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昏暗的房间里, 刘太医战战兢兢的给女帝施针,企图将女帝体内的毒素全都逼出来。
但毒素早就入侵五脏六腑,根本就没这个可能。
所以此刻, 她里面的衣服全湿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且还不能因为紧张而导致出错,那就更紧张了。
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二人, 其他人都被挥退于门外。
女帝因为喝了药,把毒素压下去一点,所以此刻精神还算好。
不过因为毒素的侵扰,加上这几天一直昏迷,如今这面容看起来很是憔悴。
“刘太医, 你且跟朕说实话,朕这身子究竟怎么样了?朕恕你无罪!”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流失,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可笑, 明明说是真龙天子,可到底不过是凡夫俗子,哪里会真的万岁?
刘太医跪在地上没说话, 低着头, 不敢抬起来。
“快说!”女帝有点不耐烦了。
刘太医吓得开口结结巴巴的, “回,回陛下,如今毒素已经入侵您的五脏六腑,这病毒估计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时间太长了, 微臣……微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华佗在世都不一定有办法, 跟别说她们这些人了。
“咳咳!”女帝捂着嘴咳了几声, 随后打开掌心,手帕中赫然有一抹血渍。
将近二十年之久,原来早在她登基那会儿就差不多已经开始下毒了?
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那肯定不是什么外人了,所以可能是她的枕边人。
枕边人?
想到这里,女帝气的拿起一旁的花瓶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二十年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是谁?到底是谁!”
刘太医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她只感觉自己的死期应该要来了。
这等皇家辛秘是她等听的吗?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耳朵给堵上。
“刘太医,以你之见,可有延缓病情的法子?”女帝发泄了一会过后,稳定下来也就冷静了些许。
她不能这么颓废,她得把幕后黑手给抓住。既然是给她下毒的,那么目的很明显了,皇位!
意图用这种方法得到皇位的人,想都别想!
“确有法子,服下药之后,可以延长两个月的寿命,但两个月后,身子会迅速衰败下去。”这种法子跟燃烧生命力一样。
女帝中的慢性毒药现如今只是让她沉睡而已,身体上不会有什么大危害,就是让人在睡梦中死去。
若是服用了刘太医说的药,虽然是延长了一段时间的寿命,但后期是极为痛苦的。
“不过微臣建议此药还是过段时间再吃,陛下先调养着,要不然药性过大,容易起反作用。”
这种药几乎等同于神药了,如果不是因为原材料稀缺,这药方都差点失传了。
刘太医之所以知道,因为她是太医院的院首,这种药方宫中本就就有,所以会知道。
不过也只有院首知道了。
女帝面色沉着的看着桌面,上面全都是近些日子吩咐暗卫暗中调查出来的资料。
大皇女监国,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也解决不了什么事。
单是治理水患一事,她一问三不知,全都是由朝臣自己解决的。
这样一个人,女帝真的放心把帝位传给大皇女吗?
二皇女在大皇女监国之后似乎就沉寂了下来,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因此而消失不见。她一如既往的上朝,遇事便发表自己的见解。
四皇女在朝中没什么威望,是个小透明,每当有什么争执的时候,她都是在一旁看热闹。
从表面来看,其实还算好。
但女帝容忍不了有人给她下毒一事!
“刘太医,你只管将那药做出来便是,后续情况朕会亲自处理。朕的这些事情,你也别说出去,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院首就行!”
刘太医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女帝那话的意思,分明是警告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仔细考虑清楚。
没出错的话,那她还是刘院首,如果出错了的话,别说院首这个位置了,就是人头都不一定能保住。
而在刘太医离开后,女帝唤出她专属的暗卫,护龙卫。
这是作为女帝才拥有的一支暗卫,是从开国初期一直传承到现在的。也只有女帝,才可以使唤这支暗卫。
“暗中收集情报,给朕找出下药之人,朕要他此生痛不欲生!”女帝恨极了,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底下的暗卫单漆跪地,抱着拳,坚定了应了一声,“是!”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京城内风起云涌,京城外也有人在暗戳戳的搞事,外加一个无意中撞见阴谋的。
陆潇然跟柳南星商量了一下,打算按着原计划进行,毕竟出来的时候外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出门游山玩水了。
如果此时突然回去,难保不会猜测些什么。
而也在这个时候,陆潇然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
但其实是皎月发现的。
“这些人当中的招式,有点像怀阳军队那边的感觉。”
皎月之前是在军队里待过的,为了拔得头筹,她观察过许多军队的特色,所以记了下来。
虽然很久没有在军营里待过了,但是那些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就会忘记。
他们路过一座城池的时候,有几个人打起来了,而露出来的招式被皎月看进眼里,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句话。
“怀阳军队?”陆潇然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你是说怀阳封地那边的队伍?”
“是的!”皎月点头。
怀阳封地那边是镖骑大将军的封地,因为早年征战沙场有功,再加上身子年迈,先帝便选了处资源丰富的土地作为他镇守的封地。
不过如今那镖骑大将军应该是没了,毕竟这么大的岁数,加上早年间征战沙场留下来的后遗症,估计是活不长的。
而如今,镇守怀阳封地的,好像是镖骑大将军的女儿。也是个将军的官职,但是没镖骑大将军的职位高。
好像是叫林羽来着。
“那些招式很像,也是镖骑大将军的风格。”
镖骑大将军逝世之前也会经常去训练队伍,所以如今怀阳封地资历比较老的士兵,差不多都是被镖骑大将军鞭策过。
对比一下,很容易发现共同点在哪。
“你可真是观察仔细啊,我就看不出来这些。”在她眼里,不就是舞刀弄枪的吗?还能有什么共同点?
“如今我大姐应该是收到消息了,皎月,我再写封信给我大姐,你再找人送过去了。”
“是!”
既然有人妄想动用兵权,那处于兵权中心的陆婉君定然是逃脱不了的。
陆潇然现在十分庆幸,还好她这次出门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怀阳封地好像正好就在旅程表里,也不用去改变路线,直接过去就行了。
而处于军营中的陆婉君,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着急。
这信是缝在衣服里的,就是为了防止中途有人查看包裹里有什么。
而且信纸还经过处理,不用特殊方法是没办法看清不上面写的字,算是双重保险。
陆婉君着急的是陆潇然的自作主张,放个皎月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哪里知道她这个人这么大胆,居然往人家的阴谋里跑。
出去游山玩水的事陆婉君是知道的,原本是想着,如今京城局势动荡,出去游玩远离京城也算是远离了危险,哪里知道这一出门直接撞危险上了。
偏偏陆潇然没点自觉性,跟陆婉君说她情况很好,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还调侃的语气说她这是不是算立功了?
气的她好几天没怎么吃下饭。
不过陆潇然送来的信确实及时,最近这军营里也有些小动作,只是方向不明,她们不好往下查。
这封信,也算是给她们一条方向。
等过段时间再次接到陆潇然的信时,陆婉君都差点跑出军营把人给抓回来了。
朝中能人异士这么多,哪里就需要她冲锋陷阵了?
“我担心大姐的安危,如果到时候大姐被他人给要挟,那时候就不太好了。”
陆婉君很感动于她的关心,但更气的是她的自作主张。
可是军营她不能擅自离开,而且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容不得她离开。
所以陆婉君暗地里剥了一支队伍去找陆潇然等人,这支队伍是她的亲卫,能力有保障,而且还不是军营中的人。
因为数量少,所以算不得养私兵。
本朝律法,可以养一支亲卫,但是队伍不可超过百人,一旦超过,按私兵处理!
陆潇然是不知道陆婉君的动作,她现在朝着怀阳封地出发,速度加快了一点,但也表现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以免被人发现什么。
一个月后,在刻意控制速度的情况下,终于到达了怀阳城。
此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确认这方封地的主人,是否有造反的想法。
怀阳城内一片祥和,百姓们并不关心朝廷局势,而且这里离的京城较远,有些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其他的想法,那个位置上面坐着的是谁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陆潇然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
沈琦在进城之前就跟他们分开了,这是陆潇然要求的。
因为之后需要沈琦帮忙进入林府查探一下情况,并且尽可能的搜罗一些情报。
如今这情况就是,陆潇然在明,沈琦在暗。
而他们这一行人的举动,完全就是来玩的,没有一副是查探消息的感觉。
这让暗中观察的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陆潇然又不是她姐姐,哪里会有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什么。”
“不过那九皇子的身段看着确实不错,可惜了,便宜了陆潇然。”
“还是多观察一会儿,万一他们其实知道什么呢?”
“你看她这副样子,像是知道什么的吗?”
此刻,陆潇然在一处小摊子前,悠哉悠哉的跟摊主降价。摊主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副坚决不降价的模样。
“不知道的话最好,省得到时候花些时间去解决她!你们几个继续盯着,如果她露出马脚的话,就尽管上报给大人,让大人来定夺!”
“是!”
摊主讲的口干舌燥,但是对方坚决不放弃降价,一副不把价讲下来就不罢休的模样。
摊主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行行行,一两就一两,我还能赚几个铜板。”
再讲下去,她怕到时候就直接倒贴了。
陆潇然美滋滋的把自己降价来的东西拿起,随后直接让皎月付钱。
皎月递了个碎银过去,摸着重量明显比一两银子重,但她却说了一句话,“不用找了。”
“……?”摊主一脸的迷茫,那你主子刚刚跟我讲价讲这么久?
“嗐!我就是之前大手大脚惯了,从来没讲过价,毕竟咱不差钱。不过我有点想感受一下降价的感觉,所以就试了一下。谢了啊,老板!”
“……”
这凡尔赛的,摊主非常想给她两巴掌。
不过跟谁也别跟银子过不去,所以她腆着脸笑道:“小姐口才真不错,头一回讲价讲的这么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陆潇然:“……”如果对方说话不这么咬牙切齿的话,她兴许就信了。
早在之前的时候,皎月就跟她说了,有几个人跟着他们,似乎是盯梢的。
虽然每个地方盯梢的人都不一样,但每个地方都出现的话,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有人注意到了她,恐怕是怕她影响到整个计划,所以把她看住,预防发生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按着计划继续前进的理由,李兰兰给的这张图,简直就是神了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点不太对的地方。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有种,一切似乎过于顺利的感觉?
“原来讲价有这么多学问啊!以前我带着梓青出门,都是别人说多少就给多少的。”柳南星有些感叹。
他从来没有讲过价,可以说处于他这个地位,根本就不需要讲价。
没有接触过,才会不知道讲价是什么。等接触过之后,才会做出感慨。
“很多事情其实都存在学问,只要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陆潇然手中拿着刚才讲价的物品递给他,“不过讲价这个事儿咱们就不学了,毕竟家大业大的,讲那几个钱没什么意思。”
要讲就讲大买卖,那才有成就感。
就这一个月的时间,大皇女控制了皇宫,控制了朝廷,虽然还未登基,但跟已经登基差不多了。
女帝始终没有出现,她似乎一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
大皇女有种莫名的不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
她想把二皇女给处理了,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跟她争的人。但如今局面差不多已经定型了,所以再争下去也无意义了。
所以她想直接把这个威胁给解决掉,毕竟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只是,她到底只是监国,还没有正式掌握实权,所以这些事情还不能发生。
所以只能等女帝驾崩之后,她再仔细想个对策,把二皇女做掉!
“皇姐!”六皇子打扮的一身光鲜亮丽,从外面跑了进来。
宫人们没拦,因为都知道大皇女爱护这个弟弟。
“怎么了?”大皇女装模装样的看着手中的奏折,余光瞟向他,等待他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求皇姐一件事。”六皇子捏着手帕,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就害羞了起来。
“你这样子倒是稀奇,什么时候你也会这么害羞了?说,到底是想求什么事?”
六皇子咬着下唇,脸色绯红,声若蚊蝇的说:“我是想求皇姐下一道有关婚事的圣旨。”
圣旨这两个字一出,大皇女脸色都变了,她看了看周围,宫人们自觉的低着头,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奏折,拉着六皇子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你差点把皇姐吓死。”
“怎么啦?”六皇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今这个情况,皇姐你坐上那个位置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吗?”
“小六!”大皇女即便是再大胆,在如今尚未正式登基之前,她不想给人留下把柄,“谨言慎行!”
六皇子被吓了一跳,随后嘟着嘴,不满的说:“我就是想求个婚事而已,皇姐没必要这么慌慌张张的。”
如果对方不是她弟弟的话,她直接就一个巴掌过去了,被父后宠的好像有点过于无脑了。
“你的婚事我答应,但是这事等以后再说。”她并不关心婚事的另一个人是谁,只关心现在的情况。
得了承诺后,六皇子又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咧着嘴对她笑,“好啦!父后都说了,位置肯定是你的!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我先走了,皇姐再见!”
两个孩子,没一个是心里担心此时正在生病的母亲。
女帝很是心寒,这两个孩子算是她宠着长大的,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个的恨不得她早点驾崩。
“混账!”她气的直接把这些资料摔在了地上。
护龙卫跪在地上,像尊雕像。
“所以查出来的毒药,是出自凤君宫中?”
“是!”
“陈时清啊陈时清,你可真是好样的!”几十年的夫妻情面,就这样没了!
“刘太医那边怎么样了?药做好了没有?叫她赶紧带过来!”
刘太医被护龙卫提溜过来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手里拿这个小瓷瓶,有些狼狈的站着。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她可不敢说万岁万岁万万岁了,待会陛下估计得把她打出去。
“免礼!药如何了?”
刘太医赶忙把小瓷瓶呈了上去,“药已经在这儿了,只有一颗。”
“朕什么时候可以服用?”
“三天后。”
女帝看着手中的小瓷瓶,瓷瓶上面的花纹很简单,但是里面的药丸并不简单。
如今这平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已经被宣告死亡日期的人。
服用药丸后,还有两个月的活头。
可真是讽刺,明知道这后遗症,但还是不得不用。
这一个月里不是没有暗地里找过神医,就是因为找过,所以才认命了。
“知道了,你下去!”
刘太医连滚带爬的赶忙离开,一刻不敢再待下去。
护龙卫领了命也下去了,女帝在位置上枯坐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便见大总管走了进来。
“陛下!”她轻声喊了一句。
女帝回过神,看她,“福禄,你觉得,底下这群皇女,哪个有资格继承朕的皇位?”
“陛下,你这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这种天家事宜,也不是奴才可以掺和的。‘’福禄苦笑。
走到一旁把灯芯给挑起来些,随后走了过来,把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你与朕从小一起长大,你警惕个甚?朕不过是问你一句而已。”女帝冷冷的看着她。
福禄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其实陛下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是吗?”
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女帝恍惚了一下,她看着福禄的脸变成皱巴巴的模样,看着她的头发逐渐变白。
细细想来,她好像也是如此。
垂眸看了一眼胸前垂着的发丝,黑白交织在一起。
果然是老了啊!
“福禄,扶我去床上休息,这两天,别让人过来,凤君也是。”
“是!”
过了几天,女帝突然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不像是生病的人。
精气神十足。
大皇女懵了,她幻想的女帝梦刚要实现就已经破灭了?
朝堂一阵欢呼声,女帝终于回来了。
终于可以不用在那个废物皇女手下干活了!
女帝病好之后,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一时间,众人只感觉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
女帝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场下那战战兢兢的大皇女,一阵心寒和无奈。
这就是她之前中意的皇太女人选,看着就跟个小废物一样!
相比之下,二皇女显得镇定许多,而且做起事情来很有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