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夜行
施虞走在前面，身后艾柴跟的磕磕绊绊的，整个人已经狼狈的不行了。 他喘着气抹了把汗，“能，能歇会吗？” 施虞凝神听了听，“等会碰见野兽，估计你都不用跑。” 艾柴嘿嘿一笑，“死我不怕，我就怕没钱。” 她回眸细细看他一遍，“你这么爱财？” 他点头，十分自豪的模样，“对啊，钱财才是我的命。” “你倒是跟小吴一个样。”施虞随口道。 “那可不一样啊，”他十分郑重的申明，“我是爱，爱财如命，天性就喜欢。” “她呢，那是贪，不仅仅贪财，是啥都贪，但凡物也，没有不想要的。” 施虞停下，缓缓转身，“你刚刚说什么？” 艾柴摸摸脑袋，“她是贪啊。” 施虞眯眸，“你觉得，你们两有区别吗？你说的，我觉得差不多啊。” 艾柴摆着手，“诶诶诶，别碰瓷啊。” “这有天大的区别好吗，你问问那个女人，她啥不想要？只要是别人的东西，都想要，自己的当然更要。那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只爱财。” “不，”施虞突然道，“你不是爱财。” “我当然是啊。”艾柴极力证明。 “你才是贪，你是贪婪的**，她是……她是，占有欲？物欲？”施虞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 【叮咚！恭喜任务者解开荒岛余生真实关卡，现在，您面对本次荒岛第一个选择，您拥有贪婪的**，请问您的选择是： A、将贪婪放逐荒岛 B、将贪婪杀害埋葬 C、放任贪婪存在并无视 】 施虞回神，眼前的艾柴已经定住，双眸跟她对视，她凝起眉，“所以说，他就是我的贪婪之欲？” 【他是您贪欲的象征，具象化便是爱财。】 施虞上下打量一番，突然轻笑一声，跟着神色冷了几许，在原地转了一圈，“你们这样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这岛上另外十三个人就是我的七情六欲，七情是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就是食财物权情性？”一遍一遍的被拿出内心深处的各种情感和**，施虞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没脾气了。 【您可以这样说，但他们只是情感具象化，我们无权提取您的七情六欲。】 “滚！”施虞忍不了的脱口而出。 【请您做出选择。】 施虞冷静下来，“我选C。” 最开始的选项，说每死一个人就会失去一样东西，她现在知道，失去的就是她的七情六欲之一。 如果她先前想要摈弃曾经的情感，但是不代表她非要做一个机器人，如果失去了基本的七情六欲，她不知道，自己存在又算什么？ 那个时候，无爱无恨，无情无欲，没有在意，没有情绪，活着或者死了，压根不会有反应。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她到那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连对孟仓的恨都没了。 【您做出选择，留下贪欲。】 不管这十三个人好不好，他们都是她情绪的一部分，她组成的一部分，她没有想到的是，把他们单独区分出来，会是这种样子。 【他们每一个都很弱，就是最强壮的悲伤，也跟我没法比，是因为我本身就情绪浅淡吗？】 【他们是您七情六欲的象征，您有多强烈的情绪，他们就会随之表现出强大或者弱小。】 她摈弃了情感，又几乎没有过生.理欲.望，所以小秦小辛才跟要死了一样？因为实在太浅薄了。 先前大路能够挣开其他三人，是因为她内心动怒了？ 可她明明就没有多难过，悲伤为什么之前一直在哭呢。 艾柴在眼前消散，施虞伸出手，接住那一点光芒，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好像很弱小，很卑微。这样才是我。” 小羽活的很坦荡，他比她勇敢而强大，他能够直面内心。 但这是之前的她没有做到的，甚至都没有正面相对，她的每一种情绪，都文弱可欺，但她本身又是狠辣冷酷的，归根结底，她本心还是有着自弃自卑的情绪。 施虞仍然转身去找了水，带着水往回走，简易的藤篮里铺着大叶子，垒了好几层，好不容易形成个小桶模样，里面的水倒映着施虞的模样，一荡一荡的。 可即便情绪再浅弱，那也是她的组成，如果没有情绪，她就不算个人了，施虞想。 思思一手撑着下巴坐在岩石上，看着大路撅着屁股怒冲冲的掏螃蟹，小希在一边哈哈大笑，神色不屑。 微微侧首见了出来林子的施虞，她眯起眼，“你怎么了？艾柴呢？” 施虞看了她一眼，“你很骄傲？” 思思下巴一翘，“当然，我敢肯定，我是这些蠢东西里最有脑子的了，我为什么不骄傲？能用智商碾压对手，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施虞轻轻一笑，这些情绪太过外露，跟她一点都不像。 “你明明是思考，思念，沉思……什么都好，却偏偏是个骄傲的属性。” 思思一愣，“你说什么？” 施虞暂时掠过脑子里系统随之给予的选择，认真的看向思思，“如果你是我的思念，那你能告诉我，我现在在想谁吗？” 思思镇定下来，神色带上熟悉的高傲，“曾经你的思念里有小羽，有过去很多人，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这么弱。因为你根本没有想念了，我只能思考，多可怜，活了一百多年，连可以回忆和想念的人都没有了，你真失败。” 她化作光点落在施虞掌心，被她反手握紧。 旁边的人跟没看见似的，依然该干嘛干嘛，施虞也没去计较，提着水进了山洞。 她把水放下，小吴乐滋滋来邀功，施虞随手把宝石递给她，侧头观察起她来。 小吴眼神晶亮，捧着宝石跑到洞口，对着天光看了几遍，又放进牙里咬了两下，惦着重量。 口里还叨叨着值了值了，施虞敛眉，这十三个人，都不像是她。 “你在看什么？”小秦轻声问。 施虞回眸，“看她，她很欢喜。” “因为她得到了想要的，所以满足了。”小秦也看过去，眉眼轻轻弯起。 施虞微微一怔，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她跟小秦只有弯起的双眸很像。 “你也回来，我怕什么时候，你真的死了。”施虞突然摊开手心道。 小秦摇摇头，“其实我回不回去都没关系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怎么会。”摩挲着指尖，她没有说过什么软话，除了对记忆里的施羽，但是现在，连施羽都不管用了，更何况是跟自己的感情对话。 “我只是丢掉了过去，但是人活着，怎么能没有感情呢。” 小秦突然笑起来，“你到什么时候都爱嘴硬，最重要的是，心里想什么不让任何人知道，嘴硬心更硬。” “人活着，不能没有感情，可一个人活着，难道能没有过去吗？” “你丢掉过去的情感，是因为你更爱施羽。这份爱本应该让我很强大，但丢掉这一切的你，却似乎丢掉了全部的情感，你太倔强了，把一切都赌在施羽身上，你就是断定他不会伤害你，但同时，失去他，你也失去了我，他是你全部的情感，尽管很薄弱。” “你看看现在的我，心无旁骛，不爱任何东西，虚弱的似乎快要没气了，这就是你仅剩下的情感了。” “施虞，你没办法爱任何人了，你没有爱的能力了，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小秦很平静，“爱恨是一体的，你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点点恨，你都失去了对付孟仓的斗志了？有什么用呢，你从来不愿意去后悔，不肯面对自己的错误决定，宁愿撞破南墙也不回头，但没有意义，你这样活着，不会有意义了。” 施虞没想到，会有这么奇妙的一天，她被自己的情感属性教训了。 看着落在手心那丁点微弱的光芒，她在洞口呆坐了一夜。 天色微明的时候，小北坐过来，他眼眶红肿，眼泪还在流。 “你别哭了。”他开口道。 施虞看着远方的天空，深蓝的天幕还挂着没有落下的月亮，“没哭。” “我都哭了一夜了。”小北叹息。 “你们哪里是我的七情六欲，一点也不像。”施虞道。 “那要怎么才像？跟你一样，冷漠，麻木，嘴硬，倔强？”小北说完笑中带泪，“但我就是难过，我只负责你难过那一部分。” “你怎么不问我问题？”他跟她一起看向月亮。 “既然你是悲伤，不好的事，就没什么好问的。”施虞平静道。 “也对，我很无聊的，一直难过，难过到现在，我是你所有情绪里最强大的，因为你一直在难过，没有好过。就连当初找到施羽的时候心里都在激动的哭……你最强烈的情绪竟然是我，谁会相信啊。” “我过去的情感都摈弃了，怎么还在哭？”施虞问。 “对啊，你都摈弃了，我怎么还在哭，或许，这是小秦没有消失的原因。你的心黑暗又冷，但是一直哭，其实你在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已成定局，我就绝不会改。” 小北笑了笑，抹掉眼泪，在朝阳下化作了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