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梦想成真?
九月中旬,距离恩科开考还剩十四天左右。 汴京的状元楼早已腾不出一间空房。为了更好应接恩科带来的客似云来,楼里聘请了二十来个临时伙计。 春香脱离吕家母子之后,在她茫然四顾时跟着三位船夫来了京城。经由梁奋介绍来到状元楼打临工。 这两三个月,她可劲勤劳干活,希望到十月底能转为状元楼的长约伙计。尽管掌柜早就说了基本签长约,除非特别勤快的临工,否则没有留下的可能。 “砰!” 不常有人经过的三楼回廊转角,春香正想着今后该怎么维持生计,一个不留神就被转弯而来的住客撞了正着。 花庆手里捧着一本书,他已经温书温地对周遭视若无物。 这一撞,书脊顶端狠狠地扎入春香鼻孔,只见她的鼻血瞬间哗啦流了一书。 “啊——从来的野丫头,竟是毁了圣人之言。” 花庆看到书页被血染满,顿时就火冒三丈,指着春香就批头盖脸骂到,“白长一对眼招子了,走路居然不看路。我的书弄成这样,十个你都赔不起!” 春香单手捂住鼻子,鼻腔与嘴巴充斥着浓郁的腥味,总觉得手掌心也黏黏湿湿的。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得低着头静静听训。掌柜嘱咐过,像她这种临工如果敢和客人争执,不管理在谁的身上,明天就能卷铺盖走人了。 花庆却是越骂越得劲,似乎把多年以来未能考中进士的科举压力,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在春香身上。 尽管他根本不知对方是谁,尽管转角相撞绝非一人之错,但他还是肆无忌惮地骂了,谁让春香穿了状元楼伙计的衣服。 大概整整半盏茶,四周有了其他人出现,花庆才斜视了春香一眼离开。 “那是谁?为什么骂那个小伙计?” “有辱斯文啊!大男人竟是那般辱骂小姑娘。” 春香低着的头是垂得更低,鼻血是凝住了,但眼泪与鼻涕却止不住。她匆匆向另一侧跑下了楼,这种时候并不想听其他人的安慰。 只盼能尽快多想起一些记忆,找到亲生父母,就不必再浮萍无根漂浮来去。 夜深。 刚来汴京时花庆都会手持一把戒尺,效仿古人的头悬梁锥刺股,每每困了就抽大腿一下继续复习。 不过,这把戒尺前几天已经被束之高阁。 这会花庆早早躺倒了床上,并非困得不得不睡,而是早早入梦等来黑光大仙,希望今晚能好运地在梦境里,看一看考题是什么。 话从五天前说起。 花庆入住状元楼后觉得这里的枕头太低,他随手找了几本书垫高枕头,就梦到了看不清模样而浑身散发黑光的仙人。 原本他应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黑光大仙法力无边,直接上真本事。在梦里让他进入负责主持恩科考试的主考官家。 从未做过那么逼真清晰的梦。 花庆仿佛隐形人一般毫无顾忌地穿行在主考官家中,将此地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但院子里的其他人却都发现不了他。 比如说,他推了某个小厮一把。小厮摔了个狗/吃/屎,可回头看是谁做怪,却只惊恐地低语见鬼了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梦,还不是梦? 黑光大仙没有回答,只说这里的一切都会在现世中成真。明天,小厮醒来就发现他的腿脚有跌过一跤的伤痛。 花庆弄不清其中具体的原理,但他猛地想到一点,这等机会是天赐之机去主考官书房瞧一瞧,想来一定会摸到些恩科考题的线索。 接下来一连四天,入夜后,花庆最期待就是黑光大仙的到来。 昨晚梦中,他在主考官书房找到了一些笔记,正是与此次恩科的考题有关。可惜才翻了封皮就醒了,就等今夜能一看究竟。 花庆照惯例躺好,闭起眼睛却难掩笑意,等找到考题还有主考官的理解批注,这届恩科他必然能脱颖而出,说不定还会独占鳌头。 之后,黑光大仙继续保佑他,那么他不多时就能主朝廷中枢,成为一方大官的好事近在眼前。 梦境如常而至。 花庆眼前逐渐泛起白雾,眼瞅着黑光大仙从浓雾深处而来,谁想离他还有三丈远时,黑光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啊!恶心的血味。花庆,你这小子竟然找人来对付我,枉我以为我们有缘帮你一场。” 黑光似乎极度不适,压根不给花庆辩驳的机会,这是直直撞向他的面门,狠狠给了他一下,黑光就消失了。 “啊!”花庆也发出了同样的叫声,他的右手食指居然被咬断了半截。 沾血的手指落在了地上,花庆见了差点疯了。完了,全都完了,他的手指断了,那还谈什么科举恩科。 这一刺激,花庆直接醒了过来。 他从未如此希望一切是梦,猛一抬右手,食指的断裂处还在流血。再侧头一看,地上正有断的半截手指。 花庆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究竟事情为何会急转直下发生突变? 他潜意识不敢责怪黑光大仙,也完全不去想通过梦境去窃取考题有何不对,当下只抓住了五个字——恶心的血味。 “贱!丫!头!”花庆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今天他只沾过一个人的血,一定是春香毁了他的一切。 花庆即刻下床找了一圈,根本不顾右手有多疼,左手抄起一把尖利的剪刀就冲下楼,直奔一楼后院伙计们的住处。 想他原本能位极人臣,享受有数不清财宝,更是不知几何的美女投怀送抱,这些全都没有了,那么就要让春香血债血偿。 “啊——”“啊——” “有疯子要持剪子杀人啦!” 今夜,状元楼注定啊声不断了。 刚刚寅时,既是凌晨三点。 言不周正睡得香甜就被敲门声唤起了。 “知白,有事吗?”言不周看着半身穿过房门的棋子妖,大晚上陈知白不需要睡觉在修炼,这会提着灯笼找她准没好事。 陈知白指了指屋外方向,“展大人找您。状元楼出事了,就是那个最近住客九成都是举子的酒楼客栈。说是与梦魇之妖有关。” 此前,赵祯提过他对此次恩科的期待底线值,只要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好。科举的幺蛾子无非几个方面:考题、考官、举子,这三者有一出了问题。 言不周听到是状元楼出事,当即就明白为何开封府来人扰她睡眠,快速整理一番就出了房。没等她问案情,手上就被展昭塞了一杯温水。 “喝些水缓一缓,等你醒透了再走。”展昭示意言不周不要急急匆匆出门,“安心,状元楼里没有闹出人命,也没第二个人受伤。” 展昭大致说了状元楼的突发险情,“举子花庆被梦魇着了,他醒来后断了半截手指,认定是临工春香给他带去的晦气,提着剪刀去捅人。 花庆在半道就被两位酒楼打手制服住了,但他的情况有些特别。被按在地上后,花庆嚷嚷着今夜原本可以从主考官那里弄到试题。” 花庆吵嚷的那句正好点着了爆竹筒,只一脚把恩科的三个雷都踩着了。举子杀人,声称是因为那人断了他窃盗主考官出的试题。 这话当众说出来,现在状元楼已经炸锅了。 “包大人刚从宫里回来,官家让开封府务必从严加速办妥此案。这才来扰了你的美梦。” 展昭继而说到为何必须请言不周前往一查究竟,“王朝最先去的现场,听着花庆语序不清地说黑光大仙保佑他在梦中窃取考题。 随后,就在花庆房里发现了他的半截断指。那是被咬断的,但咬痕不是人的,而是老鼠的齿痕。 王朝又在花庆枕头下发现了几本书,枕头都是状元楼统一购买的枕头并无特别,但那些书里的某一页画着一堆老鼠。” 无疑,花庆的梦魇案与史健的消失案有不少相似处。 “确定枕头没有问题?只是书上有老鼠图?” 言不周看到展昭肯定地点头,这事态反而更加不妙了。 毕竟玉枕罕有,有人枕着它睡觉遇到怪事,那也该是接触过玉枕的个例才对。 今夜,倘若花庆因着一幅画就被梦魇了,假设多来几幅这样的画,很难说会不会很快就出现下一个被入梦的人。 展昭何尝想不到这一茬,不仅是他,但凡知道玉枕怪案的人都在担忧。 当下,展昭却伸手抚平了言不周微蹙的眉心,“过度发愁也没用,眼下算有一个好消息。 王朝说被花庆针对的临工春香,她在六月里来到汴京,这人与吕家母子有些关系,曾做过吕家的丫鬟。说不定,一会我们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么巧?”言不周倒也希望这种巧合能带来突破口。歇了片刻,她也彻底醒了,刚要起身想起什么又坐回椅子。“展兄,你该知道的,三更半夜熟睡中被叫起,起床太急太猛对身体很不好。” 所以呢? 展昭猜到言不周又想逗猫了,“所以,我被视为了不速之客,你要来讨赔偿?” “事出有因,你也谈不上不速之客。”言不周摇了摇头,“不过,难免总有些意难平。想来你也不介意让我稍稍缓解起床气。”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是,不周捏猫三天不迟。 言不周一找到正经理由,果断迅速出手揉起展昭的脸。这种双手随意揉捏猫脸的感觉,不能更爽了。 “好了,走。”言不周也不贪恋舒服畅快的手感,毕竟去状元楼了解案情更重要。 展昭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丝都不觉得疼,如果每天早上被揉脸醒来,他想想就万分期待。 “傻笑什么,还不快走。” 言不周先行几步却没听到跟来的脚步,一回头就见展昭单手捂脸在傻笑。难道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她把人给揉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