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神殿会
小鱼解决了两具尸体和一条狗，将剩下的丧尸和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绑紧了连夜送去了州府衙。 扔了一块石头把抱着小妾睡的正香的知州砸醒，他迷迷糊糊的出来，见到面前的院子里瘫了两坨黑漆漆发着怪声的东西，一声惊叫之后，整个 衙内都热闹了。 小鱼事先写了一张纸条，一指飞镖射去，知州大人一抖，旁边的下人赶忙取下来看。 “慢着！”同样跟着看了内容的知州急忙唤道。 正要去查看地上两人的下人停下，知州看了一圈黑漆漆的夜空，挥挥手，“这两人染上了疫病，见人就咬，疯魔的很，立刻通知医术最好的大 夫过来，暂时封锁消息，待本官问过朝廷再行定夺。” 小鱼回身走了，陆菁却急了，【诶，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啊？这不是普通的东西，他们是活死人，这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啊！】 “我只有一个人，武功再高又能做什么？虽然官僚通常没什么用，但是这种时候，也只能找他们处理。”小鱼足不沾地，迅速往自家所在的镇 上去，“而且你也说了，这些人是救不回来也治不好的，只能全数剿灭，相信这一点，官府能做的更好。” 陆菁闭嘴了，倒是没有追问为什么没有选择告诉广大民众，她曾经也是任务者，这种情况是见过的，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住民心，一切还 未明朗的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不过当年她以为这是一件威胁天下存亡的大事件时，这件事反而很快告破。 小鱼所在的州府爆发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活死人活动，百姓都被骇破了胆，这一次死伤很大，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 【怎么会，我们之前偷偷去看的时候，那些人不都被找出来烧光了，就连义庄的尸体都没留一具，这事还引起不少百姓非议呢。】陆菁不敢相 信。 “据说都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小鱼吃了一口张氏烧的鱼。 【你还有心情吃啊？这都什么时候了。】陆菁很是恨铁不成钢。 “我爹娘看我看的很紧，我要是离开他们眼皮超过一刻钟，他们就得跑出去找我，你让我怎么办？”小鱼抹抹嘴。 端着盘子出门，果不其然张氏就守在门外，小院的墙面很高，门也关的紧紧实实的，外边死人远远的嚎声震天，张氏过了最初的恐惧后，也 还算镇定。 这时候人都愚昧，出了这种事，除了逃命以外，他们一心认为是当今朝廷不仁，所以天降大难惩罚世人了。 因此最近这段日子，姬如期这些皇子跟皇帝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事儿出来，反而是乡下最安全，这时代地广人稀，绝没有现代的危害大和传染广。 不过为了杜绝传染源，因此上头下令，所有人都不能外逃，必须在城中待着，如果把疫病带出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忧国忧民呢？你的爱心呢？你的善良呢？再怎么着，你带着你父母弟妹跑啊！】难怪是个女配，陆菁愤愤。 小鱼挽了袖子洗锅，张氏要过来抢，被她一把推出了厨房，“您歇着，这两个盘碗，当我千金小姐呢，这都洗不了？” 这头又回答陆菁，“我从来都没有你说的那什么心和善良，现在我每天夜里外出杀好几百的死尸，附近少说十里范围都是我在清理，这还不 够啊？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人，我的力量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至于带着父母跑，这个年代，家里连套盔甲都没有，而且铁器是禁物，难不成要张氏拿把菜刀，安老二拿把锄头，然后带着娇滴滴的桂儿跟 不满十岁的小弟走？ 还不如暂时留守呢，至少大家有个躲的地儿，而且也熟悉附近的地形。 她如今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比陆菁受了现代熏陶，认为出了事第一时间去往基地什么的，古代没有这东西，皇城的确是最安全的，但是 它不会允许灾区的人进入，不仅如此，还会第一时间射杀。 就在陆菁忧心忡忡的几日后，青州来了一队道士。 这些人来了之后，先去见了官府的人，然后很快分散开来，手里持了一面幡，一手摇铃铛，一手摇幡，嘴里叽里咕噜念了几句。 就见那些嗜血活尸竟然全都变得乖乖巧巧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在这些人身后排了长队，就这么被带走了。 张氏扒着门缝见了，“哎哟，当家的！鱼儿，快来看快来看，仙师啊，活神仙呐！” 小鱼早在房顶上看见了，她这么多年习武训练的，自家父母怎么可能没察觉，只不过最终选择不揭穿她罢了，这也是为什么两口子一直看着 她的原因，就怕闺女学了两招就要去逞英雄。 她纵身一踩高墙，“爹，娘，我去看看去，问问仙师怎么回事，你们先别开门，等我回来再说。” 张氏一回头只看见她的背影，急的直拍大腿，“你个混账丫头！你你你……” 最后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小心点！” 小鱼在街上梭巡了一圈，果然一个死尸都不见了，她循着尸臭，很快到了州府衙门前。 密密麻麻的死尸齐齐站立在州府门前，垂着头跟在道士们身后，气氛诡异的吓人。 显然受惊吓的不止是知州，陆菁在脑子里十分惊讶，【果然我大华夏传承博大精深啊，可惜后世失传了，不然这牛掰技能，丧尸算什么，全 变小弟！】 知州扯出难看的笑容跟几位道长搭话，一眼也不敢往对方身后排着长队的死人身上瞟。 他心里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自请来此执政，如今这么大的事不说，上面还下令要他必须留住这些仙师。 真是笑话，看看人家身后站的谁，他哪里敢多言。 “几位仙师出手相助，解了百姓的劫难，朝廷的危急，实在是天大的功德啊，本官已经第一时间上报朝廷，必定为几位仙师请功，另外本官 欲要在青州为几位仙师盖几座道观，不知仙师意下如何？”距离那些死人实在太近，他额角冒汗，袍下双股战战。 【这些人如此大本事，哪里会留在凡间，必定会回去修炼，以期突破成神。】陆菁道。 小鱼摇头，“如果真的无所求，刚刚就该直接离开，无人敢拦，而不是再次回到这里来。” 果不其然，几位仙师都答应留下来，那些死尸乖乖站作一堆，由人泼上油，点燃起火。 恶臭熏天，黑烟滚滚，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才彻底湮灭。 陆菁犹自云里梦里，【这就解决了？】 小鱼正在给家里劈柴，“解决了。”闻言道。 【难道我那天看到的不是丧尸？这么轻飘飘的，虎头蛇尾的感觉啊，没有亡命奔逃，没有生离死别，这怎么感觉少了什么似的。】陆菁开始 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那些东西本来也不厉害，不过……”小鱼拿了一块木柴放好，对准一挥斧头，干脆利落的分作两半。 【不过？】 “你不是说狗更厉害，但是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猫猫狗狗染病变化。”她俯身又拿了一块干柴。 【对啊……】陆菁轻声道，随即心思复杂，她发现，安小鱼心思缜密，性情淡薄又狠辣，比她厉害多了，这样的认知，让陆菁有点恍惚。 小鱼没有再多说，她心里有个隐约的想法，又觉得自己可笑，摇摇头不去想。 很快这件事的真相就传开了，原来是西域那边来的魔教妖术，练至最高级可唤醒死人，而道门如今的老祖算出青州大劫，于是派门下弟子前 来救援，同时传道。 自然，救援完了，随后就是传道了，整个青州几乎都成了仙师们的忠实拥垒。 皇帝下令许仙师上京觐见，却被道士们拒绝了，道观修成后，他们也要回去了。 上面怕这些道士有变，只能派个有分量的皇家人来看着，表面是专程来拜访仙师，暗地里自然是为了监视这些人的动向，打听这些人的目的。 不巧，这人就是姬如期。 陆菁自从听说了之后，嘴都笑的合不拢了，【看看，看看！这就是缘分啊！你们两注定有一场夫妻缘分的，你呀别挣扎了，这回就抓紧机会，跟他重续旧情，以后走上人生巅峰了。你爹娘弟妹，也跟着鸡犬升天！】 “说谁是鸡犬？”小鱼擦着手里的匕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你快点的，收拾收拾，打扮一下，出门见未来夫君啦！】陆菁催促道。 小鱼没打算跟姬如期有什么，不过她的确准备去仙师们那一趟。 仙师们平日里并不出门，全都在屋中打坐修炼，只偶尔有关道观事宜柴胡出来一见。 小鱼之前夜间闯过，但是这些人都有点本事，设的阵法稀奇古怪，她费了一番功夫才脱身。 远远地众人跪拜，姬如期骑着马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身边跟着几个护卫，其中一个面皮白净秀美，眼眸灵动狡黠，肤质细腻，一看就是个 女子，想来这就是那位穿越女主了。 “臣等，恭迎德亲王！” 姬如期急忙下马亲自来扶，“快快请起，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 众人连道不敢，姬如期这才走到几位道长身前，他并不拘泥，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躬身感谢。 道长们话不多，众人都进了知州府，小鱼翻墙进去，没走几步却看见原本在前厅跟姬如期等人在一起的道士，这会儿竟然在花中睡觉。 还没等她看清楚，就见一个持剑的美貌女子横眉怒目的冲来，她闪身后退，对方足尖踏着花儿，剑锋擦过鬓角，挑飞一缕长发。 小鱼来此是有事请教，只是她的身份根本见不到这些道人，无奈只能走梁上君子的招，但没打算随便杀人。 抬手一捏女子的皓腕，触手却冰凉粗糙，手下软塌塌一团，她扯住女子，发现这人重量竟然轻如薄纸。 【纸人？！】陆菁到底比小鱼这个土著见多识广。 小鱼眼珠一转，从袖中摸出火折子一吹，果然纸人天性畏惧不敢过来。 睡着的道人总算睁开了眼，“这么快就看破了我这术法？” “我没有看破，不过试一试。”小鱼收起火折子。 “你这女娃娃来了几回，所为何事？”道人招手。 女子娇笑着又回去，重坐在花丛里开始弹琴。 “这次的疫病原本还有一只染病的狗，不过被我杀了，我发现，之后再没有染病的动物，其中很奇怪。”她凝眉。 道人长相极其艳丽，跟传说中那种严肃古板或者不羁张扬的模样都不一样。 他掸了掸道袍坐起身来，“能注意到这个，看来你很有些天赋缘分。” 【这什么毛病，你是当事人，这么明摆着的事，当谁想不到吗？】陆菁觉得奇怪。 “此事是天意，青州不该此劫。”他回答。 天道抹去了这条狗的存在感，所以即便小鱼在纸条中说明了狗的出现，但是知州和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回青州并没有这劫难，因此天 道降低了难度。而按理说小鱼普通凡人，也不该想起这条狗的。 “我想入道门修行。”小鱼突然道。 【原来如此……嗯？！】如果有脚，相信陆菁已经跳起来了，【你能不能别闹！好好跟着命运走不行吗？先是出家又出道，我看这世界变成 玄幻都是因为你的天马行空！】 道人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身上因果甚重，我辈修行，必要先斩尘缘，你…可行？” 【对对对，我跟你说，出家只是你舍弃红尘，修道者可不一样，那是要证道的，你父母弟妹你舍得他们死？】陆菁夸张的恐吓道。 “斩尘缘？”小鱼当然不理会陆菁胡言乱语。 “你……很奇怪。”道人面上浮出疑惑，忽然抬手，“来，小娃娃，给老夫看看你的骨头。” 他面相不过二十出头的风流年轻人，却口称老夫，小鱼顿了顿，上前把手递给他。 这人三指一抬，眉头就是一跳，再探一遍，口中轻咦一声，摇头晃脑，“稀奇稀奇真稀奇，真乃人间奇事……” 陆菁也被吊起了胃口，她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看不出来这个安小鱼有问题就怪了，因此十分激动的道，【你快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稀奇在哪啊？】 小鱼神色淡然的抽回手，“我能入门吗？” “小娃娃却不感兴趣吗？”道人眯眼一笑。 “感不感兴趣都改变不了什么。”小鱼很平静。 “你这命骨是老夫平生仅见，本以为你是借尸还魂，可是你的确乃是**凡胎。”道人挥挥袖子，旁边的桌案边出现一个紫衣美人，巧笑倩 兮，径直开始煮茶。 眼见方才还是一只漂亮凤蝶，转眼就成了一个大姑娘，小鱼淡然的眼眸里也不由飘过一丝惊奇。 “你身居凤命，带了一丝龙气，但是同样带着逆命之相，浑身死气缠绕，本是六亲断绝，疾病缠身，孤老终生的结果，却又是天生神骨，身 边亲人俱全，自身健康天赋绝佳。” 道人敲着膝盖，“不可能……这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命。” “我能不能入门？”小鱼将他的话记下，然后又问。 “你这女娃娃倒是难得的倔强。”他一笑道，“能自然是能，你的天赋老夫平生从未见过第二人，只是修道路苦，你当真不悔？” 小鱼摇头，那道人却并不欣慰，只是道：“一旦入我道门，便要与尘世分离，从此后，你的亲人朋友，与你再无缘分，或许沧海桑田，你驰 骋天地，孤身一人，他们却早已作古，这世间，再无你的牵挂。” 她犹豫了，道人起身，她才发现，他的脚竟然一直与地面保持细微的距离，就这么平平的浮在空中。 “你的命轨，除非有人为你承担了命运，否则，你绝不会是如今的花团锦簇。小娃娃，你身上背了一大笔债，这因果不还，终有一日，你便 是成神，也得死的粉身碎骨。”他说完飘然离去。 “若你想好了，便去三仙观寻老夫。” 这人走了，眼前原本的美人通通变回彩蝶蹁跹，巴掌大的纸人飘上天空，跟着落入泥土。 周围繁花盛开，一瞬间消失无踪，这里从刚刚开始，竟然一直都是幻象。 【你看看，要不咱们先去当太后，大不了我不阻止你早点干掉姬如期，你儿子上位后，到时候你一家子都是皇亲国戚，你再来修仙不是更好 ？】陆菁再次劝道。 小鱼眨了眨眼，看着周遭消失的一切，“神奇又强大的力量。” 她莫名道了这么一句，长长呼了口气，才想起陆菁问的话，“我为什么要杀他？” 【为了上位啊，你不想当那种男人身后的女人，那咱们就直接干掉男人自己扶持儿子或者自己上呗。】陆菁道，说着眉飞色舞起来，【也是，最近可流行这种人设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当他的女人，也对天下没兴趣，更对杀他没兴趣，你死心。”她转身往回走。 想了想，偷偷摸去了前厅，远远一瞧，方才还跟她说话的那道人，此时正坐在厅内，微微合目，唇角含笑，看着跟真人毫无分别。 仙家手段，妙不可言。 小鱼心里有事，暂时不想回家，干脆去了远山寺。 觉安衣着朴素，拿着扫帚默默扫着落叶，小鱼来了并不多言，径直去墙角拿了扁担水桶，来回好几趟才把水缸填满，完了又去劈柴。 觉安忙完了过来，捡起一块木柴看了看，“阿弥陀佛。” “师父。”她唤了一声继续。 “今日的斧刃似乎犹豫迟钝，但又远胜往日暴戾非常。”觉安意有所指。 小鱼停下，“是徒儿不静心。” 觉安放下柴禾，慢悠悠的往禅室走，“世间一切，莫过于心，你若是想要快乐，便去追寻心之所向。若是想要圆满，便去追求人间温暖。不 管是怎样的，都不得解脱，你纠结一日，也终归还是身在红尘。” “徒儿知道，没有两全。”她轻声道。 “你非是我佛门中人，红尘少年，却活的如此清醒，这样未免太苦。”觉安摇头。 小鱼抿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有时候不明白自己……” 很多时候她很迷茫，她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好多时候她想，她应该是另一个人，过另一种人生，却不该是现在这样幸福充满了美满的。 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让她不敢沉溺，终日战战兢兢，她的害怕没有人可以说，慌张不能表现出来，要披好一张天真少女的皮，才能在这 世间，在虚幻中苟活一般。 “你可知贫僧当初为何会拒绝收你为徒？”觉安突然道。 “因为徒儿……”小鱼想起道人说的话，犹豫着道：“死气缠身。” 觉安合目念了一声佛号，“你果然是知道了这件事。” “然贫僧拒绝你并非为此，而是你身上血煞太重，罪恶缠身，一路行来踏血尸骨，心坚如钢铁，万物不可摇，一生都是恶果。” “师父跟那个人说的话，仿佛不是我，可好像，又是真的……”她没有多少惊讶，而这本身就足够惊讶了。 “贫僧不愿自己教出一个魔头，但是……你心有仁慈，克制强硬。你不适合做佛，你像神。” 觉安早已不是普通的和尚，他也是能看透很多东西的，一身积累了无数功德，自然不愿意败在小鱼身上，但是这个人心智坚定，宁死不悔， 他反而从她死气沉沉的身上看见了一线生机，因此，倒愿意成全她一把，也是给自己搏一搏。 “如今的一切都是对你的考验，端看你自己的选择。”觉安道。 “考验？”小鱼坐在觉安对面，“徒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现在是张氏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女儿，被夫妻两宠爱长大，弟弟妹妹懂事可爱，不缺吃穿，她的人生本不应该有迟疑和痛苦。 如果是往常的那个人，她不会有丝毫犹豫，她会抛下一切，只追着看得见的力量而去，她从来知道，她要的起的只有自己，能够做的，只是 强大己身，旁的太多，她都奢望不来。 “一切如水中月镜中花，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折磨人的利器，越是毒.药.砒.霜。”觉安叹息，看她的眼眸带着怜悯。 “你可知我佛曾言，人有八苦，生老病死，忧悲恼，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小鱼点头，“既是拜您为师，熟读佛经也是自然的。” “你如今纠结，便是生之苦，活着，哪里有不苦痛的呢，至亲生离，更是悲痛欲绝。”觉安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了。 小鱼脑子一懵，总有种突然清醒的感觉，但是再去想，又什么都想不到。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起身正要给觉安叩头，从此后，她便要离去，与觉安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觉安手一招，“贫僧受不起，也不必受。你与贫僧虽为师徒一场，却是彼此帮助，不欠什么。” “去。” 小鱼回家告知父母要入道修行，张氏跟安庆丰再也忍不了了，坚决不同意。 她并不争辩，也没有悄悄溜走，反而是留下侍奉父母，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往外跑了。 张氏生怕她想不开真去当道姑了，成日里拉着她在身边做绣活，安庆丰张罗着给她说亲。 不过整整三年，安桂儿都出嫁有孩子了，安小弟都考了秀才了，她也还是没嫁出去。 张氏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可也不屈服。 “你这孩子这是何苦？从小你就特别，生下来就灵透，比旁人先学会走路、学会说话，比旁人聪慧。娘原本以为你是上苍赐给我的宝贝，谁 知道是个磨人的混账。到底家里哪点对你不起？让你三年来都坚持要去修道去？那是女子该吃的苦吗？你有这样的样貌，何必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说着张氏便抹起了泪。 这话小鱼听了三年了，她半点没动摇，心里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十年后，张氏和安庆丰膝下儿孙环绕，安小弟十分孝顺懂事，从没嫌弃过在家当老姑娘的姐姐，只是也为她的终身操心，想着给她过继一个孩子，以后也有人养老送终。 但这日一早，小鱼留下书信，将自己多年攒下的钱财全部留下，这些足够安家人一生无忧的过了，叩了个头，转身毫不犹豫的踏着雪花，消失在茫茫雪色里。 尽孝十三年，她终究还是走了。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屏障碎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灵魂从里到外都透着轻松，头发丝到手指尖都叫嚣着畅快。 【你现在高兴有什么用？当初让你当太后不去，白白丢了自己的好机缘和好命数，后来想去修仙了，又优柔寡断在家待了十三年，十三年啊！你知不知道修仙那是要看资质的，当初那个人是说的不错，你的天赋很好，可是你已经三十岁了啊！这时候修仙修个鬼啊！我真不知道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根本没有脑子！】陆菁气急败坏。 真是恨啊，她当初就不该因为美貌而选中安小鱼，自以为以后的任务就是勾勾男主就行了，而一个女人，气质涵养能力都能后天培养，而天生的美貌才是真正的稀有，所以她才定下了她。 谁知道她竟然是个中途变异的安小鱼，剧情早就被她自己搅合了，如今的路线简直就是九曲十八弯，看到了开头绝对想不到结尾的那种！ “我追求问心无愧，现在走，是最好的选择。”小鱼心态很好。 【是吗，可是都十三年了，当年的那个人会等你，现在可不会。】陆菁冷笑道。 果不其然，到了三仙观，守门的童子冲着小鱼躬身一礼，“一年前师尊吩咐，让我等在此处，静待有缘人到，请随我来。” 当年那个一手术法出神入化的道人，在一年前坐化了，因为他寿命有限，尽管可以青春不老，却不能长生不死。 小鱼有些愕然，“坐化了……” 原来在她眼中这样厉害的人，也是会死的，果然，生老病死，每个人都逃不过吗？ 童子打开一间屋子，里面满满都是书，“这些都是师尊吩咐留给您的，师尊留下话来。” “女娃娃，你有天赋，也有缘分，只这缘分不是逍遥天地的仙缘，而是困于一方的神缘，至高无上，亦是无尽时光的囚徒。你若仍然不悔，必定要走下去的话，便在你此生有生之年看完这里所有的书，若那时你还未死，或者你已然死了，都是自己的选择。” 童子学完了话，躬身便离开了，小鱼在这偌大的室内转了一圈。 这里边明显是有袖里乾坤的神通，外边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大的出奇。 无视陆菁的冷嘲热讽，小鱼开始从第一层看起，当她看完最外层的书架之后，已经是一年后了，这里的书上都记载了从古至今各种神人妖魔的生平和记事，以及杂谈地理，动植物分析，医术经书，术法详解，武功秘籍，几乎囊括了世间一切，小鱼不明白那道人为什么让她看这些，但是她仍然选择留下来。 又一年后，她背着书箱走出了门，开始云游天下，每隔一个月或者一年才回来一次。 用脚丈量了天下的土地，看遍了世间的山河，帮助了无数黎民，留在战乱区救助伤兵，去往荒城内解决瘟疫。 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无名道人，小鱼帮道人完成了传道的愿望，天下处处都有道观的存在。 她已经很少有时间看书了，因而便再也不睡，训练完就开始看书，直到五十年后，才将所有书看完。 八十岁的她仍然精神奕奕，书看完了，她便出门自己边走边找，陆菁看着她一步一步过来，好像把人生过的一塌糊涂，追求了那么多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她不是没有嘲笑过，可是最终到老了，看她这么满足高兴，也还是沉默了。 小鱼拄着拐杖从从前的家门前走过，她的父母早已离世，她的兄弟姐妹也已经死去，如今这里住着的，是兄弟的后代。 “咳咳……”她咳嗽了两下，渐渐走远了。 到老了，病痛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