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裙下之臣 我听见了
傅初晨离开后, 乔延曦默默坐在梳妆台前缓了很久。
直到她觉得心跳的频率没那么快了，空气里过高的温度和旖旎的氛围也都散去，她才开始慢吞吞地卸去装扮。
一张清纯艳丽的面容重新在镜子前浮现。
唯独双颊绯红，比胭脂还浓。
乔延曦微微抿着嘴角, 乍一看不太开心, 但眼底分明是染着笑的。
“叩叩。”
有人敲门。
起先乔延曦还以为是傅初晨去而复返, 轻轻哼了一声, 刚站起身, 倏地又反应过来——
他哪会这么自觉, 还敲门？不可能的, 八成又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偷溜进来, 完全当做自己家一样。
乔延曦顿了顿，已经猜到了这次的来人是谁，拉开门一看, 果然。
“……外公。”
秦玖垂头凝视她的脸, 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没怀疑别的，而是问了句：“还没卸完妆吗, 乔乔。”
乔延曦有些心虚地避开外公的眼神,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 还差一点。”
“去，”秦玖对她说，“我等你。”
当乔延曦再一次坐回梳妆台前，表情很是麻木。
怎么办。
脸红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只能再扑点粉在上面遮一遮。
“……”
盛夏的夜晚，微风轻拂。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这座小院，乔延曦撩了撩耳侧有些黏糊的发丝, 叹着气走到秦玖身边。
刚刚上台表演时，她的头发被闷在造型里，出了不少汗，这会儿有些难受。
“来了。”
秦玖没有回头，俯身拨弄了一下院里的花卉，自顾自地说着：“这些花是你妈妈曾经最喜欢的，代表着勇敢的爱。”
当年他曾种下了满院的鲜花，每到花期，这条胡同小路都会被馥郁的芬芳弥漫，令路人都沉醉不已。
可是后来，秦之韵走了，他便将这些花都铲除，只留下了寥寥几盆。
乔延曦隐约能明白，外公要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静静地听，秦玖说起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去。
“我原先一直不赞同你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爸爸不好，他确实很优秀，也很有能力，但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地域差距，阶级差距，这都不是可以轻易跨域的鸿沟。可是之韵很固执，可能也是年轻，总觉得爱能战胜一切。”
秦玖揉了揉眉心，叹道：“最后的结果你也清楚。”
“……”
乔延曦没说话，夜风吹过她的长发，或许是因为还粘着汗，后背有些凉。
秦玖继续道：“我们乔乔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外公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意。外公并非反对你和你的那个小男友，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下午，他在门外看见傅初晨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当年秦之韵带着乔珩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天。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甚至在这个少年身上，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同样的贵气、骄傲，和自尊。
他一定也是出身在那样的家庭，被精英教育培养长大，爱情在他们这类人眼中，只是消遣品，而非必需品。
“哪怕他现在对你很好，可你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秦玖拍了拍乔延曦的肩膀，力道很沉，“恋爱和婚姻是两码事。”
“你千万别陷得太深，乔乔。”
乔延曦知道外公说这些，只是怕她步入母亲的后尘。
乔延曦也知道自己不该动摇，她对爱情始终是怀疑的，但从来没有怀疑过傅初晨这个人。
她是相信他的。
尽管心里会有担忧和害怕，她也完全没有动过想要分开的念头。
至于剩下的的那些……那就顺其自然。
傅初晨只在这住了三天，乔延曦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虽然大少爷嘴上不说，但肯定是住不习惯的。
而且他们毕竟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一直住在这里确实也不方便。
傅家在B市有闲置的房产，傅初晨去了那边，乔延曦则继续留在秦玖这，偶尔也会过去看看他。
一个月很快过去。
开学之前，秦之韵破天荒地主动回来找过她一次。
乔珩上次说完那样的话，乔延曦虽然已经信了大半，但还是对秦之韵抱有一线希望，毕竟她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全都是假的呢。
直到现在，被秦之韵亲手打破。
“乔乔，我回来是想问问你，”女人摘下墨镜，露出冷艳的眉眼，“你以后是想继续跟着我，还是你爸爸。”
乔延曦顿了顿：“我可以自己选择吗？”
秦之韵颔首：“是，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妈妈不会强迫你。”
乔延曦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秦之韵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不会强迫她。
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乔延曦垂下眼，看着地上的影子，半晌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桃花眼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一眨不眨。
“我也有个问题。”
“妈妈，你当初为什么会让我去S市？”
“真的只是因为我没听你的话吗？”
“……”秦之韵面色有微妙的变化，停顿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你都知道了。”
乔延曦闭了闭眼，原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
可是秦之韵这句话说出来，感觉就像有无数绵密的针刺在身上，一寸一寸没入肌肤。
不见血，却格外的疼。
“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回答，”乔延曦开口，声音很冷，“我谁都不选。”
分开生活并不意味着彻底断绝关系，只是一种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乔珩有了幸福美满的新家庭，秦之韵也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与其被他们当做多余的包袱甩来甩去，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秦之韵本来还想劝她别这么任性，可是望着少女坚持决绝的眼神，她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你决定好了是么。”
“嗯。”
“那行。”秦之韵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你以前得到的那些奖学金和拍戏的片酬，还有你爸这些年给你打的抚养费，现在都归还给你了。”
乔延曦没有拒绝，接过来。
“至于傅家那个孩子，听说你们在一起了，他……”
乔延曦打断道：“他跟爸爸不一样，我和你也不同。”
秦之韵没有反驳，目光有几分复杂，最后只留下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以后照顾好自己。”
秦之韵走了。
乔延曦看着她的背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想要去追逐她的脚步了。
开学之后，乔延曦和傅初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B大本身课业就很繁重暂且不说，警校则更为严格，平时不管上课训练还是下课休息都是不能携带手机的，只有周末才会发放。
而且周末也不能随意外出，有事需要请假获批，比起南礼的高三还要恐怖。
一直到十月，他们总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习惯了暑假天天腻在一块，突然面临“异地恋”，乔延曦觉得非常不适应。
手机里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周日。
他对她说：【晚安，睡】
夜里十二点，本该是熄灯时间，但寝室里依旧亮着手机和iPad的光，还有人在小声聊天。
乔延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走神，听见有人叫自己。
“乔乔，乔乔。”
她掀开床帘：“怎么了？”
昏暗的光线下，少女长发散落，脸上素净无妆，微微下垂的桃花眼明艳依旧，比白日更添几分魅惑。
美貌过于震撼，室友齐齐倒吸一口气。
入学第一天，她们就被乔延曦的颜值所折服，饶是外语学院美女如云，乔延曦也依然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一个。
宋羽掩唇轻咳了咳，率先回神：“那个，我们就是看看你睡没睡，要不要一起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
无聊的游戏。
乔延曦心想着，然后点头：“来。”
反正她现在确实无聊。
当宋羽掏出一副扑克牌并开始一展自己的洗牌技术时，乔延曦恍了恍神。
她想起了当年在南礼，和A班那群同学出去聚会，也是玩的这个游戏。
当时傅初晨就在她身旁。
现在……
她垂了垂眼，看着手里的红桃queen，心底对他的思念几乎蔓延到极致。
乔延曦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黏人的女生，谈个恋爱离开了男朋友就要死要活，恨不得化身为胶水牢牢粘住对方。
她太高估自己了。
第三轮游戏，乔延曦输了，由于前两轮室友都选择了真心话，她只能选大冒险。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露出坏笑：“现在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说你想他了。”
如果是其他人输了，她们肯定不会选择这种喂自己狗粮的惩罚方式，但对方是乔延曦，外语院公认的清冷女神。
实在很好奇她在男朋友面前会是怎样的状态。
乔延曦抿了抿唇，翻开手机通讯录，看着属于傅初晨的那串号码，拨过去。
她心里清楚，他不会接的。
这个时间，他根本没有使用手机的权限。
可乔延曦握着手机放到耳边，还是对电话那头不可能听见的人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我想你了。”
“嘟”的一声。
那边竟然真的响起了少年的声音，低缓的声线，语气无奈又温柔。
“我听见了。”他说。
乔延曦直接愣住了，过了片刻，那边又传来一句重复的话语，同样的语调，和刚才分毫不差。
乔延曦反应过来。
——是语音留言功能。
他猜到了她也许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专门设置了这个功能，就是想告诉她，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和他说。
可以和他分享。
可以和他倾诉。
你的思念并非石沉大海，我都会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