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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燕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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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浪学社里的事情, 当天夜里就让王郡守知道了。他看着儿子一张被揍得五彩缤纷的脸, 又是恼火又是心疼, 郡守夫人更是搂着王弘文, 儿一声肉一声的哭得凄凄切切。    王郡守听得心烦,指着儿子手抖了半晌, 冷哼一声道:“得了得了,给他收拾收拾, 明儿个一早跟我到王府赔罪去。”    “什么?!”郡守夫人惊叫起来:“那白衣把我弘儿打成这样, 还要我们给他赔罪??”说着又大哭起来:“我的儿啊, 可怜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    “好啦!”王郡守一声断喝,唬得郡守夫人吓了一跳, 他皱眉狠狠道:“白衣白衣, 你知道这白衣是谁吗?这白衣叫沈岚!是京城沈家的三公子!他伯父是当今圣上的少傅,他妹妹是睿王爷的王妃!再往上追溯,他爷爷沈太傅曾授课于先皇, 更是睿王的授业恩师。即便他自己,也是御前从四品的轻车将军, 年纪轻轻已立过无数军功的, 如今不过为着他爷爷守孝丁忧。你想想今日之事睿王会偏帮谁?偏帮谁???”    一席话说得王弘文和他母亲都愣住了, 王弘文也不是不知理的,自己想了一回,心道幸亏打不过沈大人,压根儿没赶上还手,不然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    翌日大清早, 周牧白与几位王府幕僚正要出门,听说王郡守带着鼻青脸肿的小儿子来睿王府请罪,问明了缘由,她瞥了一眼站在近旁默不作声的沈岚,倒没有偏帮谁,却说学社乃明明德之地,殴斗之事有碍于圣学,再不许发生,罚了与事的两人各自闭门思过,十日之内,两个人都不得出大门半步。    说罢,睿王依旧带人出门,沈岚被两个亲卫“送”回了住处。    因着沈岚是丁忧白身,自京城跟随睿王就藩,只带了数十个家丁护卫,并没带着丫鬟仆从,到了沧浪郡,每日里随着王爷在各州郡巡视兵事,治理海务,直到年前才买了一处二进屋舍。    从京城带来的沈家家丁都编入了睿王府兵,拿了实差俸禄,屋子里只有两个时常跟他出门的小厮,并一个当地的婆子。婆子平日里只管做饭洗衣,并不住在此处。    去岁周牧白听说他花了高于屋舍自身不少的银子买了这宅子,还想着他是不是被人诓了,今日听说了学社殴斗一事,才想起来,彭老先生一家不就住在这条街上么。甚至,沈岚新买的宅子离着彭家也就两三户的距离,其心昭昭,已堪日月了。    到得夜里,周牧白忙完了外头的公务,回到府里才与沈纤荨说起沧浪学社的事情。她擎着一盏茶,弯着眼睛直白的问:“岚哥儿对彭蕴是不是有点意思?”    沈纤荨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瞪她一眼,方一手托着腮,认真道:“岚哥哥这两年性子沉寂了许多,已许久没见着他这般遇事不管不顾的了,想来是动了心的。”    牧白道:“只不知岳父大人和二叔可能同意?”    纤荨知道她指的是彭蕴孀居,甚至,她的小女儿还是罪臣之后。    她偏头想了会,眨眨眼道:“他们远着呢,一时半会也管不着。倒是阿蕴的心思难猜。”    牧白没曾想她能说出这般话来,笑着拉她的手,“你寻个机会去探探她,若是他俩都有意,我陪你一道说服家里去。”    “嗯。”纤荨坐在她身旁,挨到她肩窝上,悠悠的道:“岩哥哥去了,岚哥哥心里一直过不去。我只盼岚哥哥能遇着个喜欢的人,与他相伴相守,旁的事情都没那么重要。”    周牧白揽紧了她,柔声安抚道:“他们都是为了我。我总是记着的。你别担心,万事有我呢。”    纤荨不答话,在她怀里窝了一会,慢慢将心中所想理清楚了,才抬眼望着她,认真道:“我想他们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他们一直所相信的事情。沈家有庭训,孝当竭力,忠则尽命。我们兄妹几人还在极年幼时,爷爷就挨个儿与我们说着其中大义。所以那一日,即便被困在战局中的不是你,而是当时的太子,或者宝亲王,甚至牧笛公主,只要有必要,我相信哥哥们都会挺身而出,誓效皇恩的。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本就是份内之事。”    牧白听得动容,也坐直了身,正色道:“是。十余年来遇着多少事多少磨难,佑棠兄,沈岩、沈岚,沈家几个儿郎从不退缩,陪着孤王从睿亲王一直走到今日的睿王。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纤荨却拧过身,嘟嘟嘴道:“又不是为了让你记得才这般做。”    “可我还是会记在心里啊。你晓得的,沈家亦是我家。不只是因为他们,更是因为你。”牧白双手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道:“因为你,一直都陪在我身旁,这一生能遇着你,我好生欢喜。”    纤荨回转身,在灯下看她温润如玉的脸,以及那一双,深深凝望着她的,深情眷恋的眼。    两人成亲将近八年,许多甜蜜的话语已渐渐沉淀在岁月里,许久未曾说出口。这样冬去春来乍暖还寒的夜晚,乍然听到牧白的款款细语,虽不是承若却又胜似承诺。    纤荨略低了头,唇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弯出一个甜美的弧度。    牧白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亲。    纤荨的脸蛋一点点泛红,牧白见着了,只觉心苼意动,也含着笑,抱住她站起身,踏过明庭暖香,往蔓帘层叠的床榻走了过去。    纤荨的香腮更红了几分,她偏过头,将发烫的脸蛋埋进了牧白的劲脖中。    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    御沟冰泮水挼蓝,飞燕语呢喃。    彭家的宅子是周牧白和沈纤荨帮着置办的,三进三出,离王府并不很远,乘着双驷车,绕过两条街,门口有一株华盖细叶榕的便是。    这时彭蕴正在房里照顾女儿翩翩,忽听丫头来报,说睿王妃来了,忙将翩翩交给乳娘,自己迎了出去。    沈纤荨穿了一身八成新的出门衣裳,系了薄披风,与她拉着手走进屋来。思源替她解了披风,她走前两步,就着乳娘的手里先瞧了翩翩脸上的伤,不过一两天时间,伤口已结了薄薄的痂,她抬着手,让书瑶拿了一只小瓷瓶子出来。    “昨夜里听殿下说翩翩的脸蛋被挠伤了,我想着女孩儿家,脸蛋儿是极要紧的,便带了些膏药来。膏药是前阵子裴小太医配的,不会辛辣,每日里只需挑出半片指盖儿大小,早晚给翩翩涂抹,过几日定然没有痕迹了。”纤荨说着将瓷瓶放到桌上,见彭蕴要说话,她先将话头堵了:“可不许跟我客气。”    彭蕴便是一笑,“好,我收着了。不跟你客气,可总要谢谢你。”    纤荨也笑,“谢什么呢。又不是给你的,是给翩翩的。”    不一刻小丫头沏了热茶进来,彭老先生和彭老夫人也遣了丫头来问安,说是该当过来给王妃请安的,只是想着王妃与彭蕴是手帕交,必是有些梯己话要说,他们就不过来相扰了。    纤荨点头道,这样很好。    这边厢思源从乳娘手里接过了翩翩,抱在怀里嘀嘀咕咕的逗她说话。书瑶与她一同站在花窗边,庭院里的日光簇成一道道光束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些痒。    翩翩拍着手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咿咿呀呀喊:“叔叔!岚叔叔!”    彭蕴眼中一亮,立即起身往门外张望,院子不大,一眼望到照壁,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偏你作怪。”她笑嗔女儿,回头看到睿王妃正笑妍妍的看着自己,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这孩子说话慢些,我从没听她这般口齿清楚的喊过叔叔,竟吓了一跳。”    沈纤荨也不闹她,只抿了一口茶,随意说道:“我看岚哥儿很喜欢翩翩,只是这段时日恐怕没法子来找她玩儿了。”    彭蕴执壶给王妃续了茶,状似随意的问道:“殿下又派他出门去了?”    “你还不知道么?”纤荨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彭蕴,“他在学社不知何故与人殴斗,被人状告到殿下这里,殿下罚了他闭门思过,有好两日了。”说着无奈的一叹:“他家里也没个人,就有一两个着三不着两的小厮,也不知会不会饿着。”    彭蕴越听越皱眉,心里想着事情,口里顺了睿王妃的话道:“应当不会。有个婆子专程给他做饭洗衣,四五十岁了,心慈是很好的。”    纤荨挑眉斜乜她一眼,笑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彭蕴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看到几个丫头都远远站着,也不去反驳什么。她与沈纤荨算得自小相识了,彼此的性子都熟悉,至此她只微微一叹,掩过了话去。    纤荨知她诸多顾虑,便拍拍她手背,再坐一会,告辞回去了。    这日不必往学社,彭老先生叫丫头拿了把敞椅,坐在花树下看一卷书,往常彭蕴多半会陪在身边,与父亲一道谈论些心得见解。可这会儿老先生的书都翻过七八页了,彭蕴还捧着手里的书册发呆。    彭老先生看在眼里,多少知道些究竟。    他咳了一声,彭蕴醒过神来,忙拿着小茶壶给爹爹续茶,揭开茶盅,却见那茶盏里满满当当,想起自己不一刻前刚刚续过的,立时红了脸,悄悄看她父亲一眼,慢慢坐回椅子上。    彭老先生招招手,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到书房里拿来两卷书,交给彭蕴。    彭蕴茫然不解,却听她父亲道:“这是前几日沈公子向为父提到的两本藏书,我看他很喜欢的样子,你送过去,予他瞧瞧。”    彭蕴红着脸咬了咬唇。    彭邕在书中抬起眼,只略略一扫,依旧将眸光落回书册,曼声道:“去罢。”    沈岚的宅子离彭家极近,彭蕴带了个小丫头,走过几户人家,朱红色的两扇门扉已在眼前。    她将怀里抱着书匣紧了紧,回头看去,小丫头的怀里,抱了一只圆圆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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