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夜行
“更何况梦里乱七八糟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过了。” 【梦本身就是稀奇古怪，难以预测走向的。您也并非什么都没做，您不是杀了爸爸妈妈和弟弟了吗。】 “你胡说什么？” 【弟弟因为吃了蛋糕和玩了剧烈运动，夜间病发去世，您受惊跑出来，船根据您的心意，为您提供您想要的，于是因为太过黑暗，父母落下海洋。】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印象，小羽还在之后出现了，而且我并没有想伤害爸妈。”她急促的反驳。 【本身做梦都是断断续续的，不可能完整的记得全部。他是以游魂出现的，而您，您的确不想杀害父母，但您的理智提醒了您，他们已经死了。】 “那之前出现的陌生人是谁？” 【噢，那个只是意外，他是另一位度过鬼夜行的任务者，跟您没有关系。】 “所以这一阶段只是让我睡一觉就行了？” 【如果您非要这样想的话。第一阶段是扭曲的心，第二阶段是逃避，第三阶段是虚幻。幽灵船无法与活人共鸣，但是当您沉睡时，它会将您引入梦中，带您去见您最想要的一切。】 【但梦，是相反的。在您梦中的一切，都是您渴望但事实却相反的。当您开始认清现实，您就会渐渐清醒，然后脱身。】 对，一切都是反的，梦里的小羽是很健康的外表，父母是很恩爱的模样，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甚至还以为自己可以任性，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只有施羽会给她生日礼物，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在哪一天。 施爸爸施妈妈为了施羽一直在一起，但是长久之下的压力和伤怀，他们的感情说不上恩爱，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虽然是父母，但多年来，也难免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施虞几乎是一力接手了施羽的一切，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那份心力了。 犹记得，有好几次施妈妈都跟施爸爸吵过架，或是施爸爸跟施妈妈发脾气，然后两人全都出去躲着。 施虞跟施羽都明白，他们压力太大，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理。 施羽占据了他们的全部思维，施虞又不是他们怀着要女儿心领回来的，自然多有忽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多奢求，有施羽的关心，已经很满足了。 “那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施虞问。 【您最想要的一切有三点，一个完整美好的家，您的身份来历，杀死孟仓两人。】 【所以幽灵船给您看了这三点，而您做出了选择，您烧死了孟仓两人，点燃了整座大船，毁灭了一切。】 “这就是我为什么过关？” 【这代表着您的决心，宁愿鱼死网破，复仇火焰不熄，而这复仇之火，是您牺牲弟弟一家人甚至是自己换来的。意思就是，即便再美好的生活，您都不可能放弃复仇。您更多是不甘心，如果放弃报仇，您将无法接受您所付出那么多代价换来的舍弃的结果。这是您的选择，也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不破灭掉，您是无法突破梦境的。】 施虞将怀里的收音机放到一边，里面恰好传来一声，“趟过红湖水，回望家乡台，十一个小时到啦！” 这是她在登船前设置的，就是专门用来报时的，梦里也多亏它一直报时，不然她没法醒的那么快。 “那玩偶呢，那只玩偶是为什么？” 【因为您潜意识认出了梦中的假象施羽，迫切的想要真的施羽出现，所以它才诞生在您眼前，您就算摈弃了情感，但是习惯不可改变，您下意识走到哪都带着玩偶，这也象征着，弟弟在您心里的地位，是不可分割的。】 施虞摇摇头，“不是，它最后回应我了，它动了。” 【那是因为，即便是在您的意识里，您也知道，施羽会不顾一切的救您，所以它就按照您的想法走了。】 她抿唇，长出了口气，“那么最后一阶段是什么？” 【目前您已经度过了心，逃避，虚幻，现在，您要度过现实。】 “现实？什么意思？” 【比如说，刚刚的玩偶是真的施羽，他现在就在这艘船上，而这艘船，被您在梦中点燃，如今正在现实中熊熊燃烧着，除非您的复仇之火熄灭，否则他便会烧死。】 施虞僵住手，“你说什么？” 【如果您仔细回忆，相信还能响起，本副本开启前的条件开启，我们有权探索您在十方城的亲密度人选，并做出抓取选择。】 “我退出！要付出什么代价随意。”施虞攥紧了手斩钉截铁，语气维持平静。 【您确定退出？退出后，属于您开拓的副本，一切都将被毁灭，包括已被抓取的十方城任务者。】 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情绪，明明已经封闭了情感，还是忍不住怒火和担忧。 【相信您已经记不清梦里玩偶掉落的位置了，您现在可以开始第四阶段的选择了。】 【A、放弃复仇，系统会抹去您的一切仇恨记忆，火焰便会熄灭 B、放弃施羽，直到他烧死后，本阶段关闭 C、拯救一个世界，您会有十分钟的自由。】 “拯救一个世界？等拯救了什么都没了！”她怒道。 【请不要焦急，您不需要现在，现在您与世界签订约定，十年后，您无论在做什么，都要前去拯救这个世界。】 “只是拯救？” 【当然，不过时间不限，如果您没有完全拯救它，那么您将会一直待在那里。】 “C。”她忍了忍，迅速道。 【您确定吗？】 “快点！”她冷道。 她没有别的选择，即便她忘记仇恨，但是孟仓他们根本不会放过她了，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而放弃施羽，她做不到。 【您已与婴灵世界签订约定，请您不要忘记您的十年之约。现在，您将有十分钟的自由。】 【友情提醒您，十分钟后，选择重置，除C选项外，您可以再次选择其他两个选项。】 施虞已经冲出了门，她在火焰中穿行，大脑里拼命回想梦中的方位。 “施羽！施羽！” 这艘船真的很大，她原本想他或许在船舷走廊这些地方，但围着船转了一圈，除了火焰什么都没有。 一层一层的搜查，她手上全是燎泡，皮肤渐渐开裂，卷了干燥的皮褪下。 “小羽！” 【选项重置倒计时，10、9、8……】 她来到第三层，扑进烈烈燃烧的火焰里，一把抱住施羽滚出来。 周围都是火，颤抖的手触摸施羽滚烫的脸，她使劲拍了拍，“施羽？施羽？！” 他双眼紧闭，脸上大块大块的火斑，表皮层层脱落。 施虞将头凑近他的胸膛，跟着开始使劲按压胸口，“施羽，施羽！你醒醒，你不准死！” 他没有反应，她不肯放弃，一直都在试图抢救，“给我解开储物格！” 【抱歉，您还在鬼夜行副本中，无法使用超自然药品。】 无力的坐倒在地，俯身额头对着他的额，她禁不住哽咽，“你不是治愈者吗，你很厉害的，你自愈啊，小羽，快救救自己，求你别死……” 她红着眼眶，将他小心拢在怀里，“对不起，我不对，我刚才不该把你拍出去，对不起……” “你换一个选择，我要施羽，你说什么代价都可以。”她道。 【抱歉，本阶段没有别的选择。】 施虞安静下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指尖一寸寸从他臂膀烧裂的痕迹小心划过，低低道：“对不起，小羽，对不起。” 声音很小，她心里空洞又悲伤，但偏偏太空了，她不知道悲从何来，也忍不住歉意和难过，甚至情绪是很平静的，但就是这样，她反而更难受。 她看见他不再感觉温暖，也不再有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关怀，就好像湖泊一下成了死水，里面漂浮着全是恶臭和尸体，不见鲜活。 努力了好久，施虞还是哭不出来，只是整个人都空的发慌，抱紧了施羽，她哆嗦着唇，“我不后悔，我才不后悔……” 跟着又忍不住，“施羽，施羽回来，如果你现在死了，就没有意义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哽咽着在他耳边一声一声的唤。 “这不是现实，施羽不会死！”她接着不停地摇头。 “施羽死了，我怎么会不难过呢？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你在骗我。”施虞整个人的情绪几度变换，似乎都有些不正常了。 无论她怎么说，一切都没有改变，火还在烧，施虞唇瓣干裂，已经奄奄一息。 她把脸颊贴上他的脸，“当初我一意孤行，结果害死了爸爸妈妈，现在我害死了你，我怎么这么坏啊，施羽，你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这么倒霉。” 轻一眨眼，眼泪自眼角滑落从他额头顺着鼻尖滑下，施羽眼皮轻动。 “我后悔了，其实所谓的摈弃，也是逃避，从第一阶段开始，我就知道选择，根据选择去做，根本没有真的面对。对不起，小羽，你回来啊……” 怀里一空，她一下倒在地上，“小羽？小羽？” 手在火里摸索着，火焰渐渐烧身，覆盖住她的全身。 【恭喜您认清了自己，也敞开了心灵，勇敢承认了自己的逃避，虔诚的认错。但现在才是现实，现实就是，当您的复仇火焰生生不息之时，您自己，也最终会引火烧身，不会有好的结果。】 “小羽呢？”她喃喃着。 【他已经被我们送回了十方城，请您放心，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深度睡眠而已。】 “不管你们说什么，仇恨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谁放弃就可以的，你们与其来逼我，不如去问问孟仓，他会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