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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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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凌晨改错字,把上一章多复制了过来,所以新更新一个章节替换。    已经买过的小天使这章按照原价,粗心给大家添麻烦了,抱歉~还有!非常谢谢你追更,谢谢你来买我的v,比心。    下意识的, 陈霜举起手中的伞, 向它挥去。    他们离得这么近, 她是没有可能从它的爪下逃脱的,那一挥,用出了十成的力。    可是陈霜没有打到任何有实体的东西。    雨伞划过空气, 打乱雨水落下的轨迹,怪物的身影因着她的动作散了一瞬。    而后, 她没来得及收回的力道, 令雨伞脱手落地。    陈霜呆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它。    “哗啦啦——”雨水垂直落下, 怪物的身形恢复了原貌。    明明是在雨中,它身上的白色毛发不见丝毫的湿漉。隔着一段距离, 那双红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眸定定地望着陈霜,它没有发怒,也没有朝她靠近。    “你……你究竟,是什么?”    陈霜与它对视, 她做好准备,只它稍有动作,她立刻拔腿就跑,冲进楼里。    但它没有动。    它是映在雨幕中的幻影, 没有自己的声音, 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表情。    校门开了, 有学生陆续进入校园。    陈霜沉默地站在一楼,小朋友撑着伞, 往她的方向走来,小伞撞散了兔子怪物胸膛以下的部分。    “陈老师早上好。”小同学乖巧地给她敬了个礼。    “早上好。”陈霜对他笑笑。    再转头,雨中的怪物已经重新复位完毕。    好像这个空间内,只有她能看得见它,路过的不论是学生还是其他老师,他们没有为它止步,或者对它投去好奇的视线。    早读铃声响起,陈霜如梦初醒,快步走向自己的班级。    等她上完早读,路过走廊,瞥向一楼,那只怪物的幻影居然还在那里。    察觉到陈霜的视线,它仰起头。    她被它突然的移动吓了一跳,不敢再多看,匆匆收回目光。    坐在办公室,陈霜心神不宁地打开手机的天气软件。    其实今早出门前她刚刚看过,最近能翻看的日期,无一例外标注着降雨的标志。    “咦?”    陈霜眼前一亮。    “下午雨会转小,明天会放晴!这是真的吗?”    她话音未落,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已经被这话挑起兴趣,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晴天终于要来了?”    他们确认了她手机软件上的信息无误,表情都很高兴。    “我家阳台的衣服都挂满啦,每天下班回去还要烘干它们,如果有大太阳天,我就可以把我家的被褥洗一洗了。”    “是啊,雨天我骑车上班超不方便,天天盼着天气转晴就好了。”    身边的教师七嘴八舌地就着天气讨论起来,陈霜看着他们表情丰富的脸,尝试和他们一样,表现出开心的情绪。    可到底是心里有事,她没法真正的笑出来。    ——他们是真的吗?    ——我从幻境出去了吗?    陈霜在心里又一遍问自己。    “王老师,”她转身,问位置在她旁边的教师:“学校从哪里移植来的白玉兰树呀?就是,我们窗户这儿能看到的那棵。”    王老师在批改作业,红笔唰唰打着勾,头也不抬地答道:“我哪知道它从哪来的啊,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你看一眼,说不定就知道了?”陈霜的手指向窗外。    那棵树,昨天是没有的,她怀抱着希望,这里不止她一个人对周围的变化感到古怪。    “唔,”王老师抬了抬眼,看向她说的方向:“那棵树在那儿好多年了,我在这里上班的时间都没它久,不知道它从哪来的啊。”    “这样啊。”陈霜笑得比哭还难看。    下午的时候,雨势果然转小。    一楼的同一个位置,依旧能看到那只兔子怪物。    淅淅沥沥的雨,让它的身影淡了许多,不细看的话,几乎看不清它在那儿。    它在等她,陈霜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她想:它是来索她命的。    在学校呆到清校,关掉办公室的最后一盏灯,陈霜拿起雨伞,走下楼。    雨已经很小了,甚至没有必要打伞。    兔子怪物已经浑然看不出先前的样貌,它看上去,更像是用点勾勒成的一个模糊轮廓。    如果不是陈霜见过它,她可能看不出它还在原地等着。    小心翼翼绕过它,她往校门外走。    怪物以雨水为介质,所以在雨中,它是能够活动的。    陈霜走出校门,它跟在她后面。    她回头,就能看见它,模模糊糊的一团,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样客客气气,可不是它以往的作风。大概也是和它变得虚弱有关系,这场旷日持久的雨终于要停了。    陈霜长叹一口气。    她转身,走向它。    “来。”    她丢掉手中的伞,对它说:“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    从前的小胖妞长大,成为现在的她。    陈霜深恶痛绝从前的自己,可那终究还是她。只要她活着一天,拥有从前的记忆一天,那便是组成她的一部分,她无法摆脱啊。    愧疚感不会因为她的躲避、不承认、不接受,而减少。    相反,她越是否认它,它越是成倍地加重。    陈霜想要一个解脱。    雨水滴答落下,打湿她的脸颊,冰冰凉凉。    兔子怪物俯下身,那只怪异的,半人半兔的爪子朝她的头顶袭来。    陈霜咬紧嘴唇,闭上眼睛。    ——不害怕是假的。    ——她想要解脱,她也怕疼、懦弱,想活。    爪子覆在她的头顶。    “唰唰、唰唰。”    小雨夹着暖风,温温热热,像是一种抚摸。    不疼,反而好暖和。    陈霜听到脑子里,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她听不见它用的是何种声音,但她知道它要表达的意思。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它问。    “我记得,”她睁开眼,脱口而出:“你叫小水。”    那只淡得看不出形状的兔子,冲她摇摇头。    雨停了。    最后几滴雨水坠向地面,它的身形跟着它们一起,“啪嗒”汇进黑漆漆的小水洼中,再也不见了。    头顶好像有一样东西,陈霜抓了抓头发,摸到发间……    她把那个小东西拿下来。    漂亮的糖纸,有七彩的色泽。它消失前,在她的头上藏了一颗糖果。    糖纸的角落,飘逸的字体写下四个小字——“沉溺即死”。    字迹是谢水的。    谢水是陈霜童年最好的朋友。取名为“小水”的兔子,是她送给谢水的礼物。    陈霜八岁那年,谢水死于哮喘。    他们的最后一面,是在谢水的病床前。    她哭着求他:“能不能不要死,不要把我抛下。”    先前谢水答应过她,他们已经说好的,他不会死掉。    但陈霜还再想问一次,因为谢水常常说话不算数。    果然,谢水又对她食言了。    “对不起啊。”他说。?    谢水的表情有点难过,那三个字很轻,陈霜出神地想——像鱼吐出的泡泡。浮出水面,迅速消失在水中。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从谢水的葬礼回来,那只他还给她的兔子,陈霜亲手杀死了它。    24.回溯    兔子对她摇头,它不叫小水。    那它的名字是什么啊?    拆开兔子留下的糖果,陈霜将它放进口中。    酸酸的橘子味在口腔内蔓延开,熟悉的味道让她一时间控制不住表情,眼角难过地耷拉下来。往昔的回忆千回百转,涌上心头。    “滴答——”    屋檐的积水落进小水洼,漆黑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陈霜盯着放大散开的波纹,嘴里的糖慢慢褪去了最初的酸涩,她尝到丝丝的甜,清新温暖的橘子香气。    涟漪的中心跳出一只小白兔。    它看上去刚出生没有多久,绒绒的毛发雪白雪白。    短短圆圆的腿灵活地跳出水洼。它不看陈霜一眼,往远处跑走。    地上未干的雨水没有弄湿它的毛发,它跑得很快,像一团正在滚动的棉花团子。    陈霜在它身后追着它。    兔子是之前的那只吗?她不知道,在它的脖子上没有见到项圈。    陈霜一路跟着它,跑出校园,走过十字路,穿出巷弄,沿着石子小道一路向上。    路过店铺的霓虹、汽车的鸣笛,路过大排档的碰杯声,路过叫卖货物的摊贩,大人手中的拨浪鼓晃起来,小孩在笑。    口腔中甜津津的橘子味愈发强烈,小白兔跃进一户人家。    夜风扬起陈霜的额发,隐约能嗅到风中白玉兰花的香气,渐渐近了。    难以置信……她看着面前三层高的木质民宅。    它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腐旧、破败,浸了水的木头呈现比晴天时更深的颜色,相邻民宅处种植了一颗瘦瘦高高的白玉兰树。    房屋二层,在窗户外用铁丝绕了圈晾衣绳的人家,便是陈霜儿时的家。    房屋三层,有露台,从露台能看到白玉兰树的树顶,露台角落,挂着一个空空的鸟笼。    陈霜看得出神。小白兔蹦蹦跳跳上了楼梯,在尽头处消失不见。    于是,她也扶着木楼梯的把手上楼。    下雨天,屋内总有一股受潮的气味。二层楼的倒数第三级阶梯木板坏掉了,不能太重地踩上去。    陈霜以为自己忘记了。这么多年来,她费劲心思要锁上自己童年记忆的匣子,去做一个正常的,能被大家喜欢的人。但到头来,她全部记得。    小兔子跳进它主人的怀中。    陈霜的脚步停在民房的第三层,她看见十七岁的谢水。    少年蜷在藤椅上,没穿袜子,脚踩着椅子的边沿。    瘦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揪住小兔子的耳朵,捏捏,又松开。他偏着头,无声地逗弄着它。    小时的陈霜没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去谢水的美貌,可她也知道他好看。    眉毛、眼尾、发梢,宛如被人用画笔精细地描画过。    嘴唇薄薄的,颜色是浅淡的粉,像沾过水的一朵年幼便夭折的花。    谢水的脸色,好像永远都是那么的苍白。    身后的阶梯发出“嘎吱”声,有人在向上跑,发出的响动令脚下的地板震动。陈霜的视线定在谢水那儿,没来得及移开。    他估摸是也听见了响声,往她躲藏的方向望来……    谢水的目光越过了她。    陈霜呆呆转身,看向自己的背后。    八岁的肥胖的背着书包的陈霜兴高采烈地从楼下跑上来。她直直地冲向谢水,目不斜视地就要撞上她。    陈霜握紧拳头,本能地闭眼。    ……预感的疼痛并未到来。    另一个她,从她的身体穿透而过。    惊诧的陈霜伸手去抓女孩的书包,只抓到了一手的空气。    和之前的幻境不一样,那个女孩没有实体。    所以,谢水也是吗?    “霜霜。”他喊她。    陈霜立刻抬头,脚步无意识地挪了挪。    她很快意识到,原来谢水喊的人不是她,是站在他跟前的那个胖女孩。    “小水哥哥!。”    胖女孩的脸蛋有跑步过后的红晕,她笑起来,腮帮子的肉挤作一团。    “你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谢水也对她笑:“是什么啊。”    他的手放开了小白兔,兔子从藤椅上跳下来,跑走。    摊开手,他的掌心朝向女孩。    人家已经做到她所要求的事了,可女孩仍没有将关子卖过瘾,她大着嗓门要求他:“你先把眼睛闭上。”    “好。”    谢水微微俯身,手送到她面前,合上眼睛。    女孩去翻自己的校服口袋。    “准备好咯!我要给咯!”    她从口袋里捏了满满一拳头的东西,重重按到谢水的手掌中。    “睁眼。”    谢水睁开眼,许多许多的糖果从女孩胖乎乎的拳头里落到他的手心。    糖果互相摩擦,“唰啦啦——”得到空间的糖纸舒展开,亮晶晶地闪耀着七彩的光。    谢水扑哧笑了。    那是一个有些稚气的笑容,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真的很开心。    “是糖啊。”    唇边带笑,眼神柔软,他认真地对女孩道谢:“谢谢霜霜。”    在旁看着的陈霜吸了吸鼻子,忽地,再也没法忍受了。    “陈霜,你怎么敢这么做啊?”    她走上前,推开小胖妞,再一把挥向谢水掌心捧着的糖。    这一连串动作没有受到的阻力,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她的手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听不见她的声音。    “那是你偷的!你偷的!”    陈霜气愤得发疯,癫狂。    “你别把自己偷的东西给他!”    如果她能碰到面前的小孩,她大概率已经被她踹倒在地上。    但是,她碰不到。    那个胖胖的八岁的陈霜,对于周围的怒气无知无察。    她因着谢水的笑脸小小地咬了咬嘴角,偷偷地快乐起来。    “不用谢,小水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的吃,你就有的吃。”    小孩声音朗朗,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我以后还给你送礼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并不是嗓门大,就代表底气足。她其实心中不确定这样是否能讨好谢水,说话时,她眼角余光不断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所幸,谢水没有拒绝她。    他将手中的糖果放到身旁的椅子上,拾起其中一颗,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    “嗯,好!那就拜托霜霜了。”    胖妞张开嘴,吃掉那颗糖。    她听见他,用非常好听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胖妞停下咀嚼的动作。    成年的陈霜也停下了无用的崩溃喊叫。    她们一齐看向谢水。    他有一双水做的,澄澈的眼睛。他冲她眨眨眼,调皮又亲昵地。    陈霜再一次尝到嘴里糖果的甜味。    酸酸甜甜,暖进人心坎。    原来那天他剥的那颗,是橘子味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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