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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萧索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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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海郡的衙署建在两排白墙青瓦的民宅之间, 门前坐了两尊大石狮, 石狮背后是朱红色的大门, 左右立着两排门吏, 站得笔直,肃静认真。    议事堂里文臣武将云集, 周牧宸端坐在红木桌案后,听他们对实事各抒己见。国中无君, 日久必乱, 而今战事已靖, 是该班师回朝,继承大统, 内当整肃朝纲, 外则安定黎民。    议事毕,诸将众臣皆告退,唯有少师樊邵芩独留到最后。    周牧宸将手中热茶抿了一口, 问道:“樊少师有话要与孤说?”    樊邵芩微跛着脚上前两步,拱手道:“殿下, 今日堂中所议, 乃战后第一要务, 睿亲王身为皇室宗亲,竟未与会,于礼似乎,不合?”    周牧宸眄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 当日曲阳城一战,睿亲王就隐隐有凌驾于万军项背之势,尔后在暨郡许诺重金收买民心,又在灵璧鼓动三军轻许战功,而今赤翼军上下皆以睿亲王马首是瞻,殿下,功高多半震主,人心,不可不防啊!”樊邵芩越说越仰起了头,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    “你是想让孤治她的罪?在这四海甫定,战事方歇的时刻,就要向立下赫赫战功的睿亲王讨伐罪名了么?”周牧宸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眼中却殊无笑意。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暨叶两郡许诺重金是为了筹措军饷,灵璧之前许下战功,是为了鼓舞士气。”    周牧宸将茶盏放下,漫步踱到窗棂边,屋檐上薄薄一层积雪在地面化出一滩水迹,远处不知什么鸟儿支棱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远。周牧宸转过身来,面上已是身居上位的冷凝。他淡淡道:“再者,樊少师,你可知道,若无睿亲王,孤王已死了多少次?”    衙署西侧的厢房里,裴越好不容易给思源敷上止血的金疮药,伤势在右肩靠近颈侧的位置,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再偏几分就要毙命的。    包扎了伤口,裴越看书瑶只是含着一汪泪定定的守在床沿,只得向一旁的念玉姑娘嘱咐了几句,才背着药箱出了房门。    厢房正屋之旁是个略小一些的房间,房门开着,在侧旁置了一道屏风,屏风前燃着红泥小炉,炉上有微蓝的火。    两位军医站在小火炉边攒着眉轻声交谈,裴越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还未开口,沈纤荨已道:“可是裴大人来了?思源她……”说着顿了一顿,纤细的双眉微微拢了起来。    裴越忙道:“小臣不敢。小臣裴越,拜见睿亲王,睿王妃。”    “免礼了。你快给王妃瞧瞧。”周牧白焦急得直皱眉,忽又道:“思源的伤可要紧?”    “思源姑娘失血过多,伤势有些险,好在没伤着颈侧脉搏。小臣已为思源姑娘施针,也敷了止血的膏药,希望姑娘……吉人天相。”    沈纤荨闻言起身,就要亲身前往,牧白道,她一时半会也无法醒转,且书瑶和念玉都陪着,你此时不便,不若先让裴越先看一看眼上的伤。“等会儿我亲自去看。她救了你的命,我记在心里。”牧白拉着纤荨的手,认真的承诺。    裴越闻说连忙起身,凑到睿王妃近前仔细看了看,低头寻思了一会,道:“请王妃移步到庭院,借着阳光,小臣也好细细诊断。”    庭院里瑞雪初停,满地细碎的纯白。周牧白取了镶着狐狸毛的大氅将沈纤荨围了个严实,才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才到房门,她低声道:“当心门槛。”说着自己当先跨了过去,略转回身扶着纤荨。    纤荨抿唇一笑,好看的眉眼弯弯。抬脚举步,与她一起走出回廊。    冬日的阳光下沈纤荨一双眼睛宛若秋水横波,乍看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往细里瞧,却能看到她的眼瞳旁现出一层薄薄的蓝灰色。    裴越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道:“王妃现今可能视物?”    “如同隔着层层迷雾。”    裴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小小年纪却也老气横秋起来。他踌躇半晌,望向两位比他年长的军医,军医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裴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点头,是与他一般的确诊,摇头,亦是与他一般的无从下手。    周牧白见他们几个望来望去,总不肯开口,心中恼火,沉眉喝道:“王妃的伤势到底如何?!”    沈纤荨捏了捏她握着自己的掌心,裴越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王妃……只怕是中毒了。”    周牧白刚被纤荨安抚了一下,火气又蹭的冒了上来:“孤王不知道这是中毒么?难不成柳埙在那档口还能撒面粉?孤王是问这毒怎么医治!!!”    沈纤荨听了想笑,可周牧白还怒着,这一笑就成了火上浇油。    “这……”三个军医面面相觑。    周牧白还要训,一转头看到纤荨的眉眼又弯起来,她恼道:“你还笑!!!”    “好了。”纤荨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将几位军医困在这儿也有一晌午了,营里多少兵士等着他们医治,让他们去。”    “不成!”碰上媳妇的事儿,周牧白的王爷脾气终于也上来了,她发狠道:“都给孤在这儿呆着!再寻不出医治的法子今晚就军法处置!”    沈纤荨敛了笑,正色道:“我这眼睛不疼不痒,也不急在这一会。他们这一耽搁,指不定就是几条人命。”    见周牧白还是不说话,她又道:“裴大人留下,我正要问问思源的伤。”    周牧白冷眼望了望两个军医,只挥了挥手,军医如获大释,恨不能插翅飞走。    小跑着溜到夹墙外,矮一些的军医才哆嗦着道:“向来见睿亲王平易亲近,怎的今日这般暴怒。”可怜这般冷的天,他额上都冒了汗。    高个儿的军医摇头道:“冲冠一怒啊。当年为了救睿王妃,一夜之间平了宛丘荼族几万响马,这睿王妃啊,就是这睿亲王的一根软肋。”琢磨了一下又道:“睿王妃这眼睛怕是好不了了。”    矮个儿瞅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这事儿可不该你我来说。”    冷风吹得枯草微扬,庭院里更萧索了。周牧白站在廊下别扭了一会,终是心疼沈纤荨,拉着她的手要回屋里坐着。    屋子里炭火正旺,思金守在小炉子边打了个盹,听见主子们进来,忙醒过神来,将架上烧得滚烫的一壶水端到桌前,沏了几杯热茶。    纤荨道:“你去看看远政和婳儿。他们该醒了,奶娘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思金曲了曲膝,退到门外,随手关上了门。    牧白掀开一盏茶,吹了吹浮在上边的茶沫,捉着纤荨的一只手,将热茶放到她手中。“当心烫。”她柔声道。    裴越站在桌旁,看得愣愣的。跟随睿亲王也有些时日了,可一直在战事中,他还从未见过睿亲王与睿王妃相处,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他越发糊涂。    寻常夫妻的举案齐眉,也当是如此了。可是……她与她……都是女子啊。她们,她们!!!    裴越使劲儿摇了摇头,像要把什么甩出脑袋似的。    周牧白睨他一眼,道:“坐。”    言简意赅。    裴越傻乎乎的坐了下来。    周牧白又道:“说!”    裴越张了张嘴。    沈纤荨的眼睛又弯了起来,她环着那杯热茶当暖炉,笑嗔道:“你别吓着越儿。”转而望向裴越,“越儿,我可以这般叫你?听牧白说,你与她是总角的情谊,她当你是弟弟般看待,在战场上,你救过她的命,我还未能当面谢谢你。”    “啊。”裴越跳了起来,立即道:“不敢当不敢当。蒙王爷王妃不嫌弃,叫我越儿很好。”说罢抬起眼来。    杯盏中茶烟袅袅,正映着纤荨的秋水般的眼眸,更是泪雾迷蒙。    裴越正经了脸色,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才抬起首道:“微臣不才,王妃的伤微臣恐怕难于成医。”    周牧白身形一动,刚要开口,纤荨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听下去。    果然裴越续道:“微臣曾听家父提过,柳家并非京城世家,而是与孟贵妃的家里有什么渊源,才迁到了京城。家父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传闻柳家,擅长用蛊。”    “用蛊?”冷意和焦色同时涌上周牧白的眼睫,她森然道:“你是说,王妃的眼睛,是中了蛊毒?”    “微臣技艺浅薄,实在无法确定。但是无论如何,还请殿下与王妃尽快返回京城。”裴越望着她们,年少的脸上满满的认真:“家父曾说,用毒与用蛊最大的区别在于,毒者,对症可解。蛊者,非得寻到唯一药引,否则,华佗再世亦无药可医。”    念玉执着一根瘦长的火棍,将火盆子里的炭火拨了拨,厢房里映出书瑶长长的影子,独坐在床沿边上。    思源紧闭着双眼,脸若金纸,毫无血色。光滑的肩头在锦被下露出一截缠了血的白纱。书瑶的目光从思源的脸上滑到白纱上,又从白纱滑回她年轻的脸庞。    已是掌灯时分,念玉到厨房端了一盆子热水回来,拧了一块热巾布,要给思源擦擦脸。书瑶接过巾布道:“我来。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屋里歇一会罢。”    念玉看了看床榻上兀自昏睡的思源,自语道:“一饮一啄,莫非当真有天注定?”    书瑶手里拿着巾布,侧过脸来看她,眼中带着询问。    念玉道:“上回在琼州,你病得人事不知,也这般昏沉沉的躺了好些天,浑身发着烫,你还记得么?”    书瑶道:“记得。后来遇上玄翼军,睿王妃就被他们劫走了。”    念玉叹了一声,点头道:“临走的前一日,我陪我家小姐来探望你,思源也如你现今这般守在你床前,口里喃喃的说着话。两位王妃站在窗边商议着事儿,唯有我听到了,她悄悄抹着泪,轻声说,快些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愿意的,即便老天爷爷要收走我的命,我也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高考都没那么拼命。我去睡了,大家晚安。    收到 十四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莫方抱紧我 砸来地雷一枚;    收到 江夏 砸来地雷一枚+一枚+一枚。    太谢谢了。小草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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