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804阴宅07
“喵!喵!” 猫鬼发出小奶猫般的叫声, 两眼幽幽, 仿佛像人的眼睛。不待阮洋细细分辨猫瞳里的神情时, 手机铃声响起。在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猫鬼又消失了。 阮洋掏出手机一看, 是高胖子的来电。 “喂?高先生。” “这声先生听得怪不习惯的,你还是叫高胖。” 阮洋从善如流:“高胖。” “你们现在在哪里?打老沈电话没有接。有点事需要你们过来看下。” “成,哪里?” “小院。” 阮洋侧头说:“去小院, 高胖那里有发现。” 应书怀调转车头朝小院的方向驶去。等到达小院门口时, 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门前的红灯笼无风自动, 红色的光影投在阮洋身上摇摇晃晃, 给灯笼下的应书怀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静谧的夜色中,隐隐约约听见有呜咽声传来。阮洋环视一圈下来, 才发觉呜咽声是从皮制灯笼内传来的。 “进。”应书怀轻推了阮洋后背一下, 推门而入。就在两人迈进门槛, 反手关门的那一刹那,阮洋听见“叮铃铃”的铜铃声。 那个没有铃铛芯的鬼面铃铛居然响了。 阮洋一顿, 问虚搂着自己的应书怀:“你刚听见了么?” “听见了。”应书怀神色平静地望向没有一丝灯火的小院,“应该是高胖在施法通灵。” “施法通灵?”阮洋好奇了, 这跟门口挂的灯笼有关系 应书怀耐心解释道:“门口挂的不是普通的灯笼。‘鬼铃发声,夜鬼哭门。’鬼灯笼是天师扒下恶鬼的皮缝制成的, 并且不是单一的一只恶鬼,而是六十六只恶鬼的鬼皮两两拼接,将六十六只恶鬼的怨气缝制在灯笼内,吸引其他有怨气的鬼魂过来。鬼未经主人家允许, 不能进入家里。鬼面铃铛就相当于门铃,门铃一响就是在投拜帖,等待天师允许,方可入内做客。” 阮洋心中疑惑,高胖今晚要忙着通灵,还大半夜喊他们过来做什么? 白日里花香弥漫的天井在夜间有了丝丝沁入骨髓的寒意。穿过天井,正要踏入中堂的阮洋忽然停住了脚步。借着天井里透过来的微光,阮洋看见中堂中有一个人端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阮洋开口:“高胖?我们来了?”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不动,也没有吭声。阮洋顿时感到不对,一把拉下入门边的电灯开关拉绳。 老式的电灯“呲啦”闪了一下,亮了。 昏黄的灯光把中堂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错漏太师椅上人。安静端坐的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身体关节如同生锈般“咯吱咯吱”地响着,缓缓地抬起头来,动作说不出的怪异和别扭。 阮洋屏住呼吸,紧紧盯住黑色的帽檐一寸一寸抬起,帽檐下的脸庞一寸一寸显露出来。 竟然是刘雪芬死去的老公张崇明! 眼珠腐烂得过于严重,已经看不清眼球的样子,脸上脖子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皮肤剥落。被砍得参差不齐的脸庞用红色的丝线缝合在一起,针脚整齐,一看就是出于行家之手,就像一只破碎了好几块的布娃娃被珍爱的主人重新修补完整。 高胖把尸块都用红针线缝起来了! 见张崇明抬起头的动作越来越慢,趋于停滞,阮洋这才发现张崇明躯体是完整了,可魂魄并不完整。 因为张崇明伤痕交错的恐怖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记得老沈说过,张崇明生前出了一场车祸,脑子被撞傻了。现在看来,张崇明是在出了车祸后丢了一缕残魂,才导致心智恢复失败。 在阮洋整理思路的时候,后院传来响动。中堂木屏风后一扇花纹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门被推开。高胖扶着门框,拖着步子边咳嗽边走了出来。阮洋见高胖面色发青,额上还有豆大的汗珠,赶忙上前扶住,让他坐在太师椅上。 谁知刚一坐下,高胖一阵猛咳,一口鲜血迸溅出来,在淡青色长衫上点染出朵朵红梅。 阮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高胖,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胖喝了口茶水含在嘴里吐掉,口腔的血腥味才没有这么重了。微合眼睑,高胖突然骂了起来:“奶奶个熊腿!这邪祟道行不浅,对付起来太麻烦了。” 阮洋急忙问道:“你见到那个邪祟了?你刚在后院通灵请魂的小鬼怎么说?” 傍晚时分见到的高胖,感觉像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抱着游戏心态的人。现在的高胖简直就是一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桶,喘上气了就开始骂。听起来是他老家的方言。 阮洋听着叽里呱啦的方言粗话有些头疼,握住高胖的肩膀,与他平视,喝道:“高胖!” 高胖这才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说:“刚请来的不是小鬼,正是邪祟本尊。他试图夺取张崇明身体的控制权。不过今天算他倒霉,刚能使唤张崇明的头部时,恰巧又被你们打断,只能逃了。还好你们及时赶来,否则我非得被通灵术反噬掉半条命不可。” 阮洋这才明白刚才与张崇明尸首对峙的凶险,扒开张崇明的长风衣,看到他被红线缝合起来的脖颈,胸膛,下肢,不由心生怜悯。 “高胖,你喊我们来,本来是发现了什么?” “我试图去招张崇明的魂魄过来,发现他少了一缕魂。魂魄不完整,没法超度。” “那缕魂你搜索不到吗?” “魂识太弱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搬回1804的公卫,看有没有遗落在公卫。毕竟尸首是在公卫被砍得支离破碎的。” “不会在车祸现场么?” “车祸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就是当时丢在车祸现场,现在也不知都飘到哪里去了。我们得借助他生前的东西,增强尸首对魂魄的引力,哭魂回来。” “可是……”阮洋看着张崇明拼接起来的尸首,有些不确定,“就这样搬他走?” 高胖一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小子,湘西赶尸听说过吗?你以为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僵尸啊,大部分都是人背回去的。走啦!咳咳,我的肺啊,我的老腰啊!” 阮洋看见高胖走得老远的背影,这才觉得高胖和老沈确实是朋友,坑起小辈的手段如出一辙,毫不手软。 应书怀上前牵住阮洋的手,另一只手指尖轻击。应白白横空蹦了出来。应书怀对他指了指张崇明的尸首,抬脚就往门外去。 阮洋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只见应白白小小一只,莲藕似的胖手臂轻轻松松抱起张崇明的双脚,轻快地跟上来。应白白的魂体有些透明,小小的魂体隐没在长风衣下。在浓浓的暮色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一个人帽檐压得低低的,装酷在行走。 高胖坐在后座上,瞥了一眼将张崇明甩在后座的应白白,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驾驶座上的应书怀。正要把视线移开时,却在后视镜里与应书怀淡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应书怀只是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后,启动了车子,丝毫不在意高胖对他的揣测。高胖却觉得自己被那一瞟穿皮拆骨地看透,一股凉气蹿上背脊。 阮洋倒是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对于后座上坐着一个跟活人一样的死人感到不安,一边时不时就回头确认一眼张崇明的尸首是否安然坐好,有没有东倒西歪,一边祈祷千万路上别碰到临检什么的。要不然真要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阮洋的祈祷起到了效果,一路平安抵达春水湾。下了车,应白白又按老法子抱着张崇明的尸首进入电梯。阮洋总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弯下腰去问:“白白,你生辰八字给我,回头我给你多烧些纸钱和玩具,你还想要什么?” 应白白一听有礼物收,立马眼睛一亮:“手机可以吗?我想玩王者荣耀。” 阮洋有些惊讶:“你会玩?” 应白白得意地甩了下自己的冲天辫,说:“当然。他们技术太菜了,大部分是小学生。” 阮洋额角三道冷汗滑下,答应道:“行,给你烧个最新型最大屏的手机,保证你游戏不卡顿,秒杀那群小学生。” 应白白开心地死命拍起手来,差点高呼“夫人万岁”,然后就悲剧了。 应白白根本就忘记自己还抱着个人。张崇明的尸首直接从手中脱开,往前倒去,刚好趴在站在前面的高胖背上。被红线修修补补的头颅靠在高胖颈窝处,嘴角保持咧嘴傻笑的样子。猛然这一出,惊得高胖立即就要一把将尸首推开。 就在这时,“叮咚”,电梯门开了。 高胖只得停下要推开尸首的手,反手托着张崇明的尸首往旁边靠了靠。一个夹着公文包的老头,鹤发童颜,带着学术研究者的气质,走了进来。老头瞅了一眼电梯里的几人,微微点头算打了声招呼:“你们也这么晚呐?” 应书怀微微颔首,随即目视前方,没有应声。高胖被一具尸首压着,更不敢回应。只有阮洋回以善意一笑:“大爷,您也挺晚的啊。” 老头笑笑没再接话。电梯里出现短暂的安静。 “叮咚”,电梯门又开了。 一位拎着一只大包的大妈也进了电梯,浑身喷了不知道多少香水,浓烈的香味劈头盖脸袭来,顿时填满了小小的电梯厢内,刺激得无处可逃的阮洋鼻子痒痒的,一直想打喷嚏。 大妈瞧了趴在高胖身上的尸首一眼:“呦,这小伙子是喝多了?醉得都站不稳了。年轻人呐,还是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喝酒,不要熬夜。” 阮洋听到大妈提起张崇明的那一刻,脑海中警铃大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唯恐被八卦的大妈觉察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谁料到,大妈边唠叨边掏出手机,登上微信,将屏幕推到阮洋跟前看:“小伙子,身体健康很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看这些营养素都是我们公司直销,国际标准,绿色健康。要不要我们加个微信了解下?” 阮洋从一开始的惊吓到这会儿的懵逼,捂住落回胸腔的心脏,感慨道:现在连大妈都这么时髦了吗? 婉言谢绝了大妈的热情,阮洋向旁边移动了下,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张崇明的尸首。眼睛望向电梯的显示屏上,觉得今夜的电梯运行得尤其慢。 这时,夹着公文包的老头凑到阮洋身边,说:“小伙子,我手机没电了,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回家吗?” 阮洋没有多想,直接将裤兜里的手机解锁,递给老头。老头快速拨了个电话,讲了句:“老伴,是我。我快到家了,忘了带钥匙,你待会帮我开下门。” 挂掉后,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回给阮洋,慈祥地笑道:“谢谢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洋一眼,点了点阮洋手上的手机,便出了电梯。 阮洋被老头最后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目光落在手里的手机上,装作漫不经心地倚在电梯壁上玩手机。指尖一划开屏幕,就看到备忘录界面,上面有一行字。 寥寥几字,令倚靠着电梯壁的阮洋,乍然感到寒意从冰冷的钢板上传到背部。 那行字说:“快走,电梯里有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阮洋:“死人?死人!” 张崇明:“我啊!” 阮洋:“他说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