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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婆娘与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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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岫云寺的长老,借着了凡大师的法事,拉拢了几个德高望重的秃驴,不知想搞什么事。    听说户部尚书今天有本要奏,这管家婆这次不知道要喷谁。    听说马族又派人进京哭穷了。    听说啊……谢探花昨晚上,是在东暖阁里头守的夜。    官员们早起上朝,在奉天殿门口打照面,三三两两聊起来,呼出的白气都是八卦的味道。    顾缜进了殿,大家拜迎过,便开始议事。    最先站出来的,是户部尚书秦俭。    秦俭:“陛下,臣有事起奏。”    启元三年这个时候,朝堂还没有后来文谨礼独揽大权时期那么压抑,虽然大事上几乎都以文谨礼马首是瞻,但很多人严格说起来并不是文党,朝堂还是颇有活力,甚至有心思八卦和编排外号。    最出名的外号,是“婆娘”。    “婆娘”中的“娘”,指的是周御史。    周御史天生一张晚|娘脸,长得像个专爱找茬的后妈,干的也是没事找茬的差使,御史风闻言事,听了什么都能参一本,参错了也没责任,已经很惹人厌了,更不要说周御史还是文谨礼的“打手”,就更惹人厌。所以一帮大臣私底下喊他“周晚|娘”,以抒发对他的鄙视。    “婆娘”中的“婆”,指的是户部尚书秦俭。    秦俭,勤俭,从名字就能明白这位户部尚书的特点。事实也确实如此,秦俭这个户部尚书从先帝年间,就以六亲不认、抠门节约著称,时不时在朝堂上喷天喷地,中心思想就是“你们这帮大手大脚的赔钱货”,要户部批个账比登天还难,像个死抠的管家婆,所以群臣私下就叫他管家婆。    这两个人合起来,就是“婆娘”,官员们常用来互相埋汰,“你这个人怎么跟‘婆娘’似的”“你可不要跟‘婆娘’一样”,已经成了官员间约定俗成的俚语。    于是秦俭一站出来,大家都绿了脸,文谨礼心里也直犯嘀咕,不知道这位尚书大人今天要喷哪一个。    顾缜倒是对这位户部尚书和颜悦色的,毕竟户部尚书省的是他的银子。    顾缜:“秦尚书有话请讲。”    秦俭一躬身,就开始算账:“陛下,臣等清完了去年的账,又预估了今年的花销,恳请陛下下令,这个元宵还是从简过,不可大操大办。”    去年腊月,本该六部一起报账对账,结果因为一直不下雪,朝中颇有非议,文相有意放任,搅得启元帝头痛,当时那个启元帝还是真正十八岁的顾缜,就因为老天爷不下雪,被文官们明里暗里处处挑刺,才当了三年的皇帝,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无故挑衅?    反正他这个皇帝在不在场都也没区别,心冷之下撂了挑子,没主持年底议事,任由他们自己算去。    顾缜:“这是为何?莫非去年有了亏空?”    “倒也没有大亏空。”秦俭解释,对着其他五部的尚书翻旧账:“先说兵部,去年边疆大体太平,没怎么打仗,但马族前年归顺以来,连年闹饥荒,咱们接济了几次,花销比打仗还费些。兵部还修了防御,招了兵,都是花销。工部,去年花得最狠的就是工部,修了几条水道,又要研发火器,先帝九皇子的墓因礼制特殊,年中才修完,耗资也是不小。吏部、刑部和礼部半斤八两,只是花得没兵部和工部多。”    “算起来,大亏空约莫是没有,可花销也不算小。所以过元宵不宜大操大办,预先省一点,方便今年开年调度。”    秦俭说起今年年开春的事:“今年过了元宵就要开春闱,二月会试,四月就是殿试,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春闱,自然不能寒酸,都是银子。”    这话说得没道理,哪有说去年花销有点多,就不让帝王好好过节的?更何况,元宵还是一年中君王臣子能休得最长的假,从元月初十放到元月二十,整整十日,从楚太||祖开始,就是君臣同乐的佳节。    其实秦俭这番话,一是把去年的花销大头给启元帝交代一番,二是说出来有个见证,让大家都知道去年的账清完了的意思。    至于提议节约过节,因为他就是这么个户部尚书,油锅里的钱都恨不得捡出来,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跳出来说节省。前两年朝堂尚在恢复,哪儿哪儿都需要用钱,说了也是白说,他尚且没怎么犯毛病,今年就渐渐跳起来了,还越蹦跶越高。    殿上人都以为顾缜会训斥这个无风起浪的管家婆,乐呵呵等着瞧好戏。    但顾缜比秦俭更清楚今年有多少花销。    启元三年,是要打仗的。    知道这个户部尚书明年要过得心如刀割,而且宫里过元宵惯例是要挂满花灯,再省也省不到哪里去,顾缜此时也就顺着他的话,应道:“那就如秦尚书所言,这个节,就简单着些过。”    秦尚书满足地一躬身:“陛下为民节俭,乃是天下之福。”    殿上众臣不知其中缘由,直感叹启元帝的好脾气,年纪轻轻养气功夫就到了如此地步,真不愧是庙里长大的。    接着,承办了凡大师法事那位,祀祭司的郎中张远站出来,说岫云寺长老与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所写了奏表,恳请圣上接受那日佛祖亲口册封的“灵|童陛下”称号,此乃大祥瑞,应在岫云寺举办封禅大典,还邀请圣上今年择吉日前往五台山祭天礼佛。    看来,这位岫云寺长老,是要趁机弘扬佛法了。    他说完,其他人还没怎么样,秦尚书脸都僵了,好不容易刚省了蚊子腿,眼见着又要割出去一片肉。    谢九渊挑了挑眉毛,原来“老和尚”说的是这事。    顾缜自然是辞让再三,朝上几位重臣那日毕竟是亲眼目睹了凡圆寂的异象,虽说那个“佛祖亲口册封”大有水分,但不论抱着什么心思,对这件事倒是不敢有异议,就算猜测这个奏表背后是顾缜授意,此时也还是跟着催促附和,于是很快就定了下来。    此事议定,刚被秦尚书点过名的兵部尚书就站了出来,说马族又来求助的事,这次倒不是马族耍滑头,现在塞外冰封千里,在自然灾害面前,游牧民族总是比较被动,不仅缺衣少食,连住都成问题,确实是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恳求大楚出手相助。    群臣吵嚷起来,各有各的说法,顾缜思虑再三,说明日再议。    下了朝,三宝立刻禀告顾缜,说礼亲王带着九皇子世子顾岚,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    顾缜:“世子的住处准备好了吗?”    “自然备好了。”三宝准备万全,立刻就对上了话,“春和殿已经洒扫一新,按照陛下说的布置了起来,保准世子喜欢。”    顾缜点了点头:“那走,去御书房见见。”    谢九渊猜测,世子就是顾缜说的“小野狼”,只是不知为何会这么称呼。    这么想着,谢九渊跟在顾缜身后进了御书房,扫了顾岚第一眼就明白了。    这孩子眼神,确实就像是孤狼一样。    礼亲王带着顾岚给顾缜请安,顾岚不过还是个小萝卜头,举止言行没有半点孩童顽气,站是站,礼是礼,连眼神都管得住不乱看,是个难得沉得住气的小鬼。    而且,他行礼行得很生涩,完全是模仿礼亲王的动作来,却学得很快,做得一丝不苟。    谢九渊照顾幼弟养成了习惯,不免多观察了几眼顾岚。他看这孩子着实聪明,同时不免怀疑世子是不是被照顾不周,怎么一个王族世子连行礼都得现学,身上的衣物似乎也并不十分合身,有些大了。    顾缜不知道谢九渊此时心里的猜测,虽然谢九渊的这些疑惑,他全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岚,是先帝九皇子顾祺的独子,今年才十岁。    登基一天的九皇子,到现在还被称为九皇子,没被追尊为王,这一方面是因为顾缜故意没做,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九皇子登基的时候,大家都不确定先帝到底死了没有。    先帝末年时候,虽然有些疯,肆意到了任性的地步,身体却硬朗得很。他不是病死的,也不是疯死的,是某天突然就从宫里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先帝一失踪,嫌弃最大的就是几位夺嫡夺得热火朝天的皇子。他们为了名声,又或是怀疑此事是先帝的计策,开始都还强自忍耐,甚至连夺嫡都缓了下来,一心想把那个倒霉爹找出来再说起来。    还是九皇子先砸了酒杯,直接对他的兄弟们说:“既然背了虚名,倒不如一步到位,成王败寇,我们史书上见分晓!”    于是大楚朝迎来了最为动荡的两年,皇子间的斗争升级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大臣们原以为大楚就要这么给斗散了,没想到九皇子放弃了迂回的政斗,以最血腥也最直接的方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后以一种最不可能的方式死在了皇位上。    他确实是活活笑死的。    除了礼亲王这个天生只有右眼看得见还跛脚的十六皇子,还有顾缜那个一辈子都出不了岫云寺的十八皇子,他顾祺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兄弟,再没有人可以跟他争抢皇位。    他手握大权,得罪过他的,连葛右相这样的重臣都可以抄家灭族,这让他怎么能不得意。    结果他一死,群龙无首,便宜了顾缜。    顾缜一登基就昭告天下,主要宣布了三点:先帝殁了;九皇子暴毙了;朕是顾缜,你们的新帝。    按照心照不宣的惯例,顾缜应该三辞三让,至少装样子找找先帝的下落,或者主动提出给九皇子追尊,这样拖个半年数月,再来说登基的事,方才显得宅心仁厚。    但顾缜一点都不想这么做,直接定了先帝的生死。    群臣被先帝和九皇子搞出来的这些事折磨得够呛,暗地为顾缜的做法叫好,一份异议奏折都没递,就这么平静地完成了换代。    结果换得太平静了,朝堂忙着恢复生息,不免有了疏忽粗陋,到了顾缜登基的第二年,也就是启元元年,才有人发现,九皇子京郊的别馆还住着人,而且还是九皇子的独子,顾岚。    顾岚是胡姬生下的儿子,九皇子不敢让人发现自己与异族有了子嗣,本想溺死他,奈何胡姬以命相求,九皇子就点了几个老仆,把顾岚打发到了京郊的别馆,从没有去看过他。    顾岚就记事起,就只见过那几个老仆,不知父母,不懂未受启蒙,蒙昧得跟狼孩一般。    顾缜收到禀报,想起十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礼亲王,就把顾岚丢给了他照顾。    前世,直到顾岚偷偷从了军,在谢九渊的帐下拼出了实打实的军功,才有机会告诉顾缜,这个看似低调不争的礼亲王,比暴戾的九皇子好不到哪里去,身体残疾倒是其次,他的心是扭曲的。    但顾岚一直是个好好孩子,前世他在谢九渊帐下升至将官,在浙南与谢九渊一同战死沙场时,年仅25岁。    好在,这一世,顾岚不需要在礼亲王府中长大。    待礼亲王恭谨离开御书房,顾缜站起身来,绕到桌前,在顾岚面前蹲下,问他:“知道朕是谁吗?”    顾岚尽力让自己听上去镇定自若,冷静回答:“是陛下。”    “不对。”顾缜握住了顾岚瘦小的肩膀,告诉他:“朕是你的皇叔。”    顾缜的这句话藏着亲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顾岚表示亲近,更妙的是,这个表示亲近的人,真的是他的家人!    “我不喜欢顾祺。”顾岚以为顾缜这样的亲近是因为九皇子,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诚实地坦白,只是小心选择了“不喜欢”这样不那么激烈的措辞。    “巧了”,顾缜温柔笑道,“我也不喜欢他。”    十岁的顾岚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似乎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    他不是陛下。他是我的皇叔。    我有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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