尸也留不下。 照这个样子,等到尸体被发现时,家人说不定都认不出自己。 想到伤心处,刘聚财动了真感情,忍不住掉下泪来。 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小声啜泣着,尽管如此,哭泣声在幽闭的空间里,还是十分刺耳。 “你别哭了。” 男人把血葫芦重新塞回袋子,扎好口,吊回原处,然后拍拍手,朝刘聚财走了过来。 煤二代白眼一翻,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你现在敢晕,我就马上削掉你的耳朵。”男人冷冰冰地威胁。 他的声音轻而冷漠,像是又薄又利的匕首。 刘聚财立刻睁开了眼。 他默默地流泪,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以免触怒对方。 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被垚江的二代们排挤还不够,现在还要被削掉耳朵,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他更凄惨的二代了。 一时间,他忍不住,呜咽声又大了起来。 男人似乎对哭个不停的刘聚财很是头疼,他啧了一声,在煤二代身侧蹲下来,然后掏出了什么东西。 冰凉的金属贴在刘聚财的脖颈上,他马上就不哭了。 “你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 刘聚财彻底僵住。 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血管在有力地跳动着,下一秒,大概就会自己送到刀口上去。 “我听话......”他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颤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你不听话也无所谓。”男人无所谓地笑笑,语调轻快,“大不了和他一个下场。” “我会听话的......”刘聚财气若游丝,脸色惨白,根本不想思考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应声,他端详着刘聚财,好像在判断对方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 煤二代被他那种掂量斤两的眼神看得发毛,泪水很快又溢满了眼眶。 见他这个样子,男人挑了挑眉,俯下身,贴在刘聚财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刘聚财瞪着对方,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男人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站起身来,“一天之后,我会再过来的。” “在这之前——”男人把匕首藏回怀里,瞟了袋子一眼,“你先和他作伴。” 袋子抖动的幅度又大了一些,显然,里面的人正在渐渐苏醒。 那就听对方的话。 刘聚财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人都是为自己活着的,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