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西域咒术
忽忽数日, 弹指而过。 小寒之后大寒之前, 赤翼军一路凯歌高唱, 气宇轩昂的回到营寨。一众副将领兵告捷, 不但将千余山匪尽数驱戮,还又查得一处几千人的荼族响马, 赶在渐将部落援救大军到来前截住了厮杀,响马虽有大半逃散, 却搜回珠宝金银数十箱。将士们欢呼雀跃, 又寻得其中有一顶宝冠, 冠眉上镶嵌着湛蓝色的玉髓,晶莹透彻, 望之就如一汪海水环绕一般。 卫瑾鹏将下属敬上来的宝冠举在眼前瞧了瞧, 心知此物必不寻常,让人收好,不许外传, 待睿亲王回来看过后再封箱上报。 “殿下……还没回么?”等其余人都告退,卫瑾鹏才摸着下巴问一旁的沈佑棠。 沈佑棠摇摇头, 愁眉不展。 “王妃……大约又快到了。” 沈佑棠揉了揉拧在了一块儿的眉头, 叹口气。 半盏茶后, 守卫在外禀报,睿王妃一行将到寨门了。 卫瑾鹏已往校场看兵士们训练,沈佑棠叹着气,还是独自迎了出去。 往日沈纤荨都会带着丫头到中营或者大帐等牧白回来,见上一面, 叙几句话,甚或陪她一道用膳才回城。今日,她只走到营寨门中,见沈佑棠只身匆匆行来,便站定了等他走到跟前。 沈佑棠对王妃行了礼,听她淡淡道:“殿下,又不在?” 沈佑棠双手还做着揖,听得这话,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一早带着几个亲卫,往郡下县镇巡防去了。也不知几时能回,走时留了口讯,让王妃不必等候,天寒地冻,早些回城为是。” 天空中隐隐的阴霾,泼墨一般侵染着层叠的云,沉沉的似要压在人心里。沈纤荨从天际一隙收回目光,摸了摸怀里的暖手炉,淡问道:“裴太医可在营里?” 沈佑棠回道在后营研药。又指派了两个小兵,引着王妃过去。 那日在练武场,周牧白始终不愿将丝帕取下,沈纤荨没再逼她。之后再见,还是一贯的言谈一般的笑,但那张丝帕,却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再没取下来过。 沈纤荨不知道,那伤,到底演变成了什么模样。 后营有方空地,晾晒着一蔟一蔟的药材,今儿个日光不大好,一个药僮在营帐边上守着药材,还照看着药罐子,时不时用一柄小扇子扇一下,不让炉子里的火太大,也不至于小到熄灭。 越靠近,药味越弥散。纤荨带着思源,走到营帐前。 小僮听到脚步声,才匆忙起身行了礼,裴冬成从帐篷里出来,沈纤荨摇摇手,将思源留在门外,与裴冬成走入营帐中。 “裴大人,”她道:“殿下的伤,到底如何了?为何总是反复?可能……治愈?” 裴冬成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色淋漓,是他刚写上去的字。他脸色有些沉重,答道:“王妃见询,微臣本不该相瞒,只是殿下嘱咐过,此事不许微臣多言。还望王妃见谅。” “你们不说,我便不知么。”纤荨悠悠一叹:“这几日她总避着我,我也不想逼她,总不过是,反复难愈。” 裴冬成忽然道:“敢问王妃,可还记得殿下受伤至今,是第几日?” 纤荨有些诧异,却还是在心中默想了一下,随即答道:“二十一日。” “是。”裴冬成脸上沉凝之色更重,“在宛丘,微臣见到殿下时,她脸上的伤痕只是有些许红肿,微臣开了去腐生肌的膏药,哪知到了次日,那伤却重了起来。” 他这般一说,沈纤荨立即醒悟过来,皱眉道:“那是第七日。” 裴冬成点点头:“回到暨郡,第二次病情反复且又加重时,是第十四日。” 纤荨记得,就是那一日,牧白独自在练武场,将她挡在了丝帕之外。“今日,是第二十一日,殿下的伤,再次加重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小手炉,甚至没有发觉,那手炉早已冷了。 “是。”裴冬成语气中带了疑惑和疲惫,“微臣本只是猜测,是以今日一早,天色普亮,便守在大帐之外,殿下醒转后唤人,微臣求见请脉,便看到……” “看到什么?”纤荨的声音有些摇晃。 裴冬成望她一眼,终是摇了摇头,“微臣答应过殿下。” 他不说,与说了,已无异。 纤荨不再问,定了定神,才缓缓道:“莫要让她知晓,我来问过你。” 裴冬成低下眉目,躬身答是。 纤荨走到营帐门边,又略转回身,轻问道:“裴大人,若是此毒无解,最终会如何?” “微臣,实在不知。”裴冬成叹息道:“但就现今来看,必是不伤性命的。” “不伤性命。便好。”纤荨言罢,推开帘幕,门外一缕光,穿破云层,落在眉睫上。 沈岚回到赤翼军营寨时没看到他哥,遇着沈佑棠,才晓得沈岩领着护卫队,到城中保护睿王妃去了。 一时周牧白从练武场出来,听闻沈岚回营,便传他过去询话。沈佑棠与沈岚一道去了中营,牧白已在营帐中翻着刚送来的军务折子。 沈岚已听佑棠提了周牧白的伤,如今亲眼见着人,还是愣了下。一方素色的丝帕覆在牧白脸上,只露着双眼,许是因着刚从练武场回来,横眉下的那双眼睛沉凝冷漠,还敛出一丝淡薄的凛冽。 只一瞬,沈岚便觉得睿亲王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她更强了,也更凌厉了。 沈佑棠咳了一声,沈岚立即醒过神来,屈膝下跪,将与周牧翼共伐荼族响马的事情则要回了,玄翼军军力数倍于响马,此战毫无悬念。末了又道自己已与宝亲王同回叶郡见了太子,回禀了战事才赶回暨郡,是以迟了几日。 “宝亲王现今仍在叶郡,但再过些时日,便要回京复命,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他先绕道来暨郡,接了牧笛公主,趁便护送回京。”沈岚拱手道。 周牧白纤长的手指在砚台旁轻敲着桌面,沈佑棠知道这是她遇事思量的习惯。静候了片刻,却听她道:“无事了。你刚回来,先歇息几日。” 沈岚行了礼,退开两步,忽又道:“听副典军说殿下的伤势时时变化难愈,裴太医都拿不定医治之方。”他这话说得毫无前兆,沈佑棠拦都拦不住,忙使了个眼色,沈岚一脸无辜,自顾自的续道:“白墨不是还在营中么?上回闹疫病都是他出主意治好的。卫将军也夸他是民间异士,何不传他来试试?” 周牧白本是皱着眉,听得这般说,脸侧的伤口似乎又痒了起来,她捏了捏拳头,忍着没去挠,才开口道:“既如此,就请他来看看。顺道也请裴太医来,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不一会,裴冬成先到了,给周牧白诊脉时,白墨在外侯见,再一会,卫瑾鹏与周牧笛都听闻了消息,一道过了来。幸而中帐宽敞,倒也不觉拥挤。 白墨还未见过周牧白的伤,只略有耳闻,仿佛是中了什么毒,于性命无碍。 此时几个人都自觉的退开几步,留出最明亮的地方。周牧白自己抬起手,将脸上的丝帕扯了下来。 周牧笛当先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双眼一红,“小白哥哥!”她哭道。 颧骨以下,小小的燎泡从伤口往外蔓延,覆盖了左脸下方,一个叠一个,几乎要将那道伤痕遮盖了。最靠近伤口的燎泡大约是最先长出来的,已经显出淡褐色,其它的燎泡还是细密的红色。 “噬情!”白墨盯着那伤,脸上也变了颜色。 众人先是被那片伤痕吓了一跳,忽而听到白墨说出毒伤的名字,又都是一喜,心中有了期待,都直望着他。 “七日损伤,七日毒发,再七日扩散……”白墨眸光有些冷峻,“竟还有人用此恶毒。殿下这伤,少有二十多天了?” “二十七天。”周牧白见她说得明白,心里也有些期盼复紧张。 “那么最多明日,这伤便会越过中线,侵占到右脸。” “你只说可有解药!!!”周牧笛忍不住跺脚。 “此毒相传是西域一种古老的咒术所用,狠恶异常,早已被明禁,何谈解药。若是在夏天,还可能有法子,现在是隆冬……”白墨摇了摇头。 “白大人此话何意?”裴冬成也急道:“若是要些夏天的药材,我营帐中几乎都备有。” 白墨并不立即作答,反问道:“裴大人看此毒从何物提炼?” “蟾蜍。” “是。此毒集蟾蜍背上毒汁加枯藤草草芯反复提炼而成。敢问裴大人,蟾蜍的天敌是何物?枯藤草的天敌又是何物?” “蟾蜍之毒蛇胆可解。枯藤草……”裴冬成拧着眉道:“鄙人才疏学浅,只听闻是西域之物,实不知其毒性,更不知其疗法。” “普通蟾蜍之毒用普通蛇胆可解,但这 噬情取的是彩珠蛙之毒液凝结,配枯藤草芯以扩散。需取五色虺之胆,兑七色堇之蕊,方可研磨成药。”白墨攒着眉道:“此时隆冬,莫说蛇虫早已冬眠,便是寻到五色虺,也取不得七色堇。” “宫中便有七色堇!”周牧笛眼中现了亮色,“我立即派人去取!” “七色堇乃盛夏之花,非新鲜花蕊不能用。秋冬花木早已凋败,况且暨郡去瑞京,路途遥远。此毒七七四十九日毒性全发,到明日已是二十八日。”他摇了摇头:“裴太医的药已是尽力控制,也只能在寻常时日稍减苦楚,一旦毒性扩散到尽,将覆盖整张面孔,只怕大罗金丹也难挽回。” “定还有其他法子的!”周牧笛的眼中又蓄了泪,拽着白墨的手臂道:“你再想想。” 白墨略低了头,默不作声。 周牧白修长的手指在袖下握了握拳,脸上不见喜怒,淡淡问道:“毒性全发,会是什么样子?” 白墨的声音沉了下来:“殿下可见过蟾蜍之背。” “……” 众人皆默然。 周牧白的眼底一抹苦涩剧烈摇晃,却还是极力稳住了声音,缓缓道:“都先下去。”顿了顿,再道:“此事,莫要让王妃知晓。” “小白哥哥……”周牧笛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哭出声来。 牧白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先回去,卫瑾鹏亲自送她出了中营,众人只得拱手告退。 “殿下……”沈佑棠独留到最后,深深皱着眉,不知说什么才好。 待沈佑棠退出中营,牧白独自留在帐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有人进来点燃烛火,有人进来置下晚膳。月色皎皎,星光依依,一夜过去,她依旧独坐在桌案之后。 晨曦微露时周牧白让人到后营请沈佑棠。 沈佑棠亦是一夜无眠,听到传唤,整了衣装赶去中营,在营中见周牧白沉默不语,也不相扰,只静静的站在堂下。 许久,周牧白叹了口气,轻轻道:“一会,你与我去一趟城中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 前边是谁说的,要虐一虐,才好看。来来来,烫一壶好酒,咱们再聊聊,想怎么虐!~~ 收到 江夏 投来地雷一枚+一枚+一枚+一枚 哎~我不更文都不好意思了。亲,你种下的地雷喜获丰收,快来收文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