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导演虽然上了年纪, 但倒是时髦得很，跟着年轻人一起上网, 还学会了这些新鲜词语。 卫珣抬眼望过去，一点儿尴尬的情绪都没有：“导演不是结婚了好多年？” 导演反而被他问倒了，顿了顿, 指着身后几个年轻演员：“喏，这一群单身狗。” 卫珣脸皮之厚, 鲜有人及。 唐苋的戏份不多，最难的部分她做足了功课, 又有导演讲戏，其实并不糟糕。只是她紧张, 一直紧紧地盯着屏幕。 卫珣的演技一直在线, 小将军身上没有他本人的一点影子。等到长大后的阿卿要出场了，唐苋就挺直了腰。 前半段实际上是原主演的，等到真正的她出场时, 唐苋忽然有一瞬间地心底发凉。她知道荧幕上的阿卿是两个人演的，顶着同样的一副皮囊，谁能分得清下面是两个灵魂？ 原主悄无声息地就走了, 到现在竟也没人发现。这当然是唐苋幸运, 若是真被发现了, 她的命运如何, 还不好说。 但是如果有一天，她又消失了呢？又有人会记得她？ 她悄悄看了一眼卫珣，借着屏幕打下来的光, 卫珣的鼻梁显得愈发高l挺，似乎是感受到了唐苋的目光，他侧着脸对她笑了笑，抓了她搭在一边的手，捏了捏，无声地说：“别担心，挺好的。” 唐苋扭回了头，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去了，就像她来时那样猝不及防，卫珣会不会发现？ 但是就算他发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之前也是一直了无牵挂地活着，并没有想太多，反正都不在意。 可是现在心里有了在意的人，她就开始担心了。 出了电影院，导演说几个人聚餐去，反正都碰头了。又扯着卫珣说：“这位都要息影了，再不一起去吃个饭说不过去？” 定了个包厢，除了导演，其余的都是年轻人。 那几个打成一片，但是都不怎么跟卫珣说话。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一个个态度都恭敬得很，一口一个您。 唐苋听了好笑又心酸，这家伙真的是相当的不合群。 导演叫了酒，有个年轻演员倒酒，倒了一圈，轮到该给卫珣倒的时候，怂了，看看卫珣，又看看导演。 导演一拍大腿：“卫珣，来一杯！” 卫珣刚要拒绝，导演就又说：“都是男人，谁还喝不得酒？就一杯，也不要你喝多！反正你家也不是你开车！” 卫珣的驾照，至今没有拿下来。 一实践，他就紧张。 “那好。”卫珣点了点头，事关男人的身份，就一杯。 倒是没人见唐苋喝，她无所事事地吃菜。 导演大概是喝高了，开始胡言乱语：“你年纪轻轻就息影，一点追求都没有！啧，多可惜！” 现在专注演戏的人越来越少，演员跟春天的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割也割不尽。但是数量多了，质量反而下去了。 他瞧着卫珣像颗明珠似的，越来越亮。在他最亮的时候，这个人居然要退出了，叫他怎么不可惜？ 卫珣没说话，两颊红红的。 他喝了一小口，就上脸了。 “我跟你说，”导演喋喋不休，“你以后，当心，连老婆都养不起！” 其余几个人瞬间都朝唐苋看过来，看得她莫名。 “女人喜欢衣服，喜欢包，喜欢化妆品！”导演对此似乎很有心得：“都喜欢最贵的，你看看你家这个小唐，年轻貌美，肯定也喜欢这些！你们人生还有那么多年，你那点积蓄肯定很快就花完了！” 卫珣张了张嘴，想了好一会儿，酒精让他更蠢了，“我还会赚钱啊。” 他扭头对着唐苋又说一遍：“我会赚钱的。” 唐苋看出来他喝醉了，没想到这么点就让他醉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顺着他的话说：“我知道我知道，来先喝杯茶。” 她也不是物质女人，以前一个人养活自己也是妥妥的，不担心这个问题，“导演逗你呢，别当真！” 旁边几个年轻演员瞪大了眼，面面相觑，心说，怎么卫珣谈恋爱了是这种画风？ “我可没逗他，”导演也红了脸，较真儿了，“年轻人，可别太天真。再说，由奢入俭难……” 导演说着说着，想起了他前妻，因为穷跟人跑了，越说越心酸。 唐苋眼瞅着都要劝不住了，导演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那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干啥去了，电影看完不回来！” 导演抹了一把眼睛：“聚餐呢。” 声音软下来了。 “又喝酒了？”那头人声音继续抬高：“你回来再和我哭我就不让你进门了！” …… 导演神色如常，把电话挂了之后，说：“家里人催，我得回去了！” 导演一走，其余几个人也坐不了多久，就要散场。 卫珣站起来，唐苋紧张地问：“还能走吗？” 要是不能，趁大家还没走远，还能叫回来搭把手。 卫珣肯定地点头：“能走。” 就是有点飘。 上了车，他就呆呆地坐着不动。唐苋跟他说话，要好半天才能得到反应。 她叹了口气，把副驾驶座椅往下摇了摇，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倒，又给系了安全带，这才开车回家。 能回到小区之后，唐苋才开始觉得为难，见他下车都叫了半天，扶着他一侧的手臂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想，以后再也不让这人喝酒了。 喝酒上脸的人，本来就更伤身。 卫珣醉酒了倒是乖，也不闹腾。 唐苋才刚想到这里，旁边的人死活不肯走了，蹲在地上，说腿软，“你回去，我一会儿就来了。” 唐苋懒得搭理他这话，“你起来，往前走一步都是电梯啊！” 卫珣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眯了眼看她，看了半天，说：“要抱抱！” 然后伸手就抱住了唐苋的两条腿。 唐苋试图去掰开他的手，才发现他劲儿大的很，掰也掰不开。 “唐小姐？”她正头痛，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对儿夫妻，住他们楼上，“这是，卫先生？” 21楼夫妻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卫珣，心里头诧异得很，好在都是体面人，没说什么。 任何一个见惯了卫珣在荧幕上沉稳疏离模样的人，都不能轻易地接受他这副形态。 好了，男朋友又在外面丢人了。 唐苋尴尬地笑笑，解释：“喝多了。” “哦，今天电影上映，”夫妻中的妻子接话：“我们才去看了，很不错呢，难怪卫先生喝醉酒，心里高兴呢！” 她推了推自己老公，示意他上前帮忙。 卫珣终于被弄上了电梯，下电梯的时候，那对夫妻还不放心，不过卫珣又开始能走了，唐苋对他们道了谢，见电梯门关上，才捂着脑门儿，说：“你的形象越来越崩了。” 卫珣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对她咧嘴一笑，蠢得要死。 唐苋心说算了，才扛着他一只胳膊把人弄进房间，卫珣见到了床就要躺下去。 唐苋无奈，也随他了，取了热水来帮他擦身。 擦到一半，卫珣又醒了。睁着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唐苋。 “看什么看？”唐苋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傻子。” 卫珣没说话。 “唉，”唐苋忽然就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说：“我就觉得跟做梦似的。等梦一醒，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怕不是得疯了。” 卫珣眨了一下眼，学她叹气。 唐苋被他蠢笑：“卫珣，我要是走了，你能发现吗？” 说完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唐苋觉得自己快被他同化了。 这么蠢，大概是发现不了的。 唐苋有点悲哀地想，她大概属于宽容的前女友，居然有点希望卫珣发现不了，怕他发现了会难过。 可是她也没办法想象卫珣乖乖地跟在别人后面献殷勤的模样，那更难受。 算了不想了，唐苋准备起身。 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回头一看，卫珣还盯着她，那双眼睛固执得很：“你要走去哪儿？” 唐苋答不上来，原本就是一个假设的情形。 卫珣脑子又不清醒，跟他解释不清楚，她于是说：“不去哪儿，倒水啊，你先放开我。” 卫珣在思考她的话。 这个过程有点慢，唐苋又劝：“马上就回来了。” 马上就回来了，意思还是要走的。 卫珣昏昏沉沉间，觉得唐苋是这么个意思，拽得更紧了：“不。” “不走。”他坐了起来，眼前忽黑忽亮，醉酒的后遗症，幸好力气还在，“哪儿也不要去。” 唐苋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人堵住了嘴，腰也被人紧紧勒住。过了会儿，卫珣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追你很累的，你走也要带着我一起。”